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houette 110.新年(2)
5:00p.m.
冬日的傍晚,血色的殘霞遍布了整個天空,又有馬上將要散去之意。偶爾,一兩隻烏鴉從樹枝間穿過,使樹枝發出了詭異的沙沙作響聲。
我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相擁著的二人——嵐與弗拉德。
弗拉德……此時,我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正從眼眶裡打著轉。我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希望能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下一秒,我瞪大了眼睛——不知何時,丹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在我的身後。「走開。」他的聲音里,沒有任何的一絲溫度。
然而,我眼前的那兩個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們一直在緊緊的相擁著……緊緊的……
我感覺自己的胃正在劇烈的翻騰著,彷彿在下一秒就能將我折磨的昏倒過去。
「光枝?你在哪?」這時,舞子的聲音從求籤處的轉角那頭響起了。
我被舞子的一聲呼喚拉回了現實。我轉過身,發現原本應該站在我的身後的丹,此時早已消失不見。
5:15p.m.
我拉著舞子的手,頂著寒風,快速的在通往車站的街道上走著。
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在寒風之中,只有車輛在時不時的來往著。它們的輪胎與地面發出了一陣陣沉悶的摩擦聲。而亮著的車燈在空氣中形成了一道道白色或黃色的光柱,令我覺得有些刺眼。
「光枝,等等啦!」舞子在我身後大聲呼喊道。
我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啦?」舞子終於趕上了我。她止步於我身旁,開始不停的喘著粗氣。
「……」我覺得自己所能發出的聲音,已經在這寒風之中被吞噬殆盡了。我的理智,已經被無盡的氣憤、悲哀所佔滿。「……舞子,我可以去你家嗎……」
6:10p.m.舞子家。
「爸媽出差了,弟弟也去他的同學家了…...唉,今天不是新年嗎,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忙呢!」舞子在榻榻米上坐下,又趴在茶桌上,抱怨著嘟囔道。
而我則站在門廊邊,倚著拉門,抬頭看著院子外的天空。夜色已經降臨了。院內子所種著的大樹,那黑色的樹影遮掩著天空,卻還是留出了一絲絲間隙,讓朦朧的月光穿透其中。
「光枝不回家沒關係嗎?」舞子在我身後問道。
「沒關係……」我喃喃道。「今晚我想住在舞子家,可以嗎?......」我轉過身,勉強的朝舞子露出了一個乞求式的笑容。
「當然!」舞子十分爽快的答應了。「國中的時候光枝也經常來我家住呢,這回又能像以前那樣了~」
我苦笑著,不再說話。
8:30p.m.
在和舞子吃完一頓簡單的晚飯後,舞子先去洗澡了,而我依然選擇在門廊邊坐著。
寒風吹進院子里。頓時,從樹葉間傳來一陣陰鬱的沙沙作響聲。
我抱著膝蓋,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埋於胳膊之中。然而,我的手機在提袋中突然振動了起來。隨著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的開始疾速跳躍,我掏出手機,翻開了手機蓋。
在看到弗拉德簡訊的那一剎那,一一股溫熱的液體開始不由自主的從我的眼眶后緩緩流出。
「你在哪裡?還和朋友在神社嗎?」
…...在花了幾分鐘以平復自己的情緒之後,我才打開了回復簡訊的一欄。
結果,我發現我根本打不出任何一句話——不知是因為我的手已經在這寒風的包裹之下變得僵硬,還是我一昧的只想著逃避對方。「嗯。」在猶豫之下,我將簡訊發送了出去。
對方很快回了簡訊。「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的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著,「我今晚住她家裡。」
其實接連著這四句無聲的對話,即使是不知情的人也能感覺到已經變了調的意味……但緊接著,弗拉德的電話將我重新拉回了現實。
「喂……」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刺骨的寒風正侵蝕著我暴露在外的皮膚。
「你在哪裡?」弗拉德的語氣中似乎有些焦急……我不清楚。
「在舞子家……」我將額頭抵著自己的胳膊,在寒風中以最微弱的聲音回應著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屏住了呼吸——就算是希望他能直接將電話切斷,我也不希望他以沉默作為回應。
「…...好吧,玩的開心。」沉默過後,弗拉德從電話那頭緩緩的開口說道。
「……好……」我的喉嚨似乎已經被溫熱的液體所完全的堵塞住了,「…..晚安……」
「我愛你。」
「嗯……晚安……」
在淚水決堤之前,我堅定的掛斷了電話。
「光枝?」舞子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在幹什麼呢?」
我伸出早已被凍的冰涼的手,趕緊將臉頰上的淚珠抹去。「沒有呢,剛剛和媽媽打電話來著……」
「快進屋吧,外面好冷喔!」舞子示意讓我離開門廊,「洗澡水幫你放好了喔~」
「好……」
10:00p.m.
我和舞子像國中的時候一樣,兩個人在卧室的榻榻米上分別鋪好了乾淨的被褥。在被窩裡躺了一會兒后,我覺得被窩裡已經因為我的體溫變得足夠暖和了。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子說話了呢~」在我的另一旁,舞子俯卧在被褥上。她在擺弄了手機一陣之後,將手機放在了枕頭邊。
「嗯……」我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讓被子能遮住我的臉頰——否則,我的淚痕在燈光之下,一定會被舞子發現。
「光枝真的沒事嗎?」舞子翻過身,讓自己面朝著天花板。她雙手抱著頭,就像是一個男孩子一般。
「沒事呢~」我佯裝輕鬆的回應道。然而,真正的心情,只有我自己能理解了。
沒錯,在車站的那一次,嵐一定沒有認錯人,而是弗拉德暫時想不起來……又或者是說,因為我的在場而假裝不認識她?......我更害怕的是後者。至於為什麼他們會認識,又為什麼會做出那麼親密的舉動,我已無暇顧及了。
我真正傷心的是,弗拉德從來都沒有要向我坦白秘密的意思。他竟然還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給我打電話……又或許是他在偽裝?噢,不,拜託,我不想今後的生活一直生活在猜測之中……對了,還有丹。丹甚至沒有提起交易的事情,而是直接以冰冷的語氣命令我離開。為什麼?我的在場除了會讓兩個人尷尬,難道會礙著丹什麼事嗎……
我正這麼想著,舞子的聲音又將我的思緒拉回了軌道上。「光枝…..」
「嗯?」
「你說,兩個人即使在一起,彼此的心真的會離的很近嗎?」
……誒?我將頭轉向舞子,卻發現舞子的眼角處正溢著一抹淚光。「……舞子?」
「越是和他在一起,我越是發現自己和他的距離正越來越遠呢……」舞子從被窩裡伸出了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