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共工與參孫
不必再用智能眼鏡看了,天頂上的景象已經清晰得肉眼可見,那塊光斑已經變成一個熾亮的光團,高懸在天頂,熠熠生輝,像個小太陽。
讓所有人震撼的不是這艘飛船,而是天頂上接連亮起一連串光團,一道道白光由光團中shè出,前後連接起來,拉成一條線,將天頂分成兩半。
如果希望號還在,從15萬公裡外的太空俯視地球,應該能看到一條銀白光帶環繞著赤道,如鎖鏈般套在地球上。
「tov的飛船!」
「這一定是從海底里升起的母機!」
「是水星人!」
此時人們才相繼醒悟,陳興卻早已經知道,不需要證據,不需要推論,在那道白光出現的時候,他就感應到了。
那是一種冰寒無比的感覺,似乎被剝奪了一切,丟在飄渺虛無的莫名空間里,即將面臨萬年都難以形容的漫長禁錮。
他第一次品味到比死亡還可怕千萬倍的恐懼,全身每個細胞似乎都在呼號:逃出去!如果不是有派勒寧定的藥效壓制著本能衝動,他相信自己已經瘋掉了。
「天文台有消息了!」
那個海軍中尉又喊了起來,以整棟大樓一面為屏幕的ar景象浮現,有如3d巨幕。
「從海底升起的tov飛船沿著赤道線排列,每1120公里一艘,高度100公里,正好停在卡門線的位置。我們不清楚它要作什麼,從光學天文望遠鏡里看,連接它們的白光是一道寬10公里的半透明光帶……」
主持人的姣好面容上,表情正在恐懼和茫然之間來回變幻:「天文台又發來消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tov好像弄了一道激光柵欄,把整個地球關上了!門鎖就在光線需要跑8分鐘的太陽那裡,門鎖,不,太陽也……」
畫面從語無倫次的主持人轉到天文望遠鏡拍攝到的景象,在一艘已經變成熾白光團的巨大飛船上,一道細細的白光向上伸展,一直沒入星海,投向太陽的懷抱。
天文台的科學家還在解釋:「那道跟太陽連接的白光其實是肉眼不可見的激光,激光的頻率在細微並且有規律地變換,我們推測這是在跟水星區域的tov飛船,或者控制中樞進行量子通訊。」
到了這時候,科學家還饒有興緻地在談科學原理,可整個東海卻再度沸騰了。即便是大樓下這些軍人,也都一個個心口發緊,呼吸不暢,一些女xing已經軟在地上,開始抽泣。
不是天崩地裂的災害,不是血肉橫飛的殺場,但此時人們心中都涌動著一股巨大的恐懼,就像那個主持人說的那樣,地球被關了起來,成了一個巨大的監獄。關在裡面的囚犯,正面對全然未知的命運。
「飛船!飛船!」
又有人叫了起來,開始還沒人理會,是剛跑出樓的人吧,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再看到畫面,包括陳興在內,所有人的心臟像是被大鎚再重重砸了一記。
的確是飛船,各種各樣的飛船,天文台發來的影像里,一個個黑點正直衝天際。影像放大,那是一艘艘造型各異的飛船,看外觀設計,明顯帶有人類科技特徵。雖然也相當巨大,但不管是跟希望號,還是跟赤道上的tov飛船相比,都小得可憐。
沒有火箭助推器噴發出的尾焰,這些飛船用一種超出人類科技水平的方式在上升。顧天山沒說謊,zhèngfu已經掌握了反重力技術,甚至超光速宇航技術,這才是他們的諾亞方舟。在tov向卑微的地球人類展示全新的面目時,他們終於逃了。
「西域、藏地、北海道、阿拉斯加、北西伯利亞、冰島、內華達沙漠、阿爾卑斯山……」
ziyou新聞聯盟的記者們匯聚了國內天文愛好者的觀察結果,一一報出了這些飛船的起飛地點。
「有這麼多飛船!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我的位置!?」
顧天山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捶著地面痛苦地叫喊。張弘景、王雅等人則是張大了嘴巴,雙目失神,一副失望到了極致的模樣。
「只要人類能延續不就夠了?把瘋子、廢物、渣滓、刺頭全都丟掉,新的人類一定會純凈無暇……」
陳興低聲自語著,心中那股濃烈的恐懼,漸漸凝結出一股熱流,破冰而出。
「顧教授!你不是說有艘外星飛船可以逃出去嗎?它在哪裡!?」
有人搶在了陳興前面,他高聲喊著,唯恐有誰聽不見。
是劉弘景,他不理會顧天山的分辯,揪著老頭的衣領逼問。別看他文質彬彬的,此時力氣之大,差點把老頭直接提了起來。
「不知道?那為什麼美國人還要找你?顧天山,你還隱瞞了什麼?」
這時候劉弘景的聲音就低了很多,幾乎是貼著顧天山的耳朵低語,陳興還是聽到了。周圍的人也因為那聲高喊,都齊齊看了過來,還有一艘外星飛船?可以逃出地球!?
「我也不明白美國人為什麼要抓我!本來我們已經把飛船的控制系統破解得差不多了,可三年前tov出現后,飛船就再也沒動靜了!這都是其次……」
顧天山絕望地嚷著:「那艘飛船只有幾十米長,根本裝不了幾個人!我們研究它只是想破解它的技術,給仿造的超光速宇航引擎彌補缺陷,怎麼可能指望它!?」
幾十米長……也就是輕型護衛艦或者遊艇大小,能載幾個人?能裝多少物資?
劉弘景無力地放開了顧天山的衣領,其他人心中燃起的一點火星也瞬間熄滅。
陳興倒沒這麼悲觀,這艘飛船已經成了他逃離恐懼的救命稻草,就算不可能,他也要竭盡所能變成可能。
衝破冰層的熱流並沒有影響到理智,反而讓他的思維變得更敏銳,瞬間他就浮起一個念頭,高聲問:「顧教授,那艘飛船,能不能帶其他東西上太空?」
顧天山打了個哆嗦,他是被陳興之前舉槍威脅給嚇慘了,也因為如此,他是有問必答:「理論上是沒問題的,實際上我們專門作過這方面的研究。」
陳興再問:「那能帶多重的東西?」
顧天山的回答裡帶著絲熱切,科學家談到重要的技術話題時都是這種反應:「多重?中微子探測儀作過能量掃描,根本摸不到它的極限!如果有辦法把它的引力場延伸到地殼,我覺得它能拉起半個大陸板塊作超光速航行!知道我們把它叫什麼嗎?共工!美國佬把它叫參孫!」
這是打過派勒寧定后,陳興的心跳第二次快了起來:「那上千億噸重的東西,也該沒問題了?」
顧天山點頭,卻又搖頭:「我都說了,半個大陸板塊都能帶走,上千億噸算什麼?不過我也說了,必須引力場同步!這不是物理連接那麼簡單,需要用超導材料很jing巧地布置人工重力場。唉,你至少得學十幾年前沿物理學才能明白……」
陳興左右掃視,招呼道:「李京澤!李京澤還在嗎?」
「我去找他!」那個海軍中尉又挺身而出,走了兩步,轉回來對陳興說:「我叫唐煒……」
他壓低了聲音,用一副「自己人」的熟絡語氣說:「唐銘德是我二叔。」
李京澤還沒放棄努力,就在指揮部里,沒多久就急急而來,見著陳興劈頭就問:「要搬希望阿爾法上的東西了?」
顧天山明白了陳興的打算:「希望阿爾法?好想法!可是我說了,必須要……」
陳興打斷了顧天山:「三年前,軍隊在希望阿爾法的隔層里用超導材料鋪設什麼線路?李京澤,你仔細說說。」
李京澤三言兩語將三年前的情況作了介紹,然後他也有所明白,眼中冒光地道:「希望阿爾法可以飛起來!絕對可以!」
「希望阿爾法鋪設了線路!?」顧天山失聲驚呼:「我參與過希望號人工重力系統的方案設計,線路就是要鋪設在中間的隔層里!只是工程太大,也為了保密,沒用在希望號上,沒想到希望阿爾法真的……」
那一瞬間,他的雙眼也迸shè出光彩,接著又黯淡了:「但是,共工已經不動了,不管我們再怎麼弄,它都沒反應。」
陳興本想說什麼,一直插不上話的劉弘景開口了:「希望阿爾法!?躺在船山群島的那個大傢伙?用你說的共工帶起希望阿爾法,就能上天?」
陳興閉嘴,這就是他的想法,從抓住這個念頭,到從顧天山那挖出可行xing,都是他辦到的。劉弘景搶著作了總結,雖然感情有些不爽,可理智告訴他,這樣更好。
比號召力和組織力,當然還是這個臨時管委會的主任強。陳興並不在乎什麼榮譽和顏面,只想著能讓這個近乎瘋狂的念頭變成現實。
果然,劉弘景的總結讓人們完全明白了,都熱切地看向顧天山。
希望阿爾法大家都知道,那是個可以載幾十萬人生活好幾十年的大傢伙。乘坐這樣的飛船逃出地球,比呆在地球上束手待斃強得多。
「它動不了啦!」感覺到自己驟然背負上無數人的期望,顧天山暴躁地嚷著。
劉弘景的聲音比他還大:「總是個機會!先弄過來再說!它在哪裡!?」
到此時,臨時管委會裡代表部隊的副主任唐銘德才開口:「東經30度19分xxxx秒,北緯128度19分xxxx秒,夕照勘探平台。」
說話時,陳興和他對視,心中閃過六年前的幕幕場景。之前顧天山說起這事,他們兩人就清楚,飛船是在那裡。
就在那裡,中國航母編隊跟美ri聯合艦隊對峙了一個月之久。陳興駕駛戰機,和戰友們在唐銘德的指揮下,跟美ri軍機整ri周旋,除了沒開火,一切能幹的都幹了。雙方損失了十多架飛機,好幾艘艦船受損,全是剮蹭和碰撞。
以前只以為是爭奪chun曉氣田區東北新發現的海底稀有金屬富礦,可顧天山一說,他們才知道,那裡還埋著一艘外星飛船。
顧天山抱著頭,痛苦地說:「就在深潛勘探平台上,那是四百多米深的海底!為了保密,一直沒弄上來,眼下怎麼可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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