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李夏銓

三十六章 李夏銓

「算他們識相!」

看著城門樓上的白旗,王文禮哼了一聲,內心也鬆了一口氣。

俗話說,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明軍想要儘快的把朝鮮半島牢牢的抓住,只能是以朝治朝,這就需要大批願意投效的朝奸。

城門很快大開,中軍打著白旗,帶著近千名高麗士兵,出城繳械投降。

征韓軍配合陸戰隊,圍捕潰兵、收繳武器、接收倉庫官衙……,入城工作在經過短訓的民政骨幹的操持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將近中午時分,一群官奴婢吹吹打打的排列兩廂,姜昌一帶著都事、中軍等輔助官,以及六房官吏恭恭敬敬的從城內迎了出來。

姜昌一等人全都穿著極類明人衣冠,只是紗襯窄,帽翅短的朝鮮官服,按照藩屬迎接上國天使的儀注,設立香案,跪伏在地。

雲東明一身大紅的明朝官服,騎馬屹立在城門前,王文禮、島津忠教同樣的一身裝扮,騎馬佇立在雲東明的身後。

雲東明是執委會派來的欽差特使,正式官職為東海宣慰司宣慰使。

因為二鴉爆發就在眼前,需要儘快穩定東海形勢,執委會決定加速推進兵伐朝鮮,組建東海宣慰司,讓雲東明乘坐飛艇緊急趕到五洲列島,統管征韓一切軍政事務。

執委會調整島津忠教為宣慰司同知,協助管理民政,同時兼任五島知州;任命王文禮為東征提督,統率征韓水陸兩軍。

文宣官員再次高聲宣示《大明告高麗百姓書》。

「……爾三韓子民,先秦為箕子之封,與漢有衛氏朝鮮,漢後有金氏新羅、王氏高麗、李氏朝鮮,兩千餘載向來為中華藩籬,與華夏文明同根同源、一脈相承……

而今我大明朝廷特發精兵十萬,艦船千艘,會獵東海,只為驅除韃虜,恢復華夏,還炎黃子孫朗朗乾坤!

大明王師軍紀如鐵,令行禁止,秋毫無犯,三韓百姓如能安分守己,遵紀守法,均可照常安居樂業!一切文武官員,如能效忠華夏,效忠大明,均可照常留任!」

李氏王朝的官方語言是漢語,朝鮮諺文主要是婦女和下層百姓使用。許多小吏即使不會口說漢語,也都能閱讀和書寫漢語。

「恭迎天朝上使!」

聽完文宣,一眾朝鮮官員忐忑不安的心情安穩了許多。

王文禮、島津忠教翻身下馬,滿面春風走上前去,把姜昌一等人攙扶起來,「爾等深明大義,能夠懸崖勒馬,挽救濟州城百姓於水火,可謂是大功一件。」

濟州城周長三千九百十步,比國內大部分繁華的州府城池都大。城牆圍住了大片的田地、樹林,中間散布著一個個火山石壘砌的小房屋,就像是一個被城牆包圍住的田野。

城內居住的人口不到一萬,其中百分之六七十是官奴婢。

雲東明、王文禮、島津忠教進濟州府城的時候,闔城百姓扶老攜幼,跪迎在道路兩廂,道路兩旁黑壓壓跪滿了戴著斗笠,穿著白衣的朝鮮官奴婢。

「公子!倭寇進城,姜昌一敢搞這麼大的動靜。」一個壯漢俯伏在地上,嘀咕起來,「這可是堂而皇之從賊啊,他就不想再在高麗官場混了!」

壯漢身邊的那個年輕人臉色微微發青,低聲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我現在是流人,是官奴婢,不再是公子了!」

「公子,不管您現在如何,王族身份卻是無可爭辯!」鄭養浩聞言心裡極不好受,「您千萬要有信心,想當初,當今王上也曾經……」

「住嘴!」李夏銓幾乎要吼了起來。

他就是因為爭奪李氏王朝的大位,失敗后被流放到了濟州島。

1849年,朝鮮憲宗病危,沒有子嗣。李夏銓在李氏王族中聰慧過人,而被人們看好,認為是憲宗死後的王位繼承人。

憲宗死後,一場圍繞王位繼承的鬥爭隨即在宮廷展開。一番龍爭虎鬥之後,恩彥君李??的孫子李元范被最終選定,成為憲宗的繼承人。

作為失敗者,李夏銓被當成危險分子,流放到濟州島,成為監營管轄的官奴婢。

每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就要床上爬了起來。匆匆喝完一碗稀稀的大麥粥,就要出門砍柴,直到天黑方能回營。

流放到濟州島,已經有六個年頭。李夏銓也從才華橫溢、風度翩翩的王孫公子,變成一個滿臉風塵、勞勞碌碌的樵夫。

相像往日的榮光,李夏銓深深嘆了口氣,這種苦難,什麼時候才是頭啊!

鄭養浩是李夏銓家的家生子,一直給李夏銓做的伴當。李夏銓入罪流放,他也一路相隨,不離不棄。

鼓樂聲響起,雲東明、王文禮、島津忠教在姜昌一等人的陪伴下,帶著幾十個護兵,騎馬從李夏銓身前走過。

俯伏在地的李夏銓側過臉瞥了一眼,他不由一驚,這可是明朝官服啊!

鄭養浩悄悄抬起頭,看著王文禮、島津忠教遠去的身影,「公子,倭寇的穿著,怎麼與圖畫上的明朝官服很相像啊!」

李夏銓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剛才城外一直在廣播《大明告高麗百姓書》,李夏銓也就是聽聽而已,並沒有當回事。這會兒,他把剛才聽到的那些文宣語句細細的咀嚼了一下,「兩百年前的大明王師,或許真的回來了!」

雲東明、王文禮、島津忠教騎馬走過下馬牌坊,在濟州牧官衙門前停了下來。

濟州牧官衙是濟州島的政治、行政中心,建築形式與大明官衙有些相似,也是全濟州島最氣派的房子。

在官衙東軒,雲東明見到了五花大綁的朴廷桓。

「我是大明朝東海宣慰司宣慰使,濟州島就是宣慰司行轅所在。」雲東明悠悠的說道,「朴大人倘若願意投效,濟州知州就是你的了;不願意投效,我現在就可以放你回高麗全羅道。」

朴廷桓鎮定了一下心神,「大人口口聲聲自稱大明朝官員,奉的也是大明朝的欽命。卻不知大明朝與我高麗世代交好,今日如何無端生事,想要霸佔我濟州島。」

「世代交好,那是兩百年前是事情。如今李朝與滿洲韃子打得特別火熱,今春賀正朔,琉球、日本全派使臣前往台灣,只有你高麗國的使臣去的是北京城,向建夷卑躬屈膝。」

雲東明不急不躁,「犯了錯就必須受到懲罰,李朝辜負大明朝的信任,忘了自己也屬於華夏,所以必須受到懲罰。」

回去,回去不死也要脫層皮,流放絕對是跑不掉了!

朴廷桓喟然嘆道,「下官願意投效,願意投效大明!」

入城式結束之後,李夏銓、鄭養浩剛一回到大長屋,又被監營的小吏趕去砍柴。

李夏銓被流放到濟州島,一直就住在官奴婢集體住宿的大長屋裡。也許是為了方便監視,監營一直不肯批准李夏銓自己蓋房,出去單獨居住。

在荊棘叢生的半山腰,鄭養浩把外衣綁在腰上,捲起袖子,奮力砍著面前的一顆乾枯的樹木。李夏銓就在他的邊上,幫忙把砍倒在地的枯樹,再砍成一段一段。

一個時辰過去了,李夏銓整出了四捆高高的柴火垛,滿頭大汗的癱坐在枯葉上面。

鄭養浩在火堆旁,已經烤熟了一隻野兔,「公子,給!」

李夏銓靠著一棵大樹,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烤肉。

官奴婢一年到頭吃得是大麥粥、蕎麥粥,李夏銓依靠山上抽空打獵得來的野食,頑強的支撐身體需要的能量。

每天的三點一線,起床上山砍材,晚上回去睡覺,李夏銓雖然沒有練就一身鋼筋鐵骨,身體卻得到良好的增長,原本纖瘦的身子變得健壯起來,文弱的身體也能看到清晰的肌肉。

太陽已經西斜,兩人挑著沉甸甸的擔子回到濟州城。城門處四個荷槍實彈的明軍士兵在站崗,城牆上還貼著一張明軍的安民告示。

李夏銓瞥了士兵一眼,低頭挑擔進了城。

這些士兵好奇怪啊!

一個個身穿奇怪的對襟小褂,頭上的帽子戴的是嚴嚴實實,好像是髡了發。聽他們說話,漢語非常的生硬,明顯就是日本人。

不過看安民告示,感覺就有一點中華天朝的印跡。

這到底是倭寇?是大明王師?還是掛著大明外皮的海盜?

李夏銓正思索著,迎面就看見都事金春永帶著幾個官奴婢走了過來。

「哎呀!你們這幫該死的奴才,怎們能讓夏銓公子這麼辛苦!」金春永一臉焦急的模樣,胸前還掛著一個帶著照片的胸卡。

幾個官奴婢趕緊上來,七手八腳的把李夏銓、鄭養浩肩上的兩擔柴接了過去。

濟州牧官衙已經成為東海宣慰司行轅,門前豎起了一面日月紅旗,四周警戒的哨兵荷槍實彈,刺刀閃閃。

哨兵認真檢查了金春永的胸卡,允許他把李夏銓、鄭養浩帶進了官衙。

在官衙后衙,李夏銓在一群官婢的服侍下,經過一番梳洗打扮,換上了乾淨的內衣,穿上道袍。

道袍是這個時候朝鮮士大夫、儒生的常服。

豐盛的晚餐之後,李夏銓、鄭養浩兩人被安排在一間凈室內。

房間收拾得非常整潔,炕桌上放著一盞煤油燈,還有《鐵幕降臨》、《復興黨宣言》等書籍。

李夏銓借著煤油燈,不住的翻閱放置在炕桌上的書籍。

「公子,前後這幾排廊房,下午全都安置滿了,住進的全都是官吏、士大夫出身的流人及其家眷。」鄭養浩左右無事,悄悄出門打探了一圈,「公子!他們這是何用意?不會是別有用心吧?」

鄭養浩一屁股坐在地炕上,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李夏銓放下書籍,笑著抬頭說道,「既來之則安之,他們這樣安排,當然是認為我還是有一點用處。」

第二天早上,雲東明站在濟州城牆上面,朴廷桓垂手站立一旁。

濟州城內外一片蔥綠,朝鮮農人頭戴斗笠,身穿著白色傳統服裝,一邊在田中忙著農活,一邊歡快的放歌。

歌聲悠長顫抖。一人放歌,四下應和。

「不錯!」雲東明點頭讚許,「朴大人,你要協助明軍,儘快穩定住濟州島局勢,讓大明的光輝,普照整個濟州島。」

回到官衙,監營小吏把李夏銓帶到了雲東明的面前。

李夏銓看了一個晚上的書籍,眼睛有些充血。他不卑不亢,深施一禮,「學生拜見天使大人!」

「李元范得位不正,認賊作父,死心塌地投靠滿清韃虜!」雲東明直言不諱的說道,「高麗國是未來華夏相當重要的一環,大明需要一個通曉歷史發展大勢的,願意致力華夏共存共榮的,與大明緊密合作的新高麗王。」

李夏銓當即跪倒在地,「夏銓願意投效大明,為華夏復興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雲東明滿意的點點頭,根據史料,李夏銓聰慧過人,看來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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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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