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至親至疏夫妻（五）
喬希的生物鐘似乎已經把睡醒的時間，固定在了早上六點左右，無需任何鬧鐘，就早早地睜了眼，感覺到腰身上搭著的一隻手臂，她側頭看見身邊的人，起初，竟是有幾分茫然。
紀晚澤還沉沉地睡著，微弱的晨光透過窗帘打在他的臉上，那張英氣的臉上，難得的現出幾分孩子氣，喬希屏息看著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這麼近距離地仔細端詳過，她生命中除了父親外，最親近的這個男人。
他有一雙笑起來燦爛得可以感染身邊所有人，閉上時卻讓整張臉現出些靦腆神情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和唇形優美的嘴，睫毛長長的，濃密得像刷過睫毛膏一樣，睡著時，他微微嘟著唇，一種近乎撒嬌的表情。
有那麼一會兒，喬希不知怎麼，忽然有種想親吻他那嘟起的唇的衝動，可愣了會兒，終也不過是自己赧然地笑笑，深吸了口氣，慢慢坐了起來。
這樣並不太大的一個動作，紀晚澤卻被驚醒，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了看喬希，似乎也有點兒茫然。
喬希不好意思地笑，「吵醒你了，時間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紀晚澤揉了揉眼，從床頭柜上拿起腕錶看了眼時間，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一翻身，愣愣都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聲音含糊道：「你今天第一節有課？你等我醒醒盹，去送你。」
喬希已經下了床，準備要去盥洗室，聽見他這麼說，回頭道：「不用了，你睡吧，我坐地鐵去很方便。」
紀晚澤在床上懶洋洋地伸展著四肢，語氣卻十分堅持道：「我已經醒了，不想睡了，還是我送你去吧，我現在就起床。」
喬希卻還是搖頭，「真不用。」
紀晚澤皺了皺眉，「昨天下完雨就降溫了，外邊一定很冷，坐地鐵多受罪。你不想我送你，不然我喊小李過來，時間也來得及。」
喬希笑著搖頭，「你們的車都太招搖，我可不想我的學生看見，覺得我這個老師是個……」她挑了挑眉梢，難得露出些調皮的表情，吐了下舌，才說完後半句，「是個土豪……」
紀晚澤一怔，旋即笑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便也不再堅持，只是叮囑道：「那你一定穿暖一點兒，別著涼。」
喬希一點頭，進了盥洗室，紀晚澤便又躺了回去，空了半邊的床，枕畔還留著些屬於喬希的溫度和味道，他翻了身，枕在喬希的枕頭上，把臉埋進去，深深地吸了口氣，心裡模模糊糊地想著，原來她是不喜歡招搖才從不讓自己去送她去學校，他一度卻以為，她不希望她的同事看到自己，或者那裡邊有什麼對她來說，很特別的人……
喬希洗漱之後出來，便看見紀晚澤歪著頭，抱著她的枕頭又睡著了，她好笑地望了會兒他，輕聲輕腳地出了屋，小心的，沒發出任何聲響地闔上了門。
下樓走到客廳的窗邊，喬希打開了窗，把頭探向窗外。
院子里的空地上又是聚集了一群麻雀，嘰喳地跳來跳去，那麼熱鬧又無憂無慮。
早上，她時常在吃早飯前，在這裡看它們一會兒，看著這些小東西在院子中央雀躍嬉鬧，喬希覺得時間久了，她似乎已經能聽懂它們到底在說什麼了，比如那大聲的喳喳聲，似乎是在呼喚小夥伴，到這裡來啊，這裡有東西吃，又比如，那細碎的唧唧聲，彷彿是在抱怨，喂，這些是我的食物，你不要一直跟我搶……
天果然是一下子就冷了，只看了一會兒，喬希便覺得凍得有些抖，趕緊縮回頭，抱著肩膀哆哆嗦嗦地去廚房。
呂姨正在煎蛋，看見喬希進來，笑呵呵道：「喬老師早，我按您說的，麵包烤好了，正要做三明治，我還真是第一次做這東西呢，也不知道對不對，讓我姑娘上網查了做法，在電話里教給我，我一點點記的，您聽聽是這樣么？上下兩片土司，青菜，兩片火腿中間夾蛋皮，再加上芝士片，然後對著切開，是么？」
喬希不好意思地笑，探過頭去看呂姨準備的東西，然後搖搖頭，「呂姨，我也不知道，其實我都很少吃三明治的。」
呂姨手底下略停了下，然後便瞭然地對喬希笑，「我知道了，紀總愛吃是不是？他們喝過洋墨水的，就是喜歡這些洋玩意，要我說，一早熱熱乎乎地喝碗粥，或者豆漿油條多好，這麼冷颼颼的吃一肚子大雜燴，怎麼會好受？」
喬希在一邊洗手，洗好手，走到料理台跟前，拿起麵包，把呂姨已經準備好的食材一片片地鋪進去，嘴裡說道：「其實，這麼吃也不錯，有肉有蛋還有青菜，一頓早餐營養就很均衡。」
呂姨隨口迎合，「倒也是，營養均衡。」
最後做好了三明治，喬希卻一口也沒吃，只吃了片吐司麵包，喝了杯牛奶，呂姨問她：「喬老師，做了半天，你不嘗嘗么？看著倒也不錯。」
喬希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扯了紙巾抹著嘴角，搖頭，「我腸胃不好，一早吃這麼豐富，恐怕消化不了，您吃吧。」
喬希跟呂姨告辭去上班，目送著喬希出去，呂姨才有些感嘆地搖搖頭，自己喃喃低語，「這女人啊，甭管是看著多清高的，到底還都是要討好自己老公。」
收拾好灶台，整理完廚房，呂姨自己也隨口吃了些東西，才準備開始打掃客廳，剛進客廳，就看見紀晚澤從樓上下來。紀晚澤也看到了她，愉快地跟她打著招呼，「呂姨早，我上班去了。」
呂姨愣了下，看著眼看要到門口的紀晚澤，連忙喊道：「紀總，您不吃早飯了？」
「到公司再吃。」紀晚澤頭也沒回地說道。
「可……喬老師特意給您做了三明治……」
紀晚澤腳步一頓，緩緩轉回身，似乎有些驚訝地問：「小希？她會做東西吃？」
呂姨有意為喬希說話，便笑呵呵道：「喬老師可是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特別學了做三明治給您吃，您必須得嘗嘗。」
紀晚澤愣了好一會兒，才邁開大步，往廚房走去。
早飯吃得太飽，直到了快午休的時候，紀晚澤還覺得很撐，告訴秘書不用給他訂午飯，只泡了杯咖啡，就又繼續埋頭研究營銷部提交來的下季度企劃報告。
到了公司之後，紀晚澤一直想著給喬希打個電話，表達對一早吃到的三明治的滿意，可想著喬希一上午應該都是有課，他又不敢輕易打擾，後邊事情漸漸多起來，倒又忘了。
再又想起來時，看了眼時間，喬希大概應該也在吃午飯了，他才拿起電話準備撥號，不過號碼還沒按全，杜樂淘的電話就先頂了進來。
「還沒吃午飯吧？」杜樂淘問他。
紀晚澤闔上眼前的企劃案，端著咖啡杯站起來，走到窗邊，望著已經放晴的天空懶洋洋地答道：「是啊，你呢？才起床么？」
「才沒有，我今天十點多就起了呢。」杜樂淘得意地說。
「怎麼？你今天上午不是沒課么？還以為你要睡到下午的。」紀晚澤好奇道。
「我在給你做/愛心午餐啊，你愛吃壽司對不對，我做了一整個兒上午，成功了一半，失敗了一半，不過應該也夠你吃了，那你要在哪裡吃，我還到你們公司門口的咖啡廳等你么？」
紀晚澤笑了下，「你最近這是怎麼了？忽然對做東西吃這麼有興趣？」
杜樂淘抿著唇口齒不清地說：「那老話不是說要抓著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么？」
紀晚澤好像沒聽清她說的話，又是追問了句，杜樂淘卻怎麼也不肯再重複了，紀晚澤便在電話這邊無聲地笑，「你來吧，直接去包房找我，我現在就過去。」
杜樂淘的壽司做得賣相很好，看著就讓人有胃口，只不過紀晚澤那頓幾乎超出他胃口承受極限的早餐，到現在也沒消化徹底，實在是吃不下什麼，只是象徵性地捏起來一塊，慢慢咬著，他雖是極力地誇讚了杜樂淘的手藝，卻讓小丫頭很不滿意，自己也捏起一塊嘗了嘗，然後皺鼻子，「味道不好么？都是最新鮮的食材了，我又是完全按照視頻里的教程做的，我覺得還可以呀。」
「誰說不好，媲美專業的日料店了。」紀晚澤煞有介事道。
「那你怎麼吃得這麼少？」杜樂淘挑眉問。
「捨不得吃啊，做得這麼好看，我得慢慢享用，我要一會兒帶回去公司，再細細品味下。」
杜樂淘是個很容易被取悅的人，這樣一句話，便已讓她笑容滿面，又哄著紀晚澤吃了一塊壽司，拿起手機看眼時間，就火燒眉毛似的跳起來，「不行，我要走了，上課要遲到了，教報編這個老師最討厭，他的課，一個學期遲到超過四次，就給掛科！」
紀晚澤站起來說：「我送你，等我回去開車……」可話沒說完，杜樂淘已經衝到了門外，「我自己搭車走了，你下班要是有空，給我打電話！晚上陪我打球。」
紀晚澤看著她的背影笑笑，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對著眼前的壽司看了會兒，蓋上了蓋子，然後緩緩點燃一支煙，給秘書撥了電話，「把四點的營銷部門會議提前到兩點，讓他們準備下，我馬上回公司。」
要掛電話前，他忽然又補了一句：「席悅，你中午是不是也還沒吃東西？別訂飯了，我給你帶壽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