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時空碎片 章七 聖龍之歌
趙奮基這番話猶如石破天驚,讓所有聽到的人,包括他那五個隨身護衛在內,幾乎全都目瞪口呆。
一位子爵士族異想天開的加入平民傭兵團,這恐怕是華夏大陸絕無僅有的一件事,足以寫入當代的士族傳奇。
華夏大陸自古以來就士、庶有別,涇渭分明。除非應王者徵召共同服兵役參加戰爭,否則平民連見士族一面都不可得。現在一位士族老爺居然要加入平民組成的傭兵團,甚至受雇去護衛平民商隊,這不只是斯文掃地了,簡直是乾坤倒置!
作為一名士族,趙奮基自然沒有向其他人解釋自己想法的義務。而這件事的另一位當事人陳一諾,知道子爵是為了和自己研究劍法,和一開始非要讓自己作他的扈從是出於同樣的目的,所以根本就沒把這當回事。
倒是傭兵團長柴博鰲,聽到這樣一個好消息,暗地裡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自從昨天聽說趙子爵放出豪言,要收少年為扈從——這就意味著少年要立即退出柴博鰲傭兵團,隨趙子爵回羅斯拉堡,柴大團長就一直坐立不安,為這段護衛之旅的最後一段路到底怎麼走而發愁。沒了少年這個指路明燈,柴博鰲在大漠里純粹就是以路痴。就連堪培拉村民為感謝商隊救命之恩所舉辦的豐盛晚宴,也沒讓柴大團長放鬆下來。
他幾次有意想單獨和少年談談,哪怕讓少年給他指點一下最後這段路怎麼走也好。可偏偏這位子爵須臾不離少年左右,一直到月上中天,眾人就寢,少年和子爵兩人秉燭夜談抵足而眠,柴大團長也沒找到機會。這一宿柴博鰲一直在胡思亂想,基本沒怎麼睡。
沒想到一大早,這位趙子爵老爺就貼心的把問題給解決了。
趙奮基加入傭兵團可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事,和柴大團長訂立口頭協議,商量傭金怎麼開之類的都是些小事,重要的是,子爵要在臨走前安排好采邑的各種事宜。
陳一諾按照從時空洪流里分析出來的信息給商隊安排的行進道路,是避開了羅斯拉堡的。這是因為羅斯拉堡作為一位子爵的采邑,以及ziyou同盟拱衛克里米亞的一個重要軍事據點,是不可能招待他們這樣的平民商隊的,甚至有可能為了清除潛在的安全隱患,在商隊接近時出兵驅逐。
但現在有了趙奮基趙子爵,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有了羅斯拉堡的通行權,商隊就完全沒必要再在大漠里繞個大圈,直接取道羅斯拉堡,不但能得到同盟騎兵的保護,更節省時間,至少能提前一天抵達克里米亞。
帶著四名護衛的趙子爵,隨商隊和兩個傭兵早晨從堪培拉村出發。還沒到傍晚十分,眾人就抵達了羅斯拉堡。
誰也沒有想到,正是這次臨時的改道,讓商隊幾乎遭遇了一場滅頂之災。正如柴博鰲那張烏鴉嘴所說,他們正正好好的撞上了一個「打劫的騎士」。
趙奮基在城堡里安排的事情非常繁雜。
作為羅斯拉子爵,離開採邑期間必須安排好代他管理的人。他有兩個婚生子,但都不滿八歲,自然沒法承擔這項重任。他的妻子雖然是一位士族家庭出身的女xing,統御下人頗有些手段。但采邑的管理不同其他,很多事情女xing出面是很不方便的。
趙奮基最後是把采邑管理的事託付給了他同父異母的兄弟,扈從坎普。
他和坎普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劍,一起接受教育。雖然趙奮基的母親對坎普從來不假辭sè,但兄弟倆感情很深,絲毫沒有因為一個是婚生子另一個是私生子而相互之間有什麼芥蒂。當初趙奮基的父親想要廢掉他的繼承權,計劃接替他繼承「趙」姓和士族爵位的,就是這位坎普。這事兒過後,不論是趙奮基還是坎普,都沒有因此而淡化這份兄弟之情,相互之間反而更加親密起來。
有兩件事,特別能說明兩者之間感情的深厚。
一是在沒有外人時,坎普往往直呼趙奮基的小名,弗朗西斯。
二是為了避免兄弟之間因為繼承權而產生的隔閡,坎普主動成為了一名劍衛騎士扈從,發下了守貞誓言,終生不娶妻,不生子。
兄弟倆感情好,不等於一家子所有人的感情都好。
趙奮基的子爵夫人就從來對他這個便宜小叔子沒什麼好臉sè。這回趙子爵要離家外出,遊行練劍——子爵夫人自動把丈夫自掉身價給平民商隊做護衛的事兒給忽略掉了——居然把看家的任務交給這個「外人」,子爵夫人能想通才怪。
尤其是趙奮基這還是剛從堪培拉村的情婦那裡回來——雖然趙子爵有情婦這件事大家都盡量瞞著子爵夫人,但只要子爵夫人不是聾子瞎子,這事兒她就不可能不聽到風聲。
更尤其的事,此前不久,趙奮基這個練劍狂人還曾腦洞大開放出豪言,說兩個婚生子成年後誰能先凝練出劍煞,誰就是這個子爵爵位的繼承人,如果都沒凝練出來,就誰都用不著繼承了……
把這些事情放在一起,當妻子的哪怕再賢惠,思想上也不可能轉得過來這個彎兒。於是就在商隊抵達的當晚,子爵和子爵夫人上演了一場火星撞地球。
士族的家務事,哪裡是平民能夠染指的?此時商隊近三十人幾乎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少長一對耳朵,從而能在假裝聽不見趙氏夫婦吵架——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趙夫人罵街的時候,能裝得更像一點。
只有陳一諾一個人沒把這些事兒當回事。對他來說,只要沒有危及生命的時空波動,從而讓他通過時空道標感受到威脅,那麼其他所有事都不值一提。
他現在凝神靜思的,是一路之上趙奮基傳授給他的凝練劍煞之法。
「劍煞之力來自血脈!」——這就是當初那個遊行劍士指點頹廢之中的趙奮基的那句話,如今趙奮基將它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了陳一諾。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句徹頭徹尾的廢話,因為華夏大陸幾乎無人不知,士族的jing湛技藝,全都是基於血脈傳承的天賦,劍士當然也不例外。
但就是這麼一句看似廢話的指點,讓當年還是個十八歲毛頭小夥子的趙奮基茅塞頓開,一下子就領悟了劍術的真諦,從而學會了凝練劍煞。
除了這句話之外,趙奮基還特意多交代了陳一諾一句:「這句話是領悟凝練劍煞之術的關鍵。能憑這句話領悟出來,就能成為劍士。領悟不出來,說得再多也終究是領悟不出來。」
這種幾乎可以說是裝逼裝成了傻逼的神秘主義做派,絕不是陳一諾所喜歡的教學方法。但不論他再怎麼問,趙奮基也決不肯多指點半句。
血脈本身蘊含的力量云云,陳一諾並非第一次聽到過。當初在末世被女騙子阿帕特化身東方未明忽悠的時候,他也曾被告知,「古人類」的dna編碼本身具有吸引先天道種——當世被稱之為「暗能量生物」——的能力。似乎這些複雜的dna經過特殊的運算處理后,能產生奇異的力量。但這種說法既然是出自一位專業騙子之口,可信xing自然就打了很多的折扣,現在是沒法拿來作參考的。
幸好趙奮基不僅僅是動動嘴皮子,他還親自給陳一諾示範自己如何凝練劍煞,這同樣也是當初那位無名的遊行劍士指點趙奮基時的做法。
那天早晨,就在趙子爵腦洞大開宣布將要加入柴博鰲傭兵團之前,天還沒亮趙奮基就拉著陳一諾來到了附近能看到第一縷朝陽的高處。面朝東方,拔劍高舉,做準備下劈狀。
陳一諾在一旁並沒有急著模仿,而是運用時空道標,仔細的觀察起趙奮基此刻身周的各種能量流動和時空波動來。
然後就在天邊驟亮的那一剎那,陳一諾隱隱約約的感覺趙奮基的那一劍似乎已經劈了出去。可眨眼之間再一看,趙奮基依然還保持著剛才那個動作。隨後天光大亮,趙奮基便收了架勢。
「成了!」趙奮基告訴陳一諾,「今天的劍煞已經凝練完畢了。只要這樣連續凝練十五天,我的劍煞就可以再次使用了。」
趙奮基並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一舉一動,身邊的這個少年都已經用時空道標設立了坐標,可以供少年在任意時刻回溯調閱。
此刻,在子爵夫婦搞得整座城堡雞飛狗跳,一百名騎兵,連帶近三十人的商隊和傭兵團的柴團長,全都裝起了聾子啞巴的時候,陳一諾就在那一個人反覆的觀看著當初趙奮基面對朝陽凝練劍煞的那一幕。
還沒等陳一諾看出什麼新的名堂來,他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旋律。仔細一瞧,卻原來是羅斯拉堡的小聖龍寺正在做晚禮拜,幾個少年正在教堂門前旁若無人的唱著聖歌。
這聖歌的旋律陳一諾極為熟悉,歌詞用得雖然是華夏大陸的通用語,但其內容如果翻譯成漢語,則又變成了陳一諾熟悉無比的東西。
「……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它居在生命的氣息中。
古老的東方有一群人,他們全都是龍的傳人。
巨龍腳底下的人們,長成以後是龍的傳人。
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永永遠遠是龍的傳人……」
陳一諾當時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