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料敵須從寬
當天晚上,二沙灣炮台召開執委會擴大會議,討論第二次鴉~片戰爭的問題。
包括軍委、政府等部門的領導同志都列席參加了這個重要會議。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子的。」
鴻臚寺少卿許楠瑩首先彙報,「英國領事文極司脫與我的會談結束之後,我問了他一句,大明與不列顛的雙邊貿易額,去年已經超過三百萬英鎊,遠遠大於你們與滿清的貿易額。為什麼你們還堅決的與滿清站在一起?」
雲瀾鼻子輕輕哼了一下,都已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好問的!
坐在雲瀾對面的雷念平卻把耳朵豎了起來,眼睛緊盯著許楠瑩。
許楠瑩把文件夾合上,舒舒服服的在椅子上坐好,「文極司脫搖搖頭,若無其事的說道,『這是為了遠東的和平!』」
「哈!」雲瀾憤憤的說道,「tmd太無恥了。」
刑部尚書雷念平不以為然的說道,「政治是為利益服務的。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
主持會議的白寶湘輕蔑的一笑,看了一眼馬嘉義。
馬嘉義會意的點點頭,打開講義夾,抽出幾份文件,用不帶有任何感情的嗓音念道,「這些是歐洲華復公司發來的情報。
今年二月份,新任美國駐華公使伯駕來華之前,首先前往倫敦、巴黎,與英、法外交大臣交換意見,共同商議因應東亞局勢的具體辦法……」
「同樣是今年二月,法國內閣舉行會議,一致同意對我大明朝採取強硬措施,通過政治、軍事等多種手段,要迫使我們釋放傳教士馬賴,迫使我們承認他們的自由傳教權……」
……
馬嘉義一連念了幾份有關政治、軍事方面的情報,最後抽出一份文件,「這是今天剛收到的最新情報,英國政府、法國政府已一致通過決議,要聯合派出軍隊,來維持遠東秩序……」
刑部尚書雷念平緊皺著眉頭,插問道,「也就是說,英法聯軍還沒開始組建?!」
「剛剛過去的克里米亞戰爭,讓英法軍隊備受煎熬,至今他們還沒緩過勁。」馬嘉義平淡的說道,「根據情報分析,從調兵遣將組建聯軍,制定計劃準備物資,到英法聯軍出發,最快也要五個月的時間,他們才能在新加坡集積。」
雷念平長長舒了口氣,那就要到今年的九月以後,應該還來得及啊!
「我們的首要目標是進軍大陸,解放華夏。」他看了一眼白寶湘、錢水廷,「如果我們採取一些措施,比如顯示一下強大的武力,同時採取一些貿易的讓利政策,是不是有可能避免,或者推遲這場戰爭?」
雷念平是團隊的老同志,雖然已從執委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他說話還是那麼耿直率性,直言不諱。
馬嘉義咳嗽了一下,「根據香港過來的情報,海警隊乾淨利落的幹掉愛蒙特號,英法列強落了面子,包令和顧思已經發誓,一定窮追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事在人為嘛!」雷念平眉毛一揚,毫不在意的說道,「你們過去不是經常說: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總參謀長李達冷冷的說道,「英法列強組建的常捷軍,已經橫阻在廈門、福州的海面上,除非我們取消大陸計劃,否則與英法列強的戰爭就不可避免。」
取消大陸計劃?
這好像不太可能!
雷念平一時變得有些嘴塞。
「呵呵!」首輔錢水廷笑著搖搖頭,「看來,這場戰爭是不可避免了!」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主管軍隊事務的王鐵鎚說話乾脆利落,言簡意賅。
關於應對二鴉的問題,以李達為首的參謀部門已準備了好幾套方案。
其中一種方案,首先是出動強兵,大舉猛攻閩粵,威懾英法諸國。然後看著香港,引弓不發,等待英法聯軍如何應對。也就是后發制人,適可而止,只要把英法聯軍打疼、打怕、打退,盡量控制戰爭的規模,最好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還有一種方案比較激進。就是奪取閩粵之後,直接進兵香港,先下手為強。然後以逸待勞,等遠道而來的英法聯軍進了南海,直接拿下馬六甲,關門打狗,一戰取得東亞的主導權。
「二鴉是遲早要打的,我認為晚打不如早打,打就要打得讓他媽媽認不得他們!」
以王鐵鎚、李達為首的一幫人支持后一種方案。
「軍隊的同志們,還是很有氣魄的。但我們現階段的首要目標是什麼?」錢水廷笑容可掬,抑揚頓挫的說道,「是奪取全國勝利,我的同志哥啊!」
「錢水廷同志說得很有道理。」雷念平馬上說道,「我認為,與歐美列強的戰爭最好是后發制人,適可而止,只要把他們打疼、打怕就行,沒必要過多擴大戰爭的規模。」
「雷念平同志說得好啊!」毛辟點頭表示贊同。
他主管意識形態工作,這段時間特別重點研究了一下tg黨史,想從中找些借鑒。
毛辟感慨道,「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沉著應付、韜光養晦、有所作為。短短三十年,中修一下子就崛起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這樣的韜略非常值得我們借鑒。」
這傢伙也變修了!
雲瀾掃視了一下毛辟、錢水廷,心裡冷笑了一下,「我來說幾句~!」
他直接就講述了下午那幾個參謀的驚訝神態,「我們很多同志腦袋裡面缺乏一種朝氣,他們做什麼事情,都要物資、人員、籌劃準備齊全,還有與歷史事實不能相差太大太遠,這才同意開展行動,否則就感到困難重重,壓力山大……」
最後雲瀾話鋒一轉,帶著一股激情說道,「我們的目標並不只是單單一個華夏,我們的目標是亞洲,是全球,是星辰大海。我們必須義無反顧、一往直前,沒有這樣一種大無畏的氣魄,也幹不成這樣史無前例的大事情。」
雲瀾就事論事,直指團隊中的一種現象,毛辟和雷念平等人全都不開口了。
「雲瀾同志說得很對,我們的事業前無古人,必須要有很大的氣魄。」錢首輔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但我覺得,咱們行事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講究輕重緩急。」
雲瀾頭一揚,想要再說些什麼。
「說起來,戰略方針也就是兩種,一是激進,一是保守。」白寶湘咳嗽一聲,及時把話題接了過來。
他淡淡一笑,「我覺得這兩種方略都有可取之處,只不過『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道』,如此而已!」
大家全都笑了起來。
「話是這樣說的。」錢水廷一邊笑,一邊說道,「但我們是不是要師出有名!是不是要做到有理有據有節!是不是要讓英法諸國輸得口服心服!」
錢水廷這一席話立即遭到任雪峰的反駁。
「我覺得咱們好像進入了一個誤區,因為咱們不想學鬼畜搞殖民主義、霸權主義,所以幹事情,總是束手束腳,講究什麼文明道德,講究什麼以理服人。」
任雪峰是執委會辦公廳主任、中~宣部部長、政研室主任,他對團隊中的一些保守傾向早就表達過異議。
他掃視了一下錢水廷、毛辟,「這樣有意義嘛!」
「當然有意義!」雷念平毫不客氣的說道,「咱們是文明人,必然按照文明的規則出發行事,而不是毫無顧忌,任意妄為。」
「文明規則?!」任雪峰淡淡一笑,「從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在商業資本主義和工業資本主義的發展過程中,西方以帝國~主義的戰爭和對殖民地的征服與剝奪,來完成這原始的資本積累的過程,殺人遍野,十室九空!」
「面對身披文明外衣的兇殘鬼畜,有人竟然要求按照什麼文明規則辦事?」他嗤笑著說道,「請教一下雷念平同志,我們來到這個時空,到底為的是什麼?我們這幫人是來循規蹈矩,推行溫良恭儉讓的嘛?是來學習雷鋒好榜樣,做好人好事的嘛?是來宣傳世界大同,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的嘛?!」
「這還要說嘛!」雷念平臉色有些難看,「近期中期遠期,總共是三個目標。我們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解放全中國。」
「解放全中國,這只是我們的一個目標,我們的動機是什麼呢?我們的根本出發點是什麼呢?」任雪峰自問自答的說道,「那就是為了華夏,為了讓華夏騰飛。」
他激情澎湃的說道,「這個世界的規則,應該是由我們制定;這個世界的話語權,應該由我們來主導。如果一味的循規蹈矩,講什麼文明人權,講什麼民主自由,講什麼宋襄公之仁,來到這個世界,還像中修、后清那樣的憋屈,咱們這些人還不如讓豆腐塊砸死算了!」
「對的!對的!」雲瀾頓時激動起來,「我們是來搞華夏革命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
「雪峰同志、雲瀾同志說得很對!這世界的遊戲規則,話語權,在實力允許的情況下,我們自當是當仁不讓,全盤接受。」錢水廷仍是一臉的風輕雲淡,「但在這風譎雲詭的關頭,我們必須沉著冷靜,抓主要矛盾,集中精力辦好自己的事情,儘速完成第一個目標,然後才能騰出手來,與歐美列強爭鋒對決。」
「我是這麼看的。激進一點也好,保守一些也罷,這不一定取決於我們的。」白寶湘神情自若,「起初我們只想解放閩粵,但鬼畜成立常捷軍,橫阻在福州、廈門近海。」
他掃視了一下會場,沉穩的說道,「福州、廈門我們一定是要解放的,常捷軍膽敢阻攔,必將招致滅亡!」
會場非常安靜,大家全都挺直身姿,靜靜的注視著白寶湘。
「等我們打下閩粵,兵鋒直指香港,英法鬼畜一定會進兵遠東,駐屯香港。這個時候,你想要避免戰爭,你想要控制戰爭規模,我們說了不算!」白寶湘端起茶杯,淡淡說道,「鬼畜將採取何種舉措,誰也說不好。但是料敵須從寬,不達到一定的戰略意圖,他們絕對不會乖乖撤軍的。」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道,「英法的經濟利益,我們可以滿足,但他們想要攫取遠東的特權利益,想要維持滿清政權的野蠻統治,這個我們誰也不會給予。」
「所以~」白寶湘一拳頭錘在桌子上,「我認為,小打不如大打,保守不如激進,與其被動受敵,與其左支右絀,還不如一戰就把英法趕出南海,還不如一戰就奪取東亞的主導權,這是華夏民族、華夏人民賦予我們的光榮使命!」
「啪啪啪!」錢水廷帶頭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