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疑點
看余歡和楚淮都沒說話,劉繼忠瞭然地笑了笑,帶著他們走出衚衕,附近卻也沒有什麼可以坐下說話的地方,劉繼忠頗有些尷尬,看了一圈說:「還是回去吧,三叔罵也是罵我。」
好不容易進了劉家的門,劉繼忠也沒敢往裡領,只讓余歡和楚淮在門房坐了,余歡再也忍不住,「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繼忠苦笑,「這件事說來話長,要不是去年姑丈突然到訪,我們也還蒙在鼓裡。原來當年姑母去世前曾留下一句口訣,依著這句口訣能尋到一處錢財,以防將來有一天劉家遭災,可用這些錢財渡過難關。那些錢財本是姑丈的,雖然姑母擔心劉家私下告訴了祖母,可在姑丈發配那一年,他就把那處錢財的秘密告訴了祖父,並連同那處地契一起給了祖父,算做給劉家的補償。但這麼多年來祖父並未與我們提及過此事,祖母去世后,祖父的身體也漸漸不好了,這個家就全由三叔做主,原也風平浪靜,一直到去年姑丈到訪向劉家募捐軍資……姑丈的意思是把那筆錢財起出來充作軍資,既不動劉家根本,又以劉家名義向王爺盡忠,一舉兩得,我們才知道這處錢財,誰知三叔說那些錢財早動用了,連那處宅子都給賣了。」
劉繼忠嘆了一聲,「這麼些年劉家積蓄不少,又隱姓埋名不再做生意,哪裡會有什麼急事去動那救命錢?姑丈氣三叔不僅瞞著家人拿了錢財還賣了那處宅子,怒氣沖沖地走了,三叔則下了死令,但凡余家來人一概不見,要和余家斷絕往來。」說到這裡劉繼忠稍有訕然,「你也知道我爹生性無爭,向來是聽三叔的。二叔雖不同意,但一家人的命脈握在三叔手裡,也是無可奈何。」
余歡聽后緩了半天。「原來是這樣……」吳羽詩的消息是只知其前不知其後,而劉淑艷說余潭被劉家人趕出來更只是道聽途說的猜測。
「既然沒有得到那筆錢財。岳父後來運往關北的數百萬軍資又從何而來?」楚淮突然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猜想姑丈或許不止在這一處產業里藏有錢財吧。對了……」劉繼忠的神色變得有些訕然,「那處藏著錢財的宅子原是賣給了沈家,姑丈走後三叔幾次想把那宅子買回來可沈家都沒有同意,不知道王爺方不方便讓沈家讓出這處產業,如果能把這宅子買回來,說不定就能解開姑丈與三叔的心結。到時候全家團圓才好。」
這是余歡來到滄州第二次聽人提到沈家,第一次還是楚淮說的,送美人的那個么!余歡跟著劉繼忠一齊看向楚淮,楚淮想了想問道:「三舅舅有沒有說過當年為什麼會賣了那處宅子?裡面的錢財又做了什麼?」
劉繼忠搖搖頭。「他是沒說過,不過我據我們猜測,八成是為了給繼業還賭債。繼業你還記得嗎?」
余歡想了想,點了點頭。劉繼業比她大五歲,從小就聰穎。活潑伶俐很招人喜歡,由於劉舒同只得了這麼一個兒子,所以寵得很厲害。
「自從咱們家不做生意后,繼業就遊手好閒時常出去賭錢,到底輸了多少誰也不知道。但兩年前祖母去世之前曾有一伙人過來討債,說繼業欠了上百萬兩,那些人後來被三叔打發回去再沒有來過,我想那便是私下把錢還上了,可家裡的賬目又很清楚,並非是從家裡出的。」
楚淮又問:「你可知道那筆錢財到底有多少?」
「總能有上百萬兩吧……但也不一定,如果真有那麼多也不至於還要賣宅子,那宅子不知道表妹還記不記得,就在劉家祖宅附近,有一處名為『平安苑』的,也是一處大宅子,就算急著出手也能賣至二十萬兩。」
余歡皺了皺眉,「叫什麼?」
「平安苑。」劉繼忠馬上回答。
「平安苑……」余歡只覺得有些東西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卻又總差了那麼一點點。「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劉繼忠站起身來,「行是行,不過那裡已經是沈家的產業,可能進不去。」
幾個人又從劉家出來,余歡走時不舍地朝院內張望,劉繼忠走在她後頭嘆道:「我今晚回來讓我爹去和祖父說說,現在也只有祖父能說動三叔改變主意了。」
余歡失落地點點頭,出來乘了車,在劉繼忠的指引下往劉家祖宅的方向走。
劉家祖宅座落在滄州最繁華的地界,已經空置了很多年了,外人只道劉家一夜之間家道中落,卻不知其中曲折,現如今劉家祖宅前聚集了不少做買賣的小商販,依著劉家那長長的圍牆形成了一個小規模的集市。
劉繼忠經過破敗不堪的劉家祖宅時多看了幾眼,眼中滿是感慨心酸,余歡對兒時的事尚有記憶,見他這樣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劉繼忠深吸了一口氣,回頭一指對個的大宅子,「就是這,沈家雖買了這宅子但是也沒有住人,說是風水不好,要重改過風水才能進人。」
余歡抬頭看去,只見一座中等的宅院安靜地座落在劉家斜對面,門楣上是空的,並沒有匾額。余歡馬上問道:「哪裡寫的是平安苑?」
劉繼忠稍感奇怪地看了余歡一眼,「原是有塊匾的,大概是沈家人給摘了吧,怎麼?有什麼問題?」
余歡才要張嘴,楚淮在旁道:「沈旭明我見過,其人不怎麼好說話,不知道當初賣宅子的時候可有什麼憑據,一併拿給我,我找他去問問。」
劉繼忠忙道:「有有,我這便回去、回去稟過三叔,取契書出來。」
楚淮點點頭,「如此我便讓人送你回去,稍候可去平安王府尋我們,府上若有誰願意前往,帶他一併去。」
劉繼忠抿了抿唇,沉默地點點頭。
讓李暢去送劉繼忠,劉繼忠一走出他們的視線之外,余歡立時問:「為什麼將他支走?可是有什麼事?」有此懷疑倒不是因為別的,只因楚淮最後那句話,楚淮是什麼人?面對一介商人還要說對方「不怎麼好說話」、「找他去問問」,如果成王殿下只有這麼點能耐,他也不用回京城去了,留在這當個土財主正好。
楚淮看著平安苑那邊負手走了幾步,「你不覺得他有點奇怪?他既然盼著你來、盼著解開余劉兩家的矛盾,為何不在我們進城那天就去尋我們?我們到了門口也不讓我們進去,原先開門時明明有一老一少兩個人說話,後來進門時又為何只看到一個老管家?」
余歡的眉頭慢慢收緊,楚淮繼續道:「還有岳父突然出走一事有些古怪,銀子使了、宅子賣了,一走了之也無濟於事,岳父又豈是那等一時頭腦發熱就與人鬧翻的人?況且他為何要走?他來滄州時尚是待罪之身,離開滄州又能投奔誰?他出來不久便運回大批軍資,就算他另有秘藏,可無人替他打點,他一時間亦置辦不出那麼些東西。」
余歡剛剛只沉浸在與家人重聚的喜悅中,況且劉繼忠的說辭都沒有明顯的漏洞,只不過楚淮對余潭的心智太有信心,所以才有此推測。
「你呢?想起什麼了?」楚淮握住她的手。
余歡搖搖頭,「我還不敢確定,最好能找到那塊匾或者進去看看。」
「那走吧。」楚淮拉起她,「去見沈旭明,看看這宅子里到底有什麼古怪,也看看劉繼忠到底隱瞞了什麼。」
他這麼一說余歡心裡一動,「你讓人跟著他了?」
「只是權宜之計,只要確認你家人沒什麼問題,我便讓人撤回來。」
他急於解釋的態度讓余歡笑了一下,查吧,她也想知道楚淮剛剛的問題到底有沒有別的答案。
再說劉繼忠跟著李暢回去,路上劉繼忠一改剛剛的滔滔不絕,變得悶不吭聲,李暢連說幾個話頭都被他給冷了回去。
到了劉家門外劉繼忠住了腳步,「我還要向家中長輩回稟今日之事,說不準要到什麼時候,不然大人先回去,待我說服三叔便帶著契書直接到成王府去。」
李暢堅持了一下,「無妨,我在門房等著就行。」
劉繼忠乾笑兩聲,「還是不妥,我家長輩久不見外人,今日表妹過來一事說不定已驚動了他們,要是再讓他們知道我留下你,發起怒來連累表妹反而不好。」
都這麼說了,李暢便也不再堅持,將成王府的地址仔細說了一遍,而後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劉繼忠待他走出衚衕才至家門口叩門,三長一短像是某種暗號。
過了一會門內響起腳步聲,卻沒人問話,劉繼忠壓低了聲音說:「是我。」
院門打開,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那人警惕地看著劉繼忠身後,劉繼忠道:「他們回去了。」
那人這才放劉繼忠進去,又隨著他穿過幾個小院來到一間正房,一路暢行無阻,四周安靜無聲,竟沒有遇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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