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偷渡者

宋笑文並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先跟中尉低聲吩咐了幾句。等回過身再面向我時就已經恢復了剛才的笑容。「沒什麼事，一些軍務上的事情。」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人卻靠了過來，利用我們兩的身子擋住大家的視線向我打出一個「借步說話」的手勢。

於是我回頭跟晶說：「你先帶小宸她們去休息區找好房間，我一會就回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晶還是有些擔心的樣子，卻也沒阻止我。

「嗯。」我應著話，跟著宋笑文走出了餐廳。

來到走廊，宋笑文一看沒有周圍沒人了，便緩下腳步湊過來跟我說：「老朋友，你們這下可能有麻煩了。」

「怎麼？」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們的登月艙里有兩艘飛船？」

「嗯，伊勢原上船前跟我提過，是探索型飛船。打算上來做技術交流，爭取成為我們探索方舟的標準探索船。怎麼了？」

「這是次要問題。」他停下腳步，轉過來嚴肅的對我說：「你們的飛船上有三名偷渡者！」

「啊？怎麼會？都是些誰？」我對這條消息頗為驚訝。

「具體情況我還不太清楚，剛才整備部隊準備把飛船拉進機庫時突然發現的。雖然這裡也不是什麼軍事秘密基地，這裡的技術也遲早會公佈於眾。但問題是卡爾是個古板的軍人，對這類問題有時候看得非常重。我先提醒你下，你最好能想個什麼對策。否則我看這三人凶多吉少，沒準還會連累你們這一批人。」

我心中暗想：這不是要命么，我一個搞技術的，可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

「你先幫我問問是誰。」

「一會你自己問，我現在帶你過去。剛才我只是叫中尉先別伸張，所以在卡爾將軍知道前你應該還有些時間。」

「那太謝謝了。」

「沒事，誰叫咱兄弟一場。你們這批的負責人是誰，要不要叫他也一起去？」

「就是我。」

「那太好了。對了，我問你個問題，聽說你們基地有項專門的基因改造工程？」宋笑文突然有些神秘的問我。

「你是指什麼？生命工程不是已經共享了么？我具體的也不太清楚這方面的事情。」

「哦？那個藍頭髮的呢？他那頭髮不是染的吧？」宋笑文似乎知道些什麼似得。

「我不清楚，我倒沒問過他。但他確實跟我們不一樣，好像聽伊勢原說他是『新人類』。只是具體這『新人類』意味著什麼我卻一點也不知道。」我有些無奈的回答。

「呵呵，這就行了。」宋笑文很滿意的向前大步邁了出去。

不一會，我們來到一個看上去像是臨時挖鑿的洞體，走廊周圍的燈不是很亮，每個房間門口都站著警衛。

「這裡是第4基地的軍營。也不知道他們搞這套有什麼用。自從卡爾決定自己親自登船后，就帶了一批軍隊駐紮到這裡。雖然我在第4基地還是有些影響力，他們會看在我的面上，先通報些你們的情況給我聽，但偷渡的人還是無法帶出來和你見面，先抱歉了。」宋笑文邊走邊說，也看不出他什麼表情，只是感覺聲音很冷。

「沒事，能這樣已經多虧你了。」

「前面的房間就是。」宋笑文指著走廊盡頭一扇半開的門說。

我急忙走過去，想先看看究竟是誰。裡面倒是還算亮堂，從門縫裡望進去只看見一個警衛，還有一隻戴著玉鐲纖細的手。這會是誰？這鐲子我似乎在哪裡見過，我正在琢磨中，宋笑文倒是先我一步推開了大門。

「怎麼是你？」我大吃一驚，一位棕色長發清爽地被盤在腦後，戴著墨綠色無邊眼鏡，穿著俊秀的女子印入眼帘。只見她一對機靈的眼珠在鏡片後面靈巧地轉動，就能看見肚子里無數條理由即將飛瀉而出。

「怎麼不能是我？你們帶走了我的父親，我的愛人。還不許我反抗？」妙齡女子如是回答著。

「她是誰？」宋笑文問我。

「是我的學生黃瑩瑩，她爸爸是我的至交。只是生下她沒多久，在一次外出作業的事故中去世了，她媽媽產後恢復也不甚良好，在她10歲那年也隨她爸去了。不過也正因為她媽媽去世的刺激，才為我們基地造就了一個生命工程的天才。」

「胡說，他胡說。他才是我爸爸！」黃瑩瑩指著我大喊。弄得我滿頭大汗辯解：「別胡鬧，你又不是小孩，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玩笑，什麼時候不可以？」

「哈哈，看來是你自己家的事情，這我不管。那這兩位又是誰？」宋笑文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繼續問，我則尷尬得恨不能馬上找個縫鑽。

黃瑩瑩倒是蠻不在乎的湊上來挽著我的手臂，指著其中一個小男孩說：「這是我兒子。來，黃魂藏給外公問好。」

「這是什麼名字？你怎麼會有兒子了？」我雖然尷尬卻也不討厭這種感覺，黃瑩瑩這孩子自從她媽去世后，就一直由我和晶照顧著，雖然她比小宸小了好幾歲但卻給人感覺異常的成熟，我想這跟她自幼失去父母應該有著莫大的關係。

男孩剃著一個西瓜太郎頭，穿著藏青色的小西裝，配著灰黑色的西短褲，有點像剛上小學的學生。他雖然看上去有些怯生，但也非常順從黃瑩瑩的要求：「外公好。」

「真乖。」我順勢把黃瑩瑩挽著我的手捋開，伸手去摸摸小男孩的頭。「回頭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啊。還有你的愛人是誰？」

黃瑩瑩調皮的吐吐舌頭：「秘密。」

我最後把視線落向一直坐在角落裡一聲不吭，埋著頭一直用雙手不停的抓捏自己頭髮的男人。看見那被燈光映得發亮的頭髮，我就知道他是誰了，整個基地在這方面沒有出其右者。

「汪雲海，你終於還是來了？」

他突然抬起頭，衝到我面前跪下懇求著：「求求你，一定要帶我走。」他看上去有些崩潰的樣子。

「唉，站起來。」我倒不是可憐他，而是感覺我們大家其實都同病相憐，那裡有誰求誰的資格或誰給予誰什麼的權利呢？

「這些人你都認識？」宋笑文把我拉到一邊仔細詢問了起來。

「嗯，黃瑩瑩是我學生，她的孩子我倒是第一次見。至於汪雲海，他是我們基地的施工主管，主要負責行政上的事務。平日里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可能也是因為壓力把他變成這樣了吧。」

「哦。這些偷渡者你認為該怎麼處理？」

「我哪知道，不是說探索方舟只能進500人么？現在可以遣返他們么？」

「500人的限制只是一個表面的數字，而實際方舟可以容納2000人左右，甚至更多。我想遣返他們估計不太可能，那樣太耗費能源和時間。」

「那怎麼辦？總不至於處刑吧。」我都有些后怕我說出這個字眼。

「這倒未必，就怕卡爾將來會為難他們和你們。」

「卡爾究竟是個什麼人？怎麼把探索計劃搞得跟個軍事行動一樣。這太令人不舒服了。」

「呵呵，你也知道啦？能理解我為什麼變了吧，記得以前有句俗語『打不過，就加入』。好了，你先回去想想對策和理由，看看有什麼好方法能糊弄下。我來安排他們住下，總歸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沒必要相互為難，所以我想也不用太擔心。」宋笑文這次的笑容總算是讓我感覺到些許輕鬆。

「爸爸，我要跟你一起。」黃瑩瑩又湊上來，不肯放我走。

「好好，你回頭跟你小宸姐住。真拿你沒轍，你咋就不能在咱面前，像你對外人那樣成熟些呢？」我開玩笑的責問著她，當然我也不希望她失去這份調皮。「你先帶孩子去吃飯，已經餓了好些時了。回頭來我家，我好好問你些事。」

「哦，不過我有帶乾糧的。沒餓著。」她狡辯著。

「汪雲海，我叫宋笑文。」宋笑文友好的將他的手伸出去請求握手，汪雲海機械反應似得也伸出手，嘴巴輕微的蠕動了下，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呵呵，別害怕。既然來到這，就放鬆些。聽說你是搞行政的？沒準以後我還得多請教你些事情。要知道和那些外國人搞政治，可以把你氣個半死。」

「是么？」汪雲海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你對這次探索計劃是什麼看法？」不知道宋笑文問他這個問題出於什麼目的。

「活命。」

「有道理，呵呵。你先去吃飯休息吧。」宋笑文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從房門走了出去。

我回到住宿區，就看見晶一直在門口等著我。每次看著她焦心的樣子，我總是頗為心疼。所以我大老遠就跟她揮手報安。

「出什麼事了？」

「我們的登月艙里有偷渡者。你猜是誰？」

「這我哪裡猜得到？你快說嘛。」晶攙著我的手，往房間里走去。

「黃瑩瑩！」

「啊！她怎麼跑來了？這孩子，唉，也難怪，我們都走了，她自然也會想著跟來。」

「她居然還有個兒子！」

「什麼？怎麼回事？多大了？我咋從來沒聽說過她懷孕了？」

「我看都6，7歲了，鬼知道怎麼回事。一會她來了問問吧。還有就是上次會上那個汪雲海。」

「那個？」晶對不喜歡的人，向來印象非常淡薄。

「就是那個基地主管。」

「哦，我知道了。」

說話間，廣播突然響了起來：「鑒於所有登月艙已完全著陸完畢，故明日10時召開全體代表大會，請以各登月艙為單位，選取2名代表參加會議。謝謝大家配合。」

我抬起手腕看看時間，發現已經深夜12點快了，於是對晶說：「你先睡吧，我其找下藤齊先生，明天第二個代表我看他挺合適的。回頭我讓小黃明天過來，今天就算了。」

「你不找大家商量下？」

「沒事，我相信大家會同意的。現在還是讓大家多休息下比較好。」

「我等你回來，一起睡。」

「那好。」我趕緊出門向藤齊家走去，通道中央的傳送帶總是在哪裡嗡嗡響著，總讓人感覺這洞穴里有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在緊逼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