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個死屍有點怪
司徒白活二十三歲。
一事無成。
曾經作為省醫學院學渣而聞名於學院里。不過在這個偉大的時代里,任你多麼渣,依然可以畢業。可惜他實在沒有多大的背景,除了打遊戲之外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技能。他的想法本來是好的,那就是進入職業電競隊里做一個職業的遊戲玩家。可惜事與願違,在他畢業之後,他老爸一意孤行花錢買通了關係,想讓他進入市中醫院裡面上班。
對於此事司徒白活曾經作為激烈的對抗,甚至不惜以離家出走來威脅。
對於司徒白活的對抗,他老爸作出更為激烈的抗議,「你好好一個醫學院里畢業出來的,竟然跑去打遊戲?!你要我們這兩個老傢伙的臉往哪裡放?你要是真的跑去打遊戲,老子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借酒澆愁愁更愁,白老爹自然懂這個意思,所以他並沒有做出這樣沒有意義的事情。他做的事情比喝酒當然更激烈也更慘烈,那就是喝敵敵畏。當一個人能把敵敵畏當酒一樣喝得豪氣干雲的時候,你就可以想象到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最高境界了。你可以嘲笑他的無知,你可以鄙視他的短視,你甚至可以唾棄他的固執,但是他這個人的本xing是值得尊重的。
司徒白活的父親就是這樣死的。
當白老爹躺在醫院的太平間的時候,司徒白活靜靜的站在那裡,低著頭看著他老爸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一人一屍沒有話語。事實上司徒白活很想對他老爸說幾句話,但是他知道老爸已經死了,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如果這個世界果然有鬼的話,也許還可以交流一下子。他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鬼,雖然那時他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從那時起,他就在這個醫院裡上班,而且上班的地點還是在這個太平間里。也算是了了他老爸的一樁心事。
他已經在這裡幹了兩年。這兩年裡,他從一個有些幼稚的、充滿不切實際幻想的大學畢業生蛻變成為了一個麻木的、寂寞的、在別人眼中有些**的、又有些市儈的太平間管理員。整個太平間里就只有他一個管理員。
這只是一個最最簡單最最傳統不過的太平間。這裡沒有冰櫃,這裡只有一台功率並不大的空調。通常在醫院裡死了人,屍體只是在這裡放一夜或是兩天的,然後就會被死屍的家人接走,或回家或去殯儀館冷凍,再加上這台小功率空調還有些作用,所以平常也沒有說屍體發臭的事情發生。當然,平常里司徒白活也會噴些消毒液和香水,所以這裡的環境並不會太差。為了平常工作的效率,他還特意申請了一台電腦,而且還聯了網!所以他平常沒什麼事就上上網,除了沒有人說話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還好。
關於在這裡用電腦的事,本來醫院裡是不太同意這麼乾的。但是這太平間里也就只有他一個活人,以前在這裡做過事的人,似乎都出意外了,而且也一直招不到其他人,所以就只能遷就著他了,要買什麼就給他買吧,要不然這太平間里就沒有一個管理員了!
只不過有些人內心深處潛藏的那一絲惡毒的想法還是會不時的冒出來:司徒白活這王八蛋怎麼還沒死呢?
據小道消息,據說在這市中醫院干太平間管理員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以前在這裡干過的人下場都很慘。有的是出了車禍,有的更是家破人亡。竟然沒有一個能例外的。當然,除了這個司徒白活之外。因為一直招不到人,所以司徒白活的工資待遇在這醫院裡算是很不錯的,竟然達到了副主任的級別——他還掛了一個職位「太平間代理主任」,相當於醫院副主任級別,平常里若是有人前來認領屍體,還少不了白包什麼的——這可是這鬼醫院的行規。
若不是真的太過邪門,估計很多人擠破腦袋也要進來這裡上班。
現在是夏天,天氣很悶熱。而且這裡的空調竟然還壞了!
到現在為止空調已經斷斷續續壞了三天。剛剛壞的時候因為這太平間里並沒有死屍,他倒是並不在意,只是打電話通知了賣空調那裡的售後一下。然後就在那悶熱的環境里上網打遊戲。這裡沒有死屍並不是因為最近醫院的醫生水平有長進,而是因為最近醫院的生意太差了。
他本來以為這一段ri子會比較清閑的,但是意外卻發生了。空調壞的第二天,他一大早來到醫院大門的時候,護士長那張似乎每個人都欠她十萬八萬的死人臉就出現在他的面前,冷冰冰地說道:「昨天晚上有個嫌命長跳樓自殺的傢伙摔成了一坨肉泥。」
對於什麼「肉泥」之類的司徒白活早就有了免疫力,所以他並不在意,而只是淡淡地問:「跟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昨天晚上就已經送去了你那裡,現在正在等他的家人過來認領。」
「啊?不會吧?不是摔成了肉泥嗎?怎麼還進醫院的?」
護士長的死人臉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依然冷冰冰地說:「據說是昨天晚上那坨肉泥本來還有點心跳的,所以就有人打電話叫急救,醫生到場時依然有心跳……看來果然是嫌命長的傢伙,命竟然那麼硬,都成肉泥了竟然還有心跳。救是一定要救的。管他救得活還是救不活。所以就拉到醫院裡來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救活,所以就送你那裡去了。」
這樣一說倒是勾起了司徒白活的好奇心。莫非真的成了肉泥還有心跳?那也太驚人了。
所以他急急地跑到太平間里,就看到一輛推車上放著一具屍體,上面蓋著白布。整個太平間里就只有那一具屍體,所以那一定是「肉泥」了。
現在還是大清早的,所以這太平間里並不熱,但是現在他也有點想罵娘了,昨天剛剛叫人來修理空調,結果用不到半天又壞了。他拿起電話,用惡狠狠地語氣跟電話那頭的空調售後服務的女接線員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限他們半個小時之內就要出現,要不然屍體臭了到時鬼魂跑去找他們報仇就不關老子的事了!
他可懶得去想象那女接線員嚇得有多慘,而是帶著好奇心來到了那坨肉泥的面前。掀開白布的一角,就可以看到那張變了形的臉。臉皮很白,整張臉幾乎都塌陷進去了——這人一定是臉先著地的,而且那棟樓一定很高,要不然怎麼可能把整張臉都摔成了白板呢?
可以想象這人原本也算是一個英俊的男人,那鼻子眉毛和臉型,無不顯示著他生前的英姿。
然後他就發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就是這人雖然面部——甚至是整個腦部的骨頭都已經粉碎,但是臉皮怎麼沒有一點傷?如果說臉上和頭上原本有血跡而被擦掉的話,那麼總有傷口吧?
他沒有看到傷口。
為了檢查得更加仔細一點,他還特意把那頭轉了轉。
脖子還沒有硬,就好像生前一樣生動。皮膚沒有變成**的,依然還有彈xing。整個頭部沒有一絲傷口,連個小小的擦傷都沒有。
這事情就詭異了。
莫非這臉皮是鐵打的不成?還是厚到了一定的境界?
司徒白活想不明白。以他以前學渣的知識量來說,這件事情他還無法解釋。
「我死得好慘……」這個聲音是個男人的聲音,而且還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司徒白活幾乎要跳起來,然後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
「媽的,去死,老子是什麼人,你還嚇得到我?」司徒白活惡狠狠地轉頭。
宋命吐了吐舌頭,說道:「你可把小心嚇死了。你這人,就是沒有一點情調,本來我還想把小心介紹給你呢。空調有事,你直接打電話給我就好嘛。」
宋命算是司徒白活所剩不多的朋友之一。而且最近越走越近,算是交情相當好了。
「你還說空調!趕緊去修好!」
「我看看這死人到底什麼樣。」
「最好不要看。」
「看看又不會少塊肉?聽說你們干這行的都會有點小手段的,對不對?你什麼拔金牙啊什麼的,不都是你們的專長么?」
「現在還有誰會裝金牙的?」
「也對。」
宋命看司徒白活並沒有阻止他的意思,當下掀起白布一角,然後就嚇得臉都白了,轉頭乾嘔了幾聲,可惜嘔不出來。
「他媽的……這……看來怎麼死,都不能跳樓死!」宋命再不敢看這死屍,只想趕緊修好空調,以後再不來這鬼地方。以前他看過死人,但是沒有見過么恐怖的死人。
在宋命修理空調的時候,司徒白活還問了一聲:「喂,這次怎麼來這麼快?我打電話也才幾分鐘嘛。」
「幾分鐘?老大,我都要被小心給逼瘋了。她向我哭了半個小時,我這才趕過來。還幾分鐘?」
半個小時?
司徒白活拿出手機看看時間,竟然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時間去哪兒了?
宋命乾的活還是很靠譜的。這空調修好之後果然運行得不錯。
等了一天,依然沒有人來認領這具屍體。
這事情就真的有點詭異了。
為這事他還特意找了院長一次。
「這個事情嘛,有點麻煩。」院長扶了扶老花鏡氣定神閑地說。看他的樣子聽他的語氣哪裡有「麻煩」。
「怎麼麻煩了?他從哪裡跳樓,就從哪裡找起嘛!那些jing察都是吃乾飯的?」
「jing察的事,我們怎麼管得了呢?」
「莫非是要等他們結案?」
「……據說沒有立案。jing察認定這只是一宗普通的自殺事件。」
司徒白活明白,「事件」跟「案件」是不一樣的。
「既然沒有立案,那就趕緊讓他家人來領回去。」
「這個事情真的很麻煩。他的家人jing察也在找。不過據說遇到麻煩了。因為這人沒有身份證,沒有護照,也沒有手機……反正他沒有一切應該有的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你說,怎麼找?再說了,他也不是那棟樓裡面的人,連監控都顯示他根本就沒有進過那棟樓。你說,怎麼找?他也沒有前科,所以指紋也根本就不用提了……而且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是,就算他有前科,查指紋也沒有用。」
「為什麼?」
「你沒有看過那屍體嗎?」
所以司徒白活又特意跑回來檢查那具屍體。這是他第二次看這屍體。
過了一整天,屍體依然還是那個樣子,並沒有一點腐壞的意思。這一點又讓司徒白活吃了一驚。要知道,死亡之後細胞內部會分化出一種酶,這種酶會使細胞破裂溶解,所以屍體若是不把這種酶破壞掉的話,是會腐爛的。當然,這是一種從內部開始的腐爛,速度並不快。
這一次司徒白活首先看的是屍體的手。
這是奇怪的手。粗看起來跟平常人的手掌差不多,手掌很薄很寬,手指卻不長。而且手指上的指紋看起來很不一般。指甲也沒有特別之處。
這手掌看起來並沒有特別出奇之處,而且指頭上明明還是有指紋的嘛……
而忽然他就明白過來了不對勁之處。
常人的指紋一般都是一圈一圈的,而這死屍的指紋卻是橫紋……而且……這哪裡是指紋!明明就是手指第二節的掌紋!難怪這死屍的手指這麼短,明明就只有兩節而已!
而死屍的大拇指,自然就只有一節了!
明明少了一節的手指上竟然還能長出指甲來。
司徒白活差點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特意跑到另一邊查看另一隻手掌,果然還是一樣。而且更讓他吃驚的是這手掌的骨頭竟然全都摔碎了。摸起來就像沒有骨頭一般。
「就算是跳樓,也不可能把手骨全都摔碎吧?這明明就是被壓路機壓過嘛!」
這分明不是跳樓死的。
司徒白活知道他能看得出來,別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出來。可是為什麼沒有人去查呢?而jing察根本就不立案。
事情已經詭異到了一定地步了。
到了這一步,他乾脆把白布掀開,他倒要看看這人到底是怎麼了。
整個死屍比較扁,可以看得出來它身上的骨頭基本上都碎了。可是這個皮囊竟然沒有一絲傷口,也就是這個皮囊讓它保持了一個「人」的形態而已。
「砰!」
這裡實在**靜了,這一聲忽然的響聲嚇了他一跳,以為又有什麼人來了,可是轉過頭,哪裡有什麼人?
「砰!」
又是一聲。
聲音並不響。
這第二聲他終於聽出來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了。
這是……
「砰……砰……砰……」
隨著這並不響但是此時聽起來如此刺耳的聲音不間斷地響起,死屍的骨頭全斷的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著。
心跳?
司徒白活從來沒有感到如此怕過。
一個死屍,竟然……竟然……忽然……有了……心跳……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心臟啊?!
他獃獃地站在那裡,臉sè一片白,心裡在打著鼓,明明要跑的,可是兩條腿不知道怎麼搞的卻只有力氣抖來抖去根本就沒有辦法跑。在那一瞬間這兩腿好像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樣。
時間就這樣過了五秒。而在司徒白活看來好像比一年還長。
五秒鐘剛過,他的腿好像從遙遠的天邊回到了他的身體上,他的頭腦里立時有了主意:跑!
他剛要轉身,正此時,那屍竟然呼地一聲彈了起來!
這個動作就好像有人沒有抱頭做仰卧起坐一般忽然起身,上半身與下半身成九十度角。在做完這個動作之後,屍體那雙閉著的眼忽然睜開!
一隻普通的眼,一隻綠sè的眼。
就這樣看著司徒白活。
司徒白活嚇得把剛剛要跑的勇氣也失去了,睜大著眼張大著嘴看著這詐屍的死屍。
兩眼對兩眼!
在那一瞬間,死屍白板一樣的臉竟然在變化,它像是一個氣球一般在鼓起,竟然在那一瞬間恢復到了正常的樣子。
「他媽的真是一個型男!」——司徒白活竟然在內心深處發出這樣的感嘆!
死人臉在恢復到正常形態的瞬間,一口黑血就噴了出來。
司徒白活離死人臉很近,而且因為驚嚇眼睛和嘴巴都張大著,這一口黑血竟然大半都噴到了他嘴巴和鼻子裡面。
這口血一進嘴裡,司徒白活立時感到呼吸一窒,竟然把嘴裡的血吞進去大半。這才猛地跳開,不要命地往外面跑。
「救命啊……詐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