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無聲地嗚咽
回到井家,喬治邀請陳思進來坐坐,陳思擺擺手便駕車離開了,喬治聳聳肩,一個人吹著口哨回去了。
剛在愛上喝了幾杯酒,醉意倒是沒有,可每次去愛上總能讓他想起初見伊伊時的情景,不由得掏出電話,撥出了伊伊的號碼。
他走到花園裡的鞦韆上坐下,聽著電話里傳來一聲接一聲的鈴聲,可對方就是不接電話,心想著可能是她正在工作不方便接吧,便掛斷了電話,不再打過去了。
已經很晚了,他卻睡意闌珊,坐在鞦韆上晃啊晃的,看著若大的園子、泳池、別墅,這麼好的地方卻只有兄妹兩個人住,顯得格外空蕩、寂寥,如果井晨風的妻子沒有離家出走,如果他們感情良好,現在應該有孩子在園子里滿地跑,叫著爸爸媽媽,叫著他喬治叔叔了。
目光不由得往三樓的陽台看去,那是井晨風的卧室,現在燈還亮著,他差點忘了,他還要去看看他的妻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呢,趁他還沒睡,他必須得好好看看,如果不符合他的審美標準,還不如勸他就這麼算了,讓他再找一個,也不用把好好的井家搞得這麼寂寞了。
想著,他便起身往別墅走去,他的腳步很歡快,心裡有了喜歡的人,整個人的情緒都會變得不一樣,要不怎麼說戀愛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呢。
還未到別墅門口,井晨風卧室的燈突然滅了。
「今天這麼早睡?」
他驚叫一聲,隨後便加快了腳步,他要趕在他睡著之前看上一眼,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他人高腿也長,三步並做兩步,蹬蹬蹬地就上了三樓,一口氣跑到井晨風的卧室門口,抬手就敲了下去。
「晨風,睡了嗎?」
房間里很安靜,沒人應他。
他不死心地剛要再敲,兜里的電話卻響了起來,手抬了抬只能放下。
掏出電話一看,竟是伊伊打來的,他心中一喜,忙接了起來。
「喂,伊伊,是我,喬治……」
他邊說邊往樓下走去,他的房間在二樓客房,接到了伊伊的電話,他把剛才要做的事都拋到了腦後。
卧室里,井晨風聽著喬治遠去的聲音,眸光沒有一絲變化,他靠在床頭,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牆上的巨幅結婚照,上面的幽幽,笑得很幸福。
外面微亮的光線透過窗子射進來,正好打在她的臉上,每天睡前,他都要注視她好久好久,用這張照片麻痹自己她就在身邊,直到手中的煙蒂燙到了手指,他才會驚醒,閉上眼睛,一滴心痛的淚從眼角滑落。
喬治的房間里,他愉快地倚在窗邊望著樓下泛著波光的游泳池,眼睛里透著戀愛中的人才有的光亮,聽著電話里的聲音。
「喂,喬治,你打電話給我了?」
周遭寂靜無聲,伊伊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夜裡傳來,惹得他一陣心跳。
他將聽筒放到了胸口幾秒鐘,然後又拿到耳邊,對著電話說:
「伊伊,你聽到了嗎?」
「什麼?」
「我的心跳聲,他在為你的聲音而跳,為你而跳。」
他的眼神迷離,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狂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它偏偏發生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數秒,他知道,她還是個已婚女人,也許他這樣直白的向她表達愛意的確不太合適。
怕她會生氣,他趕緊解釋道:
「對不起,伊伊,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抱歉,我剛才的行為可能對你不太尊重,我接到你的電話太高興了,所以有點……得意忘形。」
見她還是不說話,他又追問道,
「是不是他……在你旁邊,你說話不方便?我打擾到你們了?」
他居然用到了「你們」這個詞,這兩個字一經出口,一股酸意如噴泉一樣剎那間從心底里冒出來,讓他的心好疼。
還沒跟她怎麼樣,他已經嘗到了吃醋、嫉妒的滋味,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找我有事?」
伊伊沒有解釋,只是淡淡地問道。
她知道,也許喬治口中的那個他就在他的旁邊,而不是她的旁邊。
喬治還深陷嫉妒中不可自拔,他向來是個樂觀開朗陽光的人,有什麼事都擺在臉上,直言不諱,與內斂的中國人完全不同,本來美好的心情全被破壞了,而且還是他自己破壞的,他可真是沒事找抽型的。
「本來沒事,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可是現在有事了。」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很不好。
「有什麼事,說吧。」
伊伊的聲音一直都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哀樂,永遠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想要深入她的內心似乎很難很難。
她越是冷淡,喬治便越是難過得不行,喜歡她,當然希望她也喜歡他,就算不喜歡,哪怕知道他在她心裡的位置是有一點特別的也好,總之不要與別人相同。
「伊伊,我好嫉妒。」
「嫉妒什麼?」
「我嫉妒你的丈夫,嫉妒他曾經擁有你,現在還擁有著你,只要你們一天不離婚,在法律上他便可以一直擁有你,這讓我無可奈何。」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嫉妒的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會不會恨她?到時她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答案是否定的,她不能,因為她不會說謊。
「喬治,我把你當成朋友,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感情,不會有結果的。」
她說是那樣的肯定,肯定到喬治快要發狂。
「為什麼?為什麼不會有結果?你不是就快離婚了嗎?等你離婚之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了,這有什麼不對?」
「喬治,如果你一直這麼想,那我們恐怕連朋友也不能做了,再……」
「不,不,等等,伊伊……」
就在她想掛斷電話,他卻拚命地攔住了她,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答應你,我們只是朋友,我不會做出什麼讓你為難的事情,請你不要不理我。」
他說的可憐巴巴,就像一個乞求愛憐的孩子,讓伊伊的心軟了下來。
「好了,很晚了,睡吧。」
她聽得到他那頭很安靜,而她正躲在地下停車場的角落裡,除了偶爾經過的車輛,她這裡也很安靜。
喬治心亂如麻,哪裡睡得著,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隻貓爪在他的心裡撓啊撓的,撓得他心裡野草瘋長,恨不得立刻飛到她的身邊。
可是他知道,她是不會輕易出來跟他見面的,於是看著外面路燈下波光粼粼的池水,他突然來了主意:
「伊伊,我現在住在好朋友家,這裡有漂亮的游泳池,美麗的白菊園,還有很大很綠的草坪,不如改天我邀請你到這裡來玩,你可以多帶幾個朋友,我們來烤肉,怎麼樣?」
電話那頭的伊伊,臉刷地一下白了。
她沒有想到,喬治竟然住在井家。
漂亮的游泳池,美麗的白菊園,很大很綠的草坪……想到那些情景,想到曾經在那裡發生過的事,她的心開始顫抖起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竟然讓她沁出一身冷汗,頭痛欲裂。
「對不起,喬治,我不太舒服,先掛了,再見。」
「喂,喂,伊伊你怎麼了……」
電話里喬治的聲音還在焦急地響著,她卻已經掛斷了電話,隨後抱著肩膀、靠著牆壁緩緩地滑落下去。
與井晨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喜怒哀樂,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當時的心情、當時的愛戀,如今驟然想起,讓她的心痛得如撕裂一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可是那刻骨銘心的感覺,卻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滲入了她的骨髓,只要稍微扯動一根神經,就會痛及全身。
她忍不住哭出來,可是她不想哭,於是將拳頭含在唇邊,無聲地嗚咽,暗黑的角落裡,她縮成一小團,身體不住地抽凍動著,就像只在冬天裡被人遺棄的小寵物,可憐而無助。
結束了晚上的工作回到宿舍時,她的雙眼依舊是紅腫的,為了不讓人發現她哭過,她一直刻意低著頭,回到宿舍后便拿著洗漱用品去了浴室。
偏偏這麼不巧,賈如正在洗澡,見她走進來忙湊了過去。
「伊伊,你來得正好,我們可以互相搓背。」
以前她可從來不會跟人互相搓背的,可是對方是伊伊,那就得改變策略。
可惜今天桑幽幽心情不佳,她淡淡道:
「不用了,我洗一下就好,謝謝。」
賈如明顯感到了她的冷淡,也看到了她一直低著頭,這可不像她平時的樣子,平時她就算不喜歡對方,也不會這樣漠視的。
她眼珠一轉,把一瓶沐浴露撥到了地上,然後蹲下身去撿,再一抬頭時,果然看到了桑幽幽紅腫的雙眼。
她頓時驚叫起來:
「伊伊,你哭過了?」
桑幽幽見她發現了,且叫得大驚小怪,不由得有些煩躁,剛想說些什麼,只聽賈如竟然開始在整個浴室里喊了起來:
「誰欺負了我們家伊伊?給我站出來,看我今天不……」
「小如,別鬧了,跟別人沒有關係。」
她趕緊制止了賈如,這樣鬧下去,她只會成為大家的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