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孰正孰邪（六）

庄生曉夢、黃粱一夢等歷史典故,在修真界的眼中，便是凡人誤食夢回草的結果。夢回草能夠讓人看透三世,與三生石有著微妙的相似,是以並非人間之物，亦非仙界神界之物，正常來講,天地九界中能夠擁有夢回草的，只有冥界。

此冥界並非傳記中有著十八層地獄受玉帝掌控的地府,而是真真正正的六道輪迴之處，管你是神是佛,哪怕是魂飛魄散,一縷殘魂都要回到冥界轉世輪迴。凡人拚命修真,努力成仙成神，最終卻只有佛家看透天地本質，所謂飛升、修仙，不過是將輪迴的時間延後,然而天人五衰，最終這滿天神佛,卻依舊是要進入冥界的,只不過這個時間被延續為數百萬數千萬甚至數億年，可是時間再長，也是要輪迴的，正如宇宙也是要爆炸重生一般，世間沒有所謂的永久，唯一能夠永久的，就只有不斷流逝的時間。是以佛家修來世、修因果、修輪迴，代代佛祖都要轉世歷劫重生，便是這個道理。

而穆玄不需要永恆，他只要能夠找到夢回草，與穆白一同輪迴。

可是夢回草，在生者絕對不可能進入的冥界，連仙靈寰天都找不到這東西，他真的有希望嗎？

有。

如果世間沒有夢回草的下落，也就沒有那許許多多的傳說了。穆玄這些年來一直在分析琢磨，終於讓他想到，能夠生長夢回草的地方，必定是環境神似冥界方可，甚至於說，是冥界與人界的交界之處。天地九界，以人界為各界根基，是以人界有著通往各界的通道，只是這通道，尋常人走不得便是了。

穆玄曾對著世界地圖猜想，人界中究竟哪處可能生長夢回草。他認為，一者，便是那宇宙中最可怕的天體——黑洞之中。科學認為，黑洞是密度達到一定程度，引力強大到一定程度，連光都無法逃逸的天體，穆玄卻認為，有去無回，那便是人界與冥界的交界之處。只可惜那裡，莫說現今的科學，縱是穆玄所知的神人，也是進入后便無法回來的。

二者，地球上一些無生還者的魔鬼地帶，諸如百慕大三角洲之類的地方。那裡往往存在著人類難以想象的兇險，仙界中人也未曾去過那處，是以那裡極有可能存在著冥界冥氣，只是冥氣沾染上一丁點，人失去生氣，成為冥界中人，神、仙也是如此，是以穆玄也是去不得的。

三者，便是之前凱內斯里說過的，寂靜墓地。那裡是黑暗議會專門圈養亡靈騎士的所在，充滿了死氣和魂力，是生長夢回草的最佳地點。

以上三種地方，樣樣兇險，前兩個是必死無疑，而最後一個是九死一生。穆玄別無選擇，他只能去寂靜墓地。在美國的時候，一來是想要打探穆白的消息，二來就是為了確定寂靜墓地的位置。在遇到玄冥白后，穆玄什麼都沒想便帶著他回國，先是將人藏在蜀山中，以玄冥凌天目前的實力，是斷然不可能攻打整個修真界戰鬥力最強的蜀山劍派的，在沒有內奸的情況下，玄冥白暫時安全，穆玄也可以放開手去找寂靜墓地。只是好不容易引出來的亡靈巫師被玄冥白除掉，再次失去寂靜墓地的線索，現在看來，大概只有險中求勝這一辦法了。

穆玄握緊拳頭，縱是九死一生，也必須找回穆白。沒有穆白的現世，他便只是個無主遊魂。

穆玄招呼都未打就在蜀山來來回回，還扔下一個人、一條蛇和一個魔修（玄冥白），封鋮輝簡直拿穆玄沒辦法，自從穆白在蜀山失蹤后，穆玄根本就是賴上他們了。包小明帶著傷重的蛇青去找封鋮輝，以前一起住過他都認識。大蛇被凶劍所傷，因為力量不足沒辦法祛除劍氣，凶劍的力量不斷腐蝕著他的身體，原本只有一道劍痕，現在已經半個身子都不能動了。

包小明摟著已經無法變化成小蛇的大蛇在蜀山大殿里淚眼汪汪地看著封鋮輝，小白被人不知做了什麼手腳，穆哥與小白自顧不暇，根本沒辦法去管蛇青，甚至於說，極有可能都沒時間去看蛇青是否受傷。但是他不能的，這麼多年，父母去世后，對他最好的，除了穆哥就是蛇青了。蛇青不顧性命救他，就算是前生有什麼恩怨，也是因為它那時靈智未開罷了，不知者無罪。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眼睜睜看著蛇青痛苦而死。

封鋮輝拿包小明沒辦法，他蜀山是正派，卻要救治一隻蛇妖……罷了罷了，就當做賣霧靈妖谷一個人情吧，妖王現在頂頂在乎這近百年來第一一個化形的妖呢。況且妖與魔不同，只要不害人，便是人間靈物，依舊可以成仙成神。上古妖神女媧，不正是如此。有女媧補天這一壯舉，人間還要感激妖族呢。

蜀山鎖妖塔中的確鎮著無數妖魔，與霧靈谷關係也一直不好。只是那些妖物都是興風作浪危害人間的，鎖妖塔是為了消弭它們的凶性，待洗凈冤孽后，妖物是可以出塔的。眼前這蛇妖，倒是沾染了些因果，可是都在這包小明身上，包小明作為前世受害者自己都不在乎，他們蜀山多什麼事。

上前一看，這蛇妖身上的傷口，竟是一道劍痕。蜀山派對萬事無興趣，唯獨這劍，尤其是一把神劍，封鋮輝一下子就感興趣了。他將劍元探入，發現這股劍氣上帶著正氣與血氣，正氣凜然除盡邪魔，血氣貪婪吞噬血肉，難怪這蛇妖無法自己治癒，這麼複雜的劍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而能造成這種劍氣的劍，有生之年，他只見過一次，見之難忘，那絕世的身姿（劍），讓人魂牽夢繞（劍），那種一見鍾情的感覺（劍），封鋮輝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後來弘光長老背叛，封鋮輝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那麼美麗的身影（劍，重點錯），認誰都不會讓它隕落的（劍，重點大錯）。

「是玄冥凌天傷了他？」封鋮輝問道。

包小明蹭了下眼淚，搖搖頭說：「不是，是玄冥白，就是穆白。不知道為什麼，他不記得我們了，力量大漲，還說自己叫玄冥白。」

「穆白本就缺少一魂一魄，玄冥凌天用了什麼魔道的手段令他忘記了吧。我觀這劍氣，力量雖強，卻也在可控制範圍內，玄冥凌天應該沒有用什麼傷身的法子強行提高慕白的功力。之所以會如此難以復原，是這柄劍本身的力量太過霸道了。」

「那……要怎麼才能救他？」包小明心疼地撫摸著蛇青的鱗片，眼淚從包子臉上滑下。

「兩個辦法，其一，帶他回霧靈谷，那裡妖氣強盛，只要在那裡，外界力量加上它本身的力量，就可以拔除劍氣。只不過它現在沒多少意識，傷好之前若是沒有人帶領，是無法進入霧靈妖谷的。我蜀山與霧靈妖谷關係最差，找不到人。」

「那，第二種辦法呢？」包小明眼淚噼里啪啦的掉。

「找個爐鼎吧。」封鋮輝很隨意地說，「妖族也不在意元陽，找個爐鼎吸收他體內的劍氣。血氣留在體內由他自己解決，正氣只要進入正道修士的體內，便會自動融合。若是邪派或是妖族，對方一樣受創，所以記得找個修鍊正宗心法的。」

包小明：「……」

修鍊正宗心法非強迫誰願意給一條蛇當爐鼎啊！而且在蜀山，封鋮輝也不會讓他這麼做。更何況，就算封鋮輝默許了，他這三腳貓本事能去抓誰啊！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如果一直不救治會怎麼樣？」包小明咬咬唇，做最後的掙扎。

「還有一個，凶劍不是人間之物，就不能用人界的辦法來治癒，要是實力遠超人間，就是飛升仙人出手，倒是有可能。如果一直不救治，它這樣子，大概不會死，只是身軀被凶劍吞噬，全身血肉都腐爛，只餘一顆妖丹維繫魂魄。若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宿體，妖丹力量散盡無法再維繫魂魄，就只能入冥界轉世輪迴了。」

包小明摸摸蛇青的頭，已經陷入昏迷的大蛇突然睜開眼睛，明明是爬行動物的豎瞳，看向包小明的目光卻是那麼溫柔。他嘶嘶叫了兩聲，蛇信舔舔包小明的指尖，尾巴努力地動了動，身體環成一個半圓，像將包小明圈在自己懷中，最終卻沒辦法實現，無力地閉上眼睛。

包小明心一驚，咬咬牙，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