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賜死

漫天的星斗，第二日必定是個艷陽高照的晴日。ＺＩｙｏｕｇｅ．ｃｏｍ

清晨，陰蒙蒙的天際泛起魚肚白，潮濕陰冷散發著餿味和血腥味的死牢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打著瞌睡的獄卒見到來人，立即睡意全無。

「李公公，您怎麼一大早來這晦氣的地方？」

李公公沒答，只聽牢房裡充斥著死囚們睡夢中痛苦的呻吟與吼叫。

「是要找大皇子？」

看對方點頭，獄卒又道：「他在緊裡面呢，小的帶您去。」

越走越深，兩側的牢房漸漸空了，只剩寂靜又散發著死亡的絕望氣息縈繞不散，二人『沙沙』的腳步聲回蕩著。

半晌，李公公才緩緩道：「有些時候啊，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問，做好自己該做的就是了，知道得越多呀，死得可就越快呢。」

獄卒打了個哆嗦。

「公公教誨得是……哦，就是這裡了。」

李公公停下腳步，凝視著碩大牢房裡牆邊那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少年，此刻顯得如此幼小又單薄無助，心中嘆氣。

「開門。」

獄卒取下腰間的一大串『叮噹』直響的鑰匙，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匹配的，隨著『吱吱』地刺耳聲響，牢門打開了，李公公緩步走進，獄卒識趣兒地離開了。

隨著門再次關上，林懿蕭睜開眼。

「說吧，什麼事。」

李公公也不嫌棄地上潮濕腐爛又扎人的稻草，席地而坐在林懿蕭對面。

「大皇子……」

「我現在已不是什麼大皇子了！」

林懿蕭語氣生硬地別過腦袋。

「殿下，您又鬧小孩子脾氣了。」

林懿蕭不語，李公公從袖口中取出一隻酒壺和一隻玉杯。

林懿蕭餘光看到酒壺，眸仁猛地一縮。

「他叫你現在來賜死我？不是擇日才斬首示眾嗎？」

「不論如何，您也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到底也是不忍看您落得身首分離的下場……」

「我看他是怕當眾斬首污了他皇家的聲譽，給百姓們留茶餘飯後的笑談吧？」

林懿蕭冷笑著打斷李公公的話。

沉默片刻，李公公再次開口：「這酒是皇上親選的，喝了不會特別痛苦，很快就結束了，殿下還是……快點上路吧。」

『嘩啦啦』一杯滿滿的清澈液體已經端在了他的面前。

他凝視著它，呵呵，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么？可惜啊！他還想再看最後一眼陽光……

父皇，母后，你們可知我有多想變成三弟？

伸出手穩穩地舉起了那杯酒，他看著一絲波瀾都沒有的酒面，驚訝於自己的平靜。

隨後，毫無遲疑地，他一口灌下了那杯酒，一滴不剩。

白玉杯悄然無聲地落在枯黃的稻草，他雙眼緊盯頭頂那鑲著粗大鐵條的小窗子，一地死寂。

似乎過了很久，卻又好像只過了一秒，李公公緩緩地直起了僵硬的身子，一時間，他眼中的複雜情緒難以言表。

伸出手，他合上了那已經失去聚焦的眼眸，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牢房。

……

太陽終於升過了地平線，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那狹小的窗子照射在牆邊已經失去生氣的少年的臉頰上。

他的皮膚還很稚嫩；臉上還帶著金色的絨毛；下巴上還沒能鑽出胡茬；喉結也還很小。

但是……他再也看不見這金色的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