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一百七十三、
兩人說說笑笑用了晚膻,直到亥初才看到秦翰回來,雲濃忙迎了過去,「你回侯府了么?」
「你不是叫人跟我說直接回母親這裡么?我何必再往侯府去?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秦翰向染塵師太一禮,隨意在火炕上坐下來。
「也沒有什麼,跟你那個弟媳惹了些閑氣,濃兒就回來了,」染塵師太怕秦翰誤會,連忙幫雲濃解釋,「濃兒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從一開始對那邊可都是恭謹有禮的,誰知道反而叫人以為咱們好欺負呢,我跟你說,你我管不了,濃兒我是不會再叫她回去了,回去叫一個世子夫人打臉么?」說罷又沖雲濃道,「你就是太好說話,我以前做寧家婦的時候,妯娌好幾個,哪個敢在我面前挺腰子?」
對天吳爾妍,雲濃覺得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就像染塵師太所說,自己如果當時就擺了郡主的譜出來叫她在當院跪上半個時辰,以後吳爾妍在侯府就無臉見人了,「我只想著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大家客客氣氣的就好,沒成想孝敬姑祖母,反而得罪了世子夫人,說出來都是笑話。」
原來是這個緣故,秦翰接過靈珀遞過來的銀絲面大口吃著,一碗怠盡才道,「你是郡主,又是長嫂,她不懂事你只管教訓就是,自己反而叫人氣回來了,真真是沒用的緊。」
「戚,你不能激我,我是不想一家人鬥來鬥去最後親人沒有了添一家仇人,最後叫侯爺跟你難過,」男人不摻乎這些事,但秦翰這種態度還是叫雲濃有些生氣,順著自己說話,聽著是幫自己撐腰,有用么?
秦翰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居然叫妻子動了氣,連忙放下手裡的筷子陪笑道,「你的一片苦心我自然知道,而且這段日子你做的事我也都看著呢,我也沒有說反話,是真的覺得你不必退讓,你退出侯府做什麼?不像你的作風嘛。」雲濃可不是遇事退縮的人。
「她還是不是為你著想么?這成了親就不是一個人了,可以隨心所欲,濃兒也是怕你作難,可又不想跟那吳氏生氣,才回來的,依我說呢,你們就妥妥的在郡主府里住著,其實當初你們直接住進郡主府,也沒有什麼錯,以前是體恤長輩的心意才留下的,可現在秦家是世子當家,頭上有你們一對兄嫂,人家也未必自由,我看還是算了,你們搬出來兩廂便宜,有什麼事該幫著咱們幫著就是了。」
染塵師太一句話真相了,雲濃不由失笑,吳氏心底的自卑導致她在人前格外端莊,人後卻喜歡強調自己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對於壓在秦硯頭上的秦翰和壓在她頭上的自己,自然不會舒服,她想直接應承下來,可是有秦翰在座,只得等到夫君的意思。
「好吧,就依母親的意思,我跟濃兒到過年祭祖時再回去吧,」說到這兒秦翰的眼裡滿是愧疚,好好的叫妻子沾上這些麻煩,「咱們回來也好,眼看要過年了,郡主府的事情還得你多操心。」
直到秦翰夫妻住進郡主府兩天之後,隆平侯和世子秦硯才意識到臻朴院里空了,一問之下,吳氏瞞不住,期期艾艾的說可能是自己無意間言語冒犯了雲濃,因此大哥大嫂一怒之下便搬出去了。
「父親,媳婦真的沒有說什麼,只是送走之後跟大嫂閑聊幾句,忽然大嫂就發了火,然後叫人回去收拾東西說要回郡主府去,媳婦都懵了,又想著大嫂也是時不時的回郡主府住一陣兒的,便沒有攔著,」吳爾妍極力躲避著秦簡庭的目光,她跟公公平日並沒有多少交集,印象里秦簡庭是極好說話的一個人,可現在-
「你跟郡主是怎麼回事我不想問,可有一點兒我清楚,應淳不是不懂事的人,如果連他都走了,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錯了,」畢竟秦簡庭是公公,也不好多說吳氏什麼,轉頭看向秦硯道,「你跟吳氏起去將郡主和你大哥請回來,這快過年了,不跟叫他們住在外頭。」
雖然吳氏很委屈的跟著秦硯去了,但到底沒有將雲濃接回來,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見到雲濃,只看到了表情冰冷的染塵師太。
「按理說秦侯是親家,親家公的面子我不能不給,但是我家女兒貴為永昌郡主,分府另住是常規,可是為了能在秦侯跟前盡孝,嫁夫隨夫進了你們侯府,可沒有想到有人卻領會到我們的好意,那就算了,左右應淳也不過是義子,早晚是要分家的,早點出來,也省得招了人的厭,」染塵師太的話就像一把刀,直接甩到吳氏臉上,至於吳氏跟秦硯的夫妻關係,根本就在她考慮範圍之內。
秦硯已經聽出來染塵師太是存了氣了,那自己這位永昌郡主大嫂肯定也是生著氣回來的,秦硯雖然對自己妻子挺滿意,但這次不論是不是自己的妻子的錯,永昌郡主地位在,又占著「長」字,妻子認個錯也不算委屈,忙一捅吳氏,「那天吳氏也跟說了,其實就是些言語上的誤會,還望師太跟郡主能原諒她年幼無知-」
吳爾妍心裡並不情願過來給雲濃道歉,在她看來,一是雲濃跟秦翰過年不可能不回來祭祖,他們回來了,不有什麼可說的?秦簡庭一留,如果不走了,就是雲濃輸了,走了,就是雲濃無禮,二是吳氏從內心裡也不希望雲濃住在侯府,成天看著臻朴院的人在侯府耀武揚威,她這個主婦卻沒有一點辦法,這滋味兒實在是不好受的很。
「那天送姑祖母跟兩位妹妹回去,或許是大嫂心情不好,將我的無心之語聽進去了,」吳爾妍一臉無奈,「師太,我能不能去看看大嫂,她既是不舒服,我這個做弟妹的,沒道理到了府里還不過去看看。」
「吳夫人,請您注意身份,在永安能跟我們師太『你』呀,『我』呀的說話的,還沒有幾個人呢,」烏茜早就得了淺草的囑咐,肯定要給雲濃出氣的。
「興許吳夫人在府里一向都是這麼說話的,」染塵師太冷冷一笑,「至於郡主為什麼不舒服,吳夫人想必比旁人清楚的多,不過吳夫人還真是好一張利口,當初秦老太太帶你過來,我還真是看走眼了,原想著是個端莊曉事,」染塵師太隨手端起茶杯,再也后話。
秦硯強壓心聽懷疑帶著吳氏出了郡主府,一上車便忍不住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無心之失,那你告訴我,你當著郡主的面說了什麼?」
「妾身,妾身真的沒說什麼,因為是無心的,事後都想不起來了,」吳氏目光閃爍,不敢正面回答秦硯的問題,強笑著拉了秦硯的手,「其實咱們今天過來,禮數已經走到了,左右過些日子大哥大嫂還要回來的,到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將話說開了,我當面給郡主賠禮還不成么?」
「你跟我說你到底說了什麼話?我不信你一定都想不起來了,」秦硯見吳氏只咬定無心之失,卻死不肯告訴自己她說了什麼,心裡難免生疑,當初她騙自己說姑祖母有心要走,害得老人家一場傷心的事,秦硯還沒有忘呢。
吳氏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但自己這個丈夫她還是清楚的,耳朵軟心更軟,一向對自己又好,可憐巴巴道,「妾身只是說郡主好福氣,」見秦硯不信,只得又添了一句,「說大家都羨慕她。」
真是指著和尚說禿子啊,秦硯才不會相信吳氏只說了這個,大家羨慕雲濃什麼?不過是因為一個五品官的女兒當了永昌郡主,這種話連自己姨娘都說過,「還有呢?」
「沒,沒了,是她先說妾身的,」說到這兒吳氏鼻子一酸,落下眼淚,「妾身知道自己一個鄉下丫頭能嫁到侯府是天大的福氣,不需要別人提醒妾身心裡也清楚這福氣是怎麼來的,所以自嫁到侯府妾身便兢兢業業操持著一大家子,生怕有半點兒差錯被人恥笑,可是她還,還有姑祖母跟兩位妹妹,妾身也冤枉的很,姑祖母根本沒有將她的打算跟妾身講過,妾身那兩個妹妹,雖然跟妾身是隔房,可是妾身到底是秦家的世子夫人,有什麼心事跟妾身也不能講么?」
吳氏越說越委屈,前頭老秦氏的事秦硯從來沒有問過她,她若是主動解釋反而顯得心虛,剛巧今天有這個機會,一併說清楚了,也省得秦硯存在心裡,體會不到她的難處,再信了老秦氏的話與自己生分了,「就像這次兩個妹妹的婚事,我是她們的姐姐,又是侯府的世子夫人,難道就不能帶她們出去走動嗎?偏偏叫大嫂去,不過是覺得我這個世子夫人給妹妹們求不來好親事罷了。」
秦硯被吳氏哭的沒了脾氣,半天才道,「行了,你別哭了,姑祖母將你兩位妹妹的親事托給大嫂,自有她的道理在,再說了,這事兒不要你經手,以後有什麼差錯也怨不著你。」
「妾身是那種怕招埋怨就躲事兒的人嗎?」吳氏覺得秦硯就是在敷衍自己,她生氣的是,老秦氏繞開自己這個世子夫人,將兩位妹妹的婚事交給雲濃,這種做法無疑是向外頭宣告,隆平侯府長媳雲濃比她這個世子夫人吳爾妍更能幹么?
「那你準備怎麼樣?你回去叫你們吳家退親好了,退完之後你再幫她們訂兩門更好的親事,叫她們永遠感激你,」秦硯被吳氏哭的頭疼,現在才發現女人們的心思真是麻煩,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到了她們嘴裡怎麼就那麼複雜難懂呢?
對於吳爾妍的這些小心思郡主府里的三個人根本沒有時間去體會,今年這個臘月於京城裡人的來說,都不算太好過,原因無他,一向低調鮮少露面的武安侯府,繼府里庶女跟英國公府的高舜豐私奔令羅家人顏面盡失之後,羅家又出了件聳人聽聞的慘事。
臨近過年,武安侯府世子羅忠國帶著嫡長子羅子健去鄉下莊子上時,橋塌了竟然將一行十餘人全都衝到了河裡,寒冷臘月河裡都是冰磣子,周圍的農戶奮力撈救,最終也只救出來了五六人,而羅忠國跟他的兒子卻被河水沖的不知所蹤,羅家人沿河尋了半月,最終總算接受了兩人已經不在人世的結果。
「真是的,死也不挑個好時候,大過年的還得出去弔唁,晦氣死了,」染塵師太看著一身素服的雲濃,一肚子火氣。
「生死在天,這種事哪裡能挑時候,」雲濃相信京城有泰半人家跟染塵師太的想法一樣,真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把羅忠國的「死期」選在年後,非要弄的全京城人都不痛快。尤其像現在,羅忠國「死」前,秦翰恰好就被皇上派去了天津。其實呢,是給羅忠國北逃打前站去了,估計能在除夕前趕回來就不錯了。
染塵師太也就是嘴裡抱怨,太子跟兒子所謀的事可比死個羅忠國大的多,「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郡主過來了,裡面請,」何氏一身大功跪在靈前,看到雲濃過來,磕過頭后扶了丫鬟起身,請雲濃跟她到後堂敘話。
「辛苦你了,這麼冷的天,」雲濃牽了何氏的手,發覺並不太涼也就放下心來,再看何氏雖然一臉戚容,人瘦了來神尚好,心裡點頭,這個何氏也算是個人物了,一般女人只怕經不過這樣的事自己就先倒下了。
何氏將雲濃領到一個僻靜的院子,接過丫鬟奉上的熱茶,向雲濃笑道,「郡主不用擔心,妾身已經收到消息了,他們都好,日夜趕路已經到了洛陽了,再過些日子,秦大人也能回京了。」
秦翰能回京雲濃自然高興,但羅忠國去的卻是千時之外兇險之地,「你也要多保重,等著世子跟子健回來。」
「郡主放心,我一定會,您看看這碗里,人家喝的是茶,我每天都是銀耳燕窩的,一點兒都不捨得苛待自己,我還等著他們父子回來的那一天一家人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我們的小日子呢,」何氏笑容恬淡,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與其留在京城將來被送到刑場,倒不如拼上一場,最差的結局還能用自己的性命換得兒女的安好,「只是我不好有太大的動作,不知道郡主能不能替我們在江南尋一處避居之地?」
說著拿出一隻匣子來,「這裡邊是我的一點私房-」
「行,剛好我在江南有親戚,這事兒就交給我吧,」雲濃打開匣子看裡面是一摞銀票,大概點了點足有十萬兩,有這些銀子,置些田產店鋪,倒可以保得羅家在京城這些人生活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