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識鴻海(四)
一邊走一邊用背包里的筆記本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畫下了所見之處,兩個多小時后,穆玄的身體感受到了疲勞。畢竟是還未長開的少年,不能過度疲勞。穆玄隨意買了點東西吃,尋了處僻靜的台階,借著夜幕的沉靜,盤膝而坐,默默運氣。
雖然L市沒有半點靈氣無法修鍊,但尋常武人的內家功夫還是可以修鍊的。凡俗間的武者與修真者最大的區別就是,武者只憑自身修鍊增加體內的氣,而修真者卻是能夠吸納天地元氣,領悟世間至理。任誰都能想明白,只靠自身的修鍊,依靠真氣在體內循環不斷增強力量,是永遠比不上與那浩瀚無垠的自然交流,吸收無匹天地之力的。武人哪怕修鍊到極致,也不過是修真境界中的鍊氣九層,連築基都無法到達,更不要提金丹元嬰了,充其量是耳聰目明,動作迅敏,破壞力強一切,自身修復力量較之普通人強大些罷了。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強身健體也是好的。就算做不到引氣入體,也要依靠先天元氣在體內構成真氣循環,這樣在凡俗界最起碼是不會被欺凌了。
L市這個算得上是棚戶房區的地方並沒有被開發,也沒什麼夜間消遣的地方,要找個僻靜處是很容易的。只是簡單的修鍊也不會輕易走火入魔,穆玄將一份舊報紙鋪在身下,便開始修鍊。一來強身健體,二來也是要以氣禦寒,春末夏初的夜晚,風還是很冷的。
月末過了三個時辰,丹田處終於在穆玄不斷努力下提起了一絲真氣,他依著前世無意間記下來的內家功夫,將真氣在體內循環了一個周天,驅散了一整夜的寒冷。
畢竟不是入定,又未達到辟穀境界,腹中傳來飢餓感,穆玄知道該吃飯了,便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眼,只見一張髒兮兮的大臉幾乎是要貼在自己的臉上,鼻尖對著鼻尖,因為距離太近看不清容貌,只一雙眼睛清澈如方出生的嬰兒般。
穆玄先是心中一驚,旋即身體慢慢向後靠,撤開一段距離后,方才看清此人竟是前日與他一同蹲在包子鋪前炯炯有神的乞丐。從臉部輪廓能看出此人應是很年輕,只是臉太臟看不清容貌罷了。
第一次靜靜蹲在自己身旁倒也罷了,此次竟是依舊毫無動靜地貼在自己身前。即便修鍊時不是很容易感受到外界,穆玄也不認為自己會無法察覺這個人的存在。
果然是有問題的。
他靜靜站起身,平靜問道:「你幹嘛?在這兒多長時間了?」
乞丐撓了下頭,穆玄發覺自己竟然能在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上,看出乞丐撅撅嘴,露出委屈的表情說:「這、這、這是、是我……我、們、們、的!」
一句話得穆玄差點沒喘不過氣來,這乞丐話語幼稚也就算了,竟還有口吃,一句話說上一刻鐘。
「哪裡是你們?」穆玄尚不明白乞丐的意思。
乞丐吭哧了幾個字,見穆玄還是不明白的樣子,急得團團轉,把本來爆炸一般的頭髮揉得更亂。最後蹬蹬跑開,不一會兒背了個瘦弱的乞丐回來,指著穆玄坐著那個地方說:「爺、爺、爺!」
他身上背的乞丐又看起來年歲不小,穆玄此時方才明白,自己坐著的位置正是此二人每晚露宿的地方,今日他先佔了這裡,他們便沒地方睡了。現下又是天色泛白,剛到卯時,也就是說,自己沒到這裡多久,乞丐爺孫便來此處睡覺。見自己佔了,這年輕乞丐就一直盯著他,直到現在?
穆玄皺眉,足足兩個多時辰他都沒發現此人,若真是警惕性這麼差,前生他早就死無數次了。這人,有古怪。
「哪裡是你們的?」穆玄挑眉,做出一副無賴狀,「路不是你平的,房子不是你建的,你在這裡住了幾晚就稱此是你的地方,你叫它它應嗎?它若是不應,那是不是我拽著你走一圈,你就算不應,也是我的?」
乞丐哪裡比得過穆玄這強詞奪理,張嘴「啊啊」了兩聲,腳用力在地上蹭了幾下,最後攥了攥拳頭,在穆玄面前揮了下說:「壞人!」
這二字他說得倒是流利,想是經常說了。可是又笨又蠢的乞丐,對著別人揮拳頭說「壞人」,這不是找揍嗎?穆玄乞討二十餘年,自然清楚人心險惡,世間冷暖。見這乞丐下肢略彎曲,走路一瘸一拐的,顯是早就被人打瘸了。如此經歷還能這般天真,大概是先天痴傻。
這等人又為何會如野獸一般,能夠收斂全身氣息,宛若死物一般叫他無法發覺?看這人這模樣,不是裝傻就是真傻,無論哪樣都問不出什麼結果,倒不如來日方長。
於是穆玄拎起自己從家中裝好的小包,讓開位置對乞丐說:「一個破地方,別當成寶一樣稀罕。」
說罷還踢開報紙,惡劣地將腳底污泥蹭在台階上,這才讓開。其實他應該狠狠吐上兩口唾沫或是撒上一泡尿的,這才是無賴本色。怎奈穆玄早已不是那個流浪人間的乞丐,幾百年魔宗生活,狠辣依舊,不過舉止卻無法那麼粗鄙了。
乞丐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將老乞丐扶到乾淨的地方坐下,自己用衣袖將那塊泥土蹭去,這才脫了破舊的大衣鋪在台階上,后把老乞丐放在衣服上裹好,這才自己靠在他旁邊坐著睡了。
穆玄凝視他二人一會兒,發現他們竟是很快睡著了,還打起了細微的鼾聲。他默默收回視線,拎著包袱走了。
老乞丐在他走後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慢慢坐起身,將身上衣服脫下蓋在年輕乞丐身上。
黎明時分,小巷裡只有一個年輕人的腳步聲,老人的嘆息聲,和某個乞丐幸福的呼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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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二刻(六點),穆玄準時到包子鋪報道,他灰突突地對包大娘說:「大娘,我爸昨天把我趕出來了,沒地方住,先借地方洗個臉好嗎?」
看著個子不高臉色發白的小男孩兒,包大娘再一次心軟了。如果穆玄說要留宿,她就算再同情也不會同意,因為她再養不起一個孩子,也不想惹穆來喜那個半流氓。但只是洗把臉和兒子一起吃個早飯,她還是不會拒絕的。
穆玄進裡間把包小明叫起來,將行李塞到他懷裡說:「先給我收著!」
說完還掐了小胖子的胖肚子幾下,包小明被掐得嗷嗷叫,沒辦法只得收了大魔王的行李。反正也不多,床底下塞著吧。誰知穆玄變本加利,在他房裡換上校服后,把身上那件臟衣服丟過去說:「諾,這幾件幫我洗乾淨了。」
包小明就哭了:「穆哥,我媽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給你都丟出去的!」
「誰讓你媽洗了?」穆玄捏了捏他的肥臉蛋,「包大娘早上出攤白天上工,根本沒時間管你。晚上洗了掛在房裡,天氣好,早晨就幹了,明兒早我來取。」
包小明更哭了,大哥這意思是讓他洗嗎?他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洗過,哭!
就是有那麼一群熊孩子,父母怎麼讓他做家務他們都不做,但是隨便一個威脅,他們什麼都能幹。包小明早就被穆玄搶怕揍怕了,根本不敢反抗這混世魔王,只得哭喪著臉同意下來。
兩人一起吃了早餐,穆玄將幾塊錢放在包大娘容易發現的地方后便走了。他倒是可以將錢偷偷放在包大娘的錢包里,但若是不讓包大娘知道,他豈不又是吃了白食。
這次去了班級,穆玄發現穿校服的學生沒有昨日那麼多,這才知道原來只有周一升旗儀式的時候需要穿校服,其餘時間要求並不是那麼嚴格。這學堂,學子眾多,規矩倒不是很嚴。通過包小明,穆玄知道這世界的學堂竟是每周休息兩天,一年還有四個月的寒暑假,這簡直是太攜帶了。人生在世,難道不應該活到老學到老嗎?
偏偏此時包小胖同志還唉聲嘆氣道:「只是號稱一周放兩天假而已,到下半年咱們初三,就周六就要再上一天課了,而且八月份就開學,暑假才放一個月,這可怎麼活!」
一年足足休息半年,而且既不挑燈夜讀又不聞雞起舞,一日只有半日在學習,算起來,一年只有四分之一的時間用在功課上,如此還不知足,這世界的學生啊……穆玄心中不齒,拎著包小明的耳朵道:「上不上課和你有關係嗎?全班倒數第二。」
包小明真要哭了,大哥,您這作業還抄襲我的的倒數第一,真的有資格這麼說我嗎!
當然,他只是敢怒不敢言。
事實證明,上課與否對於包小明來說真的沒什麼用處。早自習穆玄忍著心中恥辱感在數學老師眼皮底下抄襲了昨日的作業,總算是躲過一劫。而第一節英語課時,包小明穆玄……罰站加把卷子抄寫十遍。
穆玄對著卷子上那凄慘的17分深深嘆氣,包小明,怕是連最基本的內容都沒學會。就好像在學四書五經,卻連最初的描紅都沒有練習好一樣,換到修真界,這就是走火入魔的典型案例。
初二……聽包小明說,他學了幼兒園二年,學前班一年,小學六年,初中兩年……足足十一年的時間,就學出了這麼個玩意?
穆玄決定,他要還包大娘的一飯之恩,幫助包小明從小學一年級開始補習,還她個聰明好學的兒子。
順便給自己也補習一下,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