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簪花生隙
女兒節將近,溫府上下女眷們都忙著準備,老太君辦了茶宴,將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們都叫過去了,明著是喝茶閑話,暗地裡卻在警示女兒節出遊之日,不許任何人有任何損害家族名聲的舉動。
「蔻丫頭,你既然一同出行遊玩,就不該偷懶,要照看著妹妹們,時刻敲打那些不聽話的丫環才是正經。」
溫玉蔻扶著桌角站了起來,盈盈笑道:「老太君,玉蔻身為妹妹們的大姐姐,自然會謹慎照看,不敢推卸。只不過是出行遊玩,丫環們沒來由挨一頓打罵,不免心生怨恨,倒不如好好賞賜,溫言說理,她們也是肯聽的,服侍起來也就更為盡心。」
「蔻丫頭倒是說得在理,丫環們再怎麼打罵,也不如打從心底里認同主子,盡心服侍。」老太君說完,突然對著竇夫人道:「我倒是想起一事。你前日見著三房的丫環以下犯上,竟也不問問明白,徑直打殘了那小丫環,未免太過武斷。咱們溫府可萬萬不能傳出暴虐刻薄的話來!最近我瞧你也是心神不寧,焦灼不安,可是有什麼存在心裡?要是覺得應付不過來,我讓三夫人幫你料理就是,你雖精明,也不免被人詬病。」
「媳婦不敢。」竇氏忙道,同時暗暗瞟了一眼溫玉蔻,狠厲如刀。溫玉蔻只做不知。
竇氏原本當家主事非常順遂,自從溫玉蔻清醒之後,辦砸了好幾件事,此時受到老太君責備,因而收起以往的得意和驕傲,規規矩矩立在老太君跟前,一一說著女兒節的安排。
而老太君闔目聽著,握著溫玉瀾的一隻小手,邊聽邊憐愛的輕拍。
溫玉瀾偷眼看了看母親,知道老太君雖斥責了母親,但又顯示她對自己的寵愛,好讓母親不至於太過難受。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為母親說話,撒嬌地靠在老太君身邊,笑容嬌美,一頭黑髮有如墨玉鋪瀉,柔順美麗。頭上戴著一支赤銀鎏碧玉簪花,銀絲絞成米粒大小的花,以碧玉點綴,纏成簪花,越發顯得她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好了,你去忙吧,讓瀾丫頭陪著我就行了。」老太君發話。
竇氏領命而去。
老太君閑話一會兒,回頭笑道:「瀾丫頭一向愛打扮,今日卻只戴了這支簪花,素美怡人又不失大氣,瞧著像是宮裡的東西呢。」
溫玉瀾聞言,勾起嫩白的手指摸了摸簪花,笑道:「老太君果然厲害,這隻簪花就是宮裡的東西,前日進宮,朝陽公主賞賜與我的。她說老太君除了她,最疼的就是我,所以就送了我這隻常戴的簪花,好讓老太君時時看見,就像她還在您身邊一樣。」
溫玉蔻靜靜坐在下首喝茶,熱熱的茶,熏紅了她的唇,紅潤飽滿,貝齒雪白,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低垂,露出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像是極其享受這杯茶。
她的這個庶妹,什麼都好,就是一條,愛炫耀。
簪花是朝陽公主賞賜不假,卻不單單賞了溫玉瀾一人。昨日,據說朝陽公主問起女兒節,派人從宮裡送出一些簪花香帕之類的閨閣用物,要溫家的小姐們自去挑選。溫玉瀾因與朝陽公主最為親密,自然擁有最好的東西,她挑剩下的,才是其他小姐們的。
賞什麼不要緊,誰得到也不要緊,主要是她為了顯示自己和朝陽公主的親密關係,居然撒謊了。老太君雖然不管事,心裡明鏡似得,以前不計較,現在麽……哼。
果不其然,她剛說完,老太君本來慈祥和藹的臉,竟浮上了一層異色,冷浸浸的。
任何事,只要涉及朝陽公主,就不能摻雜任何虛情假意。
「二姐姐,你這簪花真美,比公主賞我們的好看多了,妹妹好生羨慕。」溫玉瀾仗著年紀最小,陰陽怪氣的,既不敢拆穿溫玉瀾,又忍不下這口氣,直撅撅地說:「二姐姐果然最受寵的庶女,直接越過身為嫡女的大姐姐,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呢。」
來自宮裡的賞賜,大家都是均等的,只因前日溫玉裳做錯了事,在老太君面前提起溫玉蔻,竇氏不喜,故而將最差的簪花給了溫玉裳,想讓這個同樣身為庶女的溫玉裳明白,沒有她們母女的照顧,她溫玉裳什麼好處也沒有。
可溫玉裳平時最愛這些美麗的頭飾衣服,沒明白竇氏的警示,她容貌最美,受到的寵愛不亞於溫玉瀾,憑什麼自己要忍?
老太君還沒說話,溫玉蔻猛地站了起來,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四妹妹說什麼話,在老太君面前,咱們姐妹沒有嫡庶之分,都是一樣受寵愛的。公主的東西雖好,可也不至於為了一支簪花姐妹間就生了嫌隙,讓老太君憂心姐妹不合呢?」
溫玉裳爭辯:「我沒有……你,你少胡說八道了,老太君,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羨慕二姐姐的簪花……」
這個時候,只要溫玉瀾以一個豁達的態度把簪花送給溫玉裳,說幾句漂亮話即可。可剛剛已經誇下海口這是公主獨賞的,意義又重大,若是輕易送出去,不免讓老太君疑心自己不重視公主的東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溫玉瀾見老太君臉色越發不好,知道自己陷入了麻煩。
「老太君,我……」
溫玉蔻卻突然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簪花,眼神異常平和:「二妹妹的簪花與眾不同,是公主獨賞的,不要擔心,四妹妹若是喜歡,大姐姐回頭將自己的送給她。」
溫玉瀾只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厭惡,忙一把推開溫玉蔻,差點就要罵出「賤種」。不過她是忍慣了的人,強忍著笑道:「大姐姐,我又怎麼會心疼一隻簪花?只是是公主賞的,我不敢輕易送人罷了……」
老太君移開她的手,冷冷道:「瀾丫頭,真的是公主獨賞的嗎?你大姐姐費盡心思幫你圓謊,你怎麼還不知羞,一味錯下去!」
溫玉瀾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什麼陰謀里,說什麼都有問題,母親偏偏不在身邊,因為只是區區茶宴,一個得力的丫環嬤嬤也沒帶,自然也就沒人可幫。難道真的要承認自己撒謊,可這樣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
「不好啦,不好啦!」一個丫環慌忙沖了進來,打破緊張的氣氛。金嬤嬤怕衝撞了老太君,忙命人按住她,喝道:「不許放肆,有什麼話慢慢說!」
小丫環幾乎是滿面驚恐地淚水,手顫抖地指著外面:「嬌月……嬌月的屍體浮上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