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苦衷
微薄月色下雲濃的目光蒙昧不明,雲裳心裡一涼,難道她看出來什麼了?還是真有什麼神佛相助,叫喝了加了葯的燕窩粥的雲濃倖免與難?「你千萬莫要亂想,你也是心疼她累了一天,才沒有叫她跟你一起的,她在九泉之下,定然不會怪你。」
「姐姐這麼說妹妹就安心了,」自今日起,自己跟這個女人再沒有姐妹之情了,雲濃一臉感激的看著雲裳,「雖然今天凝碧軒是那個藍羽引我過去的,可我也沒有打算跟父親說,藍羽到了九泉之下,自然就會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就算是找人報仇,也不會找我這個差一點也一同葬身火海的人的。」
雲濃出來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打算叫藍羽,雖然知道藍羽也可以成為自己的證人,但她實在懶得在一個不忠於自己的人身上浪費心思,何況就算是指證了凝碧軒的一切都是雲裳所為又如何?左右自己無恙,就算是自己被燒死了,雲家也不會再賠進去一個女兒,雲裳是雲家精心培養的嫡長女,祖母和父親也不會允許有絲毫不利於她名聲的風聲傳出去,只怕還是要風風光光的將她嫁出去的,而且自己和雲裳成了死對頭,除了有損雲家女兒的名聲,根本報不了陷害和火燒之仇。
「妹妹說的是,只是妹妹,」雲裳強笑著拉了雲濃的手,語重心長道,「咱們雲家詩禮傳家,父親又是讀聖賢書的兩榜進士,那些鬼力亂神的事兒還是莫要從雲家女眷的口裡說出來的好。」
「可祖母跟母親都要帶著我到萬佛寺做法事呢,還有永壽大長公主,宮裡的太後娘娘都是虔誠的居士,」雲濃抽出手毫不在意道,「姐姐還真是七里河的保長管的寬,難道你陪大長公主聽禪時也是這樣勸她老人家的?」
「我家姑娘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是好心,」霜印最是護主,猛然聽到雲濃這樣毫無顧忌的出言相譏,忍不住替雲裳解釋,「她只是,」
「她是什麼意思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會判斷,至於我的意思相信姐姐也能明白,」雲濃直接打斷霜印的話,看著雲裳泫然欲泣,「雖然今天的事我是被人給陷害了,可有人在雲家害雲家的姑娘,相信姐姐一定會給妹妹討回個公道的。」
真是棋差一步,雲裳暗傷不已,口裡卻道,「妹妹放心,相信父親跟祖母一定會給妹妹個公道的,」說著眼淚卻不能自已的的落了下來,「我可憐的妹妹,到底是誰這麼害你,你以後可要怎麼辦啊。」不論事情真相如何,雲濃出了這樣的醜事,最少也要被送到廟裡,這次的事,她也算是有些收穫了,而且雲濃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親手送自己親生妹妹入火海,她也是逼不得已,現在這樣,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了,跟秦翰的事,只能再籌謀了。
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可這樣的姐姐還是讓雲濃心如寒潭,「是啊,看來妹妹以後也只有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了,只是姐姐,還請姐姐念在姐妹一場的情分上,一定要查出背後做惡的人來,我別無所求,只求那作惡的的人這一生都心愿難達。」
「姐姐,你說好不好?」雲濃淡淡看著木著臉的雲裳,親熱的推了推她,「不論明天父親如何發落妹妹,妹妹都無怨言,姐姐一定能幫妹妹完成這個心愿吧?」
「啊?那當然了,可你怎麼會這麼想?」雲裳口裡發苦,月色昏暗,可妹妹的眼睛卻亮如繁星,讓她不敢直視。
「那我應該怎麼想?能進雲家內院的都是自家人,難道要我咒她全家不得好死么?」雲濃沖雲裳眨眨眼,「只能希望害我的人以後做什麼事最終都不能成功嘍,姐姐,你知道的,祖母可是說過,我可是命格極好的,這不,連老天都不忍心看著我被火燒死呢。」
一回到瑤華院,雲裳再也支持不住頹然倚在榻上,沖圍過來的幾個丫鬟一擺手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霜印你留下。」
「姑娘,水好了,您洗了再睡,」霜印回想著晚上發生的一切,再想想被活活燒死的藍羽,心裡不免凄惶,可一看到自己從小服侍到大的姑娘此刻正無力的歪在紫竹榻上,再也沒有了人前的雍容大度溫婉寧和,不由憐意頓生,原本因為藍羽的一絲不滿也散在空氣中,「姑娘將身上的衣裳換了吧,我拿去燒了。」
「霜印,你說我是不是太狠了?我也不想的,她是我的親妹妹啊。」雲裳似乎沒有聽到霜印的話,將頭埋在手臂上,可喉間的哽咽還是讓霜印聽出了她的悲傷,「可是我怎麼辦?雲家怎麼辦?」她也不想出手對付雲濃,畢竟雲濃是跟她自小一處長大的一奶同胞,可今天的事是她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了,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有心為家族籌謀,可能力太有限了。
「姑娘,您別這樣想,這事兒不怨您,您也是為了雲家還有少爺好啊,這些年,她讓您受了多少委屈?」霜印心裡早沒有了早前的不安和忐忑,走過去輕撫雲裳的肩膀,「這些年,您為了這個家忍心吞聲小心周全,事事扛在自己身上,這些別人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還能看不見?這次的事兒,您也是被逼無奈,」說到這裡,霜印頓了一下,腦子裡顯現出二姑娘雲濃那張女人見了也要動心的臉,「您別怪奴婢說話難聽,二姑娘早晚是個禍害,平時又行事隨意,連您的半分德性都沒有,還有藍羽,一個背主的丫鬟,能得個好名兒死也算是對得起她了,您何必為這些人傷心?」
「霜印,還是你最懂我,」雲裳將滿是淚水的臉倚到霜印的手臂上,「我也沒有辦法啊,這都是為了雲家,就像你說的,濃兒正是因為容貌過人,自小被祖母和父親捧在手心裡長大,目下無塵受不得委屈,可祖母她們偏偏還想著依她的容色將她嫁入高門,可她那性子,嫁入高門豈不是給自己給家裡招禍?可將她低嫁,她又豈會甘心?真鬧出什麼來,連累的還是雲家?」
雲裳從平時胡氏的意思聽出來,雲濃最少也會被送到宗室人家做個郡夫人,可自己是要做郡王妃的人,姐妹兩人同時嫁入皇室,雲家哪裡會有那麼大的福氣?再說了,她是要做王妃的人,怎麼能讓嫡親妹子給人做妾?
「真是難為姑娘了,」霜印憐惜的輕拍雲裳的肩頭,她的母親趙媽媽是雲裳的乳娘,而霜印自己也是六歲就進了瑤華院服侍比自己小一歲的雲裳,兩個人朝夕相處一起長大,這些年雲裳為了做個稱職的長姐背後付出了多少,霜印看在眼裡,也疼在心裡,尤其是曉月軒的二姑娘,自恃長的比別人漂亮,根本不將自家姑娘看在眼裡,處處想壓姐姐一頭,也虧得雲裳是個寬和大度的,念著骨肉親情才忍讓至今,「您的苦心將來老太太和老爺定能看到,待您進了王府,雲家還要靠您拉扯呢。」她也跟著雲裳見過廣寧郡王世子梁毅清,那才是真正的貴公子,比秦翰明明一個讀書人,卻一臉煞氣強多了。
「你說的對,」雲裳抬頭從霜印手中拿過帕子將眼淚試干,走這一步前,什麼她都想清楚了,只是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沒想到雲濃居然是個福大命大的,關鍵時候被她逃了出來,「你服侍我梳洗,明天且有的忙呢。」今日事敗,她都不知道怎麼跟梁毅清交代了,但願他不會因此覺得自己沒用,不配襄助他的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