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 戰鬥吧!動員會
有人悍然打斷台上夔盛源的發言,還大罵他是個賊,台下一片嘩然,大家一起去看那人。
只見那人是個白種洋人,身材高大,黑眼睛,捲髮,一嘴濃密的黑色鬍子,鼻子非常特別:鼻樑極高,鼻頭成下垂壯成一個鷹鉤,兩邊鼻翼厚到乍一看沒鼻孔;站起來的時候,在台下聽眾里顯得鶴立雞群。
現在他正一手捏著圓禮帽一手指著台上的夔盛源,雙目圓睜,配上那讓人一見難忘的大鼻子,面容猙獰,看起來恨不得下一刻就弔死夔盛源。
「韋伊先生,請您不要侮辱我!另外讓別人講完話是禮貌。」夔盛源看清誰在攪局,倒不驚慌,他把教鞭從圖紙上收了回來,扔在旁邊的講台上,站直了,居高臨下的雙手叉腰叫道。
「這是誰啊?」方秉生悄悄的問在身邊經過的盛源地產秘書同事。
但是對方裝作沒聽見,目不斜視的從方秉生身邊過去,彎下腰,在前排工廠主那排滿臉太監相的說著什麼,被冷遇的方秉生只好無奈再次抱臂在胸去聽場內的激辯。
「再說,我現在談的是十里溝鎮的規劃,和你們水火街地區有什麼相干?我又沒買你的地!」夔盛源叫道。
那個叫韋伊的洋人中國話說得極好,看起來在海宋有年頭了,他指著夔盛源叫道:
「夔先生,我沒有侮辱你!你就是個賊,我們持有十里溝土地所有權超過10年。一直在為我們產生穩定的收益,按你們中國話講,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火街幾條街收益就是因為附近的貧民窟產生的!現在你要移掉山、掐斷水,我們怎麼辦?」
這番話,讓坐在中間座位的一群洋人紛紛鼓掌。
夔盛源冷笑一聲,叫道:「你們才是強盜理論!我開發附近的貧民窟,和你們周邊地主有什麼關係?我是想買你們的地,但是你們坐地起價,那價格我老牟的去帝國大道買地都可以了!」
「大家不要吵。這涉及衛生問題。十里溝貧民窟因為人口密度過高,已經成為帝國首都郊區瘟疫源頭之一,必須加以」坐在夔盛源身後的七里河鎮長站起來幫腔,但是立刻被韋伊打斷了。
「瘟疫?你們既然知道。為什麼不疏通河道、運走垃圾、建立自來水供水管道?而是非得拆掉貧民窟呢?」
你妹啊。這些東西是免費的啊?你給錢啊?聞聽此言。鎮長的眉毛都來了個倒立,而夔盛源都沒回答,他怒極反笑了。這根本是無禮攪三分啊。
前面第一排的席勝魔站了起來,對著韋伊叫道:「那位先生,十里溝可不只是衛生問題,修幾個自來水、運點垃圾就可以了,你知道這裡治安多恐怖嗎?」
但是韋伊根本不理他,因為他根本志不在此,他繼續高叫道:「你夔盛源就是官商勾結,在不通知我們老地主的情況下,突然拿到朝廷給的核心土地,這不公平!我們要求也要加入開發!」
夔盛源咬了咬牙,轉了轉脖子,好像在下什麼決心,然後他點著韋伊和他那排的洋人高叫道:「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底細嗎?你們這些都是小地產公司,根本沒有財力進行一個鎮的大開發工程,你們現在要開發權,只不過想以這個權力去銀行套取貸款!空手套白狼!誰是賊?你們才是!」
韋伊冷笑一聲,甩了甩手裡的禮帽,指著自己周圍的洋人和中國人說道:「沒錯,我們是小地產公司,但是我們老地主中很多都是外國國籍,而且全部是列強國籍哦!假如我們利益受到侵害,那就是外交糾紛!」
「你以為你們國家會支持你們這群小癟三的強盜理論嗎?」夔盛源厲聲吼了一聲,接著冷笑道:「十里溝建鎮,清除瘟疫源頭,也是國策之一,你們外國人想加入都難,這可不是自由貿易通商權,而是國家安全!」
韋伊咬得牙齒咯咯響,接著他轉身一跳,跳到了竹簍木板編成的座椅上,一手握住額頭水平的棚子橫樑,面對了後面密密麻麻的小人物,他大聲叫了起來:「我親愛的宋國弟兄們,別以為那些美好的街道、商店、自來水、醫院、教堂是為你們窮人修建的!這些無恥的賊第一步就是趕走你們、拆除棚戶區,你們九成人都會被官府和地產商勾結的流氓趕出你們的家園!你們可以忍耐嗎?你們馬上就要無家可歸了啊!」
這番話激起了後面較窮和比較窮的人一片驚呼,連後面的王芫都忍不住轉頭問堂哥王心台:「堂哥,我們教會不會也被拆遷吧?」
「他敢?!我特么的廢了他!」王心台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堅毅的答道。
「棚戶區的清除是必須的!你這個猶太佬不要干擾會場!把他拉下來!」台上的七里河鎮長有些無奈,但不得不大聲叫了起來,幾個治安官包括席勝魔都惶惶然的圍了過去,把那個不停大喊煽動眾人的洋人給扯了下來,要摁出會場。
台上的夔盛源跳著腳大吼大叫,踩的腳下檯子咚咚咚的響:「誰再敢搗亂,就給我打出去!」
「秩序!秩序!秩序!!!」治安官的精英席勝魔熟稔暴力的作用,和手下摁住韋伊的時候就有意的把手叉在他脖梗后,往下一摁脖子的同時,隱蔽的用皮鞋尖端錐子一樣踢了對方的膝蓋,讓對方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站都站不直;又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對著他們伸過來的一手的手指,猛地反向一拗,頓時想對他們抗議的鄰座的金髮碧眼的那洋人就含著淚撲通一聲跪在了座椅之間,席勝魔面前。
「都給我閉嘴!」從手下腰裡抽出警棍。席勝魔用棍尖指著附近幾排的洋人中國人地產商,殺氣騰騰的威脅,於是,抗議聲沒有了。
「拉這混蛋出去!」席勝魔轉身又一腳狠狠踢了韋伊屁股,對方一聲悶叫,幾個如狼似虎的治安官架著他往外跑。
主席台的大人們互相看了看,都鬆了口氣,夔盛源黑著臉把教鞭拿回來,打算繼續講解醫院和治安的配置規劃。
「大人啊,這裡窮人有成千上萬。你們要拆掉棚子趕走他們。他們要去哪裡呢?」又有個聲音大叫起來。
不過這個聲音比較遠,已經在棚子最末端了,這個棚子就是以各人身份地位排列的:越前面越富貴,到末端那就是不至於窮得穿不上褲子出不了門而已了。
誰敢在這個時候還要討揍?
因為距離好遠。方秉生踮起腳尖朝後看。還扶著了身邊的支柱讓自己更高一點。只見:後面人滿為患的窮人堆如摩西過紅海般被分開了,一個長袍先生昂首沿著過道走進棚子來,又問了一遍:
「大人啊。這裡窮人有成千上萬,你們要拆掉棚子趕走他們,他們要去哪裡呢?」
看清他是誰,方秉生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個傻子啊!」
朝後扭著脖子看清對方是誰,王心台猛地轉回頭,叫道:「這王八蛋竟然還敢進我教會?!」
公然嗆聲的正是被秋風教會揍得滿街跑的牧師譚同恩。
「你誰啊?!」夔盛源看著那人直直近前,穿著可算窮苦,他有些疑惑,接著他抬頭大叫道:「席局長!」
意思很明顯:把這個莫名其妙的窮鬼叉出去!
席勝魔在那邊威脅一群洋人小地主呢,聞言轉頭,目光鷹隼一般兇狠,但他看見是譚同恩,臉上顯出苦色,並不動腳步:他聽說過譚同恩和王心台的恩怨,也見識過手無縛雞之力的譚同恩竟然敢冒死見義勇為,他一個虔誠的長老會信徒是很難對譚同恩這種牧師下狠手的,甚至還想保護一下。
席勝魔沒動,他手下也沒動,都知道譚牧師。
既然沒人管他,譚同恩走了幾步,在過道里站定腳步,離台上的夔盛源不過十米遠,他指了指後面站著圍觀的窮人們,仰頭問道:「大人們、先生們,我非常支持十里溝建鎮,但是我沒想到你們打算趕走這麼多人,請問你們該如何養活和對待這麼多可憐的窮人呢?他們怎麼活?他們也是咱們的弟兄姊妹啊,也是主內的肢體啊,這樣做,太殘忍了,不符合耶穌基督的教誨。」
「你老牟的是誰啊?」治安官沒動那人,台上的夔盛源不得不和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對峙,他當然很惱火和不解,猶豫了一下,指著譚同恩鼻子叫開了。
台下離得不遠的方秉生見夔老闆明顯的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了,他低頭沉思了一秒鐘:覺得夔先生對自己有恩,那譚同恩也算有恩,不能讓兩人這樣大眼瞪小眼,這樣動員會還怎麼開,大家都沒面子。
想定之後,他轉身順著左邊座椅和牆之前的過道跑過四五排椅子,噔噔噔上了檯子,在夔老闆耳邊小聲彙報道:「老闆,這位是譚牧師,十里溝德高望重的人。」
說罷又匆匆的離開,畢竟檯子上不是他應該呆的地方,剛剛的行為已經有點犯上了。
結果下檯子的時候,後腳被人重重踩了一腳,差點一跤滾到地上,方秉生看清踩自己腳跟的人從身邊經過,那是個15歲的學徒跟班,也算是辦公室里學習搞文字工作的,他無言的跪在地上提上被踩掉的鞋子,心裡卻大罵開來:「開仔,你個小傻貨,被人挑唆搞我,你有病啊!」
接著他轉頭看講道台上的十字架,肚裡抱怨開來:「唉,耶穌啊,我為啥老犯小人?」
台上的夔盛源被方秉生告知了台下此人的身份,知道不能太無禮的對待下面這個挑釁者,畢竟「地區德高望重的牧師」這串詞是非常有威懾力的,但是要拆毀貧民窟趕走窮人那是必須的啊,否則你怎麼在窩棚上施工呢,於是夔盛源指著譚同恩有些結巴了:「我衛生啊!這是瘟疫區啊!人多我能怎麼辦?這沒法啊」
下面的譚同恩看對方結結巴巴,又微微轉身指著後面叫道:「我的夔先生啊,您有沒有想過這些人被趕走後,怎麼養活他們的子女?他們能不能吃得上飯?他們在這裡還有個窩棚,去別的地方睡在哪裡呢?去哪裡找工作呢?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啊,神對富人對窮人的愛難道會有差別嗎?」
「我」夔盛源徹底張口無語了,畢竟海宋以神立國,聖經里的道德觀那是不容置疑的。
這個時候,第一排那裡突然響起一陣大笑聲,一個身影站了起來,笑道:「既然譚牧師要論道,就讓我來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