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boss?

第十六章 boss?

?雨過天未晴,圓滾滾而明亮亮的雨珠兒從肥厚的、深綠色的芭蕉葉上滾落,調皮地滴在王子矜的脖頸上。

他被雨水冰得一個激靈,就這麼微微一動,整個人就像鐘擺一樣搖晃了起來。

「操!」他氣哄哄地罵了一句,但也只是用嘴巴罵罵而已,對於自己現在尷尬的狀態,他是無可奈何的。

最終幕所有演員的劇本任務都已經完成,根據系統通知,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影片完結倒計時模式,角色限制和人物設定全部廢除,能活到最後就是勝利。

王子矜現在像一隻弔死鬼,被晉鋒的鎖鏈捆成一個粽子,吊在醫院小花園最隱蔽處的一棵芭蕉樹上。

「這個晉鋒真是個草包,誰想到號稱最強中級通靈師的男人竟然這麼簡單就被鬼給附身了,難道他之前那些名頭都是水軍五毛幫著炒作出來的么,真是的!」他憤憤不平地抱怨著。

芭蕉樹的另一頭,傳來一個女人低沉的聲音:

「我倒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似乎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

鏡頭轉過去,只見一個穿著白大褂和破爛黑絲襪的高挑女子也被鐵鏈捆綁著吊在芭蕉樹上,只不過她和王子矜中間隔著樹榦,被吊在同一棵樹的不同兩側罷了。她裡面穿的白襯衫早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此刻正密貼在被鎖鏈勒得高高聳起的胸(亹)脯上,再加上破了洞的黑絲襪,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誘(亹)惑感。

這個濕(亹)身女子,正是和王子矜同組的演員,喬若離。

王子矜一腳蹬在樹榦上,轉了個圈,然後正面沖著喬若離喊道:「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這是啥意思?難道你是說他出爾反爾騙走你我的詛咒道具、還把咱們倆綁在這裡當鹹魚掛著是出於自己的意識么,這更可惡好不好!」

喬若離解釋:「我不是說他做的這些事情是正確的,只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真正傷害過我們,把我們困住估計也只是不想讓我們干擾鬼胎的出世,要麼就是他本人的意識還能控制自己的行為,要麼就是附在他身上的女鬼其實並不是惡鬼,她只在乎自己的孩子……」

事情還得從她和王子矜發現晉鋒被女鬼附身講起。

那時系統剛剛宣布倒計時開始,晉鋒當即暴露出被鬼附身的跡象,或許不應該用「暴露」這個詞,因為到了這種地步,她已經無需遮掩自己的身份。

鬼胎,即將降世。

被女鬼附身的晉鋒並沒有傷害喬若離和王子矜,他只是把兩個人捆在芭蕉樹上,沒收了他們的詛咒道具,然後在臨走的時候,告誡了他們一句:

「老老實實呆在這裡,不要企圖靠近友光醫院外面的小巷子。」

這句話簡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我的小寶貝就要在友光醫院外的某個小巷子里誕生了,但是——

你們誰也別想到那裡給我搗亂,否則……呵呵……

不知道為什麼,喬若離總覺得這個男人並沒有惡意,她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到殺意,除非有人想傷害白諾肚子里的孩子。

「子衿,你聽沒聽說過這種狀態——半附身?」

她突然開口問道。

王子矜艱難地扭了扭脖子,勉強做了一個搖頭的動作:「沒聽說過,不過聽起來就像被鬼佔了一半的身體。」

「宿主保留了一部分自己的意識,然後和鬼公用一個身體。身體的行為主要由附身之鬼支配,但同時也受到宿主自己意識的影響。」

「你是說……就像《漩渦》里韓千穗的那種狀況?」

「沒錯。」喬若離肯定的地答道。

王子矜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傢伙他想晉級,所以故意讓女鬼附在自己身上……但是他現在算是怎麼樣一種狀態呢?我挺他剛才說話用的那種變態的語調,怎麼看也不像成功擺脫惡鬼的樣子啊……」

「這倒是和其他通靈師的狀況不太一樣了,」喬若離也有些疑惑,「我沒有見過通靈師成功晉級的案例,但是卻看過不少失敗的。低級通靈師選擇讓更高級的惡鬼完全侵佔自己的靈魂,然後企圖靠自己的意志擺脫惡鬼的控制,這種人的下場多半是被惡鬼完全侵蝕,最後徹底淪為怪物,比如十三組的姜嵐和三組的韓千穗……但是……」

「晉鋒的狀態和她們不一樣!」

「是的,說他已經被惡鬼侵佔了身體吧,他的所作所為多多少少又帶著一點兒人性。你看他一直護著白諾,而且也沒傷害我們,如果我們一直被吊在這裡,說不定等倒計時結束就能直接回宿舍了……」

「但是你也不能說他已經成功晉級了呀,他那種狀態很明顯是被女鬼給控制了,否則怎麼會跟一個死胎有那麼深厚的感情?」王子矜反駁了一句,接著他恍然大悟,「我倒是覺得你剛才說的話里有一種可能比較靠譜誒。」

「哪種?」

「附在他身上的鬼並不是惡鬼,那只是一個死後心存執念而徘徊於人間的靈魂罷了!」

話說到這裡,王子矜又陷入了沉默,喬若離的表情也變得更加凝重了。

如果附在晉鋒身上的女鬼不是惡鬼大BOSS,當年那個流掉的孩子和她算作一夥的,也不是惡鬼大BOSS,那麼……

本片真正的大BOSS到底是誰?

……

關於晉鋒被附身的事情,王子矜和喬若離猜對了一半。《怨胎》第一幕結束后,在作為劇本空白期的那個夜晚,白諾察覺到有女鬼夜襲,這個女鬼的身份十分容易猜測,就是六年前,發生在海龍公寓404號房間內的捉姦流產案中,死去的女人。但女鬼襲擊的目標並不是白諾,而是躺在他身邊的晉鋒。

那個時候,白諾已經身懷鬼胎,女鬼附在他最親近的人身上,恐怕也是為了照顧這個鬼胎。

她以為這個胎兒是自己流掉的孩子。

晉鋒當時察覺到了女鬼的意圖,他用靈力安撫了受驚的白諾,自己的內心卻動搖了。

誠如喬若離所猜測的那樣,他想晉級。

他想利用這個女鬼的附身,從中級通靈師,晉級到高級通靈師。

但是這件事情值得一提的一點是,女鬼當時的確有侵入晉鋒的思想的意圖,但晉鋒並沒有像姜嵐和韓千穗一樣同意。

原因無他,還是危險太大。通靈師的晉級是極其兇險的,除去少數鯉魚躍龍門的情況之外,一般的低級通靈師都是被迫晉級,能附在通靈師身上的鬼魂力量一般都比較強大,通靈師沒辦法拒絕,才選擇這條九死一生的道路。

晉鋒的確渴望得到力量,但他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人想一想就能得到的,理智的人不會用聲明做注賭自己有主角的王霸運氣。

當女鬼將試探的觸角伸進他的大腦時,他抗拒了。

然後失敗了。

女鬼強制進入了他的身體,原因很簡單——這個靈魂的力量,比晉鋒更強大。

男陽女陰,男乾女坤,在東方人對靈魂的解讀思想中,女性屬於「陰」、「弱」、「鬼」的集合體,這也是為什麼多數東方恐怖片中的惡鬼都是女性,而西方則偏向孔武有力的男鬼。女性作為**較為柔弱的群體,在靈魂上卻有不輸於男人的執著,於是女鬼的設定在戰鬥力和外型上就會形成鮮明的反差,從而讓看恐怖片的人不寒而慄。

或許對於死去的張太太來講,還要再添加幾條屬性:她死前懷孕,她死前被自己最疼愛的弟弟NTR了老公,哦,她老公本來就是同志騙婚來著,最後一屍兩命,唯一值得留念的孩子還因為這件事流掉了……

【造個句子給大家解釋NTR:楊過被尹志平NTR了小龍女】

這簡直就是怨婦標準履歷表啊!含冤而死,而且執念深重,如果稱一稱她死後的體重差,恐怕數字會大得嚇死人吧,這種靈魂的密度是所有死鬼里最大的,再加上晉鋒本身也有些猶豫,所以她才能成功地附上他的身體。

張太太的設定看起來非常符合《怨胎》這類香港恐怖片的典型BOSS惡鬼,如果她真的就是本片的大BOSS,那麼演員的生路多半就是用愛的力量感化她,然後求女BOSS惡鬼人性大發,放過可憐又無辜的路人。

哈,編劇怎麼可能這樣寫啦!這樣寫雖然足夠蘇足夠狗血,但缺乏了本片在宣傳期所主打的「懸疑」因素。

宇智波冰雪琉璃倩兒小姐可是信誓旦旦地承諾過:《怨胎》會是希望之峰89757區本年度最唯美、展現同性之愛的懸疑恐怖片!

唯美嘛,有主演的顏鎮著也算說得過去;

同性之愛嘛,片中不乏那些肉麻到極點的男男對話,床(亹)戲雖然是半拉燈式的,但男主和男主可是貨真價實地裸(亹)身出鏡,還舌(亹)吻了呢;

恐怖啥的就不用說了,帶把兒生孩子這種題材本身就挺恐怖的了,何況男主生的還是小怪物;

接下來,編劇大人就要給大家展示一下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曠世難尋驚為天作的懸疑思路……

呵呵。

張太太其實是個聖母,活著的時候被人欺負、被人騙婚、被人NTR,死了變成鬼以後依然是個聖母鬼。她附在晉鋒的身上,也只是想要照看自己的孩子,讓她平安出世罷了。雖然她的靈體密度極高,又深入了晉鋒的靈魂,但晉鋒的意識卻並沒有被她完全佔據。

這是一個力量強大,卻沒有什麼攻擊性的高密度靈體。

晉鋒和她一直處於一種「一體多魂」的共存狀態:身體原來的主人是晉鋒,在被女鬼附身後,他的大部分行為都受到了女鬼的操控,但少部分行為還是晉鋒自己做出的,而且女鬼的意識和決策在某種程度上也受到了晉鋒的影響。

比如白諾在倫敦皇后咖啡廳的廁所里看到的黑影,其真實身份是晉鋒,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是晉鋒扮演的角色,Jey。

去咖啡廳和馬侯扮演的女學生Sunny約會,見到廁所里的黑影后被嚇昏過去,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醫院裡。他的妹妹Maggie曾經提醒過他,Jey好像知道Sunny和他約會的事情,並且在Sunny幫著交住院費的時候看到了她。

從「Jey每天放學堅持到學校接送Ken」、「限制Ken的行動自由」,還有「Ken自己也不願意把Sunnny的事情告訴Jey,怕引起對方的誤會」等跡象來看,Jey是個疑心非常重的人,他對戀人的獨佔欲很強,極易對接近Ken的非血緣關係女性產生敵意。

Ken去咖啡廳見女學生這件事,其實Jey早就知道了,他在Ken面前裝作不介意、不關心的模樣,實際上卻在Ken走後的下一刻就離開了家。

他跟蹤了Ken,他來到了倫敦皇后咖啡廳,他看到了Sunny和Ken言笑晏晏。

那時的Jey在劇本的安排下已經被女鬼附身。

他很憤怒,他認為Ken瞞著自己見陌生女人的行為已經是一種背叛,所以在廁所里以女鬼的形象給予Ken「懲戒」。本來,他是想在廁所里強(亹)上Ken的,但女鬼的意識突然佔了上風,她怕Jey亂搞弄死Ken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最後關頭打開了廁所的門,放走了近乎崩潰的Ken。

這也是為什麼「剛開始廁所的門市鎖著的,但後來又離奇地被Ken撞開」的真正原因。

總而言之,晉鋒本人、晉鋒所扮演的Jey、女鬼張太太這三個意識體對晉鋒的行為都有影響。直到最後一幕,白諾肚子里的胎兒即將出世,所以身為胎兒真正母親的女鬼的意識才佔了主體。

「惡」鬼不是女鬼,也不是女鬼的孩子,那誰才是演員們需要對付的通關大BOSS?

……

晉鋒站在小巷子唯一的出口,充滿期待地望著巷子盡頭、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諾。

確切地說,他是「充滿期待地」望著白諾破裂的肚子。

雨停了,小巷子的地面上狼藉一片,有無良之人隨意傾倒在牆角的廚餘垃圾,有地上和了雨水變得無比粘膩的稀泥,還有……零星的肉塊,暗色的血跡,和一具屍體。

白諾的身邊,躺著一個瘦弱年輕的少女。她的臉色慘白,四肢僵硬,睜大的雙眼裡已經沒有神采,想必死去多時了。

這個少女,是馬侯。

她一隻手伸入白諾的肚子,似乎摸到了什麼東西;她的表情是滿足的,彷彿死前已經完成了畢生最大的心愿。

「千萬不要用手碰那個胎兒,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白諾在陷入昏迷之前是這樣囑咐她的,可惜她沒有聽。

馬侯已經死了,白諾被開膛破肚,胎兒不知蹤跡。

「吱吱……嚓嚓……撲通!」

細碎的摩擦聲在空蕩蕩的小巷子里悄悄掠過,馬侯的手臂被白諾肚子里的某種東西給扒拉了出來,「撲通」一聲掉在地上,硬邦邦的像根鐵棍子。

碩大的肚子已經癟了下去,肚皮上巨大的傷口被薄而脆弱的空氣罩覆蓋著,勉強不再流血,但破開的大洞黑漆漆的,裡面似乎有什麼可怕而邪惡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晉鋒露出興奮的表情,他用近乎顫抖的聲音呼喚道:「寶貝,是你嗎?」

「我的乖女兒,媽咪在這裡!」

他忍不住湊上前去,想要看看自己即將出世的女兒的模樣——

孕育體的肚子像一個熬著失敗魔葯的坩堝,胃、肝、腎、脾……所有內臟、血管、肌肉、骨骼都被一片濃稠的黑色漿狀物籠罩著,這漿狀物質既像液體,又像氣體,它們不停地旋轉,時不時還會發出可怕的「咕嘟咕嘟」聲,讓人不可自制地聯想起黑童話里老巫婆熬制的、冒著泡泡的毒藥。

從黑色的濃漿中,伸出一隻黑漆漆的手。

那隻手先是握成拳頭狀,然後「砰」地一下猛地張開,五根指頭上掛著粘液,稀稀拉拉地滴落下來。那隻五指大開的手就這麼顫悠悠地停留在半空中,彷彿新生兒來到這個世界,呼進第一口空氣。

晉鋒停住了腳步,他不再上前,以免打擾自己的「小寶貝」破殼。

直到停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那隻手臂才彎了下來,然後死死地按在了白諾的左胸上。

白諾的身體被它按得向左輕輕顫動了兩下,但他本人並沒有蘇醒的跡象。

晉鋒在一旁專註地看著,直到第二隻手也從白諾的肚子里伸了出來,按在他的右胸上。

這兩隻手臂做了一個發力的動作,然後,努力向上一撐!

「咕嘟……咕嚕嚕……」

一顆黑漆漆的人頭帶著噁心的泥漿,從白諾的肚子里冒了出來。人頭冒出來之後就是身體——先是肩膀,再是後背和纖細的腰部,最後是光(亹)裸的臀。

一個「人形怪」從白諾的身體里鑽了出來,它雙手撐住白諾的胸口、趴在他的身上,蝴蝶骨隆起,背對著晉鋒。

晉鋒看不清它的模樣,只得試探著喚了它一聲:「Lisa……」

Lisa,這是女鬼以前給自己女兒起的名字。

可這個「人形怪」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女嬰——它的體積太大了,而且骨架勻稱,寬肩瘦臀,說是「還未長開身形的少年人的體型」還差不多。

那怪物並沒有回應晉鋒的呼喚,它那張被黑泥糊住的臉正面沖著白諾,唯一能看清的五官是一雙血紅的眼睛。血紅的眼珠目不轉睛地盯著昏迷不醒的白諾,它盯了幾秒鐘——突然——從嘴裡伸出一根汁液淋漓、黑漆漆的舌頭。

它用舌尖輕輕觸碰了白諾的嘴唇,然後這根舌頭如一條靈巧的蚯蚓,企圖從白諾唇間的細縫裡鑽進去。不想的是,白諾昏迷前因為劇痛咬緊了牙關,故而不論它怎麼努力舔弄,那兩片慘白而柔軟的唇瓣就是不肯為它打開。

它也不生氣,轉而將舌頭用力下壓,自嘴唇、鼻尖、鼻樑舔到額頭,把白諾臉上的血污舔了個乾乾淨淨,然後舌頭凌空一甩,收進了嘴巴里。

那細長的舌頭在怪物的嘴巴里砸弄,發出「吸溜、吸溜」的怪聲,它似乎很滿意這種味道,竟然發出了一聲舒爽的嘆息。

「哎……果然還是年輕的男人更美味……」

它的下半(亹)身也從白諾的肚子里抽(亹)出來了,但和上半(亹)身不同——那不是擬人化的兩條腿,而是一團黑漆漆的霧氣,就像蛇的尾巴,卻比蛇的尾巴更加鬆散,因為它沒有具體的形狀。

「我的力量,還不夠……還缺少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些人的靈魂根本不夠吃的嘛……」

吃人靈魂的怪物……

鏡頭給了幾個閃電式的回放:全身骨頭碎成粉末、筋肉錯離蜷縮在水盆中的王莎莎;粗壯的腰部卡在小小的手銬里、一張臉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貝行之;烤甜餅撒了一地,茉莉的香氣和血的腥臭混合在一起,蒲爺爺和蒲婆婆死不瞑目,蒼老的身軀無力地倒在地上……

所有的命案現場,都有一個人的身影——白諾!

不,那根本不是白諾……那是寄生在白諾體內,偽裝成白諾模樣的惡魔!

水盆中倒影的模糊的影子、把白磷粉末塗在白諾的指甲里嫁禍、檔案室玻璃門上若隱若現的人臉、413房蒲氏夫婦家中血泊里的鏡像……吸收臨死之人怨念與恐懼,吞噬人類的靈魂,啃食白諾的生命力,利用幻想殺死馬侯……所有所有,犯下這一切罪孽的,其實是……

「那個老傢伙到底有什麼好,當年惹得我們兩人為他喪命。甚至直到現在,你還記掛著他的孩子……什麼Lisa小寶貝,什麼可愛的乖女兒,哼,不過是個孽種!」

怪物完完全全地脫離了白諾的身體,它挺直腰桿,轉過身子,不理會晉鋒臉上驚訝地表情,飄到了對方的面前。

它,或者說是他。

他惡意地嘲諷道:

「姐,我的好姐姐!」

「你可真是個愚蠢的女人……」

雨過天未晴,圓滾滾而明亮亮的雨珠兒從肥厚的、深綠色的芭蕉葉上滾落,調皮地滴在王子矜的脖頸上。

他被雨水冰得一個激靈,就這麼微微一動,整個人就像鐘擺一樣搖晃了起來。

「操!」他氣哄哄地罵了一句,但也只是用嘴巴罵罵而已,對於自己現在尷尬的狀態,他是無可奈何的。

最終幕所有演員的劇本任務都已經完成,根據系統通知,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影片完結倒計時模式,角色限制和人物設定全部廢除,能活到最後就是勝利。

王子矜現在像一隻弔死鬼,被晉鋒的鎖鏈捆成一個粽子,吊在醫院小花園最隱蔽處的一棵芭蕉樹上。

「這個晉鋒真是個草包,誰想到號稱最強中級通靈師的男人竟然這麼簡單就被鬼給附身了,難道他之前那些名頭都是水軍五毛幫著炒作出來的么,真是的!」他憤憤不平地抱怨著。

芭蕉樹的另一頭,傳來一個女人低沉的聲音:

「我倒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似乎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

鏡頭轉過去,只見一個穿著白大褂和破爛黑絲襪的高挑女子也被鐵鏈捆綁著吊在芭蕉樹上,只不過她和王子矜中間隔著樹榦,被吊在同一棵樹的不同兩側罷了。她裡面穿的白襯衫早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此刻正密貼在被鎖鏈勒得高高聳起的胸(亹)脯上,再加上破了洞的黑絲襪,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誘(亹)惑感。

這個濕(亹)身女子,正是和王子矜同組的演員,喬若離。

王子矜一腳蹬在樹榦上,轉了個圈,然後正面沖著喬若離喊道:「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這是啥意思?難道你是說他出爾反爾騙走你我的詛咒道具、還把咱們倆綁在這裡當鹹魚掛著是出於自己的意識么,這更可惡好不好!」

喬若離解釋:「我不是說他做的這些事情是正確的,只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真正傷害過我們,把我們困住估計也只是不想讓我們干擾鬼胎的出世,要麼就是他本人的意識還能控制自己的行為,要麼就是附在他身上的女鬼其實並不是惡鬼,她只在乎自己的孩子……」

事情還得從她和王子矜發現晉鋒被女鬼附身講起。

那時系統剛剛宣布倒計時開始,晉鋒當即暴露出被鬼附身的跡象,或許不應該用「暴露」這個詞,因為到了這種地步,她已經無需遮掩自己的身份。

鬼胎,即將降世。

被女鬼附身的晉鋒並沒有傷害喬若離和王子矜,他只是把兩個人捆在芭蕉樹上,沒收了他們的詛咒道具,然後在臨走的時候,告誡了他們一句:

「老老實實呆在這裡,不要企圖靠近友光醫院外面的小巷子。」

這句話簡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我的小寶貝就要在友光醫院外的某個小巷子里誕生了,但是——

你們誰也別想到那裡給我搗亂,否則……呵呵……

不知道為什麼,喬若離總覺得這個男人並沒有惡意,她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到殺意,除非有人想傷害白諾肚子里的孩子。

「子衿,你聽沒聽說過這種狀態——半附身?」

她突然開口問道。

王子矜艱難地扭了扭脖子,勉強做了一個搖頭的動作:「沒聽說過,不過聽起來就像被鬼佔了一半的身體。」

「宿主保留了一部分自己的意識,然後和鬼公用一個身體。身體的行為主要由附身之鬼支配,但同時也受到宿主自己意識的影響。」

「你是說……就像《漩渦》里韓千穗的那種狀況?」

「沒錯。」喬若離肯定的地答道。

王子矜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傢伙他想晉級,所以故意讓女鬼附在自己身上……但是他現在算是怎麼樣一種狀態呢?我挺他剛才說話用的那種變態的語調,怎麼看也不像成功擺脫惡鬼的樣子啊……」

「這倒是和其他通靈師的狀況不太一樣了,」喬若離也有些疑惑,「我沒有見過通靈師成功晉級的案例,但是卻看過不少失敗的。低級通靈師選擇讓更高級的惡鬼完全侵佔自己的靈魂,然後企圖靠自己的意志擺脫惡鬼的控制,這種人的下場多半是被惡鬼完全侵蝕,最後徹底淪為怪物,比如十三組的姜嵐和三組的韓千穗……但是……」

「晉鋒的狀態和她們不一樣!」

「是的,說他已經被惡鬼侵佔了身體吧,他的所作所為多多少少又帶著一點兒人性。你看他一直護著白諾,而且也沒傷害我們,如果我們一直被吊在這裡,說不定等倒計時結束就能直接回宿舍了……」

「但是你也不能說他已經成功晉級了呀,他那種狀態很明顯是被女鬼給控制了,否則怎麼會跟一個死胎有那麼深厚的感情?」王子矜反駁了一句,接著他恍然大悟,「我倒是覺得你剛才說的話里有一種可能比較靠譜誒。」

「哪種?」

「附在他身上的鬼並不是惡鬼,那只是一個死後心存執念而徘徊於人間的靈魂罷了!」

話說到這裡,王子矜又陷入了沉默,喬若離的表情也變得更加凝重了。

如果附在晉鋒身上的女鬼不是惡鬼大BOSS,當年那個流掉的孩子和她算作一夥的,也不是惡鬼大BOSS,那麼……

本片真正的大BOSS到底是誰?

……

關於晉鋒被附身的事情,王子矜和喬若離猜對了一半。《怨胎》第一幕結束后,在作為劇本空白期的那個夜晚,白諾察覺到有女鬼夜襲,這個女鬼的身份十分容易猜測,就是六年前,發生在海龍公寓404號房間內的捉姦流產案中,死去的女人。但女鬼襲擊的目標並不是白諾,而是躺在他身邊的晉鋒。

那個時候,白諾已經身懷鬼胎,女鬼附在他最親近的人身上,恐怕也是為了照顧這個鬼胎。

她以為這個胎兒是自己流掉的孩子。

晉鋒當時察覺到了女鬼的意圖,他用靈力安撫了受驚的白諾,自己的內心卻動搖了。

誠如喬若離所猜測的那樣,他想晉級。

他想利用這個女鬼的附身,從中級通靈師,晉級到高級通靈師。

但是這件事情值得一提的一點是,女鬼當時的確有侵入晉鋒的思想的意圖,但晉鋒並沒有像姜嵐和韓千穗一樣同意。

原因無他,還是危險太大。通靈師的晉級是極其兇險的,除去少數鯉魚躍龍門的情況之外,一般的低級通靈師都是被迫晉級,能附在通靈師身上的鬼魂力量一般都比較強大,通靈師沒辦法拒絕,才選擇這條九死一生的道路。

晉鋒的確渴望得到力量,但他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人想一想就能得到的,理智的人不會用聲明做注賭自己有主角的王霸運氣。

當女鬼將試探的觸角伸進他的大腦時,他抗拒了。

然後失敗了。

女鬼強制進入了他的身體,原因很簡單——這個靈魂的力量,比晉鋒更強大。

男陽女陰,男乾女坤,在東方人對靈魂的解讀思想中,女性屬於「陰」、「弱」、「鬼」的集合體,這也是為什麼多數東方恐怖片中的惡鬼都是女性,而西方則偏向孔武有力的男鬼。女性作為**較為柔弱的群體,在靈魂上卻有不輸於男人的執著,於是女鬼的設定在戰鬥力和外型上就會形成鮮明的反差,從而讓看恐怖片的人不寒而慄。

或許對於死去的張太太來講,還要再添加幾條屬性:她死前懷孕,她死前被自己最疼愛的弟弟NTR了老公,哦,她老公本來就是同志騙婚來著,最後一屍兩命,唯一值得留念的孩子還因為這件事流掉了……

【造個句子給大家解釋NTR:楊過被尹志平NTR了小龍女】

這簡直就是怨婦標準履歷表啊!含冤而死,而且執念深重,如果稱一稱她死後的體重差,恐怕數字會大得嚇死人吧,這種靈魂的密度是所有死鬼里最大的,再加上晉鋒本身也有些猶豫,所以她才能成功地附上他的身體。

張太太的設定看起來非常符合《怨胎》這類香港恐怖片的典型BOSS惡鬼,如果她真的就是本片的大BOSS,那麼演員的生路多半就是用愛的力量感化她,然後求女BOSS惡鬼人性大發,放過可憐又無辜的路人。

哈,編劇怎麼可能這樣寫啦!這樣寫雖然足夠蘇足夠狗血,但缺乏了本片在宣傳期所主打的「懸疑」因素。

宇智波冰雪琉璃倩兒小姐可是信誓旦旦地承諾過:《怨胎》會是希望之峰89757區本年度最唯美、展現同性之愛的懸疑恐怖片!

唯美嘛,有主演的顏鎮著也算說得過去;

同性之愛嘛,片中不乏那些肉麻到極點的男男對話,床(亹)戲雖然是半拉燈式的,但男主和男主可是貨真價實地裸(亹)身出鏡,還舌(亹)吻了呢;

恐怖啥的就不用說了,帶把兒生孩子這種題材本身就挺恐怖的了,何況男主生的還是小怪物;

接下來,編劇大人就要給大家展示一下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曠世難尋驚為天作的懸疑思路……

呵呵。

張太太其實是個聖母,活著的時候被人欺負、被人騙婚、被人NTR,死了變成鬼以後依然是個聖母鬼。她附在晉鋒的身上,也只是想要照看自己的孩子,讓她平安出世罷了。雖然她的靈體密度極高,又深入了晉鋒的靈魂,但晉鋒的意識卻並沒有被她完全佔據。

這是一個力量強大,卻沒有什麼攻擊性的高密度靈體。

晉鋒和她一直處於一種「一體多魂」的共存狀態:身體原來的主人是晉鋒,在被女鬼附身後,他的大部分行為都受到了女鬼的操控,但少部分行為還是晉鋒自己做出的,而且女鬼的意識和決策在某種程度上也受到了晉鋒的影響。

比如白諾在倫敦皇后咖啡廳的廁所里看到的黑影,其真實身份是晉鋒,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是晉鋒扮演的角色,Jey。

去咖啡廳和馬侯扮演的女學生Sunny約會,見到廁所里的黑影后被嚇昏過去,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醫院裡。他的妹妹Maggie曾經提醒過他,Jey好像知道Sunny和他約會的事情,並且在Sunny幫著交住院費的時候看到了她。

從「Jey每天放學堅持到學校接送Ken」、「限制Ken的行動自由」,還有「Ken自己也不願意把Sunnny的事情告訴Jey,怕引起對方的誤會」等跡象來看,Jey是個疑心非常重的人,他對戀人的獨佔欲很強,極易對接近Ken的非血緣關係女性產生敵意。

Ken去咖啡廳見女學生這件事,其實Jey早就知道了,他在Ken面前裝作不介意、不關心的模樣,實際上卻在Ken走後的下一刻就離開了家。

他跟蹤了Ken,他來到了倫敦皇后咖啡廳,他看到了Sunny和Ken言笑晏晏。

那時的Jey在劇本的安排下已經被女鬼附身。

他很憤怒,他認為Ken瞞著自己見陌生女人的行為已經是一種背叛,所以在廁所里以女鬼的形象給予Ken「懲戒」。本來,他是想在廁所里強(亹)上Ken的,但女鬼的意識突然佔了上風,她怕Jey亂搞弄死Ken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最後關頭打開了廁所的門,放走了近乎崩潰的Ken。

這也是為什麼「剛開始廁所的門市鎖著的,但後來又離奇地被Ken撞開」的真正原因。

總而言之,晉鋒本人、晉鋒所扮演的Jey、女鬼張太太這三個意識體對晉鋒的行為都有影響。直到最後一幕,白諾肚子里的胎兒即將出世,所以身為胎兒真正母親的女鬼的意識才佔了主體。

「惡」鬼不是女鬼,也不是女鬼的孩子,那誰才是演員們需要對付的通關大BOSS?

……

晉鋒站在小巷子唯一的出口,充滿期待地望著巷子盡頭、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諾。

確切地說,他是「充滿期待地」望著白諾破裂的肚子。

雨停了,小巷子的地面上狼藉一片,有無良之人隨意傾倒在牆角的廚餘垃圾,有地上和了雨水變得無比粘膩的稀泥,還有……零星的肉塊,暗色的血跡,和一具屍體。

白諾的身邊,躺著一個瘦弱年輕的少女。她的臉色慘白,四肢僵硬,睜大的雙眼裡已經沒有神采,想必死去多時了。

這個少女,是馬侯。

她一隻手伸入白諾的肚子,似乎摸到了什麼東西;她的表情是滿足的,彷彿死前已經完成了畢生最大的心愿。

「千萬不要用手碰那個胎兒,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白諾在陷入昏迷之前是這樣囑咐她的,可惜她沒有聽。

馬侯已經死了,白諾被開膛破肚,胎兒不知蹤跡。

「吱吱……嚓嚓……撲通!」

細碎的摩擦聲在空蕩蕩的小巷子里悄悄掠過,馬侯的手臂被白諾肚子里的某種東西給扒拉了出來,「撲通」一聲掉在地上,硬邦邦的像根鐵棍子。

碩大的肚子已經癟了下去,肚皮上巨大的傷口被薄而脆弱的空氣罩覆蓋著,勉強不再流血,但破開的大洞黑漆漆的,裡面似乎有什麼可怕而邪惡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晉鋒露出興奮的表情,他用近乎顫抖的聲音呼喚道:「寶貝,是你嗎?」

「我的乖女兒,媽咪在這裡!」

他忍不住湊上前去,想要看看自己即將出世的女兒的模樣——

孕育體的肚子像一個熬著失敗魔葯的坩堝,胃、肝、腎、脾……所有內臟、血管、肌肉、骨骼都被一片濃稠的黑色漿狀物籠罩著,這漿狀物質既像液體,又像氣體,它們不停地旋轉,時不時還會發出可怕的「咕嘟咕嘟」聲,讓人不可自制地聯想起黑童話里老巫婆熬制的、冒著泡泡的毒藥。

從黑色的濃漿中,伸出一隻黑漆漆的手。

那隻手先是握成拳頭狀,然後「砰」地一下猛地張開,五根指頭上掛著粘液,稀稀拉拉地滴落下來。那隻五指大開的手就這麼顫悠悠地停留在半空中,彷彿新生兒來到這個世界,呼進第一口空氣。

晉鋒停住了腳步,他不再上前,以免打擾自己的「小寶貝」破殼。

直到停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那隻手臂才彎了下來,然後死死地按在了白諾的左胸上。

白諾的身體被它按得向左輕輕顫動了兩下,但他本人並沒有蘇醒的跡象。

晉鋒在一旁專註地看著,直到第二隻手也從白諾的肚子里伸了出來,按在他的右胸上。

這兩隻手臂做了一個發力的動作,然後,努力向上一撐!

「咕嘟……咕嚕嚕……」

一顆黑漆漆的人頭帶著噁心的泥漿,從白諾的肚子里冒了出來。人頭冒出來之後就是身體——先是肩膀,再是後背和纖細的腰部,最後是光(亹)裸的臀。

一個「人形怪」從白諾的身體里鑽了出來,它雙手撐住白諾的胸口、趴在他的身上,蝴蝶骨隆起,背對著晉鋒。

晉鋒看不清它的模樣,只得試探著喚了它一聲:「Lisa……」

Lisa,這是女鬼以前給自己女兒起的名字。

可這個「人形怪」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女嬰——它的體積太大了,而且骨架勻稱,寬肩瘦臀,說是「還未長開身形的少年人的體型」還差不多。

那怪物並沒有回應晉鋒的呼喚,它那張被黑泥糊住的臉正面沖著白諾,唯一能看清的五官是一雙血紅的眼睛。血紅的眼珠目不轉睛地盯著昏迷不醒的白諾,它盯了幾秒鐘——突然——從嘴裡伸出一根汁液淋漓、黑漆漆的舌頭。

它用舌尖輕輕觸碰了白諾的嘴唇,然後這根舌頭如一條靈巧的蚯蚓,企圖從白諾唇間的細縫裡鑽進去。不想的是,白諾昏迷前因為劇痛咬緊了牙關,故而不論它怎麼努力舔弄,那兩片慘白而柔軟的唇瓣就是不肯為它打開。

它也不生氣,轉而將舌頭用力下壓,自嘴唇、鼻尖、鼻樑舔到額頭,把白諾臉上的血污舔了個乾乾淨淨,然後舌頭凌空一甩,收進了嘴巴里。

那細長的舌頭在怪物的嘴巴里砸弄,發出「吸溜、吸溜」的怪聲,它似乎很滿意這種味道,竟然發出了一聲舒爽的嘆息。

「哎……果然還是年輕的男人更美味……」

它的下半(亹)身也從白諾的肚子里抽(亹)出來了,但和上半(亹)身不同——那不是擬人化的兩條腿,而是一團黑漆漆的霧氣,就像蛇的尾巴,卻比蛇的尾巴更加鬆散,因為它沒有具體的形狀。

「我的力量,還不夠……還缺少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些人的靈魂根本不夠吃的嘛……」

吃人靈魂的怪物……

鏡頭給了幾個閃電式的回放:全身骨頭碎成粉末、筋肉錯離蜷縮在水盆中的王莎莎;粗壯的腰部卡在小小的手銬里、一張臉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貝行之;烤甜餅撒了一地,茉莉的香氣和血的腥臭混合在一起,蒲爺爺和蒲婆婆死不瞑目,蒼老的身軀無力地倒在地上……

所有的命案現場,都有一個人的身影——白諾!

不,那根本不是白諾……那是寄生在白諾體內,偽裝成白諾模樣的惡魔!

水盆中倒影的模糊的影子、把白磷粉末塗在白諾的指甲里嫁禍、檔案室玻璃門上若隱若現的人臉、413房蒲氏夫婦家中血泊里的鏡像……吸收臨死之人怨念與恐懼,吞噬人類的靈魂,啃食白諾的生命力,利用幻想殺死馬侯……所有所有,犯下這一切罪孽的,其實是……

「那個老傢伙到底有什麼好,當年惹得我們兩人為他喪命。甚至直到現在,你還記掛著他的孩子……什麼Lisa小寶貝,什麼可愛的乖女兒,哼,不過是個孽種!」

怪物完完全全地脫離了白諾的身體,它挺直腰桿,轉過身子,不理會晉鋒臉上驚訝地表情,飄到了對方的面前。

它,或者說是他。

他惡意地嘲諷道:

「姐,我的好姐姐!」

「你可真是個愚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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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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