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178【正隆二年】
面對跪在帳內的酋茲,沃拖雷一言不發,其他貴族此刻沒了看樂呵的心情,全都戰戰兢兢的低著頭。此戰痛失了四萬餘精兵,折損了多員大將。之前不過是臨陣撤退,世襲貴族都因此丟了命,現在要如何處置酋茲,誰都不樂觀。
沃托雷緊蹙著眉頭,手揪著自己的頭髮,揪著揪著,沒用准力氣,竟然揪了一撮下來。仔細一看,竟然有了幾根白髮,沃拖雷覺得有些索然,鬆手將它們丟在地上。
「你們都出去,你!留下。」沃拖雷沒有抬頭,但是大家都明白這意思,趕緊都退了出去。
大帳空了,沃拖雷才抬起頭,看著酋茲,突然!猛地將面前的桌案推翻在地,又將一旁的酒盞摔在地上,黃金的酒具乒乒乓乓滾了一地。
「你說!你說!我怎樣才可以!不殺你!混蛋!你這個混蛋!」沃拖雷咬牙切齒的壓低音量。
沃拖雷似乎是在問自己:「想個辦法,立刻想個辦法,我要攻陷京城!立刻!快想個辦法,要不然我真忍不住要殺了你!」
酋茲跪在地上,並沒有被這憤怒的情緒感染似的,經過了認真的思考才緩緩回答:「我們還有京城前的那個壕溝。」
用常規的辦法攻城已經不可避免,因為大齊的皇帝似乎沒有選擇逃避。
拉鋸戰?沃拖雷開始衡量盤算:「別忘了玉龍關還有我們的老對手。」
「而且,我見到了魏池。」
沃拖雷睜大眼睛看著酋茲:「魏池?」
「是的,阻擊援兵的就是他。」
「哈!哈!」沃拖雷轉動著手上的金環:「這個人是個有趣的人。」
「我和他偶然相遇,刀劍相向。」
「你殺了他?」沃拖雷有一絲驚喜。
「沒有。」
「這個小白臉竟然近戰打敗了你??」
「沒有。」
「你的意思是,你,」沃拖雷簡直忍不住咆哮:「放走了他???」
「王上,的確是這樣的。」
這種作為的確符合這個人的性格,沃拖雷覺得不止是吃驚,自己的感受很複雜,一部分是因為酋茲,另一部分是因為魏池還活著。
「王上,其實我一直認為如果不能智取京城,那基本難以攻克。如今智取之法一定還有,但是風險顯然較大。齊國皇帝因為貪圖功績丟了性命不說,還至國家於險境。如今我軍若是得巧攻陷京城,當然是好,但如果真的在此久留卻不能攻取,可就不是腹背受敵這樣簡單的事情了。」
「你覺得因為我輸給過這個小白臉,你就擔心自己會輸給他?」
「這倒不是,」酋茲突然一笑:「若是難以攻克的強敵,我怎會捨得放他走?放他走是因為,我認為京城的確難以攻克,即便強求意義不大,殺了他不過是多死一個人,局勢不會因為他的死活有任何變化。今日清晨,我軍潰敗之際,城門上響起了鼓樂,似是數百人合奏,因此,我推斷,京城裡一定有一個人,他意志堅定,擁有扭轉時局的力量。因此,我不能再鋌而走險。京城唯有一舉攻破,如果拖延戀戰,局勢定會有變,敗兵之罪,難以相抵,我已經思量清楚,還請王上不要為難。」
沃托雷品味著酋茲的話——局勢有變?
秦王、王允義,這些人都還沒有動靜呢。自己為何要拍最得力的酋茲攻打京城?其實自己很明白,這是一場輸不起的戰爭,齊國皇帝的前車之鑒擺在這裡,自己攻克京城即能坐擁中原,但反之則不過是黃雀口中的螳螂小蟲。王允義和秦王的兵力都是現成的,要趕來京城救援不需要太久的時間,比不得封義之戰的敵我懸殊,如今真是刀口舔血。
沃托雷解開了綁在酋茲身上的繩索,示意他陪自己一同走出大帳。漸暗的霞光籠罩著戰場上的硝煙,為了補給京城門口那道壕溝的軍需,漠南的軍隊不得不靠近京城。沃托雷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遠方,表情非常嚴峻。
直至星光初上,沃托雷才定了決心:「我不能放棄,我給再給你四萬人,你自己去找機會,大概給你十天的時間,你可以撤退的時候,我會給你指令。」
酋茲聽到沃托雷的決定,暗嘆了口氣:「遵命。」
寫給王允義的信以及發給秦王的旨意都已經到達了這兩個人的手上,但是余冕等到的卻是胡潤之!
胡潤之的出發沒有驚動任何人,在帝國官僚平穩運行之時,即便這個消息不能抵達京城,這個消息應該通知地方,但是秦王和王允義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十幾萬人已經奔襲在來京的路上。
酋茲依照沃托雷的部署,努力利用已經攻佔的戰壕組織攻城。沃托雷在掠奪中原財富的同時開始小心準備迎接援兵。
黃雀來了。
沒有十天,不過是三天,胡潤之的部隊和沃托雷的駐紮部隊輕輕擦過。
胡潤之有些抑鬱的發現京城並沒有如他所算失陷,經過短暫的試探,他將自己的大部隊駐紮在了京郊。
沃托雷很快打探到了對方將領的姓名,他對齊國錯綜複雜的關係並不是很清楚,他以為這是秦王的前鋒。胡潤之的部隊並沒有擺開陣勢,而是安安靜靜的擺開了對峙的架勢。
此刻距離真正的秦王軍隊的前鋒抵達還有三天,距離王允義的前鋒到達還有五天。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的時候,胡潤之已經將一切打探清楚,他還有三天時間,讓京城「失陷」。
為何秦王的部隊不攻打敵軍?在京城牆頭與漠南苦戰的京城官兵簡直想不明白!就在京城西北方向,能夠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旗幟,上面寫著秦。但是援兵似乎沒有任何動靜。
魏池同樣很納悶:「聽說援軍先鋒是胡潤之,你了不了解?」
胡楊林隸屬錦衣衛,他參與過查訪官員的各種案件,其中當然有秦王這樣的大人物,胡潤之?當然知道這個人,但似乎是個只會打仗的老實人:「並不太清楚,因為他和皇上有姻親關係,雖然和秦王走得近,但是皇上似乎對他沒有太多查訪的興趣。」
啊!胡貴妃!魏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假裝鎮定。
胡貴妃是皇帝的妃子,和當朝的官員沒有太多交往,所以大多數人當然還是歡欣鼓舞的等著胡將軍的救援。
此時此刻,余冕卻遲疑了,因為他面前擺著胡潤之昨夜送來的迷信。這封信寫給內閣,因為余冕是兵部堂倌,這場戰爭的總指揮,所以才拿給他看。內容很簡單:今夜未時,秦王的軍隊將會清理壕溝的敵軍,請京城守軍開門配合,一舉殲敵。
內閣一致認為轉機已到,當然是配合胡將軍來個裡應外合。
余冕卻遲疑了,原因很簡單——按照常理,即便援軍有十萬,但怎能保證一舉掃蕩敵軍?此刻打開城門是風險極高的舉動,且除了表達必勝的信心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城內的騎兵即便是要出城迎戰,數萬人即便是閱兵一般跑出北門都需要很長時間。如果面對六通壕溝,即便是援軍在前,同樣難免被步兵阻擊。外行看似合理,但老將並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內閣的元老都是些混跡官場良久之人,大家面對余冕的分析各有思量。周文元覺得余冕分析在理,但此刻他雖還是內閣首輔,卻要等楊審筠開口。楊審筠同樣覺得余冕說得有道理,但是他同樣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開口,而這一開口就要擔起責任。
如果真如余大人說的有詐,那這十萬人總不至於是漠南人的內奸吧?如果真的不答應,京城真有個閃失,自己豈不是擋個大罪?但如果放胡潤之入京,胡貴妃這人的跋扈自己還是略知一二,搶奪太子的事情毛以宣對自己說得很明白,難免這二人沒有二心。如今進退兩難,本就不是首輔,被逼著頂缸子豈不失算?楊閣老忍了一嘴,恭敬的示意應該周閣老拿主意。
周文元此刻並不怕拿主意,如果拿錯了,不過是大家都認栽,拿對了,還算是個將功抵過。但他不相信楊閣老是真心發問,於是一時啞然。
大家都不說話,於是又一同望向余冕。
余冕能料到他們的顧慮,但沒料到如此關頭竟然還能將這些旁枝側節放在心上。見余大人要開口,一直在內閣當啞葫蘆的松垂平站了起來:「余大人的分析在理,這封信是寫給咱們內閣的,理應由我們內閣來批複。楊閣老、周閣老並沒接觸過打仗的事情,自然拿不定主意。我早年經過一二戰事,算是有些經驗,覺得不該開城門,兩位閣老怎樣看?」話是這樣說,自顧自的拿起筆擬了批複。
周閣老鬆了一口氣,取出首輔的章,蓋了,捧給楊閣老過目。
余冕拿著內閣蓋章的票擬走出西苑,心中有一些驚喜,正待去前線部署,卻看到年邁的松垂平顫顫巍巍的追了上來。
「余大人!」老頭子喘了一口氣:「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是國家棟樑,要珍愛自己,要珍愛自己啊。」
余冕握著松垂平滄桑的手,感念的點了點頭。
沒有等到回信的胡潤之還是如約對六通壕溝發起了進宮,禁城的守軍並沒有接到開城迎接的指令,中規中矩的在城頭放炮。受到猛烈攻擊的漠南軍隊開始向京城城牆進攻,酋茲冒著炮火捲起的塵煙艱難的觀察敵情,很快,他發現對手非常奇怪,每當自己被壓迫得難以堅持之時,對方都會暫停攻擊,給自己喘息的機會。而對方攻擊的面似乎非常的單一,好像要努力將自己的人趕出壕溝,趕向城門一樣。
胡潤之如願了,六通壕溝為了補給方便,通向城門的那一邊里城門不過數百米。城牆上的炮孔是均勻分佈的,這裡又離城牆太近,如果援軍不在這裡補充炮火,城門很容易成為薄弱的一環。大量漠南步兵不堪炮火,紛紛湧向城門。
酋茲猜不到胡潤之的背景,但是他覺察到這個人的用意絕不單純。
城門會不會開?
胡潤之在等待未時。
酋茲緊緊的盯著雙方的一舉一動,在猛烈的炮火夾擊中,在面對十萬人壓迫前,在被切斷退路的絕境前,他為自己的四萬人找到了一絲生機,但卻需要等待。
未時到了。
城門緊閉,胡潤之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馬鞭,猙獰的表情在炮火中時隱時現。
這次進攻的停頓以之前不同,連城牆上的炮火都暫歇了。齊國的雙方似乎都在揣度對方的用意,酋茲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這畢竟是戰壕,酋茲迅速組織人力對面前的援軍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胡潤之可不想在這裡做沒有必要的反擊,他收兵了。
這一夜,魏池並沒有站在城頭聽命余冕的指揮,周文元將他請到了家裡。面對內閣首輔的款待,魏池受寵若驚。
未時,答案揭曉。
聽到城外炮火間歇,周文元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一改之前的閑散,目光似乎可以看到魏池的心裡。
停頓了片刻,周文元開口了:「魏大人,述老夫直言,今夜過罷,您可就過不成安逸日子了。」
魏池被驚得差點把茶杯扔了,不知道怎的聊著聊著自己就被內閣首輔告知過不成安逸日子了。
周文元寫了兩個字,塞到魏池手裡。
魏池遲疑的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兩個字。
太子。
天亮了,多日不見的陽光來得猛烈,大辰宮的琉璃瓦閃著璀璨的光。魏池坐在西苑,胡潤之在城外,王允義的大軍加急行軍,還有兩日路程,秦王更急,明日就到。
魏池不曾想到,這一場戰爭不是結束,而是漸進j□j。
胡潤之知道謎底,他不甘心的看著空空蕩蕩的六通壕溝,將自己的雄心大志強壓回心中。
酋茲漁翁得利,帶著他的四萬人一路狂奔與大部隊匯合。雖然再次違背了沃托雷的命令,但這次這位漠南王為此感到了慶幸!他的探子探到了秦王和王允義的動靜。
秦王之所以加急行軍是因為他本人當然知道胡潤之並不是自己派去的前鋒。
王允義此刻卻是因為接到了王皇后病危的消息,面對此情此情,王允義的心情不比胡潤之的好。
京城的人民在歷經戰火的第六十三天,終於迎來了絕地反擊。但似乎並不像劉橋鎮大捷那樣單純,近五十萬人人在平錦僅僅是輕微交戰了半個時辰,四支隊伍如同是盤旋在京城上空的雕鷹,非常默契的聚攏又散開了。
陳玉祥鬆了一口氣,近日來的焦慮頓泊讓她不得不暫時將王皇後放在一旁。如今終於定局如願,第一件事便是將這大好的消息告之她,算是她病重以來的第一件好事。玉祥簡單收拾停當,準備帶著太子一同前往,卻聽到通報,說魏池求見。
「請魏大人進來!」
魏池請了安,見到玉祥的打扮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魏大人有何要事?」玉祥見他不說話,只好主動開口:「如果沒有要事,本宮先去見見皇后,大人可以稍等片刻?」
「不!」魏池話出口才覺察到失禮:「臣,臣,可讓臣同往?」
同往?
「好啊。」陳玉祥見魏池臉色不對,想他可能有話要說。
太子的轎鑾在前,魏池作為臣子,理應跟在一旁。但過了一會兒,魏池放慢了腳步,陳玉祥見他如此,便對糖糖說:「路過御花園,停一停,本宮想去看看。」
「皇姑姑,不去見母后了?」陳熵不知為何要停,此刻初春,花園裡沒有花草,是最沒趣的時候。
「魏大人,您請一同來。」
魏池趕緊行了一個禮,快走幾步。進了花園,玉祥將陳熵交給糖糖:「太子好好跟著糖糖,姑姑和魏師父說話。」
陳熵趕緊點點頭。
轉過門前矮樹,驚起了幾隻寒鴉,花園的雪半化,半凝結,黑的黑,黃的黃。
「魏師父冷不冷?」陳玉祥想起魏池並不像她那樣有個小手爐。
「不冷,不冷,臣怎會覺得冷?」魏池有些局促。
「魏師父肯定是有話要對本宮說,不妨直說。」
「公主可是,公主可是要去探望王皇后?」魏池思索著措辭:「臣,臣認為有些不妥。」
陳玉祥聽聞此言,一時錯愕:「為何不妥?」
「公主息怒!」魏池吸了口氣:「王皇后是王將軍,」
陳玉祥打斷了魏池的話:「是因為皇後背后的王家?是因為城外胡家,王家,還有本宮的哥哥秦王?是不是此刻本宮與太子應站在內閣一方?」
「……」
「若此刻去見了王皇后,京城的百官難免有異想,而胡家同樣會因此以為本宮和太子會站在王家一處?」
「……」
「然後,然後局勢會因此落得三家彼此相爭,特別是胡家、王家這樣的軍權重臣,屆時本宮和太子都難以自處?」
「不是,不是。」魏池第一次見她如此激動。
「所以,魏師父前來勸我不要去見王皇后,不要去見我瀕死的親人?」陳玉祥忍了許久的眼淚,在京城陷於危境的時候忍住了,此刻卻忍不住了:「王皇后不只是大齊的皇后,王家的女兒,她還是一個人,一個普通的女人,你們!怎能忍心如此待她?」
地位的相隔,讓魏池懸在空中的手進退兩難。
寒風在陽光中並不減威風,吹在耳旁呼呼的響。
陳玉祥垂著頭,眼淚忍不住噗噗的落在雪地上,她眼前的這雙手,手指被凍得通紅,這雙手終於緩緩的抬起,冰冷的手指幫她擦去眼淚。
這份冷貼在臉上,令陳玉祥的心痛得撕裂。
「別哭了,別哭了。」魏池輕輕的說:「這樣吧,臣私自陪公主去皇後宮里,外人並不知道,料想是可以的。」
「嗯?」陳玉祥以為自己聽錯了。
「皇后的寢宮離得不遠了,就讓宮人們在這裡等著,臣陪公主前往,穿過前面的門走不遠就到了,應該很快,沒人會知道的。」
陳玉祥看著魏池的臉,還在猶豫。
「來吧!」
因為戰事,宮裡的宵禁時間變得很長,偌大的皇宮變得空蕩蕩的,沒人清掃的積雪踩上去有輕微的響。魏池想要走快些,又怕這姑娘的小腳被積雪滑到,思索了一番,還是扶住了她的肩。魏池的大麾是黑色的,陳玉祥個子嬌小,如此一遮掩,幾乎籠得嚴嚴實實。
淡淡的檀香味……
淡淡的……
陳玉祥安慰的對自己笑了笑。
走了小半刻鐘,終於抵達了花園的另一道門,遠遠地,皇后的寢宮就在前方,宮牆就在眼前。
「等等。」
「?」魏池只好停步。
「魏師父,你看,」玉祥嘆了一口氣:「你看。」
魏池順著玉祥的手指向前看,卻沒看到人或者別的。
「花。」
高高的宮牆,露出一點顏色。
迎春花,魏池想起了那個春天,自己坐在側院的門前,和她看著賬本。
那天的話題似乎是:我們都很粘人?
「就到這裡吧,」陳玉祥的話打斷了魏池的思路。
「前面就是皇后的宮裡了,不去了?」魏池不明白她為何改變了主意。
「不用了,」陳玉祥看著遠遠的宮牆:「也許她在內閣眼中,甚至在她親人的眼中,她都只是一位皇后,但我明白,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妻子,是真心關愛我皇兄的人。為了這份感情,她付出了太多,太多。這是她作為王家的女兒,大齊的皇后逃不掉的責任,別人眼中是尊貴的榮耀,但我知道這才是最悲慘的壓迫和屈辱。曾經我以為,自己能夠自由的飛出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如今我才認命,知道皇后和我沒有區別,我們只是一個病弱一個健康罷了。魏池,我們回去吧。」
「真的。」
陳玉祥看到魏池猶豫不決,安慰的對他笑笑:「魏師父能陪我走到這裡,我已經很知足了。」
哪一個宮裡沒有宮禁?去了豈有不被人知道的呢?你願意陪我走到這裡,我真的,真的,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