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焦頭爛額
人在危急關頭,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最在意的人或者事。蔣丹怡心中最愛,無非是權柄風光,她這樣回應,許藍雖然憤怒,卻並不意外。
「都這個時候了,我們也別繞圈子了吧。我知道,你所謂的安排,不過是為了以應急的名義,在各個部門安□□的人手。」許藍深深吸了口氣,盯著蔣丹怡變幻不定的臉色,說道,「你掌權的目的,不就是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嗎?可是,你如果真的四處安□□的人,那麼,稍微長點眼睛的人都會聯想到□□。沐風在公司的地位那麼穩固,你卻敢撬他牆角,只說明一點——沐風是徹底沒希望了,你才有這樣的底氣。他是公司的主心骨,如果人人都認為他救不回來,御景會受到怎樣的衝擊?股價連續跌停之後,你就算得到不少權力,手上實際掌握的好處,又能有多少?更何況,董事會那些人都不是好相與的,他們乘此機會耍花招,你覺得你過的是安享尊榮的日子,還是勾心鬥角不得安寧的日子?」
蔣丹怡臉色煞白。
許藍凝視著她:「所以,你為了你自己,為了多給沈乘風留一些家底,也要把你那些算計給丟到一邊。雖然我們矛盾重重,但在目前的局勢下,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好好照顧爸,我專心忙活解救沐風的事,一致對外。等事情解決了,你有什麼想法,再實施也不遲。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吧。希望你能想通,就算你想不通,我目前是沐風的代理人,他的心腹們還在,你要做什麼,並不容易。好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養。」
她裝作沒看到蔣丹怡屈辱而憤怒的眼神,轉身就走。她覺得很累,腿也很軟,前路彷彿被濃厚雲霧遮罩,她看不到將來。她甚至想找個地方睡一覺,也許醒來了,會發現自己只是做了個夢,沈沐風好好的,沈行知也健健康康的。
可是,她根本沒有逃避的資格,這條路再坎坷,她也必須咬著牙,一步步前行。
陳慎思的兩個叔叔,三個堂兄以及嬸嬸嫂子們都在陳家,擅長處理外務的男女同陳廣生探討綁架案的情況,家庭婦女開解傷心之極的陳夫人和陳太太,陳慎思當醫生的二嬸和沈乘風在卧室,照顧昏迷過去的她。
許藍看得眼睛發酸。陳家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齊心協力渡過難關,家教好,所以兄弟子侄人人出息,又從不幹內鬥這等事,難怪陳氏企業蒸蒸日上,發展迅猛。
再想想蔣丹怡和沈乘風那德行……她用力的咬了下嘴唇,把欣羨和惆悵的情緒壓了下去,向眾人問候之後,問:「請問,你們這裡收到了什麼新消息沒有?」
陳廣生搖頭:「沒有。」
陳慎思的二叔皺眉道:「我覺得,景泰生是想吊我們胃口,讓我們日夜懸心,寢食難安,估摸著我們差不多快崩潰的時候,才放出下一步的消息。根據我們的了解,他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喜歡折磨,控制人的情緒,來表達他的優越感。」
許藍抿緊了嘴唇,在腦海里勾勒了一下景泰生的表情,心中一寒,道:「想必他現在很享受,很得意,我以前看過一些類似的變態犯罪案例,這樣的人得意的時候一定要找人炫耀,在人質面前顯擺,能讓他們的滿足感達到最大化。沐風他現在……」
陳夫人嗚咽出聲,想到自己的哭聲會讓在場的人更加心神不定,又趕緊捂住嘴,竭力把哭聲壓制住。
陳慎獨的情況,比沈沐風好不到哪兒去。再折磨下去,他會變成什麼樣?即使是膽大心硬的男人,也不敢想象他被折磨的畫面。
陳廣生喃喃道:「我太疏忽了,沒想到景泰生喪心病狂到這樣的地步,也沒想到他在哥倫比亞那種地方也有人脈。」
最近南美國家掀起了橡膠種植風潮,陳慎獨過去考察,想看看是否有和當地橡膠園主簽訂供貨協議的可行性。沈沐風在加勒比諸國調研海邊度假住宅和酒店。兩人並不在一起,卻雙雙被綁架,這說明,針對他們的行動並不是景泰生一時興起的行為,他一定事先有安排。
就算南美治安相對混亂,各種地下勢力橫行,但是,想把兩個謹慎的人綁架,也需要費很大功夫。
景泰生花這麼多精力做這件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是為了逼迫陳慎思就範?
陳廣生啞著嗓子道:「除了思思,還有什麼?高額的贖金,或者股份,公司管理權這些東西?」
陳慎思的三叔道:「景泰生對思思很著迷,至少目前,他不會做太絕,否則,思思傷心到了極點,連脅迫都無法脅迫。他不會把她逼到破罐子破摔的地步,我想,他會給她暗示,如果她就範,慎獨就會好好的回來。」他說罷,對淚流滿面的陳夫人和陳太太說,「你們兩個,先不要太擔心,只要景泰生顧忌思思,慎獨就頂多受點傷,不至於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陳家人的心情稍稍定了些,有人看了許藍一眼,愕然道:「沈太太,你怎麼了?」
許藍臉上血色褪盡,連哭都哭不出來,背靠著沙發,顫抖得如秋風下的樹葉。
陳慎獨是陳慎思的哥哥,景泰生會手下留情,但沈沐風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也談不上有私交,更為嚴重的是,他是沈乘風的哥哥。
景泰生早就把陳慎思當成自己的私有物品,沈乘風敢和她結婚,就是染指他的所有物,對於他那樣佔有慾強得偏激的人來說,沈乘風必然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他暫時沒法對沈乘風做什麼,沈沐風就是最好的發泄對象。
許藍從未像現在這樣恨過沈乘風。他妄圖攀上陳慎思,相應的後果,卻讓沈沐風生生承受。她來陳家這麼久,他甚至沒有出來給她打招呼,一句場面話都沒有說。心虛到了這種地步。
甚至,他說不定心中暗喜。沈行知還在醫院搶救,生死未卜,沈沐風凶多吉少,瀋海躍還是懵懂嬰孩,御景不交到他手上,還能交到誰手上?
陳家畢竟和沈家不是利益共同體,能為沈沐風做的事有限。而沈家真正全心全力為他著想的人只有兩個,沈行知和她。沈行知不知道能不能醒來,一切只能由她撐著。
富貴之家的孩子隨時可能遭受危險,應對綁架的教育是從小就做起的,圈子裡的相關事件的處理方式他們也很清楚。可她由出身所限,對這些資料絲毫不了解,別人探討局勢,出點子,她只能聽著,無法提供助力。
兩家人把警方人脈集合在一起,同國外聯繫,定位失蹤地點,查找認證,推測動向。
景泰生喜歡把人耍得焦頭爛額,綁架的事,他自然會想方設法透露出來,陳家沈家根本封鎖不了消息。
公司的重要人物生死未卜,在社會上和商場上都造成了極大衝擊,兩家企業都受到了波及。陳家人丁興旺,陳慎獨的位置由他的堂弟暫代,事務運作正常,受到的影響有限。
沈家情況就嚴重太多了。沈沐風是公司的主心骨,地位無可替代,同時,沈行知昏迷,蔣丹怡這些年剛愎自用,曾經女強人的形象被她自己敗了不少,現在已見昏庸之態,許藍資歷淺,見識不夠,陡然從專業會計轉管理,十分吃力,沈乘風更是廢物,場面根本撐不起來。雖然沈沐風多年培養的心腹辦事牢靠,但是,沒有足夠強力的領軍人物,公司人心惶惶,投資者有撤資意向,董事會那些精明的人隨時準備重新瓜分御景這塊大蛋糕。
許藍一邊焦急的同陳家和警方保持聯繫,一邊憂心沈行知的身體,還要打起精神,不能在公眾面前露出絲毫頹然之氣,公司的事層出不窮,她時常在入睡之後兩小時就接到電話,深夜趕往公司加班。
經驗不足,加上休息太少,她辦事難免會有疏漏,蔣丹怡是一個不知道寬容理解為何物的人,對此抱怨不斷,難聽話說了一籮筐。沈乘風要在陳家掙表現,沒有跟著踏上一隻腳,不過,私下對她焦頭爛額的狀態幸災樂禍。說他無能,她也不是什麼天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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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荒漠的一隅,有一處廢棄的加油站,周圍零零散散有些房屋。長期的毒梟混戰,讓原來的居民紛紛遷走,而這些房屋,便被當成了火拚時的據點,交易時的中轉站,粗糙的砂石吸飽了人血,入夜之後,風嗚嗚吹過荒野,彷彿幽魂的低泣聲。
陳慎獨被風聲驚醒,睜開眼,習慣性的動了動身子,小腿劇痛襲來,他忍不住吸了口涼氣,皺眉咬牙緩了片刻,看向身邊蜷成一團的人。
那人滿臉血污,頭髮被汗水和血污黏成一縷一縷的,長出來的鬍子和沾上的污漬,將皮膚本來的顏色完全遮掩。
出名俊美的沈沐風,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