76似龍非龍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跑進前方洞穴,身後的怪物總算沒有追來,沈遼白背靠石壁喘著粗氣,他抬起由於過度緊張而顫抖的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楚愆陽見狀,連忙走過來扶著他坐下休憩,替他揉搓著緊縮的筋骨。
那時急於奔逃,倒沒發現什麼異常,現下楚愆陽才注意到這條坑道原來是向下傾斜的,也就是說這條道路一直通往更深的地底,也難怪周圍的空氣愈發陰冷了,一行人的衣裳早已被方才那條坑道中神秘湧出的積水打濕,冷冰冰地貼在身上實在凍人得很。
幸好這處洞穴口有石坎擋著,裡頭甚是乾燥,內有許多枯萎的植物根須,這些根須十分粗壯,楚愆陽便撿了一大堆堆在一起,用火摺子點燃,火勢並不比燃燒的木材差多少,幾人趕緊將濕掉的衣物脫下來置在火堆前烘乾,順便檢查了一□上的傷勢,大多都是些皮外傷,塗些藥物便沒事了,只有秦召南的傷勢稍微嚴重一些。
「當時要不是水流託了我一下,那拍下來的力道,恐怕能將我肋骨拍碎。」問皓正給秦召南上藥,秦召南疼的齜牙咧嘴,只好說些話來分散注意力。
問皓也點點頭道:「我那時想要過去拉秦兄一把,可怪物只是稍一轉身,我即刻被水流卷得不能動彈,跟隨大郎多年,我也算遇過不少稀奇的事,這能呼來流水的東西,卻是頭一次見,它一直隱沒在水中,我們連它的真身都沒見著,更不可能去判別它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秦召南立即露出一副噁心的神情道:「反正不會好看到哪裡去,還不如不要見著,我碰到它的身體,冰冷冷硬邦邦的,好似覆了一層鎧甲,如同蛇一般,卻比蛇要堅硬得多。」
楚愆陽一直認真地聽他們的描述,分神去看了沈遼白一眼,通常沈遼白是對這類事物最為好奇的人,此時卻是獃獃地注視著火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肩胛上的刺青已恢復成原有的大小,妖冶花瓣服帖地合攏成花苞形狀,他將烘乾的一件裡衣取下,披在沈遼白身上,問道:「在想什麼呢?」
沈遼白沉寂的眸子適才有了些神采,他抿了抿唇道:「我被水流推開時,看到一眼怪……它的樣子。」
秦召南已經上完了葯,胡亂拎了件衣服披起來,隨口問道:「長的什麼模樣?」
沈遼白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道:「杈角、長須、蛇身……」
秦召南剛掰了一塊打濕的乾糧正往嘴裡塞,聞言立刻頓住,圓瞪著雙目,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道:「夫子別是看錯了,倒是我們先前看到的那個肉球似得小東西,若是長大個幾十倍,也跟你說的模樣很相像。」
沈遼白笑了笑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畢竟這島上生氣過剩,任何東西都有可能長的離譜。」
「遼白也未必看錯,」楚愆陽撥拉著火堆,明亮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妖物鮮少有能耐呼風喚雨,況且我們也都看見那東西的爪子了,而此處又是仙島,或許真是龍也說不準,畢竟沒人知道龍是善是惡,許是我們魯莽地闖入它的底盤,惹它不高興了。」
楚愆陽說的不無道理,一行人此前不過是將島看做平時的墓穴,此時卻覺得島與墓穴相差甚遠,墓穴里的東西,是人為設置,一物降一物,再如何厲害的機關猛獸,也總有克制的方法,而他們對這島知之甚少,島上的事物更是毫無規律可循,如此一想,便覺得前路艱辛了不少。
方才逃跑的時候,眾人的蓬火全部遺失在坑道中,而楚愆陽身上僅剩一些蓬火也不夠四人使用的,沈遼白稍稍吃了些東西,便站起身去那堆枯萎的根須中拿一些做成臨時火把,他只著了一件單薄的裡衣,剛一離開火堆,手臂上的寒毛便根根立了起來。
他的面前是堅實的石壁,上頭自然不會有什麼壁畫,只有少許從縫隙中滲出來的水漬,沈遼白愈發覺著冷,他快速地捧了一堆根須回到火堆前,然而那股陰冷的感覺卻沒有消失,反而讓他有種心慌的之感。
根須上結著一些蜘蛛絲與灰塵,秦召南將之一併撣開,拿了些細的根須稍稍編織起來,纏繞在一起,然後湊到火堆里點燃,效果要比想象中好上許多,做出來的四根火把瞬間將這不大的洞穴照亮,這洞穴偏小,他們在甬道口,再往裡走也不過二十來步路便走完了。
「沒有出口?」問皓舉著火把晃悠了一圈道,他蜷起手指在石壁上敲了敲,又驀然想起這裡並沒有人工的痕迹,自然不會有什麼暗門。
楚愆陽向上指了指,道:「那兒。」
沈遼白順著楚愆陽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他們斜上方的位置有一處圓形洞口,大小正好夠一個成年男子進入。
「這規矩倒與先前趙佗墓中有些相似。」問皓道,這或許可以證明趙佗確實來過此處,他們的方向沒有錯誤。
「快過來看……」一直在洞穴另一頭摸索的秦召南向他們招呼到。
沈遼白走到他身旁,順勢蹲下來,適才看到秦召南發現的東西,是他們在之前坑道中見到的小東西,確切地說只剩下一張皮,皮上毛茸茸的角折斷了半根,還算比較完整,腦袋的部分沒有眼睛,沈遼白想起之前的場景,這小東西似乎是突然出現了一雙銀白色的眼睛。
秦召南摸了摸下巴道:「這東西該不是會蛻皮吧,若像螃蟹一般蛻一層便長大一些,倒真有可能長成坑道里那東西的大小。」
「不,」楚愆陽立即否認道:「它死了,這不過是乾枯的皮罷了。」
「這麼說你已經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了?」秦召南道。
楚愆陽站起身向著另一邊的洞穴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少時聽老太爺講過,不知道叫甚名字,說是喜靜怕光,在黑暗的地方沒有眼睛,但是一旦遇著光亮,便會長出一雙銀色的眼睛,只是那雙所謂的眼睛,只有微弱的視覺,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這東西平時沒有攻擊性,但若是驚擾了它,便會進行群體性攻擊,我想當時它是被光線刺激到了,接著呼來一大群同伴,誰想後面又出現了一隻更大的東西,於是只得逃命去了。」
沈遼白還蹲在皮前看著,只見脖子部分似乎纏繞著一根晶瑩剔透的絲線,他正想伸手去摸,卻聽得楚愆陽喚他,一抬頭,另外三人已經走出好遠的距離,他立即拿了放在一旁的火把緊追了上去。
那處圓形洞口並不高,踩著凸出的石塊很容易爬上去,秦召南先行,利索地爬了上去,舉著火把往洞口裡探了探,確定安全后,才招呼底下的人上來。
這高度對恢復了精神的沈遼白來說並不難,他一隻手放搭上洞口的邊際,便有一小陣腥風拂面而過,緊接著耳旁似乎響起一陣尖利的叫聲,沈遼白不免一愣。
「夫子,怎麼了?」問皓蹲下來將手遞給沈遼白問道。
方才的那一切似乎沒有發生過,沈遼白回過神來,握住問皓的手順勢爬了上去,此時火光已將身後的洞口照亮,不過也是一截平淡無奇的坑道,接著便是一個轉角,看不清之後的情節,沈遼白心中有些不安。
「小心一些。」沈遼白道:「我估計這條坑道內有什麼不善的東西,但是刺青並沒什麼反應。」
隨後而來的楚愆陽聞言,只是同秦召南交換了一個小心謹慎的眼神,便由秦召南帶頭,率先走了進去。
「巴頌先生說過,在生氣充足的地方,刺青會處在修復階段,這時候的反應大概不如之前靈敏,這時候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楚愆陽牽過沈遼白僵硬的手,輕輕捏了捏,沈遼白望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放下心來,一掃方才緊張的神情微微笑道:「我更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