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過往
章節名:第四十八章:過往
時間回到十五年前,也就是當年月影與慕容清私奔從月冗來到紹京而嫁給慕容清成為將軍夫人的那一年。
那時候望仙閣依舊是天祁數一數二的花樓,當然也如現在一般,是一般的平頭百姓根本都進不去的,是真正的銷金窟,動輒一擲千金,甚至有些百姓為了擠進去看一下,耗盡家財,家破人亡。
而雲上月便是當時望仙閣身後的主子,也是當家花魁,身輕如燕,一曲蓮舞清麗脫俗,猶如從水面之上輕盪而過,讓所有的人都難以忘懷,當然也包括了這望仙閣真正的主子先帝南宮恪。
南宮恪是天祁的第三代君主,從小體弱多病,在所有的臣子面前都是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而南宮恪本身也有兄弟六人,無一不是對皇位虎視眈眈,因此朝中大臣也多有結黨營私,選定了主子,前朝風雲涌動,虎視眈眈。
當時,天祁世家有四,定國侯慕家,鎮國將軍慕容家,清流首柱方家和女官之族明家,四家除了明家歷代女子入後宮為女官,地位本就高人一等,其餘三家皆各有支持者,而這三家幾乎沒有一家是支持南宮恪的,皆各有支持者,還有一些小的官員便都依附著這四家世家,各自選擇了自己的主家,因此,從當時的朝廷局面來看,慕容恪的皇位坐的根本不穩,不僅僅是不穩,更是搖搖欲墜,所有的人都在預測,下一個皇帝會是誰,一場腥風血雨就掩藏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一觸即發。
南宮恪即位那一年除夕,天氣極冷,然而宮中的梅花卻開得極好,因此在除夕前一晚,南宮恪便下旨招五位王爺和四大世家入宮參宴,當時明家的兩名嫡女明晰與明毓尚未入宮,因此也就隨著王爺一同入宮了。
當年的宴雖然早已淹沒在無數的宴之中,但當時在御前伺候過的內監和宮女至今卻仍舊記憶猶新。
為了迎接當時的宴,御花園中提前三日開始進行開鑿引流,將御花園中的湖水引到了舉辦宴會的偏殿,等於之間從御花園的湖中到偏殿的前廳挖出了一條小湖,湖水清澈,即使在深冬,也開滿荷花,映著兩側在寒風白雪中搖搖晃晃的梅樹,只讓人冰雪兩重天,如墜仙境。
幾大世家不知南宮恪宴請的真意,當時朝廷局勢已至白熱化,所以每個人也都暗中作了準備,誰知道到了宴席的偏廳,便發現都是自己多慮了,周圍一片安靜,玉樹銀花,滿墜枝頭,宴席之中酒菜精緻,旁邊除了尋常伺候的宮女和內侍連個禁衛軍都看不到,自然也就稍稍安心。
酒過三巡,席中君臣皆已放下戒備,談笑風聲,殿中燭火忽然盡滅,整間偏殿陷入一團漆黑之中。
有犀利的聲音傳出,「來人,護駕!」
南宮恪溫潤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眾卿家無需緊張,不過是一個別緻的歌舞而已!」
眾人聽到南宮恪的聲音稍稍安心,但黑暗之中眼睛已經警覺,生怕這一場鴻門宴最後成了自己裹屍所在。
廳外湖心有一點燈光亮起,旋即八弦琴聲彷彿從水下穿出,沿著月光下波光瀲灧的水波傳遞開來,進入每個人的耳膜,八弦琴起第一聲時,一道清越的女聲旋即合上,聲音清冽,猶如初春湖水,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縈繞在寂靜的宮殿之中,隨著清越的歌聲,遠處一葉蓮舟緩緩飄來。
說為蓮舟,絕不為過,整舟綠色,不過一片蓮葉大小,而這片蓮葉上卻立著一名身材修長的白衣女子,女子僅著一襲半透銀珠疊綉紗裙,裙身半透,可看到若隱若現的修長雙腿,而臂彎中的臂紗隨著冬夜的寒風在空中飛舞,讓她猶如從九天落下的玄女。
蓮舟飄至偏殿前方,舟上女子和聲起舞,修長的身子輕如飛燕,輕盈在舟葉上打轉,崩起的秀氣足尖沿著蓮舟輕轉而過,身子幾乎與水面平行,在臂紗滑過水麵之上身子微斜仿若要墜入湖中,卻又輕巧一轉落回蓮舟之上,周身紗裙隨風飛舞,飄渺靈動。
偏殿之中以南宮紀云為首的王爺已經看呆,不由自主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舞至臻境,不過如此,然而這不過是開始,女子腳尖從蓮舟周圍一點而過,水面波光盈盈,泛起點點漣漪,她足尖往下一壓,整個人便隨著蓮舟瞬間沒入湖水之中,消失在眾人眼前。
席中不知有誰發出一聲驚呼,與這呼聲同時出現的是「嘩啦」一聲水聲,一襲紅衣的女子猶如美人魚般從水中躍出,這次沒有蓮舟,憑空踏於水面之上,身子如翩舞的蝶,在水中穿梭而過,紅色的身影猶如一團烈火,從水面掠過,猶如最輕盈矯捷的飛燕,留下點點清香。
琴聲止,舞姿停,女子猶如飄然而來時般飄然消失,只余裊裊余香在偏殿之中來回浮動,與夜色交融的一起,令人心底無端躁動。
席中五位王爺皆以站了起來,望著跳舞的女子消失的方向,惟有南宮恪依舊穩坐玉座,被白玉酒杯遮住的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宴已無味,舞娘離開之後,席中幾位王爺已再沒有心思再喝酒行樂,反而都不動聲色的瞟向南宮恪的神色,似乎想要從他的眼中分辨這名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女人,而南宮恪始終笑顏如舊,無論誰將話題轉到這名舞女身上,他都能避重就輕不咸不淡的將它轉開,諸位王爺神色悵然,自然再也無人注意到南宮恪眼中飛閃而過的一抹冷意。
第二日一下朝,幾位王爺便無心他事,匆匆的朝著英臨殿而去,剛剛走到台階下,便看到南宮紀雲滿臉喜色從英臨殿中出來,見到其他五位王爺臉上的笑意一頓,顯得有些尷尬,但很快便隨意的打了聲招呼匆匆離去。
幾位王爺面面相覷,南宮恪的貼身內侍從英臨殿中走出,「陛下請幾位王爺進殿!」
那位內侍見著幾位王爺入殿之後便悄悄的將門關上。
半個時辰之後,幾位王爺神色各異的從英臨殿中出來,彼此之間也再無交流,出了宮門后便朝著各自的府邸回了,誰也不知道那日在英臨殿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南宮恪又跟他們都說了什麼。
只是本來五王相對和諧的氣氛在那日之後便有了細微的改變,開始四個人一起針對南宮紀雲,南宮紀雲本就是五位王爺之中最有希望得到帝位的一個,但那是在另外四位王爺也都是各自為政的情況下,但如今四位王爺都聯合在了一起,自然便是另外一種局面了。
南宮紀雲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是因為似乎有個力量將幾位王爺都聯合在了一起,似乎目的就是為了將他驅出爭奪王位的勢力,他幾次約見幾位兄弟,但不是以各種借口避開,便是見了也什麼都問不出來。
「究竟陛下同那幾位王爺說了什麼?」慕容玖望著似乎陷入沉思中的雲上月,當雲上月說到跳舞的女子的時候她便知道是誰了,不過是尋常的一個故事,南宮恪必定是用雲上月來離間了幾位王爺,只是到底又說了什麼。
雲上月輕輕一笑,「能說什麼?玖姑娘如此聰明,你覺得呢?」
慕容玖垂眸沉思,「南宮恪所表現出來的不過都是一場假象,這場假象迷惑了所有的人,也包括那些以為南宮恪不配坐皇位的人和覺得南宮恪坐不穩這皇位的人,也自然就以為那跳舞的女子本就是南宮恪用來籠絡王爺們的,所以說到底誰也沒有想到南宮恪根本就沒有打算把那女子送人,不過是一個誘餌,能讓所有人上鉤,被他狠狠的吊著,卻輕易地上不得下不得!」
雲上月的眸中閃過一抹訝異之色,「果然是翊兒相中的女子,你很聰明,是,從南宮恪建望仙閣將我培養出來開始,他就從未曾想過把我送給那些王爺,只是讓我周旋在他們中間!」
她頓了一下,思緒再次陷入回憶之中,「只是那一隻舞讓望仙閣愈發的聲名鵲起,所有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瞭望仙閣,因為除了南宮恪之外的五位王爺頻頻出現在望仙閣,幾乎是將整個望仙閣都包下來的趨勢,而其實除了南宮紀雲,其他幾位王爺其實是見不著我的!
南宮紀雲暗中將我包了下來,但其實他根本沒有與我發生什麼,因為每次當他來的時候,幾位王爺不是一起出現就是逐個出現,似乎就是為了不讓南宮紀雲得逞,而每次就在這望仙閣中,南宮紀雲便與幾位王爺周旋,而陛下就在屋中與我……同時也探聽消息!
很快,南宮紀雲便不耐煩了,於是便與當時支持他的方家聯合商議,在望仙閣設下局,企圖將幾位王爺一併滅了,可是他卻不知道,陛下早就清楚了他的心思,早早的作了準備,通知了幾位王爺,那一晚,望仙閣血流成河,本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方家也是因為那一次而落敗了,而最後幾位王爺與南宮紀雲實際卻是兩敗俱傷,只有藏在身後的陛下是最後的贏家。
南宮紀雲趁夜逃走,而留下的四位王爺又為了爭奪我而斗得兩敗俱傷,最後留下一位王爺則死在了陛下的手中,這樣,五位王爺僅留下了南宮紀雲,而支持幾位王爺的幾大世家則在這場爭鬥中看清了誰才是真正的帝王,轉而真正的向南宮恪投誠。」
雲上月的聲音輕緩柔和又有點哀傷,彷彿在訴說一個故事,是自己的故事,卻似乎又是發生在別人身上,讓她有些茫然。
慕容玖遲疑了一下,「那翊是~」
「是的!」雲上月接過慕容玖未完的話,「翊與珩都是陛下的兒子!」
慕容玖臉色微微一變,即使早就猜到是這個答案,只是如今從雲上月口中說出,她依舊覺得震驚,震驚的不僅僅是南宮珩與雲上翊是南宮恪的兒子,而是他們是親兄弟,互相牽扯卻又憎恨的兄弟。
南宮珩是雲上月的兒子,那瑛仁太后呢?想必也是知道的,怎麼能容許他坐上皇位?
雲上月看著慕容玖的神色,替她換過一盞新茶,「你一定在想,既然是慕月瑛做了太后,怎麼能容許我的兒子坐皇位?」
她輕嘆了一口,「五王之亂評定之後,陛下就開始思索納后之事,四大世家剛剛歸順,納哪一個另外幾家都會不服,所以早早的便下旨,終身後宮只納一后,而我身份地位,又沒有家底,自然是當不了皇后的!而當時鎮國將軍慕容清新婚,陛下在微服參加婚宴之時遇見了跟隨當時的將軍夫人月夫人從月冗來到紹京的庶妹,月瑛。
月瑛從小不受寵愛,唯獨兩名姐姐對她疼愛有加,尤其是月影,因為年齡相近特別的親近,因此月影與慕容清私奔到紹京,她便也跟隨而來,到了將軍府中,月影為了讓月瑛有一個完整的家族和背景,便懇求慕容清請了陛下的質疑,將她送到慕家過繼到當時死了嫡長女的當家主母膝下作為嫡長女,然而陛下的要求便是納她為後!」
慕容玖幾乎想也不想便猜到了雲上月的後半句,「陛下要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后?只是為了能讓你的兒子做皇帝?」
「是!」雲上月毫不否認,「只是月瑛也並非嬌弱少女,她也向陛下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必須要給她一個孩子!」
「南宮靜!」
「對!」雲上月點頭,「月瑛生下了平樂公主,也是陛下唯一的公主,雖然陛下與月瑛不過是表面的婚姻,但因為平樂是僅有的公主,對她也一直寵愛非常!而南宮珩從小養於月瑛名下,與平樂公主感情深厚,而翊則從小養在我的身邊!」
慕容玖沉默片刻,抬頭看向雲上月,「為什麼是南宮珩做皇帝而不是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