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陷阱
牛二暗自慶幸不已:「果然是魯大師**出來的人物,個個非比尋常,我能得此二人相助,真是天大的幸事!」
牛二著人收拾了交椅,徑直去了州橋下的新月樓。
「牛二哥,好久沒來了,小人這就去喚我家掌柜。」酒保見牛二進來,哪裡還敢怠慢,慌忙將牛二引至二樓的臨街閣子里,端上了一壇上好的汴梁chun,轉身就要去稟告林新月。
「我只是吃杯酒而已,無需驚動我家嫂嫂。」牛二喚住了酒保,他在天漢州橋上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還真有些口渴了。
牛二一連吃了三四碗酒,就當後世的啤酒來喝,雖說解了渴,卻又勾起了飢蟲,便索xing叫了幾盤果子點心,風掃殘雲一般吃了個乾乾淨淨。
這時,卻見過街老鼠張三尋了過來,這廝剛進門,便先抓起一杯酒灌進了肚裡,又喘了一口氣,方才說道:
「聽我那兄弟辛五說,高衙內已經著人傳下了話,讓黃四郎ri落之後,帶人過來接收天漢州橋。」
牛二輕輕品了一口美酒,不緊不慢道:「兄弟辛苦了,可打聽到高衙內對付我們的法子嗎?」
張三道:「黃四郎那廝如今正在馬行街的翠華樓吃花酒,他在席間口出狂言,說他的妹夫高衙內吐口吐沫,就能把我等淹死了,哪裡還需要什麼計策?」
「若非黃四郎這種草包通力配合,我如何使得了這借刀殺人之計?」牛二暗喜,又對張三道:「兄弟再辛苦一遭,請黃四郎來此商談地盤移交事宜。」
張三一愣:「牛二哥,您這是要投子認輸嗎?這可不是您一貫的xing子呀!」
由於此前跟著花和尚魯智深,與高衙內結下了梁子,張三才做了這麼久的縮頭烏龜,如今高衙內又欺到了頭上,張三肯定是心有不甘。
牛二哈哈大笑道:「兄弟只管去,哥哥我幾時活得那麼憋屈過?」
「這就好,這就好!」望著牛二清澈而堅定的雙眼,張三如同吃了一個定心丸,樂呵呵地去了。
……
申時剛過,座落在天漢州橋下、汴河邊上的新月樓,迎來了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刻,那些鮮衣怒馬的男人們,好像是一窩蜂般湧向了這裡。
這段時ri,新月樓別出心裁的,從西域弄來了幾個金髮碧眼的行院,跳一些古怪而迷人的舞蹈,唱一些誰也聽不懂的小曲,也就怪不得這些既有大把銀子、又有大把時間的男人們,一個個趨之若鶩了。
「duli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這是文壇領袖歐陽文正公的名句,如今歐陽文豪雖然已經「乘風歸去」,但其留下的唱詞還在廣為流傳。
巧得很兒,這裡的掌柜名字就叫林新月,這也許就是新月樓之名的來歷吧。
不管認識或不認識,但凡聽過林新月名字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了不得的女人。
林新月早些年也曾連續三屆得過花魁娘子的稱號,在東京汴梁的知名度只怕僅次於甜水巷的李師師了。
林新月後來從良,成了開封府當案孔目孫定的女人,如今開了這間ri進斗金的新月樓,由於「孫佛兒」的影響力,東京城裡的黑白兩道,並沒有人輕易敢來這裡滋事生非。
忽然,從州橋上駛下來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幾乎是眨眼之間,已經來到了新月樓的大門前。
「吁!」坐在車轅上的一個壯漢猛地一勒馬韁繩,兩匹火炭駒的八隻蹄子便如釘子一般釘在了地上。
那個壯漢隨即跳下車來,將馬鞭瀟洒的拋給了一個湊上來的迎賓小童,然後畢恭畢敬地拉開了馬車門,「黃四哥,新月樓到了。」
從馬車上下來一個黑漢,矮矮胖胖的身材,臉上坑坑窪窪,全是大大小小的麻子,手裡卻故作風雅的拿著一柄描金扇子,正是馬行街的潑皮頭子,高衙內的新科舅兄黃四郎。
黃四郎扇子輕搖,望著如雲的賓客直流口水,「辛五呀,天漢州橋就要成為咱們的地盤了,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新月樓,還是人家孫定的。」
這個壯漢就是張三所說的金剛辛五,也是從酸棗門外走出來的潑皮,如今甚得黃四郎信任。
辛五雖說長得五大三粗,骨子裡卻是八面玲瓏,能說會道,自然揀好聽話來哄黃四郎:「黃四哥,有道是xing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了您妹夫高衙內做靠山,天漢州橋已入囊中,新月樓還會遠嗎?」
「辛五,這話說到了我心裡,哥哥我喜歡聽!」黃四郎四下張望著,沒有見到牛二,頓時沉下了臉:「牛二這廝既然約我到此,為何不出來迎接官親老爺,是何道理?」
黃四郎話音未落,卻見一人迎上前來:「黃四哥莫怪,牛二哥打小在這天漢州橋長大,一下子沒了,難免有些不舍,如今正在閣子里吃悶酒呢?」
黃四郎抬眼望去,見是過街老鼠張三,不由呵呵笑出聲來:「牛二這廝就是矯情,這般的好去處,豈是福薄命薄之人壓得住場子的?遍數東京汴梁城大小潑皮,除了我黃四郎,何人有此等造化?」
「黃四哥言之有理,有道是,『英雄投明主,俊鳥登高枝』,等此間事了,小人甘願鞍前馬後服侍官親老爺。」張三滿臉堆笑,打前帶路,引著黃四郎、辛五走進了新月樓。
早已等候多時的牛二將幾人迎進了閣子里坐定,吃了幾杯酒之後,牛二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自古福地,惟有德者居之,小弟請黃四哥到此,正是為了退位讓賢。」
黃四郎大喜道:「牛二哥知進退,明事理,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稍時我一定在衙內那裡舉薦你,安排一個好去處,管教你衣食無憂。」
「多謝黃四哥!」牛二忽然長嘆了口氣,哭喪著臉道:「只是這般輕易將地盤讓出,名不正言不順,只怕有些兄弟心裡不服。」
黃四郎眼中凶光一閃:「哪一個不服?讓我知會衙內一聲,將其扔到開封府的大牢內,嘗一嘗那不要銀子的官家飯!」
牛二笑了:「黃四哥此言差矣!如此一來,牛某還有何面目在京師行走?」
「牛二郎,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莫非你要翻悔不成?」黃四郎拍案而起。
「你我都不是什麼君子,只是破落戶潑皮而已!」牛二也刷地站起身來,針鋒相對道:「既然大家同是潑皮,那就要按照潑皮的規矩來賭一個輸贏!」
黃四郎一愣,隨即sè厲內荏道:「牛二郎,你繞了半天彎子,最終又回到比武定勝負的老路上來了。你以為吃定老爺我了嗎?我帳下有上將金剛辛五,定能勝你!」
表忠心的時候到了,辛五頓時把胸脯拍得震天響:「牛二郎,你我這就到外面去,看我如何打得你滿地找牙!」
這小子明明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表現出來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演戲的功夫堪稱一流,做了潑皮不做戲子著實是梨園界的一大損失。
「辛五郎,知道你能打,可是自古以來就是兵對兵,將對將,就憑你眼下的身份,還沒有資格與我動手!」牛二擺了擺手,一抿嘴,嘴角畫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把目光掃向了黃四郎:「黃四哥,何必要鬧得如此劍拔弩張?難道我們潑皮之間,除了好勇鬥狠便沒有別的路數了嗎?」
牛二一句話瞬間緩和了閣子里的氣氛。
黃四郎對辛五使了個眼sè,兩人一起坐了回去。他先吃了一杯酒,慢條斯理地問道:「牛二哥,依你之意,該當如何?」
牛二也依葫蘆畫瓢,坐下吃了一杯酒,道:「黃四哥,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吧?說起來,你也是資深潑皮了,應該知道要做一個上等的潑皮,如果不懂得訛詐之術,怎麼能夠橫行街頭,讓一干百姓躲著走呢?」
牛二此話倒也不假。
從古到今,從破落戶潑皮到後世的地痞、混混,甚至是香港那邊的古惑仔,不管稱呼如何演變,出來混的人除了能打之外,必須還要有一手出類拔萃的訛詐之術,這樣才能讓比你更能打的人懶得與你計較,不敢與你計較。
「牛二哥這句話說到了我的心坎里。」黃四郎撫掌大笑道:「若是只論訛詐之術,遍數京師大小潑皮,我黃四郎認了第二,只怕沒有人敢做第一!」
牛二冷笑一聲:「黃四哥,我們潑皮可不能像朝廷里那些大臣們一樣,一個個舌燦蓮花,卻是光說不練呀!」
自從自家妹子黃五娘進了太尉府之後,黃四郎還沒有被人如此看扁過,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拍案叫道:「牛二哥,你看不起我可以,但絕不能看低我訛詐人的本事!你且出題,我馬上訛詐給你看!」
眼看黃四郎這條大魚已經咬鉤,牛二暗喜,起身將黃四郎請到窗邊,然後推開窗戶,指了指西橋頭上的青面獸楊志,「黃四哥,看到那個賣刀的漢子了嗎?你如果能把他手裡的刀訛詐了,我牛二扭頭便走,此生再不踏進東京汴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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