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骨章 蝕骨之花
那裡.分明藏著什麼.
被紋理粗糙的假山遮擋的地方.露出墨綠色綉梅蘭竹的綜裙的一角.這麼深的綠.這麼重的顏色.跟快要進入死亡的初冬時節格格不入.而那張粉白的俏臉.冷冷的目光.又讓溫玉蔻感覺到濃重的寒意.
「二妹.你躲在那兒做什麼.捉迷藏嗎.這麼大了.還這麼愛玩.」溫玉蔻說著.朝假山走過去.
女孩走了出來.果不其然.正是溫玉瀾.長久不久.甚是陌生.她整個人好像一朵正開至婉轉的花被浸在冰塊里.雖然保持了鮮活美麗.但骨子裡.卻迥然不見了往日的驕傲活潑.更多的是陰深麻木.
「大姐姐.」她叫了溫玉蔻一聲.抬起眼皮.露出眼底陰鬱的霧氣:「貴妃姨母死了.是你害的吧.」
她突然提到竇貴妃.讓溫玉蔻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二妹怎麼知道這個秘密.難道宮裡已經傳出消息了.父親今早來找她.是不是也為了這件事.溫玉蔻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要再詢問.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阿姐.」
回頭一看.是承郢.正朝這邊來.溫玉瀾見溫承郢來了.冷哼一聲.默默退後幾步.瞬間消失在假山群里.溫玉蔻阻攔不及.
「阿姐.你沒事吧.」溫承郢走得很快.幾步到了她面前.又看了看溫玉瀾消息的地方.臉上露出一絲緊張:「她剛才在跟你說什麼.」
溫玉蔻見弟弟如此緊張.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閑話而已.」
「那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溫承郢道:「方才我經過時.你臉色白的嚇人.」
「是嗎.」溫玉蔻拍了拍臉.故意哈著氣說:「可能天太涼了.凍的.」承郢聽罷便握住她的雙手.試了試道:「可不是.你手冰涼.我幫你暖著.」說罷就往袖子里揣.手指還勾著她的手腕.
溫玉蔻心中浮起一道暖意.自己這個傻弟弟啊.她說什麼都信.
「承郢.我剛正要去看你.沒想到你恰巧出現.還好沒有錯過.」
溫承郢一臉莫名其妙:「什麼恰巧出現.我就是去看你的.昨晚你回來那麼晚.我要去看你.辰星和紫嬤嬤非攔著不讓.氣得我火冒三丈.今早一下學我就瞞著她們匆忙過來了.你昨天去宮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溫玉蔻看著弟弟那雙急切純凈的眼睛.不想瞞他.點點頭:「嗯.」
「有沒有受傷.」溫承郢說罷就要翻看她.溫玉蔻壓住他的手.嗔怪道:「承郢.我要是受傷了.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嗎.」
「也對哦……」溫承郢也笑了.溫玉蔻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腦門:「你呀.總是這麼緊張我.小心辰星吃醋.」
「辰星.關辰星什麼事.」溫承郢捂著腦門嚷嚷道.
「唉.跟你說也說不明白.我們去你那兒吧.中午沒好生吃飯.這下見了你.不知怎地突然餓了起來.」溫玉蔻道.
「正好.辰星新學會了一道菜.我嘗了嘗.味道還不錯.我讓她做給你吃.」溫承郢高興地說道.看見華月也是一笑:「多日不見.華月姐姐也越來越漂亮了.就是瘦了些.要好好保養自己.辰星最近也研究了一些擦臉的粉.正好可以讓她送你幾包.」
華月掩唇而笑:「少爺.奴婢知道.辰星喜歡人多熱鬧.奴婢這就去陪她.」
「華月姐姐真是玻璃水晶心人兒.」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了.留下背後壯觀的假山和清亮的瘦湖.雖是萬木枯萎的初冬.但那小小的綠芽.卻仍有冒出.勃發生機.
竇嬪死亡的消息終究是紙瞞不住火.
宮裡放出消息.說竇嬪受不住胞姐狠心的斷交.長久以淚洗面.導致身體日漸衰弱.患上心疾.不幾日與喬妃發生口角.失手將喬妃推入湖中.自己畏罪導致心疾發作.當場猝死.聖上震怒.處死了喬妃和竇嬪身邊服侍的宮人.並稱思念佳人.見其家人會感懷傷神.因此禁止竇家面聖.
竇家滿族就出了竇貴妃這麼一個顯赫的寵姬.說沒就沒.好似樹倒獼猴散.家族漸漸沒了往日的興盛.勉強撐著表面的繁榮而已.還有餘黨不滿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試圖面聖、甚至根據宮中傳聞在民間造謠.被皇上拿住打入宗人府.斬去人頭示眾.
因而再無人敢以此生事.
可憐竇嬪.竇家連屍身都不曾看見.就任憑宮中下葬了.
而喬妃.一定是受了那個秘密的牽連.無辜枉死.陪葬罷了.溫玉蔻雖然心中驚訝.卻也對那莊重華麗的皇宮更是止步.多麼璀璨奪目的地方.天下的女人拼了命要進去.哪知進去后.就如同身在狼窩虎穴.用鮮血和眼淚澆灌著那裡的每一寸地方.
開遍了蝕骨之花的罪惡之地.
竇氏跟瘋了似得.獨自坐在房間里.整日以淚洗面.竇貴妃在世時.對她和溫玉瀾多有照顧.甚至很多時候為她們撐腰.哪知這一下死的突然.本以為她斷交也只是權宜之計.將來必有重整旗鼓的一天.可這一天再也不會到來了.
她整日披頭散髮.看見誰都要求他們幫她「面聖」.讓溫將軍煩不勝煩.索性與她分房而睡.而溫玉瀾見母親這般失魂落魄.怎麼安慰也沒用.更是恨毒了溫玉蔻.
「貴妃姨母的死一定與你有關.溫玉蔻.你瞞得了天下人.絕瞞不了我.」一日溫玉蔻跟著眾人去看過竇氏后.溫玉瀾站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兩眼直直釘在她臉上.
聽見這話的還有三妹溫玉止與四妹溫玉裳.倆人俱驚訝地看著溫玉瀾.溫玉裳甚至還道:「二姐姐.你就算討厭大姐姐.也不能這樣冤枉她呀.自從竇嬪離府之後.大姐姐連面都沒見過呢.又怎麼去害她.」
溫玉瀾惡狠狠道:「哼.你們都被她騙了.我早晚會找出證據.讓這個小賤人露出原形.」
溫玉蔻正站在房門口.陽光落滿全身.聞言淡淡笑道:「二妹.我沒做過的事.絕不會承認.更何況哪裡來得證據.害人者終將受到懲罰.物極必反.二妹還是好好照顧竇夫人.將來或許連這種機會都少有了呢.」
溫玉瀾冷笑.
自從出了這一串變故后.溫玉瀾變得越來越像竇夫人曾經.那樣陰.那樣冷.那樣毫不收斂自己骨子裡的鋒芒.
「我總覺得現在的二姐姐變得奇怪起來了呢.」溫玉裳走了好遠.才對溫玉止道:「跟以前大不相同.以前她可不會用這麼惡毒的語氣說話……」
「是嗎.」一向沉默的溫玉止擺弄著手裡的花.眼睫毛微微垂下:「你錯了.她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只是之前.我們都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