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大結局(中)
尹仲的死訊就像是在滾燙的油鍋之中倒入了一碗水,將整個朝堂都給炸開了。戶部尚書的職位雖是有不少人巴望著,到底也不過就是猜中了前頭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不免地也有幾分的噓吁,只覺得真是世事無常,之前還活生生地站在他們的面前呢,這才幾日,就已是這般的結局了,這怎麼能夠叫人不覺得扼腕的,但這扼腕之後,為尹仲感到傷心的人也沒幾個,畢竟尹仲這人也同他們關係不算太過親近,人情往來也不算太多,現在落到這般田地也不過就是在嘴頭上道上一聲可嘆罷了,旁的也無甚什麼反應,想的最多的就是現在戶部尚書一職空缺下來了,那誰會上位?
不少人都朝著謝淮蘊看去,之前尹仲身為戶部尚書,而齊王殿下也已是在戶部之中了,只是在這位子上陛下的意思大概還是會讓自己的兒子來主管吧,就像是當初的晉王一般,也是戶部上面發家的,現在管著招商局這是一個多麼優厚的肥差,多少銀子都在晉王的手上打轉,現在晉王的身家可不知道是有了多少,當然更加叫人羨慕的那還是柳家,雖說柳博益早就已經放話了,他那女兒賺了多少那都是她自己的嫁妝,仔細算過柳雲姝的身家之後,所有的人都覺得元熙帝陛下早早地定下了兒媳婦的人選那還真是沒有半點錯的,瞧瞧這撈金的手段,整個大慶之中同柳雲姝那般身家豐厚的可沒有幾個人。
這可真是夠老謀深算的啊……
元熙帝被剛剛傳來的那消息給駭住了,那臉上的神色收都收不住,幾乎是處於慘然的地步,那難看的面色幾乎是讓朝臣們都有幾分開始懷疑陛下會不會出什麼狀況,畢竟這些年元熙帝那破敗的身子骨也不是什麼叫人意外的事情,哪怕是突然有一日傳出駕崩的事情,大臣們都覺得也沒有什麼多意外的,畢竟元熙帝的身子骨就擺在哪裡,能夠支撐到什麼時候去誰都不清楚。
謝淮隱的神色之中也有幾分的愕然,他這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的,他為此還特地送上了火槍,原本還想著若是在遇上危險的時候至少還能夠保住一條性命,但現在看來,這人禍到底還是比不上天災。
但這個念頭也不過就是一閃而過而已,轉瞬的時候謝淮隱所想到的就是這一切是真的只是尋常的天災還是偽裝的人禍?這時間也實在是太過巧合了,謝淮隱覺得自己很難不去想到這一點,畢竟有些下作的手段那還真的是說不清楚的一回事。
「尹仲的屍骨如何?」元熙帝半晌之後這才問了一句,在他這一句話問出口了之後,其餘人這才想到如今尹仲那可是死在異地,而且那永安縣也還是一個極小的地方,也不知道這餘下來是要打算怎麼做的,總該是要將那和屍骨送了回來才是吧?!
「永安縣令已命人將尹尚書的屍骨日夜兼程送往雍都,三日內必到。」那奏報的小太監雙手捧著手上的奏摺,「奴才這裡有永安縣令的奏摺一封。」
站在元熙帝身邊的金鑾殿的大太監急忙地上前去將那跪著的小太監手上的奏摺取來,恭敬地遞到了元熙帝的手邊,垂首站在一旁。
整個殿堂上無人敢出一聲,像是死一般的寂靜,也就在這種寂靜之中,只有元熙帝翻動手上奏摺的聲音,他的神色十分的凝重,手上拿著的奏摺也微微有幾分的顫抖,好一會之後方才將手上的奏摺放下。
「退朝吧。」元熙帝從牙齒縫之中吐出了這三個字,他說完之後也不再看眾人一眼,由著身邊的謝瑾嫿和太監攙扶著就要朝著內殿而去。
武藏團次原本還在等待著元熙帝這最後拿的主意,卻不想也就這一會的功夫竟是變成了這樣,剛剛還在說著正事兒呢,怎麼現在一下子說退朝就退朝的?而且他那『福壽膏』的事情也還沒有說完。
「大慶的陛下,微臣……」
武藏團次打算開口,卻是被謝淮隱一把狠狠地按壓下去,他搭著武藏團次的肩膀,那樣子看著是十分哥兩好的模樣,但手上卻是狠狠地用著勁兒,臉上那緊繃的神色也難看的很,獰笑著道:「武藏大人這是沒聽到剛剛父皇說了什麼了么,退朝的意思就是有什麼事情也要等容后再議。」
「晉王這話說的,微臣也是想早些將福壽膏的事情決定下來也好,免得夜長夢多麼。」武藏團次討好地道。
「瞧武藏大人這話說的,夜長夢多四個字可不是用在這種時候的,若是琉球的東西真是個好東西的話又何必是怕什麼夜長夢多,就算是再等上一段時日那也完全能夠等得起得。不過若是其中有什麼貓膩的話,那可說不定了。」
謝淮隱道,他原本對這事也不算太過看重,在武藏團次在朝堂上提出這件事情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在意,可現在武藏團次對於這件事情這般的看重,那他就不得不開始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會有什麼他所不理解的事情,有一些個貓膩在其中。
「不過我相信武藏大人應該不會誆騙於我們的是不是?」他雙眼如炬地看著武藏團次,那眼神之中帶著壓迫,「若是真的帶有欺騙的話,武藏大人,這事兒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武藏團次又怎麼不明白謝淮隱剛剛那話語之中已是帶了幾分威脅,若是真的是有異只怕是不能善了的,但此行他也知道是有多麼的兇險,即便是身上已經緊張到膩出了一身的汗水,但武藏團次的深情還是十分的嚴肅。
「晉王殿下這是信不過微臣還是信不過琉球的天皇陛下,我們琉球素來同大慶交好,而今又是這般親近斷然沒有理由做出這種傷了根本的事情,晉王殿下這番話未免也實在是太過叫人覺得寒心了!」
武藏團次說的言辭切切,那雙手緊握成拳,可若是強行掰開他的手掌心一看就知道他這手掌心之中全都是汗水。
「那是最好不過了,」謝淮隱輕描淡寫地一句,「如今只怕父皇也沒有什麼心情再想這件事情了,武藏大人不如是在雍都之中好生多留幾日,等到尹大人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之後再說?!」
武藏團次雖是心中不願意,心道也不過就是死了一大臣罷了,這為人臣子的性命早就已經不是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陛下的,哪裡需得這般費事,竟讓元熙帝連正事都不顧上了,這大臣可真是天大的臉面,而後又想,這人死的也實在是太不是個時候了,早死晚死都沒個什麼事,可偏生非要在現在這個時候死去好生耽誤了他的正經事兒,真真是叫人覺得晦氣無比的。
心中將那已經死去的尹仲罵了個遍,嘴上到底也還是應了下來,道:「微臣也是頭一次來大慶,下一次再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時候了,能夠多留幾日也是微臣的福氣,王爺客氣了。」
謝淮隱聽到武藏團次這麼說,但在他的眼中卻還是點半也不相信的,就剛剛武藏團次的態度,要他能夠安心地呆在雍都才怪,看來還是要好好調查調查,只是不知道等到尹仲的事情結束的時候從琉球哪裡能不能傳來丁點的消息過來。
退了朝堂,謝淮隱出了宮門上了自己的馬車經過東大街的尹尚書府邸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原本就十分低調的尚書府上如今已是一片白幡叫人一眼就能夠知道府上是出了事情了,謝淮隱從車窗之中看到那些個白幡和身著喪服的下人,心中十分的沉重。
車夫將馬車停在了招商局的門口,沉聲道:「王爺,招商局已經到了。」
說著就已跳下了馬車等著謝淮隱掀簾而出,可等了好一會之後也沒見自家王爺有什麼動靜,良久之後才從裡面傳來了一句:「回府吧。」
車夫微微一愣,雖說他們王爺有時候的確是有幾分的不靠譜,但每日的點卯也還是會去的,可現在在招商局的門口也不進去這可是個少有的事情。
但他還是利索地爬上了駕車的位子,慢慢地調轉了方向隨著晉王府的方向而去。
謝銘也已經聽聞了尹尚書府上所發生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在他們這些個下人之中傳遞的也是十分的迅速,不免地也為尹尚書府上有幾分的惋惜,在他的眼中尹尚書也還算是一個不錯的人,他也在想著,弔唁的時候要送點什麼東西,畢竟同王爺同朝為官過,哪怕王爺身份高貴,但這弔唁的時候人可以不去,但也還是要有點表示表示的。
也就這般凌亂地是想著的時候,便是瞧見了自家王爺進了門來,謝銘多少也還是覺得有幾分的詫異,往常的時候下朝可沒有這麼久,而且下了朝堂之後,自家王爺即便是會是會先回來也多半只是回來換一件衣衫便是去了招商局亦或者是柳家小姐哪兒,不過通常下了朝堂之後會去招商局的時候多的多,所以在這個時辰看到回來的人,謝銘意外的很,但看到謝淮隱那明顯沉重的臉色的時候,謝銘半句也不敢上前詢問,有些時候上前插科打諢幾句倒也是個不打緊的,但有些時候在主子的面前說笑那可不是個什麼明智的事情,作為一個下人,最重要的也還是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再怎麼受寵,那也只是個下人罷了。
謝銘靜默無言地隨在謝淮隱的身後,看著謝淮隱進了正院的主院裡頭,這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王爺可是要用點吃食?」
謝淮隱擺了擺手,他一早出門早朝之前也是吃了一些個東西眼下半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餓的,他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謝銘看謝淮隱這狀態就道不好,王爺現在只怕是心中有事,性子才這般的沉悶,他輕聲退下,然後細細叮囑了府上的人,且小心伺候著,只要是王爺沒有半點吩咐便是不能貿貿然地打攪了王爺,否則到時候鬧出點什麼事情就自己去收拾那個爛攤子別指望他這個當管家的人能夠拉扯上一把。
謝淮隱心情糟糕透了,倒不是有一種自暴自棄的頹廢之感,而是覺得尹仲,那個剛正且帶著迂腐不會輕易變通的人應當不會這樣短命才是,仔細想想彷彿還覺得這老東西才剛剛問自己要了那農戶補貼的銀子似的,怎麼就轉頭沒了人。
但這奏報都已經來了,靈柩也已經在路上了,不出幾日就要到他們的面前了,這一點就算是謝淮隱再怎麼不相信到底也已經沒了辦法反駁了,他剩下能做的事情也嘆一聲惋惜然後在尹仲的靈前上一柱清香罷了,可這麼一想,他的心中那是更加的不甘心了。
不同於謝淮隱的不甘心,王恆和謝淮蘊如今心中可算是大爽,如今擋在他們面前的一塊石頭沒了,這讓他們兩人又怎麼能夠不高興的,若不是怕做的太過被人看出了端倪來,王恆真想讓廚房間做一桌的好菜上一壺好酒和這個女婿痛飲一回,也好讓自己痛快一場。
下了朝堂之後,王恆也便是跟著謝淮蘊去了齊王府,在踏進門的那一瞬,那臉上那凝重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滿足的笑臉。
在外頭不能做的太過,但在自家的時候誰還會顧及這些個有的沒的事情,謝淮蘊的臉上也呆了幾分笑意,使得來迎的王詩琳也微微有幾分怔住,但在瞧見自家王爺那般高興的模樣的時候,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臉來,在看到王恆的那一瞬間的時候,王詩琳的神色微微有一分凝滯,但轉而也還是十分開懷地道:「父親。」
王恆瞧見王詩琳的時候,那神色未變,也還是帶著幾分笑意,若是在尋常的時候他瞧見自己這個女兒的時候必然是不會有這樣的和悅,在他眼中自己這個女兒就是個不懂情況的傻子,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之後就可以撇開王家不管了,只是今日的他委實是有些高興所以也就懶得和她計較那麼多,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一聲了。
王詩琳會這樣的恭順那也是因為此時此刻就在謝淮蘊的面前,再加上今日不管是謝淮蘊也好還是自己的父親也好,那臉上的笑容那是擋也擋不住的,要是在現在這個時候觸了他的霉頭,只怕到時候又要訓斥上自己一頓,王詩琳自是不敢像是上次那樣的莽撞了,所以乾脆地夾著尾巴做人的好,等到人不在的時候她再當她那耀武揚威的齊王妃就成。
「王爺今日怎麼這般的高興,莫不是遇上了什麼好事了吧?」王詩琳道,那語氣之中更是帶著幾分的討好。
「自是有好事的,也多虧了岳父大人呢,」謝淮蘊看著王詩琳的眼神十分的和善,般地也不因為她剛剛問了一些個不該問的事兒感到煩躁,「王妃且去讓下人準備上一桌上好的酒菜,今日我要和岳父大人好好地喝上兩杯。」
王恆聽到謝淮蘊這麼說的時候,他這心中也是覺得十分的高興,道:「且喝上一兩杯即可,可不能耽誤了大事。」
「岳父說的極是,你我且去書房,近日本王得了一副前朝畫聖蘇逸的真跡,聽聞岳父一直十分喜歡畫聖的山水畫,也好一同品評品評。」謝淮蘊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王恆自然欣然往之。
齊王府上的書房對於王恆來說也不算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場所,他也時常來過,所以一眼就瞧見了新掛在牆上的山水畫,王恆對於前朝的大才子蘇逸的山水畫也是十分的喜歡,自是好好地觀賞了一番。
「小王搜尋蘇逸的畫卷也是想討了岳父大人的關係,岳父你這一段時日之中也為本王操了不少心,這一副字畫也便是本王聊表心意,往後還希望岳父能夠繼續幫襯著本王,他日定是不會虧待了岳父一家的。」謝淮蘊將牆上的山水畫取了下來,收了起來之後便是遞給了王恆。
謝淮蘊自是不會吝嗇這麼一副字畫的價值,現在王恆肯這樣幫襯著他的價值可遠遠要比送一副字畫要來得貴重的多,對喜歡的人來說,畫聖蘇逸的話或許是無價之寶,但對於不喜歡的人來說,這也不過就是一副字畫罷了,沒有金貴到哪裡去的。
王恆也不矯情,他自然而然地收了畫,要知道他現在為謝淮蘊所做的也都是為他自己所做的,以後這小子能得到的可是整個天下,而他現在也不過就是收了一副字畫而已,比他所得到的別說是九牛一毛了,那更是塵埃一般的稀少。
「王爺這般客氣,老夫自是卻之不恭的,誠然王爺叫老夫一聲『岳父大人』,老夫不幫襯著王爺還能夠幫襯著誰呢,」王恆笑眯眯地道,「不過這一次能成事還是多虧了琪兒。」
王恆自是不放過給自己兒子長臉的時候的,十分順當地就將這件事情的功勞歸咎在了自己兒子的身上。
「琪兒這事做的也的確是利索,倒是能夠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也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所沒有想到的,不過也虧得琪兒能夠想出這樣的法子,和天災掛上了鉤之後哪怕是旁人有疑惑那又如何,琪兒既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想來應該也是會將所有的痕迹收拾妥當了,王爺且放心就是了,」王恆得意洋洋地道,「如今尹仲已沒有再擋在王爺的面前,陛下怎麼的也應該是給予王爺一個機會,往後這戶部就是在王爺的管轄之中了,到時候王爺定是能夠將戶部管得十分得出色。若是王爺能夠藉由戶部拿到七公主手上的那神機營那就更好不過了,且知道這神機營可掌管著我大慶如今新式武器呢,若是能夠掌管了神機營那也便等於手上握住了戰鬥力極強的軍隊,到時候即便是招商局再怎麼風光到底也不過就是個為國庫掙錢的地兒罷了,王爺可見過什麼時候這掙錢的管家能夠上了位的?」
王恆也可算是想明白了,就元熙帝那意思,這招商局哪裡多半還是動不了了,死了心是要把招商局給了謝淮隱了,只要元熙帝在的一日,謝淮隱只要沒有犯下大錯,招商局哪兒想要進去多半還是不容易的,可神機營現在是在七公主的手上,所以的武器研發製造都是歸了神機營管著,七公主到底是個公主成不了帝王,所以神機營早晚也是要交出來的,而神機營可是和三軍所掛鉤的,到時候這擁有了神機營和擁有了一群無堅不摧的將士也沒有什麼差別。
這手上實力有了之後哪裡還會怕手上沒有銀子呢,就算是真的沒有銀子那早晚也會變出銀子來的,想要當皇帝,手上光有錢哪裡行,重點還是要有兵馬。
謝淮蘊也早就已經覬覦神機營許久了,可惜就是半點也摸不到邊,那死守嚴防的程度可是比招商局還要來的嚴酷的多,只要手上有了神機營半點也不怕成不了事,在這一點上,謝淮蘊倒是覺得王恆同他是想到了一處去了,果真是個當丞相的人,眼界也實在是夠毒的。
「岳父大人這話說的極是,只是這神機營也不是這般好謀划的不是,若是真的這般容易得到,只怕現在早就已經在十三弟的手上了。」謝淮蘊道,從自己那個七姐的手上將神機營給拿了過來這事兒挺難的,重點的還有他那老子在哪兒虎視眈眈地盯著呢,他哪裡是能夠這麼輕易就能夠到手的,如今能夠把尹仲從現在這個位子上扯了下來就已經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依小王之見,如今這神機營在七姐的手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小王得不到的,十三弟也未必是能夠那麼輕易得到,只是,十三弟的身邊到底還是有著柳家小姐,神機營的創立和那些個武器到底也還是少不得柳家小姐的……」
「王爺怎麼能夠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王恆怒道,「就算是晉王身邊有著柳雲姝那妮子幫襯著又如何了,可她到底還是身不由己的,陛下當初那旨意也是將她給禁錮住了不是,她幫著晉王,可若晉王得不到那個位子,那麼也便是等於什麼都是白瞎,她總不能還一直都幫襯著晉王吧,到時候晉王不過就是一個外人罷了,藕斷絲連只怕天下人都不能答應,之前這名聲就已經十分的不好了,難不成還想著干出點出格的事情來不成?她有那樣的本事到時候也得掂量掂量著自己得身份不是?!」
王恆並沒有將雲姝放在心上,他承認雲姝這丫頭是有點聰明勁兒的,這點聰明勁兒也是在他的兩個女兒之上,只可惜這到底是別人家的女兒,而且王恆覺得既是有這樣的聰明勁兒的人那也能夠看透一切不會做出太多無用的事情,尤其是在結局已定的時候。
在怎麼親近的外人到底也是比不過內人的。
王恆是這般覺得的,這也是所有有點腦子的人會做出來的選擇。
「只是現在尹仲剛剛去了,身為戶部的同僚,王爺在傷心之餘最重要的還是應該要完成尹仲的遺志才是,」王恆看著謝淮蘊道,「這不單單是為了尹大人,更是能夠全了王爺您的名聲。」
謝淮蘊點頭:「岳父說的極是,小王也是這般想的,今日便是會將摺子呈上願代替尹大人將未完成的事情完成。」
謝淮蘊哪裡能夠不明白這個時候也是他的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能夠全了他的名聲又能夠干出一番實事出來,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好處,重點是誰也指不出他這一個錯處來。
王恆點了點頭,他也正是歡喜齊王這一點,知道該怎麼做,往後這樣的人想來也是會有一番大作為的。
「我們且徐徐圖之。」王恆道,「對了,既然尹仲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想來琪兒應該也快回來了,老夫這兒倒是有些事情想要同王爺商量的。」
「岳父何必是用商量這兩個字,有事不妨直說就是了,小王這能幫手的斷然也不會拒絕的。」謝淮蘊言辭懇切地道,「岳父所做之一切都是為了往後的大業,小王還是十分信得過的岳父的。」
王恆聽到謝淮蘊這麼說的時候心中也是歡喜務必,他為齊王謀划也是為了往後,最是難得的就是「信賴」二字,現在謝淮蘊願意這樣地相信他,自是覺得高興的。
「倒也不是什麼個大事。」王恆擺了擺手道,「王爺既是有心,但手上如今沒有點銀子到底還是不行的,雖說王爺的俸祿委實不少,手上也有不少的封地,但是這兩年來因為招商大舉發展商業,搞的不少農戶寧願不種田去作坊廠子裡頭做工也不願意種田地的關係,咱們這些個手上有著農田的人不得不降低了租子,這是拿咱們的銀子去填補著招商局帶來的漏子,偏偏世人看不到咱們所付出的,只曉得招商局弄了個狗屁的『農戶補貼』出來!」
王恆說到這裡的時候有幾分的憤怒,對於招商局的那點痛恨那是王恆心中永遠都抹不去的那一道坎,哪怕是在提到的時候心中都是十分恨極的。想他王恆手上也是有不少的田地,每年在田地上收上來的租子就有不少了,就因為招商局那一番舉動之後現在的他那田地的租子比以往的時候整整少收上來七成,但不放低租子也不行,不放低沒有百姓們來租了田地去耕種,時間一久之後那良田也要成荒地了。
「岳父說的極是。」謝淮蘊十分認同,這個心態只怕全國之中不少手上擁有著大把良田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受。
「王爺現在手頭上可有什麼營生的鋪子或是旁的掙錢的路子?」王恆問道,「不瞞王爺說,老夫手上也是有些別的營生的,不然單靠著自己的那點俸祿,左右也有人情往來的哪裡是能夠夠花呢。」
謝淮蘊聽到王恆這麼問的時候,他的神色之中也多了幾分的靦腆道:「也不瞞岳父,年少的時候張狂,倒是沒想過這些個事情,後來在外頭遊離的那五年之中也差不多是將之前的積蓄用了個差不多,當時年少輕狂,便是覺得這千金散去還復來,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可真是個年少不知事的。後來回了雍都之後,雖說還是有俸祿,手上卻是沒安置幾個掙錢的鋪子,所以這手上也隨了人放了一些個利錢。只是這等事情到底是上不得什麼檯面的,自是不敢張揚,打從咱們大慶建立起了銀行,有了那等貸款一事之後,這利子錢到底也不比從前了,所以也不敢再做了。」
王恆聽到謝淮蘊這麼毫無保留地說的時候心中也只覺得謝淮蘊現在是越發的相信自己了,否則這種事情哪裡會是同他說的,為官者放利子錢那可不單單是上不得檯面這點事情,更多的還是不被法令所允許的,要是叫人曉得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要生出什麼事端來,但這也不過都是上有對政策下有對策罷了,且想想朝堂之中哪裡有人不會弄點什麼營生的,放利子錢的人還不知道是有多少人呢。
王恆哈哈一笑道:「王爺放心,這件事情也便是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罷了,實話也不瞞著王爺,這利子錢老夫也是有放過的,別說是老夫了,朝堂之中大半的命官手上都有那點不乾不淨的收入,這些都是個心知肚明的,王爺也無需擔憂。」
謝淮蘊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來。
「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只怕陛下心中多少也是有幾分底的,只是一直都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再說咱們也不過就是將銀錢借了出去,這欠錢還錢,也是天公地道的一件事情若是還不出來,當初也便是不應該借的,王爺你說是不是?」王恆道。
謝淮蘊點頭稱是。
「但這利子錢到底也不是個長遠的事情,」王恆嘆了一口氣道,「招商局是處處要堵死咱們這些個人的活路啊,咱們本本分分地收著租子當地主的時候,招商局要發展商業,弄得如今那些個商人是賺了錢了,咱們這些個人個個都是缺錢了,放點利子錢吧,招商局又是要弄出一個銀行放貸分期付款出來,得,好生生的財路又是被他們斷了個乾淨,早晚咱們這利子錢也是沒多少人敢做的了,若是不好好地想一些個辦法下去,只怕咱們這財路是半點也無光看著旁人升官發財去了。」
謝淮蘊的神情也有了幾分憂心忡忡道:「話這般說倒是半點也不錯的,可咱們這不也是沒有半點法子么,莫不是岳父有旁的法子不成?」
「齊王也是瞧見了那琉球的使臣武藏團次了吧,他這一次來的可是帶了個好東西來的,王爺可想過要做這個生意?」王恆問道。
「岳父這是說的是福壽膏的事情?」謝淮蘊眯著眼睛看著王恆,心中也有幾分意外,怎麼也沒有想到王恆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來,「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父皇哪兒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反應,就算是父皇答應同琉球之間通商讓琉球往我們大慶引進了福壽膏,可也是要交給招商局來辦的,岳父雖是丞相,但也管不到那招商局裡頭去,還有就算我管了戶部,也只能是管著招商局要稅銀,可不能越界了去。可若是父皇不同意,這事就更加不用提了。」
王恆對於謝淮蘊這一句話覺得還是有幾分的不滿,原本還以為這個女婿是個聰明的呢,怎麼事到臨頭的時候就這麼的轉不過彎來呢,一副深怕鋌而走險的模樣,可這個世道要是沒有鋌而走險這一回事,又哪裡來的滔天富貴,先帝爺當年舉兵的時候還不是孤注一擲,若不是有先帝爺的那般作為,而今又哪裡來的大慶。
「王爺要是這般說的話,那還真真是趁早歇了賺點銀子的想法,前怕狼后怕虎的,哪裡還能夠做成什麼大事的,什麼都要靠招商局的話,那招商局的人什麼時候是給了我們利益的?」王恆不屑地道,「而今便是有這樣的好機會,王爺難不成還要浪費了不成?」
王恆說到這兒的時候更是憤慨,只差是沒有直接指著謝淮蘊的鼻子叫罵了,有膽子做出放利子錢的事情來怎麼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倒是沒有膽子做的更加過一點,再說了現在招商局都沒有給他們一條活路了。那他們又何必是要顧及著招商局呢?!
謝淮蘊看著王恆,那神色看著像是在思索著王恆那一句話的意思,可事實上是被剛剛王恆那一番話給有幾分的震驚到了,他是知道王恆不喜歡招商局的,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是怨恨到了這種程度,而且他的那個心也委實是夠貪的,就算是招商局處處沒得為他們的利益所謀划,但每個月的俸祿也足夠王恆養活一大家子的人了,更何況還有還有田地的租子,據他所知,這些年王恆在外頭放的那點利子錢就已經賺了不知道有多少,還有底下人所孝敬的,只怕是三輩子也花不完的,卻不想這人竟還是這般的貪婪,這貪性可真是夠大的,這麼多的銀子竟然還塞不滿他的胃口,還好這不是他管著戶部,否則這國庫說不定早晚也是要被他給掏空了也未必。
王恆見謝淮蘊不表態,以為他是不贊同自己剛剛那做法的,心中更是覺得謝淮蘊這小子到底還是比他想象之中的缺少了那點魄力,覺得還好現在自己還在他的身邊幫襯著,否則燒就依著他這般的性子,想要那位子還不知道是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去的,這般一想之後,王恆便是覺得自己這地位實在是卓然的很,只覺得謝淮蘊是少了他那是什麼事情都做不成的。
「那武藏團次也是來找過老夫的,那福壽膏的東西,老夫也是瞧見過的,也覺得是十分的有利可圖,王爺且想,這東西可作為民生東西在,那武藏團次說了,這一盒福壽膏可用許久,用的時候只需要用煙槍燃上,就和那些個老百姓抽的水煙似的,倒是要比那水煙來得方便的多了,而這東西也委實不貴,咱們要是入手了這東西,在各地開幾個大煙鋪子,到時候也可是能夠掙得不少銀子呢。」王恆道,他在同謝淮蘊說這一件事情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決定,就算是謝淮蘊不打算參與,那也只能怪這小子沒有這樣的魄力,賺不到銀子還能怪誰,只能怪他自己了。
謝淮蘊沉默了好一會,眼見著王恆那姿態是十分的堅定,遲疑地道:「可岳父,即便是再怎麼掙錢,沒有貨源的話還是掙不到銀子的吧?所有的海航那都是掌握在招商局的手上,咱們要是進行海航的話,可是半點也瞞不過去的。」
「王爺這一點大可放心好了,咱們大慶的海航的確全部都掌握在招商局的手上可高麗的海航可沒有掌握在招商局的手上啊,」王恆毫不在意地一笑,聲音之中也有了幾分得意,「若真要說的話,這高麗同琉球之間的距離和關係倒是要比咱們大慶和琉球要來的親近的多呢。」
王恆這話一出來之後,謝淮蘊就已經明白王恆打得是個什麼主意了,說起高麗不免地就會想到王恆的那個大女兒,到時候從高麗送來給自己老子的東西多半是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的,自然地也就不需要擔心貨源的事情了。
「那岳父是打算將這件事情交給誰做?」謝淮蘊問道,「雖說咱們底下忠心的人的確是不少,可這事兒不是一件小事,交給底下的人只怕也是不大保險的,依我之見,倒不如是將這事兒交給大舅子來做。」
王恆原本想的也還是將這件事情交給底下那些個靠得住的人來做的,但現在聽到謝淮蘊這麼說的時候覺得也的確是有幾分的道理,底下的人再怎麼忠心到底也還是個外人,倒不如還是交給最親近的人打理來得妥當,而且謝淮蘊這話的意思也是十分的相信他們一家子的了,再加上之前琪兒那件事情也的確是完成的漂亮,再給他這些事好好鍛煉鍛煉磨練磨練他的性子或許也是個不錯的,往後指不定還能夠擔當更多的重任也未必。
「這倒也是,再忠心的到底也還是比不過自家人的。」王恆笑道。
「可不是,大舅子之前做的也可算是十分的穩妥和仔細,想來應該也不會將事情辦的太差才是,至於這福壽膏這生意我們也是頭一次做,倒是覺得這大煙館還是應當設在近海的州府之中,到時候若是被招商局的人曉得,這來貨的來源那也可算是從琉球哪兒流入進來的,岳父你看這般可好?」
謝淮蘊這提議自是得到了王恆的認同,雖說現在海航是掌控在招商局的手上,可沿海地區還有不少的漁民還是會出海打漁的,再加上琉球的那些個商人,早在開通對外貿易之前就已經就有偷偷摸摸同大慶的商戶做生意的,在沿海地帶的人都十分清楚這一點,只是一直查得沒有那麼得嚴格罷了,古往今來有之,那麼往後自然也是同樣可以有之的。
王恆也覺得這個舉措可算是十分妙極,這樣一來也能夠保護他們,將自己摘個乾淨出來,倒也可算是十分不錯的提議。
「王爺可是想要一同?」
謝淮蘊點頭:「岳父這話我也是十分的認同的,這有錢賺的時候若是不抓緊了機會只怕往後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俗話也說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只是我現在這個身份到底不適合去做這種事情,不知道岳父有什麼高見沒有?」
王恆聽懂了謝淮蘊的隱藏含義,也就是說這件事情他是不打算出頭的,這餘下的事情也就是要交託給他們父子兩人去做而他在背後看著,雖說這話說到這個份上謝淮蘊也委實算是夠坦誠的了,他想要那銀子但是又不想冒這樣的風險,於他這個地位上的人來說做出這段的選擇實在是無可厚非,但事實上也不過就是一種棄車保帥的作為罷了,要是沒有出事還好,等到真的出了事情之後也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王恆倒是一下子有幾分的難以開口起來了,眼下謝淮蘊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了啊,若是現在自己不答應的話,只怕是會有一種撕破臉皮的嫌疑,可答應的話,王恆又覺得這真的要是出了事情的時候,謝淮蘊倒是能夠撇的乾乾淨淨的,倒是他王家那個時候可是要倒霉了。
可要是不答應的話,王恆又覺得這是有些說不過去了,原本就是打算和謝淮蘊一起下水的,可現在謝淮蘊這意思就是要下水的話也不要拖著他?!這可是和王恆所設想的到底是有些不大一樣的。
想了好一會之後,王恆這才開了口道:「王爺這般謹慎倒也使得,只是我這也有幾分的擔憂,這不出什麼事情倒也還好說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王爺該不會是想要棄車保帥吧?」
謝淮蘊暗罵一聲老東西,但這臉上卻是一臉的意外,「岳父怎會有這樣的疑問,而今小王我也是和岳父是一體的,到時候真要出了事情又怎麼能夠放任不管的,岳父這話實在是懷疑小婿我了,難道這麼長的時間來,岳父還不知道小王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謝淮蘊對王恆這老東西也是十分的厭惡,指著別人鼻子罵的時候倒是那叫一個麻溜,真要事到臨頭的時候又是怕這怕哪的。
王恆雖是聽到謝淮蘊這麼說,臉上帶著笑嘴上說著『王爺斷然不會是這樣的人』但心中到底也還是不能夠掉以輕心的,好聽的話誰不會說的,可事到臨頭的時候是真的不會放任不管還是會落井下石這可誰都說不好,他嘴上應的利索,心裏面也還是有幾分嘀咕著,想著在這之後定然是不能夠太過相信的,現在他這整個身家都是壓在這謝淮蘊的身上,要是鬧了個血本無歸,那才是真正叫他絕望的了。
因著戶部尚書尹仲的事兒,元熙帝休朝三日,這也可算是史無前例的,一個大臣去了,當帝王的罷朝三日這可算是十分給了人的顏面,所有的人都在說著尹仲即便是去了是也可算是值得了,這往後可不知道還有誰能夠有這樣的福分。
王琪是在尹仲的靈柩送回雍都城的前一天回來的,剛剛到了家的那個時候就瞧見自己在家的老爹一臉笑臉如花地看著他,那臉上的滿意可是難得且少見的。
「我兒如今是越發的能幹了,可是在外頭吃苦受累了?」
王恆十分的和顏悅色,那慈祥即便是受寵的王琪也是難得在自己父親的臉上瞧見的,以往的時候他即便是做得再好到了自己父親哪兒的時候總還是能夠被挑剔出一些個刺兒來的,能夠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還好」的回答對於王琪來說也已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現在看到自己父親朝著自己笑得那般得親近的,王琪也有幾分的意外。
「並無什麼吃苦受累,兒子還年輕,即便是吃苦受累也是使得的,父親無需這般說。」王琪一臉誠懇地道,說完這一番話的時候,王琪一下子在王恆的面前跪了下來,腦袋垂得低低的,「兒子有負父親所託,還望父親責罰!」
王恆倒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番變故,當下也有幾分的傻眼,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幾乎都能夠把自己的一雙眼睛給瞪出來:「你剛剛說什麼?」
王琪被王恆這麼一問的時候心中更是覺得愧疚不已,他道:「父親將任務交託給兒子,兒子原本也是想要好好地完成這事的,也便是在尹仲的路上設下了埋伏,卻不想尹仲竟是遇上了山體塌方,兒子沒有完成父親所交託的,心中也覺得愧疚的很。」
王琪這一次出門也是想著要好好地表現一番的,甚至是連夜趕路趕在了尹仲他們一行人的前頭,因為等他們剛剛出了雍都就動手那就顯得事情實在是太過蹊蹺了,所以王琪也是一直都按捺不動,直等了好多天之後這才打算下手,卻不想這尹仲的運氣比他所想之中的還要來的倒霉的多,竟是這樣一下子就遇上了山體塌方直接嗝屁了,他這設計好的也沒用上,只能是匆匆地將自己的安排又重新撤下這才回了雍都之中來請罪。
王恆也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一番變故,他原本還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這個兒子給做的,原本還想著自己這個兒子果真是出息了不少,竟是會會做的這般不著痕迹,甚至還在謝淮蘊的面前還好生地誇獎了一番人,就為了給自己這個兒子掙了點臉面,卻不想現在這一巴掌抽回來的可真是夠快的。
王琪的心中也是十分的忐忑,在臨去之前他也是十分信誓旦旦地說了自己定是會將這一切做好的,可這天災到底不是他這種凡人能夠控制的不是?要是能夠控制的話現在的他也就不用在這裡向著自己父親賠罪了,但仔細一想,反正他們的目的也就是為了弄死尹仲這個人而已,現在老天爺都在幫著他們成事呢,這應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不是,老天爺都幫忙這說明老天爺都看不下尹仲去了。
王恆看著請罪的兒子,心情也有幾分的複雜,但到底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雖說他府上姬妾也是不少,可這生得最像他的也就是只有這個兒子。
他伸手將王琪給攙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無妨,重要的是結果,現在這結果正是我們要的,那麼是上天幫我們達成的還是自己完成的這都不重要。」
王琪心有戚戚焉,原本還以為自己會得了一頓臭罵不可呢,倒是沒想到自己父親竟會對他說這麼一番話。
「這過程不重要,但是琪兒你確定尹仲真的已經死了嗎?」王恆問道,他雖是不怎麼在意到底是不是自己這個兒子完成了自己所囑託的事情,卻還是十分在意尹仲到底是真的遇上了那樣的兇險沒了一條性命還是旁的,至於王琪,反正他在謝淮蘊的面前就已經將話給放了出去,左右也是收不回來了,而謝淮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些事情也無需說的那樣的清楚,倒不如像是現在這般維持現狀就好。
「自然,父親且放心,雖說兒子沒有完成父親所囑咐的事情,但尹仲哪兒兒子也派人去查探過的,甚至半夜裡頭的時候也曾去驛館裡頭查探過屍首。」王琪道,他是真的有半夜潛去了驛館之中查探過那屍首,那棺木裡頭的確躺著身著二品大員的官服,只是那一張臉面目全非了,但那體型還真的是同尹仲沒有多少差別的。
王琪還是十分確信的,若不是尹仲的話,就那些個筆帖式們能那麼的傷心,永安縣的縣令更是要死要活的,這又怎麼可能會是假的呢,他想定是自己的父親太過緊張了所以這才懷疑來懷疑去的,而且尹仲又不是什麼又毛病的人難不成還會炸死嚇死自己的親人不成?!
當然這些話王琪是不敢同自己父親說的,要知道自己心中知道是一回事,現在自己沒有將事情完成原本就已經辜負了自己父親的期望,要是現在還說這種話,只怕是要把自己父親給生生氣死,到時候換來的也就是只有自己的不痛快罷了。
「這樣就是極好的,琪兒這一次你雖是沒有完成,但上天也算是助了我們王家一把,你這事後也不忘去查探一番,你這做的十分不錯,果真為父是沒有錯看了你!」王恆心中也是覺得欣慰的很,原本心中還有幾分顧及,可現在聽到自己兒子這麼說的時候,他這心中只覺得痛快的很,而且自己這兒子竟也是懂得在事後去查探一番,這也是讓他更覺得滿意,果真這個兒子現在做事是越來越穩妥了,也就是這樣的穩妥才適合往後將事情交付給他。
「多謝父親誇獎,兒子如今也還年輕還有許多需要向父親學習的地方。」王琪謙遜道,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和父親比起來的時候還遠遠的不如,在自己父親的面前他更是不敢自誇自己,父親也早就已經明說了這往後的丞相府那都是要交託在他的手上的,要是他沒有能力撐起這個丞相府往後可不是要被旁人看了笑話去了么,這對王琪來說那可是不成的事情,他心中也有些野望,想著往後等到他接手這座府邸的時候可以創造出比他父親當家的時候更加風光的日子,讓所有的人在提到他王琪的時候都不是說的只是王丞相家的兒子這樣的一句話。
「你能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了,」王恆頓感欣慰,越看自己這個兒子是越覺得滿意,「這般風塵僕僕地趕來,且去熟悉熟悉休息一番,等到晚上的時候咱們爺兩人好好地喝上一杯。」
王琪自是應是,順著自己父親的意思去梳洗休息。
晚上的時候王家的大廳的飯桌也只有王琪和王恆父子兩人,王恆最是重規矩的一個人,素日裡頭同他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除了自己的正妻和子女外,那些個妾室哪怕是在旁邊伺候都是沒資格的,只是今晚王恆十分的高興,再加上又有旁的事情要同自己這個嫡子說的,乾脆地那些個庶子庶女都不讓一桌吃飯了,讓他們在自己的院落裡頭單獨吃去了,是一個人吃也好還是一起吃也罷,左右今晚的正廳是不許他們進的。
那些個庶子庶女的原本在李氏當家的時候就不怎麼受寵,原本還想著李氏失寵便是有了他們的出頭之日,但自打王詩琳許給了齊王成了齊王妃之後,這些個是庶子庶女們心中也已有了幾分底,覺得到底這嫡出和庶出的身份是不一樣的,再怎麼不受寵只要是嫡出的也還是能夠撈到好處的,像是他們這些個庶出的也不知道這最後能夠得到了什麼,本著這樣的心思,這些人那是一個一個都十分的聽話,背地裡頭卻已經開始在打算著了,怎麼能夠從自己的父親手上多拿點好處回來,哪怕是多弄點銀子也好,等到王琪最後繼承了丞相府之後,還不知道能夠分給他們這些個庶子多少東西呢!
王琪和王恆兩人喝酒吃菜好不瀟洒,直到酒酣耳熱之際,王恆這才開了口道:「原本我兒剛回了雍都,為父的也不該是在這個時候同你說那些個話的,但如今為父能夠信得過的也便是我兒一人,你那些個弟弟們,一個一個的為父我如今還健在呢就已經開始想著旁的心思了,這些個東西全然當做為父是不曉得的,為父只是懶得理會這些個眼皮子淺的東西罷了,那些個東西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
王琪也是曉得自家府上那些個姨娘和弟妹的事情的,當初他母親也還算是個有手段的人,雖不是太過苛責,但到底也是壓得人不敢再反抗個什麼勁兒,現在他母親,王琪也實在是不知道應當是怎麼說他這個母親,原本最初的時候他只以為母親是在同父親慪氣,這以前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過,但被父親晾上一陣子也就能夠自己想清楚的,可這一次他那母親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毛病,到現在已是這麼久了竟是還沒想清楚,哪怕是小妹出嫁的時候母親都沒有出現,這也是讓王琪覺得自己這母親真是糊塗了,也便是只有糊塗的人才會幹出這種事情來。
「父親何必這麼說,到底都是父親的子嗣,只是他們到底還是年幼不懂事罷了,父親好好說就是。」
王琪這話說的十分的有兄弟情誼,但也就是他這樣大方且寬容的樣子讓王恆對那些個不長進的庶子更加的氣惱。
「還虧得你這個當兄長的為這群不長進的東西說話,他們哪裡還小了,都學會鬥雞走狗玩女人當紈絝了!哼!」
王恆重重地哼了一聲:「如今為父還在這位子上方才還能夠有這般體面的日子,等到他日為父再也沒有今日風光的時候且看誰人還會賣了面子,這群東西!」
王琪靜默不說話,現在這個時候他不管好的還是壞的話那都是半點也不能說的,只能靜默地坐在哪兒,給自己父親用公筷夾了一筷子菜。
「等到為父退下來了之後,這王家也就到了該是你掌舵的時候了,為父老了,現在能做的也便是幫著我兒鋪點路,到時候這怎麼走能走到什麼樣,那都是我兒的事了。」王恆道,「那些個東西,到時候且分了出去就是了,省的見天地丟人現眼了。」王恆道。
王琪聽到自己父親這麼說的時候心中也是有幾分的高興的,他早就已經對府上這些個弟弟們不順眼的很了,平日裡頭要幫點忙的時候什麼都幫襯不上的,但要說到拖後腿一類的事情那一個比一個乾的利索,這些人往後到底也不會同自己住在一起的,但一想到要將父親的產業分給那些個不學無術的弟弟們的時候,他到底也還是有幾分的不大情願的,就像是父親所說的那樣,這群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可面上還是有幾分的不忍道:「父親何必這般說,父親而今老當益壯,且說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父親而今可沒有到那種程度。」
「這話也便是你這般哄著為父聽聽了,就算為父還有這般的精力,可就七公主和晉王,他們哪裡還是能夠容得為父的,早就已經想將為父從如今這個位子上給趕了下來了。」
「父親又何必這般說,就算七公主和晉王容不得父親,可這麼多年下來父親也便是兢兢業業的很也沒有做下錯處來,陛下可不會由著他們做出這種決斷來吧?父親又何必畏懼!」
王恆說的十分義憤填膺,一臉的為自己的父親表示不值得。
「呵呵,我兒到底還是稚嫩了一些,」王恆喝了一杯酒,「陛下這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什麼時候去了也未必可知,若上位的不是我們的人,到時候為父可就是危險的多了,若是晉王上位了,為父能有個告老還鄉就已算是不錯了,說不定還會有旁的災難呢。」
王恆早就已是將所有的一切看得十分的透徹了,只要晉王上位,第一要拿人開刀的大概就是他了,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可能讓晉王上位。
「那隻要不是晉王上位不就成了,」王琪道,「父親現在不也是在助著齊王殿下么,依著兒子看,齊王可是要比晉王來的靠譜的多了,再加上有父親的幫襯,只怕也不會有多難吧?」
「齊王的確是比晉王做事穩當,可惜如今沒有晉王的風光,想要比過人也不是這般容易的。」王恆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當著自己嫡親兒子的面王恆自是不會說那些個虛頭巴腦的話,實話實話也好讓自己的兒子更加看清楚形勢,「晉王這人作事的確不著調,可惜就是佔盡了天時地利,招商局太賺錢,商戶站在他那一邊,百姓之中對他的名聲也覺得十分的不錯,齊王往昔還不錯,只是這幾年實在是太過沉寂,你看百姓之中有多少人曉得齊王的名聲?」
那這麼說齊王現在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可比晉王差了老多去了,可王琪也清楚自打他家妹子成了齊王妃之後,那丞相府和齊王府上那就是一脈相連了,齊王是能夠風光,那麼自然地他們王家也是能夠風光的,但若是齊王敗落了,那麼他們王家也逃脫不掉。
「父親,那齊王不是太過不利了?」王琪看著王恆,「那父親既知道如此的話,那為何當初又是要應同了齊王?」
不答應了齊王難道是要去巴著晉王不成?還是去倒貼那個如今已成了廢物一般被人視而不見的蕭王,這般一比較之後哪裡還有旁的選擇,堂堂的丞相府的千金總不能去成為那些個已有了妻妾王爺的人吧,那真真是要將自己的臉面都要丟光了。
「晉王現在雖是出彩,但到底成也招商局敗也招商局,且看著吧,如今的風光可不代表著往後的風光,倒是齊王,如今沒了尹仲在前頭擋著,只要穩紮穩打,到時候出了晉王的差池之後即便是不落井下石也能夠踩著晉王上位的。」王恆呵呵一笑,拿了酒杯喝了一口,朝著自己的兒子笑的那是十分的得意,整張臉上那都是寫著「本山人自有妙計」的字眼。
王琪聽見自己父親這般說那也曉得父親定是有這樣說的道理的,只怕父親是已經有了整治晉王的法子了,否則也不會這麼說了。
「既然父親已經有了主意,想來那晉王只怕也是好不到哪裡去了,不知道兒子能夠幫到父親什麼不,若是兒子能夠幫到父親的,一定是儘力去做好的。」王琪一臉期待地看著王恆,那眼神之中都帶著幾分渴求。
他明白自己父親的意思的,現在他們和齊王已經是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現在只能幫著齊王得到一切,只要是齊王能夠得到,那麼他們王家也是會有著滔天的富貴在,但若是齊王什麼都沒有了,那麼他們王家只怕也只能從雍都的世家大戶之中消失不見了,這是一件十分現實的事情,開弓沒有回頭箭,所以現在的他也只能儘力地幫著齊王也便是等於幫著王家了。
王恆對自己這個兒子那是更加的滿意,懂事又能夠處處將話說道他的心坎裡頭去,這般的人是他的兒子,只要想到這一點,王恆就覺得心中暖融融的,看著這個兒子,王恆有那麼一瞬間倒是想到李氏這個女人,原本還以為這個女人不過就是同自己胡鬧一陣子罷了,哪裡想到她竟是一副真的看破紅塵的樣子,日日在府上吃齋念佛,窩在那小佛堂之中凡事不管,王恆也懶得理會她,只覺得早晚她還是會出來的,這麼多年了,自己這個妻子的性子他是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自己寵幸別的女人的時候她就曾經鬧過,要死要活的半點也不像是一個正房娘子應該有的模樣,但只要不搭理上幾日給幾天的冷麵孔看自己也能夠消停下來,至於這一次,王恆是半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裡有做錯了,想她都沒將自己的兩個女兒教養好,這規矩學的比那些個耍著小心眼想要從自己哪兒謀點好處的庶女都不如,王恆覺得自己還能夠容著她就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她愛在小佛堂呆著就呆著去吧,左右他便是當做眼不見為凈也省的想起這些個糟心的事情來,如今有這麼一個能夠幫襯著自己的兒子也已算是足夠了。
「這般說的話,到是真還有事情要托給我兒的,這事兒我也已同齊王說過了,打算在江南沿海一帶的地方開幾個煙館,陣仗也別鬧的太大太風頭,這事兒也只能徐徐圖之,不能太過張揚,做這件事情的也只能是咱們王家和齊王的心腹,為父看你這兩年做事越發的穩妥,所以想讓你去做這件事情你覺得如何?」
王琪微微一楞,「既是父親吩咐的事情,兒子一定是會做到最好的,只是父親怎麼會突然想到要開一個煙館,據兒子所知,大慶有不少的人也是不喜歡水煙或者是抽煙袋子的。」
王琪不覺得這件事情上有什麼可賺的,原本他還以為是會有什麼更加賺錢的事情要交給他做的,結果卻是讓他去開什麼煙館,煙館這種低檔的地方光是聽著都沒什麼多大的出息的事情,怎麼自己的父親會這樣的看不開?!
「為父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咱們要開的煙館也不是尋常大慶的那些個水煙也不是那煙草袋子,而是從琉球來的福壽膏。稀罕的東西總是能夠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的,只要我們早早地將煙館給開了起來,到時候哪怕是招商局是引入了福壽膏,咱們也是先搶佔了先機了,這銀子也能夠早早地賺上一筆回來了。」
「父親的意思是——咱們要和招商局作對?就算咱們能偷偷賣福壽膏能開煙館,但最重要的是,父親,咱們沒有貨源,招商局只要一日不倒,大慶的海航都在招商局的手上掌控著呢,現在對於私下偷運的法令可是嚴酷到極點,只要是被抓到了,到時候即便是陛下仁慈只怕也是不能這般容忍的吧?」
王琪心中略有幾分的驚恐,只覺得自己父親雖說一貫都是有膽量的,但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膽大到這種程度,私下販售那還好點,但是要是私下航運,只怕就不是招商局和七公主能不能容的事情了,只怕陛下也是不能容的,王琪覺得自己的父親實在是太過瘋狂了一點,這可是拿項上人頭在開玩笑呢。
「我們不航運就成了。」王恆看著王琪,對於他剛剛的那一番質疑也不惱怒,若是王琪什麼質疑都沒有王恆才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是有點愚昧無知的,才要考量這往後王家應當是如何是好了,但王琪剛剛那一番話倒是讓王恆覺得滿意的很,他有疑惑能那樣問,那就代表著他有認真去思考而不是盲目地順從他這個做父親的。
「我們大慶的海運的確是掌控在招商局的手上,可也不是什麼都統統掌控在招商局的手上的,琉球和高麗之間原本關係就算是親近,這個時候也便是體現出詩語價值的時候了,她之前害得我們王家在雍都之中丟了不少的顏面,如今也是該補償的時候了。」
王琪瞬間就理解了,父親這是要是利用妹妹了,但王琪也沒有反對,在他看來既是生來王家的人,那也便是應該對家族做出貢獻來的,既是享受過王家所帶來的好處,那麼也就應該給王家做出貢獻來。
「父親做主就是,想來詩語也應該懂得這其中的訣竅的,她即便是現在在高麗但到底也還是同咱們大慶息息相關的,只有我們王家過的更好這才會使得她在高麗的地位更高。所以父親,我先修書給詩語,到時候便南下將這些事情辦得妥妥貼貼的,父親無需擔憂!」
王恆更加對自己這個兒子感到滿意無比,這才是他們王家所應當有的模樣,王恆親自給自己這個兒子倒了一杯酒,那神色之中滿滿都是自豪的神色。
在王家已經開始密謀著要如何開了大煙館賺上一筆的時候,尹仲的靈柩也已經送到了雍都之中,雖說早就已經知道這事兒,可在看到靈柩的時候尹家的人更加悲傷,原本在沒以後見到靈柩的時候還能夠自欺欺人說可能是弄錯了,但等到看到靈柩的時候還怎麼能夠欺騙自己呢,尹家那哭聲幾乎整條街上的人都能夠聽到哭聲,在半夜裡頭聽到的時候十足又幾分滲人,但一想到尹仲是為了百姓而去的,也沒有人敢於在這個時候說點什麼,尹家的人都已是這般傷心了,哪裡還有人會說個什麼的。
這靈柩運了回來,尹加就已經開始水陸道場了,在朝為官的官員基本上也都去弔唁了,這也可算是基本上的禮數,白席也喜宴一般也是有講究的,這親朋好友一類的必須到了不用說,素日裡頭往來的只要是住的近的也是要到的,畢竟這白席可算作人在塵世間的最後一路自是要走的風風光光的才可。
柳博益也是前往的,尹仲在朝堂上能說得上話來的人也沒有幾個,其中柳博益還能算是尹仲算的能夠說得上來的,柳博益看到自己這熟識的人最後竟是得了這般的下場心中不免地也有幾分的感慨。
柳博益也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子女一同去了。
雲姝看著尹家那掛著白幡整個府上都沉浸在悲傷之中,尹仲只有一妻無妾,因為素來清正廉潔的關係尹家也不是那般富貴人家,這府邸也還是陛下賜下的,只有稍稍修葺過並無大幅度的進行整修,看上去就和平常百姓家似的,甚至於有些個富戶之家看上去也要比尹家來的氣派。
尹夫人甄氏年歲和雲姝的母親萬淑慧差不多,許是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的緣故使得如今穿著一身孝服的甄氏看上去蒼白得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似的,但尹仲的子嗣倒是還十分的年幼,長子而今也不過才十歲,長女只有六歲。
據聞當初甄氏同尹仲成婚多年一直無子一直十分受人詬病,甚至在尹仲為官之後更是有不少人勸著尹仲休妻再娶又或者是收幾個妾室好為尹家傳宗接代,這本也可算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再加上七出之條之中也還有「無子」這一條法令在,即便尹仲真的做出休妻的事情來那也可算是事出有因的,但尹仲對於這樣的說辭一點也毫不在意,他同甄氏感情甚篤,哪怕是有本家的長輩來勸的時候也被性子耿直的他直接給訓了出去,從此之後也無人再敢提這件事情。
索性也是上天垂憐,倒是讓尹仲和甄氏在十年前終於有了一子,卻不想而今稚子年幼,老父不再。兩個原本應該是開心地過日的孩子臉上都是淚痕,那眼睛可都是通紅通紅,哽咽著給來上香的人行禮,而甄氏則是跪在一旁的蒲團上雙眼也是通紅一片,悲凄而又木然地燒著紙錢。
萬淑慧是個心軟的人,瞧見尹家兩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微微紅了眼眶,她以往的時候也是同甄氏有幾分交往的,許是兩個女人早年都不怎麼容易的關係,所以倒也可算是十分的有話說,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可算是有幾分的親近,瞧見這般樣子,她不免地也有幾分傷感,對著甄氏道:「妹妹也別太傷心了,逝者如斯,也得好好保重著自己的身子才是,眼下兩個孩子可都只能指望著你了。」
甄氏有點盲目地點頭,抹了抹眼淚,她曉得今日來弔唁她夫君的人雖大多都是高官厚祿的,但也多是走個過場罷充個場面而已,能有幾人是真的將他們放在心上的,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這般白席也便是成了撐場面的時候了。
大概也就是這柳家才是真真對他尹府上下還有幾分感情的,就像是剛剛萬淑慧說的那樣,這些話旁的那些個夫人也不是沒有對她說過的,但那也不過就是走了一個過場,有幾個是真心來關心他們娘三人的生活的,但她知道萬淑慧剛剛所說的那一番話那都是切切實實地為了她好。
萬淑慧也是有心想要再說幾句的,但又覺得現在這般情況下不管她說什麼都覺得也不過就是在揀點好聽的話罷了,現在這般傷心的甄氏也不知道能夠聽得進幾句去,這往後尹家少了一個撐著的人,單單是這娘三人還真不知道是能夠如何了,她也只能夠是在能幫襯的時候盡量幫襯上一把,她抹了抹眼睛,低聲道了一句:「若是有何需幫助的,且開口就是了。」
甄氏點頭,那眼淚又是要落下來。
雲姝看著那柔弱不堪也沒有比萬淑慧好到哪裡去的甄氏,也不知道她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再加上到底也還是個管家太太出生只怕現在點了頭也不過就是應了萬淑慧那一句罷了,到底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真的上了門來教人看輕的。
雲姝看著就瞧見跪在一旁的兩個孩子,那略大的男孩臉上也全都是淚水,小的那個小姑娘偎在甄氏的身邊,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光是叫人看著都覺得心中不仁。
男孩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目光,抬著那紅腫的眼睛朝著人看去的時候,就瞧見柳家的千金站在自己面前,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男孩也是知道,他雖是年少卻也聽聞了不少的事情,譬如眼前這個柳家的大小姐,外頭的那些個風評十分的不好,可他爹卻是誇獎過的,說是柳小姐是個難得一見的能人,外頭那些個風言浪語說的再過分到底也抵不過人做出的實績來。男孩心中雖是有疑惑,但父親的話於他來說那是一直都沒有什麼錯的,所以他也相信著父親所說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雲姝道,萬淑慧雖是同甄氏的關係還算可以,但她對於尹府上下的人還是十分的陌生。
「尹繼祖。」
「繼祖,你父親尹大人是個好官,而今他不在了,整個尹家就要靠你撐著了,你年紀尚小,會不會覺得十分的畏懼?」雲姝看著尹繼祖問道。
尹繼祖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的人怎麼會問他這一句話,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人都在他的面前說往後沒了父親他就要好好地用功念書孝敬父母,可沒有人問過他會不會畏懼,也沒有人對他說往後是要靠著他撐著尹家。
萬淑慧也十分意外自家閨女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說出這種話來,她伸手扯了扯自己女兒的衣袖,想要阻止她,倒是站在一旁的柳雲軒低聲叫一聲「母親」,對著萬淑慧搖了搖頭。
萬淑慧看著同自家女兒練成一氣的柳雲軒,她這是也不知道應該是要怎麼說了,之前的時候兩個孩子關係不親近她著急,現在兩個孩子親近了,她這是有心要說雲姝兩句也是有這個當哥哥的護著了,這般寵著下去往後這丫頭可是半點也不管場合說話的了。
柳雲軒也像是看出了萬淑慧的心思道:「尹夫人看著是個柔弱的,府上下人而今可能還不敢鬧出點什麼事情來,等到時日一長之後難免不會生出點旁的心思來。妹妹而今說道說道也好,往後尹家能仰仗的也便是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了,早些看清如今情況倒也不失為個好的。」
柳雲軒對於自己妹妹那是十分清楚的,雖說有時候那一張嘴巴利的和刀子似的,事實上這心腸雖不是軟的和豆腐似的,但到底也是個十分柔軟的人。尹家現在這種狀況也的確是要有個人來提點一些,想到這裡的時候,柳雲軒想的是,若是他今日是尹繼祖的情況上,可否會是有這樣的一個人來點破他沒的,就依著自己以前那點性子,只怕早晚是要將家業給敗光了,但這轉瞬一想之後柳雲軒便是覺得還好,還好現在自己也已經是幡然醒悟,要不然還真不知道還要渾渾噩噩到什麼時候去了。
「妹妹現在雖是在說給這個孩子聽的,更多的更是在說給整個府上的人聽的,妹妹往後到底是不一般的,能夠得了她這話,想來到底也還是能夠威懾住一些個人。」一旁的柳博益也壓低了聲音說道。
萬淑慧聽到柳博益這麼說的時候,她這心中也可算是明了了,乾脆也就不說話了,只看著自己那閨女,心中暖融融的又是有幾分的苦澀,暖融融的是自己這丫頭是個心善的,苦澀的又是想到雲姝當初也不過就是十來歲的年紀就要苦撐起一家了,那其中的不容易雖是嘴上一直都沒有說點什麼,可她這個當娘的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就覺得十分的對不住自己這個女兒,要是自己能夠再本事一些,或許就不需要她這麼年紀小就被逼迫著長大起來了,那個年紀的女子哪個不是在自己娘的懷中盡情撒嬌的。
柳博益在瞧見萬淑慧那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之後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是什麼了,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表示安慰。
「可你畏懼也沒什麼用,你母親是個婦人,素日裡頭除了那些個宴會之外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而你妹妹現在還小的很,就算你膽怯畏懼也還是要撐著。」雲姝看著尹繼祖道,「現在你可是在念書?!」
尹繼祖聽到雲姝這麼問的時候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他的啟蒙是父親教的,早早地就送去了書院,夫子早些年年輕的時候是個翰林院學士,年老了之後便退了下來,辦了書院專門教導的便是他們這些個已經啟蒙的人教導。
「你且記著,在這個府上你是主子,不管如何你且應當有著自己的身份和尊榮在,在外頭你是尹家的人,要給尹家掙了臉面,給你母親和妹妹掙了臉面。」雲姝道,「若你喜歡進學,那便好好學習,若是不愛,那你到時候有旁的主意也可以好好商量,斷不能輕賤了自己也不能由著旁人輕賤了你去,若是有些不長眼且給點教訓就是,可別畏首畏尾的。學業上若是有什麼不懂的,我哥哥也還算是多看了一些書也年長你幾歲說不上指教,探討也是可以的,若是有旁的事情,也可以過來。我父親同尹大人也算是同僚,我同尹大人之間也有幾分的相識,能幫的上的總是要幫一把的,不說你,且說你妹妹,我看生的這般的雪玉可愛,請兩個教引嬤嬤來也是值得的。」
尹繼祖傻愣愣地聽著雲姝的話,他半晌也說不上話來,倒是一旁的甄氏一下子落下來淚來,她雙手壓著兩個孩子的腦袋朝著雲姝行了一個禮道:「勞得柳小姐操心了,小婦人在這兒謝之不盡了。」
相公若是不去,甄氏便是覺得這家還能夠風光上一段時日,只要相公不出大的差池,這往後好歹也是能夠撐到兩個孩子都成家了,秉著戶部尚書這位子,還能夠給自家女兒找一門好親事,可現在相公一走之後那就什麼都沒剩下了,這往後這小門小戶的能許的人家能又多少,別說這個,只怕這府上的傭人們也還得起了別的心思不可,可剛剛雲姝這話可算是解了那些個燃眉之急了。
兩個小的沒聽懂,甄氏可是真真聽懂了的,柳雲姝一方面敲打了府上的那些個傭人免得到時候有什麼不安分的心思,另外一方面剛剛雲姝那話只怕很快就會傳了出去,只怕一會的功夫這些人都會知道他們家兩個孩子是柳家,柳雲姝護著的,柳雲姝是個什麼身份的人,那是未來的大慶皇后,有她護著到底也不會被人太過看輕了去,這般一來也不會太被人糟踐。
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做什麼,能做的事情也是不多的,能不能將自己的女兒教導成大家閨秀自己都拿捏不準,以前還有相公在前頭頂著現在全都要靠著自己,甄氏對自己的能耐那也是清楚的,要是能撐住這個家就不錯了,教引嬤嬤是什麼,那是宮中才有的,專門教導王子公主規矩的,尋常人家求也求不來的事情,只要是被宮中的教引嬤嬤教養過的,那也就算是出挑的一種了,哪怕這府上再也沒有頂頭天尋常人家也不會看輕她女兒半分,而且雲姝也是將她兒子的出路給想好了,柳雲軒雖是個沒有功名在身的,但那學識淵博也可算是眾所周知,得他一番指點那也算是好的,即便是她兒往後是不喜念書有雲姝那一番話,只要是她顧念著那點情誼,必定也是會為她兒尋一番出路的,這怎麼能讓甄氏不覺歡喜,原本打從曉得尹仲去了之後,她只覺得整個天都垮塌下來了,現在倒是瞧見了几絲光亮。
柳雲軒聽到自己妹妹將自己給推了出去,他也不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尹繼祖的腦袋道:「我長你幾歲,往後你便叫我一聲哥哥也使得,往後有什麼事兒也可找了我這個當哥哥的也成的。」
尹繼祖雖是還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竅,但到底也是個早慧的孩子,聽到柳雲姝和柳雲軒這麼說的時候心中也是覺得有幾分高興的,再加上母親剛剛的那一番動作,想來這人是為了他們好的,便是低低地叫了一聲「哥哥姐姐」,然後還是規規矩矩地在自己母親身邊跪著,守著靈堂等著後頭來的客。
雲姝看了一眼甄氏,她那神情之中雖還是有幾分的悲傷,卻也沒有剛剛那心如死灰眼神無光的模樣了,當下也便是道了一句:「夫人還望切記,為母則強,而今還有兩個孩子等著你照料,眼前這些苦楚他日終會過去。」
甄氏心中對雲姝這話信服不已,之前她只曉得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只覺得相公去了之後便是又幾分生無可戀了,還忘記了自己的身邊還有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那些人來弔唁的時候自己也是十分的渾渾噩噩的,半點也是不曉事。可現在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她才想起,除了尹家夫人這一點外,她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要是沒了她這個母親兩個孩子不知道是要如何過日子的,忠心護主的能有幾個,只怕不少人都要害了她的孩子去。
為母則強,現在篩子都已經沒了父親難道是要連個母親都沒了么,那到時候和無根的浮萍似的,且想想萬淑慧,她這般柔和性子的人當初遭受了那般的遭遇,要不是柳雲姝這丫頭性子是個烈的,只怕現在也沒有這般好日子的,她的兩個孩子可沒有柳大小姐那樣的手段能耐,所以她是一定要好好地護著兩個孩子長大的,且看到兩個孩子都出息了,這往後到了地下見了老爺也方才能夠有了個交代了。
「多謝柳大小姐指點了,」甄氏恭順地說道,她將偎在自己身邊的女兒萍兒推倒了自己的跟前,「這是小婦人的女兒萍兒,性子靦腆且柔弱,萍兒且叫你柳姐姐一聲,往後多向著你柳家姐姐學一學。」
萍兒聽了母親的話,乖乖地叫了一聲姐姐,眨巴著那一雙大眼睛怯怯地朝著人看著。
外頭管家吆喝了一聲「有客到」,甄氏也不便再同雲姝他們交談,拉回了萍兒之後妥帖跪好迎著來弔唁的賓客。
雲姝也知道如今不是什麼正經說話的好時候,雖說她對尹仲的死還是帶了幾分疑惑也不該是在這個時候說話的,如今有客來,他們也應該各自散了去,只是在看到來的人的時候雲姝不免的還是有幾分的意外,來的人也不是別人,是一身素服的謝淮隱。
謝淮隱是皇家的人,雖說尹仲是二品大員,可這樣白事還輪不到謝淮隱出場的地步,作為一個王爺來一個臣子的喪禮那也可算是十分的給了顏面了,頗有點屈尊降貴的意思。
謝淮隱也不管旁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對於他來說尹仲是他所尊敬的一個人,已經去了的人不管如何,也不管他的身份來上一柱香也算是最後送了尹仲一程了。
謝淮隱也是看到了雲姝,若是在平常的時候他自是要給她一個笑臉的,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尹家的人在那邊哭泣著,他要是給人笑臉那算是個什麼事兒,所以謝淮隱也就是在最初的時候朝著雲姝點了點頭。
雲姝也知道謝淮隱的意思,這白席會留下來吃的人也不多,一般上家中有幾分家底的人也不會想著在白席上吃上一頓如何,白席也被稱之為「豆腐飯」,那上頭大多都是豆腐做的菜色,葷菜倒是也有,但到底也不是什麼好吃的,通常來弔唁的人也不過就是上了香留下喝一杯茶水,差不多的時候也便走人了,留下的也就是只有一些個親戚之間的人罷了。
謝淮隱也無心留下來吃這白席,總覺得在這裡的時候有些不大滋味,在吃茶哪裡看了一眼沒瞧見雲姝之後,謝淮隱便出了門,在門口處便是瞧見了雲姝的身影。
柳博益也是在的,瞧了那一臉有話要說的謝淮隱之後便是帶著自己的夫人和兒子回了府去了,留下雲姝同謝淮隱,左右也阻攔不得,柳博益乾脆也便是破罐子破摔懶得管去了,只看往後再說,也覺得雲姝是個有分寸的人要做什麼應當還是曉得,所以也乾脆不攔著了,如今朝堂之中的情況是越發的不明白了,哪怕是柳父這個曾經跟在元熙帝身邊做過伴讀的人都有點摸不準陛下的那點心思,所以柳博益也越發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於情他自是希望自家女兒能夠得了好得,可這皇家不管如何在柳博益的心中還是覺得並非是良配,但是半點不由人。
謝淮隱和雲姝漫步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百姓還是忙忙碌碌的,尤其是東大街,買賣笑鬧依舊,和剛剛尹府上下那悲凄的場合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場景。
「剛剛聽說你在尹夫人的面前許了往後照應的事兒?」謝淮隱問道,他剛剛也就弔唁之後出去就聽到在吃茶哪兒的人開始一個勁兒地說著,只怕今日過後所有人都是要知道了。
「尹大人為官還算不錯,你剛剛去的遲倒是沒瞧見他夫人那生無可戀的模樣,性子也素來是個柔軟的大概也不比我母親能剛強幾分,當日我母親若是沒個人撐著只怕也是要尋死覓活的,我這也不過就是且讓她曉得她丈夫去了可到底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的,不為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孩子想想。」雲姝道,「總是要給人一些活下去念想。」
謝淮隱想著倒也是覺得還真是個這道理,當初萬淑慧那性子柔弱的很,要不是有著雲姝這樣的女兒撐著,可沒有如今這般的日子,尹家的夫人性子柔弱身邊的孩子都還是沒長開的,大得沒有那樣得性子撐不起來,小得太小太靦腆,要是沒有人幫襯著,府上有兩個刁奴都能夠折騰夠了,也難怪雲姝會起了心思在這樣的場合這樣表示了。
「過兩日,我去向陛下求個人情,請兩個教引嬤嬤去尹家教導那尹家小姐吧,有教引嬤嬤在,旁的人只怕也不敢有旁的心思。」雲姝道,「沒了尹大人的支撐,尹家小姐現在還小倒是沒什麼,等幾年長大了之後說親的時候總是討不到什麼好的,有教引嬤嬤的指點,總是能夠說個好人家的。」
雲姝道,雖說她是不怎麼在意親事這種事情,但對於旁人來說這也可算是頂重要的事情,自是馬虎不得,尹仲會變成這樣說到底也還是因為朝堂的關係,雖是該有的撫恤不會少,可有些東西到底不是能夠用銀子能夠買的來的。
謝淮隱點頭,「你有這樣的打算也好,父皇也是能夠同意的!你進宮去見見父皇也好,父皇最近幾日看著氣色不是很好,許還是在傷感著。」
這幾日元熙帝休朝,但謝淮隱還是去看了自己父皇,只覺得原本父皇就不怎麼樣的氣色最近看起來的時候實在是越發的難看,覺得雲姝要是能夠入宮去同父皇說說話也是不錯的,從早前父皇就一直挺喜歡雲姝的。
「對了,那琉球使臣對那『福壽膏』的事情催得急,若是你進宮的時候和父皇提上一提這事兒,到底也是打從琉球來的,總不能讓人一直都留在我們大慶之中。」事實上要不是他一直阻礙著,那武藏團次早就已經想要進了皇宮求見了,他父皇現在心情就已經足夠糟糕的了,要是再拿這種事情去煩他,自己還真是沒有這個膽量。
「福壽膏?」雲姝看著謝淮隱,聲音之中也全然都是古怪。
「哦,那一日你不在,所以大概也是不曉得,最近這些日子頗忙,再加上最近又出了太多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這一件事情,」謝淮隱想起那一日武藏團次來的時候雲姝就不在,當然雲姝也不是三天兩頭都在招商局的,所以謝淮隱也習慣了,畢竟雲姝又不是大慶的官員,名義上雖是幫著參詳招商局的事兒,但到底也不是在官職上加上一筆的,所以也無需每日都去點卯,所以雲姝也是時常不會出現在招商局裡頭,但有些事情謝淮隱還是會和雲姝一同商議一番,若是兩個人都拿不定主意到時候便是給他七姐和父皇商議去了,原本這事早該前幾日的時候就通知雲姝一下的,但最近真的是事情太多,一下子就忘記了,直到今日才想起來這件事情,「說是那福壽膏是個民生用品,消疲解乏的。」
「有這樣的事情?那武藏團次可有送來樣品,能否拿來看看?」雲姝對於『福壽膏』這種東西十分不感冒,雖說現在這個時代和雲姝所學到歷史完全不一樣,但只要聽到福壽膏這種東西,她心中就覺得其中有點問題。
「哦,那武藏團次給了一盒,就丟在招商局哪兒,去看看吧。」謝淮隱看雲姝這神色,也覺得這事有蹊蹺,乾脆也就領著雲姝前往招商局去看那福壽膏。
等到了招商局之後,謝淮隱直接領著雲姝進了書房,翻箱倒櫃地尋了那一日他順手一塞的福壽膏,這好不容易尋到了之後便是將那一小盒子『福壽膏』遞給雲姝,見雲姝要打開他忍不住提醒一句道:「小心些,那氣味有點刺鼻。」
雲姝聞言也不說什麼,只是將那福壽膏打開,聞到那味道的時候雲姝就已經知道是什麼了,原本還以為這種東西不會出現在這個世道裡面,卻不想竟出現了!琉球你們可真是好樣的,這種事情都是能夠乾的出來的。
謝淮隱看到雲姝那神色變得有些掛怪的時候,他心中也忍不住是有點忐忑了,道:「這東西是不是有些問題?」
雲姝蓋上了蓋子,也不回答謝淮隱的問題,反而是看著謝淮隱問道:「你可向陛下說了這件事情?」
「我倒是沒說,但是在前幾日就是尹大人出事的消息傳來的那一日早朝上,那琉球的武藏團次迫不及待地說了這件事情,這該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吧?」謝淮隱看著那是一盒子福壽膏的眼神就已經有幾分的驚恐狀態了,「我傳了信息給琉球那邊的人讓他們去調查調查,但是這事兒還沒個消息傳來,姝兒你要是知道什麼就直接說,我膽子可沒那麼大,你別嚇唬我了!」
「也虧得是沒同陛下說起這件事情來,否則這往後你還真不知道是要如何收場!」雲姝看著謝淮隱那緊張兮兮的樣子也覺得有幾分的好笑,只能說傻人有傻福,天公疼憨人,「這東西絕對不能流入到我大慶的境內,只要是有了這東西,只要有人吸食這玩意,不需要幾年的時間咱們大慶的百姓就能夠被掏空了身子,到時候大慶便是無兵可用!到時候若是舉兵而來,不知道是要引出多少禍事來!」
謝淮隱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他臉上都是震撼,好半響之後這才擠出了一句:「果真?」
「騙你做什麼!」雲姝對於這福壽膏也可算是熟悉的很,她是化學專業出身的,研究的時候閑著沒事也用研究所的資源做過一些個東西,比如這種實際上就是「鴉片」的福壽膏,再比如那些個黑市上販賣的違法的東西,她都提取出來過,後來全都丟去了馬桶之中,但這不妨礙她對這東西的了解。
「這東西別聽武藏團次說的那麼好,用了之後會上癮,從此之後就十分難戒掉了,發作起來的時候涕水橫流,渾身如同附骨之蟻的痛苦,整個身子骨也是會被掏空了去,從此還有子嗣困難的情況,這東西邪的厲害,若是一旦沾染上了,到時候百姓們賣兒賣女的都有,這等東西絕不能出現在我大慶的國土上,誰要是敢做這種逼死子孫後代的生意也絕對不能留著!」雲姝正色道。
謝淮隱心中一哆嗦,雲姝是怎麼樣的人他是曉得的,能夠讓雲姝說出這種話來那這件事情也已經是十分的嚴重了,他是相信雲姝的,她從來不會無的放矢,那也就是證明這個東西是真的那樣的惡的。謝淮隱不由地也有幾分感謝上蒼讓他還沒有對父皇說出這件事情來,這要是說了出來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要鬧出什麼事情來呢,他拿著那小小的一盒子福壽膏只覺得手上是在被火焚燒似的。
他將這東西一丟,道:「這是自然,這等邪惡的東西斷不能流入到我大慶之中,但凡有查出的定是要嚴懲不貸的,我要去告訴父皇,這琉球可真是好險惡的用心!」
謝淮隱只覺得那武藏團次甚至是他背後的琉球天皇都不是個好東西,竟會想出這樣的計策來,斷然是不能輕饒的。
「你在想什麼呢,你現在去同陛下說了這事兒,最壞不過就是將那武藏團次打發了回琉球罷了,到底也沒什麼損失,有可能還會因為這件事情琉球天皇不會再我們交易,雖說現在琉球天皇的兵權和大部分的權利都在幕府將軍的手上,但到底也還是有著天皇的名頭,真要有這樣的令,指不定幕府將軍也順勢應了下來也未必,反正幕府將軍這一段時間也撈了不少的銀子,對他來說損失也不算太大。」雲姝阻止了有些憤怒的謝淮隱,現在憤怒有個什麼用,憤怒是最沒用的,既然琉球敢於算計他們大慶,那麼他們大慶也完全能夠設計琉球。
「好姝兒,你有什麼算計就同我說么!」謝淮隱被雲姝這樣一說,他大概也知道琉球天皇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情了,說白了還不是因為利益的關係,因為現在他們大慶合作的對象是幕府將軍的關係,但利益這東西看著是牢固的卻也是最不牢固的,所以也真被指望著幕府的將軍會為了他們而對上琉球的天皇。
「琉球想對我們大慶銷售這福壽膏那是不可能的,但這福壽膏卻還是能夠提純,到時候我們再轉而賣到琉球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樣也算是對得起琉球這般的算計了。」雲姝道,「這東西是由罌粟汁提取的,湖南境內有種植,原本這東西少量應用的話也是能夠鎮痛的,只可惜琉球這心思沒有用在正道上。」
謝淮隱聽到雲姝這麼說,他忍不住嘿嘿一笑,果真是雲姝,竟是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不過他可是樂見其成的很,叫那琉球算計他們,看以後還敢不敢再算計他們!
謝淮隱實在是感激上蒼,讓他遇上了雲姝,否則自己還不知道是要吃多少的虧走上多少的彎路。
謝淮隱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心中一片柔軟,忍不住是將雲姝擁在了懷中,「姝兒還好有你在身邊。」
雲姝拍了拍謝淮隱的手,用作安撫。琉球哪兒現在都已經出了這樣的手段,很顯然地那琉球的天皇也已經是按捺不住了,心中更是已經將她們這些個和幕府將軍之間有聯繫的人想要一網打盡,如果今日不是謝淮隱剛好說起了這件事情,而她剛剛好也是知道這福壽膏的底,要是再遲一點的話,到時候元熙帝下旨同意了,到時候想要挽回那就晚了,這似乎也是冥冥之中有註定的吧。
雲姝也不是個啰嗦的人,既是決定了要進宮,自然也是越早越好,元熙帝也給她隨時都可以進宮的腰牌,但云姝平常要是沒什麼事情的時候也不會進宮。
宮中的宮人也早就已經明白柳家大小姐的身份了,自是不會阻攔的,甚至還是是分妥帖地領著雲姝去了元熙帝的宮殿,稟報了一聲之後就得了應允。
雲姝走進了宮殿,瞧見元熙帝就躺在榻床上,那面色灰白,有種年邁之人有的蒼白感,他瞧見雲姝穿著一身素衣,這丫頭尋常的時候穿的衣衫就不怎麼花哨,但還是想是個年輕人應當有的模樣,但像是今天這樣穿的素凈的月白色衣衫也便是只有袖角和裙邊有用藍線綉著星點的花樣。
「今日是去了尹家吧?你父親是個念舊的人,尹仲同他同朝為官也是有不少年了,也是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如今人去了,你父親必定是要去弔唁一番的。」元熙帝對著雲姝道。
「是呀,父親去了,我也去了,瞧見的便是尹家那一家子的孤兒寡母,所以今日進了宮來也便是想求陛下給一個恩典許兩個教引嬤嬤去了尹家,也好為往後尹家小姐尋了一戶好人家。」雲姝低聲道,順著元熙帝的意思在榻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同元熙帝說著話。
「你這丫頭也是個討巧的,倒是已幫人想起了這往後的事情來,不過是教引嬤嬤的事兒,倒也是好的,往後尹家小子要是沒個出息,姑娘家家的倒也能夠尋個好去處。」元熙帝道了一句,「今日去那尹家可是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倒是沒有,尹家的人雖是遭逢此劫,但這性子卻還是太過柔軟,倒是不至於想起當初的自己,倒是那尹家夫人讓我想起了當日的母親。」
元熙帝輕聲笑了一句,這才看向雲姝道:「你可是覺得朕作事太狠?」
雲姝聽得元熙帝這麼問,抬眼看去,道:「陛下所謂何事?」
「小十三嘴上雖是不說,但這心中只怕是在怨怪著朕這個當父皇的人明知道尹仲此去是危險重重,卻還是讓尹仲去了,從此之後沒了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元熙帝有些自嘲地說著,「小十三這是在替尹仲覺得惋惜呢,這小子生來是個重情的,只要是不做的太過哪怕是將他利用著他也不會一聲不吭,心腸又有點軟,若是托生在富貴人家倒也還是能夠享福過上一輩子好日子了,可惜就是生在帝王家了。這性子倒是半點也不像朕隨了他母妃。」
雲姝聽著元熙帝這話,想了一想之後這才開了口,「偶然聽得公主說起過一次,晉王的母妃是個宮女出身倒是個良善的性子,大約這也便是晉王性子的由來了吧。」
元熙帝點了點頭,不免地也想起那個良善的人,宮女年滿二十五便是能出宮的,那丫頭也是個低調的,想著到了年歲就能出宮,醉酒臨幸了她也是意外,那個人也不求什麼,整天在那小院子裡頭也不做那些個爭寵的事情,這樣的人他不免地多了幾分憐,只可惜這後宮之中是在是太臟,髒的容不得半點的乾淨。
「晉王殿下心中怨不怨陛下臣女不曉得,但陛下後悔還是不後悔,也便是只有陛下自己心中最清楚了,旁的旁人也不能多說什麼。尹大人是遇了天災到底不是人禍,即便是真要怨也只能多怨老天一些,陛下也不能和老天對抗不是?」雲姝緩緩道,「陛下無需這般多想。」
元熙帝呵呵一笑,道:「也便是你這個丫頭嘴甜,還曉得用這樣的話來哄了人。你這丫頭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若只是要兩個教引嬤嬤應當還輪不到你這個丫頭親自來跑了這一趟,讓小十三或者是小七知一聲也便是要走了人,只怕還是有旁的事情要來同朕說的吧?」
雲姝也不得不承認元熙帝也同樣是將自己的性子拿捏了個清清楚楚,於是就將之前同謝淮隱所說的關於福壽膏的事情給說了,等到元熙帝聽完之後,那一張臉原本就有些難看的臉是更加難看起來,完全就是一片的鐵青。
「它琉球好大的膽子!素來不過是個依附之國如今竟還是敢於將計謀算計到我們大慶的身上來了!」元熙帝一激動之後就猛地咳嗽起來,那臉色是更加的面無血色,雲姝也有幾分緊張,急忙地輕拍著元熙帝的背安撫道:「陛下莫要生氣,他們有張良計我們有過牆梯,不管如何現在這福壽膏的到底還是沒有流露到我們大慶來,事情還沒有到那十分糟糕的地步,而且現在的情況也是對我們有利,琉球並不知道我們已經知曉了他們的險惡用心,這福壽膏的事情也可以是把雙刃劍,同樣也能傷了琉球。這罌粟在我大慶境內也是有些種植的,也作為藥物,用的少的話也有鎮痛的效果,既然琉球不義,我們大慶自是可以不仁,到時候以同樣的方式製作出東西來,這純度可以提升到比這福壽膏更加精純的地步,到時候我們可以通過琉球開放的通商口岸流露到琉球去,讓他們自食惡果。」
元熙帝聽到雲姝這麼說的時候,他這才慢慢地緩過了勁兒來,剛剛捂著口的帕子上有些許的殷紅,雲姝一眼瞥見,便是想要喊御醫進來,她原本就知道元熙帝的身子骨不大好卻不想如今卻是已經到了咳血的地步,這咳血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事關元熙帝,她哪裡敢有半點的馬虎。
元熙帝卻是拉住了雲姝的衣袖,不讓她喊人,搖了搖頭之後道:「朕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原本就是在熬日子罷了。」
他的聲音裡頭帶著沙啞,灼灼地看著雲姝道:「你這丫頭是朕親自選的,也一直都證明朕是沒有選錯人,國庫充盈同你也脫不開關係,你這丫頭索性也是個丫頭,不幸也是個丫頭。聽你剛剛那手段,就知道你利得很,若是手上再有一把刀,這天下只怕沒有幾個人能製得住你。」
元熙帝早就已經讓自己的心腹太醫瞧過了,他這身子骨最多一兩年的時間罷了,短則是半點也不好說的,現在也都是靠著一些個虎狼之葯撐著沒有跨罷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雲姝,啞著聲道:「朕近日也準備擬了詔書,打算若是朕去了,這江山也可算是後繼有人了。姝丫頭朕知道你在意的也就是小十三,小十三能不能成了儲君之位,也便是看你了。」
雲姝有幾分的錯愕,倒是沒有想到元熙帝會在現在這個時候說起這個事情。
「這琉球有著那虎狼之心,朕委實不放心,該怎麼做也便是看你和小十三的手段了,若是那一年之內你們兩人還沒有個手段拿下琉球,那麼朕就將這天下傳給他人,到時候你便是成為他人的皇后吧。」元熙帝長嘆了一口氣道,「別怪朕心太狠,必要的時候也是只能狠下心來的。只要你們兩人完成了這個事情,旁的那些個人,都不會成為阻礙的。」
雲姝聽到這話的時候咯噔一聲,心中卻不免地還有另外的一番感慨,她原本還以為元熙帝不把位子交給謝淮隱的話就是交給謝淮蘊的,畢竟現在略微出挑的還堪重任的也就這麼兩人罷了,但現在看來,元熙帝壓根就沒有將謝淮蘊視作儲君的考量過的。
雲姝想了一想,道:「好。陛下且等著,一年之內,必定會讓琉球再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