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寒假
八十年代,正是大量港台音樂傳入大陸的時候,少男少女沒有一個不會哼唱兩句的。李然也不例外,他最喜歡聽齊秦唱的《北方的狼》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凄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
報以兩聲長嘯
不為別的
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寒假的這個早晨,李然抱著本《上下五千年》,賴在床上,光著腳,任時光靜寂的流逝。
記憶,水晶做的,八個棱,落在地上,一片一片,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
冬天的北方,灰色含著沙,在李然的內心,彷彿就像看到了歌聲中唱到的那個漫漫的黃沙掠過的無垠的曠野。
我是一頭狼。李然默默的對自己說。我讀書不是為了考試,我沒有戶口,考試對我一點也沒有用。我讀書為了自己,我要做齊秦歌聲中的那頭狼,去尋找那片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以後不打架了,要是他們說我是走後門兒上的重點中學,就讓他們說去吧。我對讀書學習的理解和他們的不一樣,以後也不可能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是朋友,自己連連多次考試成績都不理想,也的的確確是通過了二舅才能到這裡讀書的,總不可以不讓人說吧!
想到了這裡,李然的心釋然了。管他呢。我要讀書,我要學習。又不是學給別人看,讀給別人看。管他別人是不是看成績。走後門兒,就走後門兒了,以後我就管自己叫後門兒生,你們能把我怎麼樣。李然坐起身來,對著貼著床的窗戶,目光穿過擦得透明的玻璃朝外面客廳里的媽媽苦笑了一下。
爸爸為了李然有一個自己的小空間,把縣城租的房子,幾天前重新裝修了一下,在客廳的裡面隔出了一間幾平米的小屋子。一張舊寫字檯緊緊地貼著牆。李然的單人床是一面貼著寫字檯的椅子背,另一側則是緊緊地貼著有一面玻璃窗和玻璃門組成的牆。
男兒須作健,
結伴不須多。
鷂子經天飛,
群雀兩向波。
在學校沒有朋友也可以,李然自言自語著對自己說,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可以玩世不恭,更不可以迷失自己,或是以自暴自棄。我是鷂子,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自己是鴻鵠嗎?這也太吹牛皮了。想到這裡,李然一下子樂出了聲來。這一次他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這個寒假,對於李然這所重點中學的另一個同學也是一個在迷茫中思考方向的冬天。
他叫王健。名如其人,王健是一個生的健碩的體育保送生。他的特長是扔鉛球。雖說王建是鉛球體育保送生,但這並不代錶王建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上小學的時候,王建不但是班裡的體育委員而且兼職是大班長。學校優秀,組織能力強,加上運動會上屢屢的冠,王健在小學時老師眼裡的香餑餑和同學們學習的榜樣。
然而由於不是直接通過考試從小學進的重點中學,到了這所重點中學后在同學老師的眼裡也是被劃到了差生的行列。同學們雖然不像對待李然那樣,上學放學的在後面跟著起鬨的叫喊後門兒生,但王建也是倍感低人一等。加上學習成績平平,王健這心裡總感覺從小學輝煌的山尖跌的了山底山洞裡似的。學習不行,我如何才可以如雲出岫呢?王健常常暗問自己。
要說李然這小子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但敢對班裡的尖子生大打出手,甚至還敢頂撞老師。真該有人出頭教訓一下這農村跑來的混小子。這重點中學哪裡有你李然撒野耍橫的份兒。
王建也曾私底下串聯過幾個體育保送生,商量過教訓李然的事。可惜大家都畏懼李然校外認識混混兒,又是農村出來的蠻力一身,所以沒有人出頭。
要說王健想給李然一點顏色看看,那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李然頂撞金老師那時候,王健就曾經串聯過幾個同學,在李然回家的時候,跟在李然屁股後面起鬨叫喊:後門生,走後門兒進重點中學讀書,不知羞。可李然總是好像沒有聽見,不予作答。
再後來,王健終於說服了一個叫黃斌的同學,課間休息的時候去質問李然。
「李然,我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黃斌蹬著椅子,爬到了李然前面同學的課桌上,一屁股坐下來,雙腳懸著,問正在讀書的李然:「你這樣走後門兒進重點中學讀書,心裡難道就感覺理所當然嗎?」
李然卻在那裡手捧一本課外讀物的閑書全神貫注的,根本不做任何錶示。
全班的同學把李然和那個發問的同學圍了起來,李然和這個同學在圓心,體育保送生是第一道圓,普通的男生是第二道圓,尖子生和女生在外圍踮起腳尖,拉長了脖子,努力著向著圓心裏面張望,教室外面擠滿了外班的同學,你推我搡,就是沒有人敢串班進來。
「李然,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那個發問的同學,一看有了聲勢,更加來勁兒了。像小烏龜似得,探了探脖子,試圖接觸李然讀書的目光。
李然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靜靜的看書,嘴裡還念念有詞,一聽就知道是在讀那本閑書的內容。根本不理這發問同學的問題。彷彿一班同學都不存在。
那黃斌停了近十秒鐘,見李然不做回答,也自感沒趣。可這麼多同學看著,自己的發問也不可以像是放了個蔫屁,就這麼算了。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提高聲調對同學們說道:「大家散了吧,大家散了吧,這後門生的肚子裡面就是沒東西,不敢和我辯論,假裝沒聽見我的發問」
李然還是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口裡念著那本沒有用的閑書。黃斌見大家的目光有些掃興,想再多佔些上風,於是冷笑了一聲,鄙視的說道:「俗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這烏龜的種子,必為蛋。想必這李然的爹......」
課桌,椅子倒了一片,再看李然像頭獅子似得,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由於用力過猛,李然碰倒了自己的課桌,課桌向前又撞到了前面同學的椅子,椅子再向前,頂到了黃斌坐的課桌。黃斌坐在那裡,桌子一搖晃,還沒有醒過神兒來,只見李然向前一探身,左手反手像是個老鷹爪子似得叼住了黃斌的衣領,那李然從腰發力,帶動左肩,手肘向著左手反手的外向一甩。再看那黃斌像是個小雞仔子兒似的,被李然甩向了圍住自己左手的同學,眾同學,見狀,慌忙向後撤身,惶恐的躲閃橫飛過來的黃斌,桌子椅子倒了一片。
也就是在黃斌的身體剛剛著地的同時,那李然已經咆哮著,瞪圓了眼睛,撲了上來,騎到了黃斌的身上,一通亂揍。一下子這黃斌如同一隻猛虎嘴裡叼的布娃娃,被撕來丟去。疼的黃斌,哇哇大哭,拚命求饒。眾同學,那裡見過個這種慘烈的場面,一時間,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拉住李然。
「李哥,別打了!我是有幕後黑手」黃斌鬼哭狼嚎的尖聲著。
「我是受人唆使。我是被矇騙的。別打了啊。李哥停下來,不要打我了啊!」黃斌像是頭被綁在了屠宰場,剛剛被屠戶捅了一攮子的母豬,撕心裂肺的在李然的屁股底下哭訴著。
「誰」李然站起身來,放出了坐在屁股下的黃斌,右手卻像是一把鉗子一樣夾住了黃斌的脖子,拇指如鐵鉤般的扣住了黃斌的咽喉。
黃斌像是個稻草人似的,雙腿發軟的站了起來,
「說,誰指使的」李然右手攥著黃斌,目光如電的掃視著眾同學,大家紛紛低頭迴避著李然的目光。
「是他」黃斌一雙黃鼠狼般的小眼睛,在人群里打了個轉兒,一下子,搜出了,躲在了人後的王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