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此間情（1）
「其實命這種事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能承擔自己所行，如此一切就是最好的了！該來的總要來，我相信你能應付好一切！」胡依依說了一番似大道理又似箴言一樣的話后很快起身走了，並不多費口舌讓傅青竹信她。
胡依依出去后不久，荊不夜就回來了，回來看到傅青竹在發獃，便輕聲走近，也不驚擾她，傅青竹好半晌回過神看到荊不夜已經在床邊，略嚇了一下。
「你……回來了？」
荊不夜只點了點頭，雖然好奇胡依依和她說了什麼但他並沒有問。
傅青竹看著荊不夜，她捉摸不清如今的他的心思，在心中權衡了半晌，她終於直接問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荊不夜望進她眼中，抬手撩去她耳邊的發，「你希望我怎麼做？」
「你只要按你想做你該做的去做便是了！」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不會勸我留下，更不會讓我原諒你。」
傅青竹默默無言。她沒那個權利和資格那麼說，她也不願意那麼說。「我說了，你就好逆著來是嗎？」
「那你可以逆著說！」
傅青竹又瞪他。
荊不夜不急不慢地拉起她的手，讓兩人手指交叉握住，他低聲道，「我會離開！」
傅青竹只是輕點了點頭。
「這一生我不會再見你。」
傅青竹不由得怔看著他，半晌后道，「這樣也好。」既不能回頭何必再見？
「青兒……」荊不夜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讓傅青竹不由得定望著他，再輕聲問，「你有話對我說嗎？」
傅青竹再度好半晌才反問了一句，「你想要我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如果我不說呢？」
「那也可以！」荊不夜微微一笑，似乎不以為意。
傅青竹卻不自禁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這動作令她自己都微驚了片刻，但她緊接著沒有再鬆開，而是開口問，「你什麼時候走？」
「應該快了！」等她差不多穩定了他自然就會走，外面還有人在等著他。
「好歹我們師徒一場，可能我還是該交代幾句吧。」她是認真在考慮，他實在太不通曉世間人情世故，他善良仁慈得太過頭，所以讓人放心不下。
「我們還夫妻一場！」
傅青竹不由得鬆開了手，「夫妻同心才是夫妻，我們兩心各異，便已離分。是我負了你！」
「一切不過是我的強求，我了解你就早該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棄。」荊不夜微彎唇角，「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傅青竹望進荊不夜的眼裡，看不穿他眼中濃濃的無奈和悲傷。
「對不起，是我負了你！」她說不出別的話，她不能解釋，也不能替自己開脫半句。
「說也無用還是不說了吧！」荊不夜輕笑一聲撇開了眼。
恰此時，一股香味飄來，原來江雅言提著食盒回來了。
「李姑娘說小姐還是吃清淡容易消化的好，所以我給小姐熬了粥，想熬得爛些所以久了點。」江雅言說著，放下了食盒，從裡面端出了一碗粥，和兩盤配粥的清淡小菜。
「江姑姑，我來照顧青兒用飯吧！」荊不夜起身過來。
江雅言略沉思了一下，道了一聲，「也好。這些日子看得出公子照顧小姐照顧得很細緻入微，我也放心。」
江雅言的話像是是在提醒她，傅青竹往江雅言看過去，江雅言沒回頭，默默地將空食盒放在桌邊后離去了。
荊不夜很快將飯菜移到床邊，主動道，「我喂你！」一手端著粥碗一手執了匙輕攪了幾下。
「我應該可以自己……」
傅青竹的來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荊不夜盯著她的眼神截斷了，她以為荊不夜又要拿那套逆著她來行事的說辭，誰知道他很快移開眼道，「以後你就算想要我喂你恐怕也不會再也機會了。」
傅青竹便不言語了。
荊不夜放下了粥碗，用匙勺了一匙粥輕吹氣，直到不燙了再另一隻手用筷子配上配菜送到傅青竹嘴邊，「來。」
傅青竹張嘴吃了，細細嚼慢吞下，荊不夜再又準備好了下一匙……
就這樣一口一口，傅青竹被荊不夜喂著吃完一碗粥和兩盤配菜。
將碗筷收拾回了食盒，荊不夜再回到了床邊，習慣地先探了下她的額頭，感覺比之前稍熱了點，但考慮她剛剛吃了東西，應該是正常的。他又問她，「累嗎？」
傅青竹搖頭，「還好。就是全身睡久了感覺酸疼。」
「那想出去走走嗎？」
傅青竹點頭。
荊不夜再次細打量了她，想確認她的狀態是否合適，注意到她的蛇尾此時仍未變成雙腿，便問，「能恢復嗎？」
「我試試。」傅青竹靜下心來，閉上眼冥思……
荊不夜看著蛇尾慢慢往被下縮回，被子下一陣起伏后靜止了下來。
傅青竹睜開眼，試著動了下，感覺到了自己雙腿的力量。
她不禁扭頭沖著荊不夜笑了，「我恢復了！」
荊不夜也欣慰地點頭，「好。換身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
荊不夜從衣櫃里拿了外衣出來，又要替傅青竹更衣。
「這個我自己來！」傅青竹從荊不夜手裡搶了衣服。
荊不夜勾唇一笑，「你身上有我沒看過的嗎？沒看過的也都摸遍了！」
傅青竹惱得拿雙眼瞪他。
荊不夜含笑背過身去，「好，我不看，你隨意吧！」
荊不夜如今到底存的是什麼心？傅青竹想不明白。
傅青竹穿好衣服便挪身下床，只覺得身上有些虛軟無力，腳落下床后便有些氣喘，連彎腰去穿鞋都暫時不行。聽到她動靜的荊不夜回過身來，見她的狀況一聲不吭地蹲下身替她穿上了鞋襪，再出手扶她。
順著荊不夜的扶持，傅青竹才下了地。
「還好吧？」荊不夜關心地問。
「還好。」
荊不夜又摸了她的額頭，確定還算正常接著再扶著她走出仙居閣，一出門來竟看到兩個高矮有差的身影一溜煙地跑遠了。
循著傅青竹的視線看去，荊不夜道，「是可兒和韓公子吧？」
傅青竹點了點頭，她其實看清了是李可兒拉著韓三葉跑，只是心下尋思了一下，他們莫非剛才一直在仙居閣外偷聽？傅青竹有些擔心荊不夜那句不正經的話都被聽去了，不由得抬眼瞪了荊不夜一眼，荊不夜有些莫名。
過了半晌，傅青竹有些喘了，荊不夜便讓她停下歇會兒，將他自己給她依靠，她也沒推辭就靠進了他懷裡歇氣。
「荊不夜，你為什麼要這樣？」她終於忍不住問。
「什麼？」荊不夜不解。
「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你不該恨我嗎？」
「我是恨你的，但我也愛你。恨你和愛你我都有，你如果問我哪個多點，我也不知道。」
傅青竹從他懷裡抬頭望向他，正好荊不夜低下頭，她才得以看清他的神情，他的目光此時是溫柔含情的，沒有任何複雜多餘的東西。也許他始終有諸多不讓她滿意的地方，但他對她的愛她早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期待。
「荊不夜，我……」她終是垂下了頭，掩去神情不願意讓他看清，輕吸了一口氣，說到，「你不該對我如此，我也不值得。」
荊不夜抱住她的手微微收緊了些許，「江姑姑說，我和我爹其實有些地方很像，譬如痴情！我爹一生只深愛我娘，而我這一生只愛過你一個，也和我爹一樣曾為此不顧一切。和你的這段情對我而言太深刻了，代價也太深重，所以今生我都不可能忘記，今生我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
傅青竹几乎有些動容，但她忍住了，淡漠道，「如今，對我們而言，愛或不愛還有意義嗎？」
「是沒有意義，但存在的還是存在，無法否認，逃避不如面對。」
傅青竹不由得皺眉，「不夜，你還年輕，你的人生還長，你以後會遇到比我好千百倍比我適合你的女人，你還是早些……忘了我們這段吧！」
荊不夜看著她低著頭不曾抬眼看他的模樣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從頭上取下了束髮的簪子，那是一根金銀錯花的圓桶形簪子，雖然樣式簡單，但工藝非同一般，明顯十分精緻少見。
傅青竹不曾注意過他戴著這樣的簪子，這簪子是富貴人家才會有的，她不知道荊不夜此時拿這隻簪子是要做什麼，只能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荊不夜臂中懷著傅青竹，一手握住簪身，另一手握住簪頭，用力一擰，簪尾竟然轉動了，他再緩慢轉動了幾圈，簪子分成了兩截，露出了簪子內部的中空。
荊不夜將簪尾部分往掌心倒了兩下，倒出兩粒紅色藥丸，大小正好像兩顆紅豆。
傅青竹還沒問，荊不夜解釋道，「這是忘情丹！這是太子殿下給我的，他說只要吃下一粒就可以讓人忘記最愛的那個人！」
傅青竹心底起了不小的波瀾，好片刻后才強行壓制住。
「那你為什麼不吃？」
「你希望我忘記和你的一切嗎？」荊不夜反問。
忘記我吧，沒什麼不好。傅青竹本想這麼說，但怕荊不夜又拿他那套要逆她心愿而來說事，故而一時沉默著。
荊不夜又道，「我需要向你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
「那夜，我問你愛過我嗎，你說從來沒有過，你為什麼要說這句容易被拆穿的假話？」
「不，我說的是真話。」
荊不夜凝眉看著她，他不明白，她難道到如今還要否認嗎？「你以為你愛不愛我我會察覺不到嗎？我沒你想的那麼傻那麼好騙！你既然可以騙我說不愛我，為什麼不也騙我說我爹娘全家不是你殺的？只要你說我就會信你知道嗎？」
傅青竹心中浪濤景天，面上卻無動於衷，語氣也平穩道，「我回答你的是，愛……從來沒有過。我不是愛過你，是愛你從來都沒有過去，現在……你懂了嗎？」她抬眼望進他眼中，「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荊不夜怔了怔，「青兒……」
「我當夜說的所有話都是真話！」
荊不夜分不清心中是怒還是什麼，他用力將她擁緊，壓低聲道，「你真的很心狠！」
「是你還是不夠心狠！」傅青竹猶豫了片刻抬起雙手回抱住了他，並輕聲對他說到，「荊不夜，還是忘記吧，忘了我，忘了這段感情對我們都好！」
荊不夜默然了半晌，鬆開對她的擁抱，傅青竹也跟著鬆開了手，接著他再拉起她的一隻手，將其中一顆紅色藥丸放進她手掌中。
傅青竹有一瞬沒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反應過來了，她心下一定，抬手就要往嘴裡喂去。
荊不夜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現在別吃。等我離開時候，我們一起吃吧！」
傅青竹點了點頭，「好。」她將手臂垂放，手掌收緊，握住那一粒小小的藥丸。
荊不夜忽然又再對她伸出手，「還是我先收著吧！」
傅青竹又是點了點頭，將那一粒藥丸又交給了他。
荊不夜將兩粒藥丸再次放回了簪子中，將簪子恢復了原形，重新插回了發上。
傅青竹接著就說想回房了，荊不夜便扶著她回了仙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