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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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大黑，宮殿中燃著數不盡的紅燭，亮如白晝。
我揉了揉迷濛的睡眼，這才想起我這是在哪兒，急忙起身尋找皇帝的身影。
層層帷幔中，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斜靠在床邊，手中捧著一本書。
這場景，該死的熟悉。
「臣妾給皇上請安。」我在帷幔前站定，看向裡面的人，皇帝似乎扭頭往這邊瞧了瞧。
「平身。」他放下手中的書，下床朝我走了過來，帷幔這頭，只能看見一個隱約的身影向這邊靠近。
幾乎只隔了一層帷幔，飄渺的氣息似乎能傳達到我的臉龐。
「你醒的倒早。」慕宸的手掀開最後一層帷幔，擦過我的身旁，進了外殿，我一路小跑緊隨其後。
「皇上，臣妾是有事想問皇上。」我攔在他的身前，想要將話早些說完，畢竟今日一天未歸，不知道我行蹤的春喜她們定是急壞了。
「給朕倒杯茶。」
他的話讓我有一瞬間地怔愣，隨即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轉身，身後正是擺放整齊的茶具，那茶還是熱的，應是剛端上來不久。
為他斟了杯茶，遞給他，便又重複剛才的話，「臣妾有一事想要問皇上。」
他輕抿了一口，看向我，靜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
「皇上真的未去過臨淵城嗎？」
「朕終日呆在這深宮之中，拖著這副病體，能去哪裡。」他平靜地與我對視，眸中不見一絲波瀾，「倒是瑾美人一直問朕這件事，莫不是瑾美人早些時候見過與朕相似的人了？」
「臣妾只是……」我第一次有勇氣直視他波瀾不驚的眸子這麼久，父親說，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而此時他的眼睛一直很平靜，看久了，竟有一種真摯的意味，「那皇上總該認真地回答臣妾，為何進宮后處處幫著臣妾。」
他笑了起來，低沉帶著魅惑的笑容，乾淨得讓人找不到美好的詞語去形容。
「朕可以告訴你。」話落，我只覺得手上多了一個冰涼的觸感，我低頭，他白皙的手疊著我的，順著手向他看去，他俊朗的樣子竟令我有些心動，掩住心中的情緒，跟著他步入內殿。
龍床左側，一副用絹覆蓋著的東西被他掀開，那上面是一個絕色女子……
宮女裝扮，卻瀟洒浪漫，一襲粉色宮裝，高高的挽著髮髻，眉若柳葉，眼含水波，唇不點而朱……只是這女子的面貌……
我頓時瞭然，太后那麼討厭我不就是因為我跟當年的宮女長得相似，這人莫非就是那個宮女？我仔細端詳她，與我確實有七分相像，而她與我最不同的地方便是她的右眉上方有一個淡淡的粉色蝴蝶印，是胎記。
「她是？」一介宮女的畫像為何會掛在這裡？皇帝的寢宮……能引得太后如此厭惡，想必是這個女子搶了她的寵愛。
「朕能活下來，多虧了她……」皇帝垂眸，一陣濃濃的哀傷包圍著他，那種哀傷是自心底深處發出的，讓人為之動容，心疼，我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皇帝。
突然我很想伸手抱住他，但終究只是想想罷了，我又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安慰他？我對於他不過是一個替代品，一個像極他兒時給予他恩惠的那個女子而已。
之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推翻，皇帝是想告訴我，他救我不過是因為我像另一個人罷了。
「當年朕的父皇和皇叔為了她幾乎翻了臉，後來她以狐媚惑人的罪名，被當時的皇后賜死，皇叔離宮，父皇思念成疾，卧病不起。」
我靜靜地看著那幅畫，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我能感受到當年那女子笑魘如花，又是如何帶著遺憾離開了皇宮的……
「她有什麼錯？」我睜開眼睛問皇帝。
「她沒有錯。」皇帝回答的堅定，「她對朕說過，她喜歡的人在宮外等她，到她二十五歲出宮后便娶她……」
我有些驚訝，這女子心高氣傲，竟連天下最尊貴的兩個男人都看不上，執意要嫁給布衣好兒郎，她死得冤。
「皇上當初沒有保護她的權力，所以遇到臣妾，便想將臣妾當做她來彌補嗎？」我笑了起來，「皇上認為她的死是你父皇的錯，所以皇上便想借臣妾來償還這份恩情，這份債嗎？」
「你很在乎嗎？」他的話中帶著淡淡的笑意，纖細的手指把玩著杯盞，「朕的愛妃不是一直想逃出宮嗎？朕把你當做何人又有何關係？」
「皇上知道，臣妾逃不出去。」我垂頭，謙順的模樣，皇帝表面不在意卻不等於心裡不在意，在這時候見好就收也是一門學問。
「朕你見著了，那日你提起的鴛鴦玉珍薈若是不會做，便是欺君之罪了。」皇帝將杯盞放在小桌上，淡然的語氣在提醒著我那日說的話，我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天知道鴛鴦玉珍薈有多麼難做。
本來不安的心在見到皇帝的時候竟奇迹般的安靜了下來，我是準備一大堆質問他的事情，可是他三言兩語化解了我心中的疑慮，他是早就清楚我見他的目的了，他不僅能運籌帷幄，還能掌控人心，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皇帝走向華貴的龍床，準備就寢。
「你可以留在這裡，也可以回你的德福宮。」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皇帝發了話，沒想到他竟會讓我自己選擇，進宮許久，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一個隱藏著的暗線發展，我一直沒有選擇的權利，這次來找皇帝，不過是因為自己不想再做隨時犧牲的傀儡……
我看向皇帝，無論我怎樣遮掩，他，總是能看清我的。
「臣妾想回德福宮。」
從承祥宮出來，這樣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我的思緒漸漸清晰了些，轉過身，看了一眼剛剛從那裡出來的宮殿，今夜唯一的收穫便是得知了那個與我長相相似讓太后恨之入骨的女人是誰。
還有便是原來我不喜歡做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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