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江語茉,我在等人。」
江語茉一言不發。
她就站在那裡,看著曾經的戀人,說了最傷人的話,做了最傷人的事,卻荒唐地求她和好。
隨口的承諾最廉價。
他難道不知道嗎?
楚司銘近乎絕望,因為江語茉就站在那裡,一雙沒有雜質的眼睛看著他,彷彿能將他的靈魂都看穿,可就不願意回答他開口的問題。
鮮血還在滴。
江語茉依舊站在那裡。
楚司銘發現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願意愛他的時候,他身無分文,他一窮二白,她也願意愛他。
可她不願意愛他了。
就算他家財萬貫,她也絕不回頭。
楚司銘感覺自己站在泥濘里,江語茉的眼神,讓他難以掙脫。
她曾經愛得純潔,以至於他用起卑劣手段時,變得躊躇不安。
「茉茉……」
男人聲音充斥卑微。
江語茉不為所動。
僵持之下,楚司銘道心破碎。
最終,他往邊上邁了一步,給江語茉讓開出去的路。
江語茉睫毛微微一顫。
握著手中的碎片,朝著門口走去。
手心的血沿著她的腳步,在地板上滴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擦肩而過時,楚司銘啞聲開口:「茉茉,你想清楚,只要留在這,我楚司銘未來的無數家產,都可以分你一半。別走,行嗎?」
他還是控制不住再次懇求。
風輕輕吹來,她始終沒再看他一眼,邁步離開。
耳邊似乎有古鐘在敲響。
楚司銘麻木站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江語茉離他越來越遠。
……
江語茉搭乘電梯,穿過莊園,朝著不遠處的大門走去。
路上,申傑帶著醫生趕來。
他望著面色蒼白,手心滴血,卻堅定往前走的江語茉,整個人愣在原地。
來到外面,江語茉看著頭頂驕陽,眼淚模糊著視線,沒有人知道,她此刻萬箭穿心般的痛。
忽而刺啦一聲。
一輛黑色豪車停在不遠處。
晏嘉澤從車上下來,眼神慌張,連忙上前扶住她:「怎麼弄成這樣?」
江語茉輕輕搖了搖頭:「沒事,沒事……」
「先上車!」
路上風景一路倒退,江語茉不記得晏嘉澤是怎麼給她處理的手上傷口,只記得到醫院的時候。
聽到徐鶴州的聲音。
「什麼戀愛談成這樣,三天兩頭來醫院?」
是啊。
什麼戀愛談成這樣?
……
莊園酒店。
楚司銘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前茶几上的煙灰缸里全是煙頭,他指尖還夾著一支,煙霧繚繞間,模糊了他深不見底的悲傷。
哪有人這樣的?
沒錢的時候真心愛。
沒錢了又不愛了。
這不應該啊。
不是嗎?
他聽說的,知道的,看見的,所有的劇情都不是這樣,為什麼到了他這裡,江語茉會變成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存在。
他以為亮明身份,表明態度,江語茉就會像別的女人那樣,恨不得往他身上撲。
可她居然。
就那樣看著他。
鮮血淋漓,一言不發。
楚司銘忽而笑了,笑得背脊發顫,笑得面容猙獰,笑到最後,他眼眶濕潤,人生記憶里,第一次心痛到落淚。
申傑看著不遠處的老闆。
目光複雜,沉默不語。
……
事情似乎在江語茉即使身在絕境,也能拿命一搏,用鮮血搏出生路的那天後,回歸平靜。
楚司銘在圈內消失了很久。
連紀望安都聯繫不上他。
江語茉在醫院休養了兩天,出院后她拿到了勞動仲裁的賠償,合計將近七萬元。
一切都少不了晏嘉澤的幫助。
她很感謝,也很感激他。
手頭的錢,能讓她不必擔憂外婆之後的醫藥費,江語茉不打算繼續留在城市,打算去鄉下沉浸一段時間,等外婆的治療完成之後,再考慮工作的事情。
她給晏嘉澤打了一張五十萬的欠條,承諾未來一定還給他。
策劃案或許確實能拿到這麼多的收益,但以她的資歷,其實根本沒辦法單獨接到眾安的案子。
是晏嘉澤給她機會。
她心裡很清楚。
她有野心,以後重新拼搏,能掙到更多的錢,也能將這五十萬還給他。
晏嘉澤並不想要。
可想著有著這張借條,他們之間的羈絆或許能更長久。
於是,他收下了。
他們都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
那天離開醫院的時候,晏嘉澤說:「如有需要,隨時聯繫。」
他覺得能一個人從楚司銘手裡走出來的人,未來一定前途光明。
他期待看到她長出漂亮羽翼的那天。
再之後,江語茉回到鄉下外婆家,度過了一整個冬天。
外婆知道她肯定發生了什麼。
但江語茉沒說,一切如常,她也只好不問。
只每天看著她安安靜靜看書學習,陪著她在小院里說話。
她陪外婆去醫院複診治療的時候,都會遇見晏嘉澤,他手裡拎著水果,溫雅似玉,來病房看她們。
外婆問她是誰。
她說是以前的校友。
晏嘉澤也只說是朋友。
徐鶴州在邊上聽著,一臉無奈,但又不好干涉什麼。
春節前夕,鍾晚晚跟她說。
程氏集團的小少爺程舟,不知道為什麼入獄了。
楚氏和程氏資本對狙,在競爭市場鬧得天翻地覆,這事在各行各業鬧得很大。
江語茉想起那塊監控里的表。
她沒有自戀的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麼,鍾晚晚跟她說的時候,她隱約覺得,會不會是因為外婆的事……
「你是不知道,本來就快放假了,現在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事,根本沒心思上班。你知不知道什麼內幕?」
「我不知道。」
「那你和楚司銘……」
「我們結束很久了。」
電話那頭的鐘晚晚沉默好一會,猶豫過後,鍾晚晚才開口:「語茉,跟你說實話吧,上個星期,楚司銘找了我和姜睿,問知不知道你近況?」
江語茉沉默。
「但我沒說什麼,你不發朋友圈,我們也就偶爾聯繫,你離開的時候跟我說過,你和楚司銘徹底結束了,準備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我也就知道這些。」
「嗯,不必跟他說。」
「但他好像變了很多,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以前總覺得他人看起來凶凶的,現在似乎……只是高冷,但人成熟很多的感覺。」
「跟我沒關係。」
「嗯,了解。」鍾晚晚笑了笑,「傷痛可以用來成長,但傷痕永遠無法抹去。對於你而言,我始終相信,你有更好的選擇。」
「謝謝你,晚晚。」
掛掉電話,江語茉站在老舊小樓二層窗前,陰沉的天像能吞噬情緒的怪獸,細細的雪花忽而從天上飄零落下。
南方甚少下雪。
她輕輕推開窗,伸出掌心接住雪花,可掌心溫度太高,剛剛落下,便很快消失不見。
江語茉清淺一笑,關上窗,準備去樓下給外婆弄個暖腳的熱水袋。
……
外婆的療程在春天結束,人終於可以慢慢站起來,她在醫院一直陪著,每天給她做康復,外婆很努力,經過將近半年的康復訓練,終於和健康的狀態無異。
只是會比以前怕濕冷。
天氣變化的時候,需要格外注意。
但好在一切值得。
用將近一年半的時間,換了未來好幾十年健康生活。
在江語茉心裡。
外婆一定長命百歲。
江語茉偶爾能在老家外面的小巷裡看見幾輛豪車,她沒多想,只拎著超市買的蔬菜水果,繼續往前走。
晏嘉澤一直和她保持聯繫。
逢年過節的祝福,生日的賀語,偶爾天氣變化的關心。
她都禮貌回復。
外婆一切安好,她在二十五歲的春天,申請到了法國一所大學的視覺傳達設計碩士入學資格。
出國前,她去了滬城,單獨約晏嘉澤吃飯。
提前一個星期問了他是否有空。
晏嘉澤說沒問題。
工作日,餐廳的人不多。
她預定了靠窗的位置。
晏嘉澤一身深灰色西裝,身形挺拔,模樣和二十四歲的他沒什麼差別,只不過多了一副銀框眼鏡,看上去人斯文儒雅,風度翩翩。
「等很久?」晏嘉澤褪下外套,裡面是黑色馬甲和白色短袖。
「剛到一會。」江語茉站起身子。
「你總這麼客氣。」他說。
兩人坐下點菜,晏嘉澤選好又給她,她又添了兩樣,把菜單給了服務員。
「外婆身體還好嗎?」
「還得謝謝你之前介紹徐醫生,外婆現在算是康復如初。」
「不必說謝。」
「這個給你。」江語茉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文件袋,裡面裝著十六萬的錢。
晏嘉澤微微蹙眉,笑了笑:「怎麼說?」
「外婆的治療結束了,這是剩下的錢,有十六萬,剩下的我後面會再還上。」
晏嘉澤深邃的眼眸看著她,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單獨約我吃飯,會想說些其他的。」
「也還有其它想說的。」江語茉笑了笑,她把文件袋放在一側,才繼續說,「我後面要去法國念書,最近剛拿到offer。」
晏嘉澤微愣了下,而後說:「恭喜,衷心為你高興。」
「謝謝。」江語茉繼續說,「創意類的工作,國外留學的經歷必不可少,所以還是打算再進修一段時間。」
「挺好的。」
「之前特別感謝你的照顧。」
晏嘉澤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說很多了次了,不必說謝謝。」
之後兩人開始隨便聊起日常,無意來到感情話題,江語茉便順嘴問了一句:「晏總這兩年,有談女朋友嗎?」
晏嘉澤眼梢微挑,目光似乎有些無奈:「江語茉,我沒有談女朋友,我在等人。」
男人說話間,眸光深沉又認真,就這麼看著江語茉。
江語茉微怔。
窗外的夜色很美,幽幽然然,襯得窗邊男人的目光深沉又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