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單求一死
萬光王國復國戰已經整整進行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的時間，讓所有人都蒙上一層風霜與剛毅，一個多月的時間，彷彿讓莫凡他們整整經歷了好幾年。
然而萬光王國復國戰的情況並不樂觀，不，應該說很糟糕。
仙護城外一戰損失三分之一的士兵，接下來為了躲避天光叛軍的百萬雄師，轉抄小路，然而小路兇險萬分，許多士兵喪命在途中，一不小心與天光叛軍來了一個遭遇戰，在雙方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
當初從城中走出來的六萬七千餘人，如今剩下的不過幾千之眾，這還是莫凡主張遊走，避免跟敵人大部隊面對面的情況下，若是硬碰硬，在虎賁城就可以讓他們全軍覆沒了。
繚繞著雲霧的小山頭上，莫凡雙眼無神地看著遠方，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一切，幾乎讓他麻木了，每天都有死人，每時每刻都有在自己身邊發生著，生命，究竟有多麼廉價？
「莫凡哥哥，你在想什麼呢？還有一天的路程我們就到萬光王都了，還是早些休息好趕路吧。」
其中變化不大的就只有趙曉錦了，依然那麼天真活潑，似乎從來沒有煩惱一般，看到將士死亡，她可以痛哭不已，但是過後照樣能夠活得開開心心，若是自己可以這般，恐怕就不會有如此之多的憂愁了。
「不了，我不累，你早點休息吧，讓那幾個將軍來見一下我。」
莫凡擺擺手，還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萬光王都了，然而這麼點人，到了萬光王都之後，又能做些什麼？
「莫凡，不用叫了，他們都來了。」
孫文，辰天嵐，鎮天雲以及五位軍陣的將軍，如今就只剩下不足五個軍陣的士兵了！
莫凡抬起頭看了看幾個將軍，鎧甲破裂，臉色焦黑，然而雙眼卻充滿了光彩。
究竟是什麼力量讓他們，哪怕是付出生命，都依然心甘情願？那一抹執念就這麼強大嗎？
「你們幾個先坐下吧，讓幾位將軍說說他們的想法，我看幾位將軍似乎都有些話要說。」
莫凡見幾位將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有些懼怕自己，當下擺擺手讓辰天嵐他們先坐下，這段時間這些軍陣的將軍一直反對躲避，說要面對面死得光明磊落，然而都被莫凡強硬地阻止了下來。
「莫凡仙人！」
五位身穿鎧甲的漢子，砰然跪倒在莫凡面前，眼中含著淚水說道：「莫凡仙人，我們的弟兄就剩下這麼點了，我們不想再這樣大批大批地死在這些崇山惡水間，我們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的，為了王都，我們死不足惜，請給我們一個正大光明的決一死戰機會！」
「決一死戰啊！」
莫凡雙眼無神地望著天空，決一死戰？敵軍一個衝鋒即可將他們給覆滅，做這些無畏的犧牲做什麼？
「你們可知，如果當初虎賁城硬碰硬會是什麼結果？到時候，你們那一個能夠站在萬光王都的城牆上？望著曾經屬於你們的城池？」
莫凡雙眼如電，冷冷地看著幾位將軍。
「我們根本就沒想過再次奪回王都，王都永遠在我們心裡，這些年就是為了等待你們的出現，才讓我們繼續苟且地活著，其實我們早就隨著那個覆滅的王國死去了，這一戰，只求隨著王都一起離開，至於再度站在王都城樓上，有你們幾位就足以了，我們的執念也算是完成了。」
砰砰……
五人整齊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朝莫凡磕頭：「求仙人給我們好一點的死去方式，我們不希望這樣什麼都不做，便隨著故國而去!我們對不起故國，本該死去卻還苟且的活著！」
沙場之上，拋頭顱灑熱血，英勇無畏的漢子，在此刻，卻老淚縱橫地求著一個好點的死法。
莫凡等人沒有一人言語，但是心中卻深深的震撼著，這些日子來，這些士兵，任勞任怨，指哪打哪，哪怕是知道是必死，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現如今，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
他們的心是單純執著的，他們的鮮血，是可以溫暖冰冷的大地的。
「你們先下去吧，好好休息，整頓好士兵，這件事情，明日再談。」
莫凡無力地搖搖頭，沒等那幾位將軍站起來，便獨自離開了，見莫凡離開，幾人無法在這裡面對這些淳樸哀求的漢子，當下跟著莫凡離開了。
然而幾人追過來的時候，莫凡卻獨自進入帳篷睡覺去了，留下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樹林內霧氣漸濃，天邊泛著一道魚肚白，一聲悲鳴的號聲頓時響徹整個軍營：「嗚嗚~！」
所有的帳篷都響起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刻，所有人都醒來了一般，不消一會兒，一個個身著戎裝手持武器士兵，整齊地站在營帳之外，戰馬在不安地發出陣陣嘶鳴聲。
「喂！莫凡，你在幹嘛呢？」
辰天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納悶地看著手持號角的莫凡，大清早的吹集合號幹什麼？不是說今天晚上行軍的嗎？
「斥候衛！」
「到！」
一名穿著輕便的士兵迅速走了出來，如同槍桿一樣站在莫凡面前。
「王都守衛數量多少，周圍如果增援王都的話，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王都守衛五萬，周邊地域增援需要兩天時間！」
「兩天？」
莫凡摸了摸下巴，那王都跑去兩邊的城池也需要兩天的時間，再回來估計王都就不再屬於他們了。
忽然遠方泛起一道七彩光芒，光芒越來越近，定睛一看，竟然是趙曉錦。
趙曉錦來到莫凡面前，可愛地吐了吐舌頭說道：「報告莫凡哥哥，事情辦好了！」
辰天嵐和孫文等人疑惑地看著莫凡和趙曉錦，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莫凡滿意地點點頭，一吹口哨，一匹健壯的戰馬飛奔過來，莫凡一個縱身躍上馬背，對著身後的將士大聲喝道：「列陣！」
唰唰~！
一個個整齊的軍陣迅速出現在眾人眼前，辰天嵐等人也迅速穿好戰鎧，排列在軍陣之前。
「斥候衛，現在我告訴你的情報是錯誤的，現在王都守衛一萬，給你們六個時辰趕到王都城下，三個時辰拿下王都，不然全部死在城下，能不能做到？」
「能！」
「能！」
士兵興奮地高舉武器，齊聲吶喊，一聲比一聲高昂，聲音如虹，響徹雲霄，震懾天地！
「出發！」
莫凡一夾馬腹，迅速地朝前飛奔而去。
「莫凡，這樣恐怕不行吧？一天時間才能夠到王都，現在只有一半的時間，他們大部分都是步兵，騎兵只在少數，而且我們這樣疲於奔命地來到王都城下，對方人數就算只有一萬，那也是我們兩倍，而且是以逸待勞，沒有勝算啊。」
辰天嵐驅馬追上莫凡，表情有些難看地看著莫凡，之前莫凡一直在想辦法將傷亡減到最小，但是今天之舉，似乎是有意讓他們去送死啊，而且這些傢伙也真是，這麼明顯讓他們去送死的決策，居然這麼高興。
難道是因為受到昨天那幾個將軍的影響，真讓他們去送死？
莫凡回過頭看了一眼辰天嵐，笑著搖搖頭：「讓他們趕到，只是為了讓他們看到萬光王國復國的那一刻，昨日我已經打聽清楚，只要啟動城樓上的萬光禁錮，那麼光芒再臨大地，萬光王國便復國了，等他們到城下早就完成了。」
「那曉曉去幹嘛了？」
辰天嵐依然十分懷疑地看著莫凡。
莫凡卻是哈哈一笑，什麼也沒說，繼續飛奔而去：「讓孫文他們快點。」
莫凡昨晚讓趙曉錦去王都周圍城池破壞，造成動亂，周圍兩城均是扼守王都要塞，因此王都派出大軍去鎮壓，反倒讓王都兵力空虛了。
然而莫凡他們卻早已經繞過兩城要塞，出現在兩個要塞的後面去了。
五匹健壯的戰馬，遠遠地將軍陣甩開，戰馬之上有著五名身著銀鎧的年輕男女，手持武器，風馳電制地朝萬光王都飛奔而去，遠方的王都已經若隱若現了。
「什麼人？立刻下馬！否則格殺勿論！」
靠近城牆幾百丈的距離，城樓上無數的箭矢已經對準了他們，城樓上的守城官當下大喝起來。
莫凡猛然一夾馬腹，速度再次飆升，手一揮，銀星劍魂便出現在手中：「棄馬，奪城樓！」
五人如同離玄之箭一般，猛然飆射出去，縱身一躍，踩著密集的飛箭往城樓而上。
五匹戰馬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瞬間被插成了刺蝟，鎮天雲長劍一揮，大喝一聲，紅光暴漲，一條虛幻的龍頭猛然衝出，前面密集的飛箭頓時被衝散掉。
趙曉錦手一揮，彩色光芒泛出數丈，將眾人死死地護住，莫凡，辰天嵐，孫文。
三人手持武器，借著衝擊力，再用元力拚命衝擊，十幾丈的城牆被三人一躍而過，一下子落在城牆之上，幾人恐怖的紅元氣息猛然爆發，一陣轟鳴，直接將城牆清空了一片。
幾個呼吸之間，城牆上上千的士兵盡皆殞命當場，鮮血染紅了每一塊城磚，血腥味瀰漫周圍的空氣。
莫凡手一揮，一件物件從手中飆射而出，狠狠地插在城樓之上，一面秀萬道金光的旗幟靜靜地在城樓之上飄揚……
遠方傳來一陣陣轟鳴聲，大地都在跟著顫動，還有一聲聲震懾天地的怒吼聲傳來，莫凡抬頭遠望，五個軍陣整齊快速地行進著，每一個軍陣都有著一桿旗幟飄飛，似是將士高昂著的頭顱一般，帶著滾滾煙塵而來。
幾千人轉眼便來到王都城下，整齊地排列在城門之前，領頭的五名將軍一揮手：「下馬！」
數千人轟隆一聲，整齊地單膝跪在地上，昂揚著頭看著城樓上五位身著萬光銀鎧的少男少女。
雙眼清澈，清澈得如初生的嬰兒一般，臉上充滿了感激之情，在這些經歷無數廝殺的漢子，風塵覆蓋的臉頰上，露出了一個極為淳樸的笑容。
數千人同一個動作，同一個表情，是一副多麼震撼的場面，這個場面恐怕城樓上的五人，永生難忘！
忽然，莫凡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皮猛然一跳，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城下傳來豪壯無比的吼聲。
「萬光亡，王都復。不求苟活，單求一死！」
整齊的拔劍聲響起，鮮血飛濺，長劍垂下，高昂著的頭顱依然昂揚著，臉上的笑容依在。
拔劍聲，鮮血飛濺聲，奏響了一曲凄美壯烈的歌謠，這些士兵便隨著故國一起逝去了。
莫凡喃喃自語地看著城下跪著的數千士兵：「不求苟活，單求一死！好恐怖的執念！好高尚的執念！」
萬光亡，王都復，他們在王都城門之前轟轟烈烈的死去，也算對得起故國了！
莫凡等人均是對城下所有將士，報以崇敬的目光，人的執念，竟可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