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3 原來自己這麼不簡單
「怎麼回事?」
錢業看著她心虛的眼神,頗有些無奈,
「怎麼回事,其實沒有人會比王后更清楚吧?奴才該死,今日奴才想多說兩句,請王后恕罪。」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錢業趕緊請罪,由此可見,在他心裡恐怕已經將她罵了無數遍了。
林鈴兒本就心情不好,加上聽了錢業的這些不算責怪的責怪,更是心浮氣躁,沒好氣地說:
「什麼奴才不奴才,恕罪不恕罪的,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娘聽著呢。」
錢業知道林鈴兒的為人,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索性道:
「是,恕奴才多嘴,這幾天發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是王后受了委屈,映瑤只是個丫頭,沒多大影響力,也就罷了,可清心郡主與攝政王就大不相同了。天盛建國三年,攝政王始終與國主一心,在朝中受到很多大臣的敬重,無論人品能力都是無人能及,可因為清心郡主一事,他卻不得不辭官告老還鄉,這在朝中影響極大。
「多數大臣都以為,清心郡主久居宮中,雖然裝瘋,但養不教並非父之過,二人不能混為一談,且最後清心郡主真的瘋了,也算得到了應有的教訓。所有人都以為國主會對清心郡主寬大處理,這件事更不可能涉及到攝政王,可後來攝政王為求一世清明,竟然主動請辭,這還不算意外,最讓人意外的是,國主居然答應了,您說這件事會讓人怎麼想?
「大家只會想,國主這是為了安撫王后才做出如此不明智的決定,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捨棄了攝政王,這傷了很多大臣的心啊。恕奴才直言,王后如今聲名在外,悍婦、善妒、容不得人,如今宮中連年輕女子都容不得,王后這樣的聲名恐怕更是被坐實了,如此一來,可不更是給這些看重王室血脈的老臣子們落下了口實嗎?
「所以奴才說,王后,您饒了國主吧,自古以來,哪朝哪代不是三宮六院,佳麗無數,難道您真的要讓國主為了您一人而毀了一世英明、得罪所有的大臣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說出最後這句話時,林鈴兒感覺錢業好像都要哭出來了。
如此的苦口婆心,唾沫星子滿天飛,他恐怕嗓子都要說幹了,說到底還不是跟裡面那群老臣一樣,讓國主納妃,不能再專寵!
不同的是,裡面的人直接勸說國主,而錢業,卻是為了國主在遊說她。
無論如何,兩者皆是真情實感,其心可鑒啊。
悍婦,善妒,容不得人,她還能說什麼?這件事如何處理,全程她都沒有參與,只是最後有了結果時她才知道而已。
只是將三十歲以下的女人遣出宮這件事,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也虧他想得出。
為了給她安全感,為了讓她安心留在宮裡,留在他身邊,他真是什麼都捨得。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除了感動,她更多的是自責。
是她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可以將現代的一切都原樣照搬到這裡,什麼一夫一妻,什麼簡單的愛、簡約的生活,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天盛就是天盛,它有著跟所有封建社會一樣的封建,死規矩、老傳統,不是她憑一己之力就能改變得了的。
也許她能改變拓跋九霄,或者說他能為了愛而改變,可是他們卻不能改變這個時代、這個社會,不能改變所有人的觀念。
看來,只要霄在位一天,像今天這樣的事就會不斷地發生,發生。
這真是一個封建君主的悲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沒人敢冒這樣的天下大不違。
她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的錦合,突然覺得自己真的不夠愛他。
曾經以為自己等了他四年,為了跟他團聚而不顧一切就已經很牛逼了,可是如今相比他為她做的,那些真的不算什麼。
錢業一直在觀察著她的表情神色,有點後悔說出這番話,可是不說他心裡又堵得慌,只能暗暗祈禱她不要怪罪下來。
良久,見她一直不說話,他陪著笑臉道:
「王后,要不剛才奴才的話,您就當個屁給放嘍?如果讓國主知道奴才在這裡亂說話,恐怕最先被趕出宮的人,就是奴才了。」
林鈴兒抬眸看向錢業,很大方的笑了一下,映著午後的陽光,很耀眼:
「行,那就當個屁給放了,還是個臭屁。」
錢業愣了一下,隨即被林鈴兒爽朗的笑聲給驚醒過來,陪著她一起乾巴巴的笑了,雖然他實在不知道王后在笑什麼。
她在笑什麼,她也不知道,也許那只是一種掩飾,掩飾她此刻煩亂複雜的心。
曾經說過的,這一生他只娶她一人,只愛她一人,這樣美麗的誓言,恐怕要被她親手毀了。
昨晚她還說,不想他為她做出犧牲,殊不知,他早已為她犧牲了那麼多,只為實現他的諾言。
原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殊不知,在這樣的社會,要實現她的願望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既來之,則安之,她好像越來越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
從開始到現在,他給她的太多,是她該償還的時候了。
後來那些大臣們都說了些什麼,她沒有聽到,霄是如何回答的,她也沒有聽到。
她只是一直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當那幾位重臣鑽出厚重的棉門帘,從西暖閣出來的時候,她遠遠地朝他們笑了。
幾位上了年紀的大臣皆是一愣,這位後宮的正主,身在前朝的他們也只是在冊封那天親眼見過一面。
回想起當日,她一身紅色后服,華美而端莊,卻又不失風韻,著實令所有人大為震驚了一番,想來能讓國主如此牽腸掛肚的女子,有這般的美貌也不足為奇。
只是如今她的所作所為與那日看起來端莊大方的她卻是判若兩人,她似乎小氣得很,嫉妒讓她的面目變得有些狡詐,好像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狐狸精一般。
從幾位老臣的眼中,林鈴兒讀到了他們的心思,於是笑得更加燦爛了。
「參見王后。」
就算對林鈴兒心存不滿,臣子畢竟是臣子,不敢對王后不敬,幾位老臣紛紛上前拜見。
林鈴兒極度熱情,忙將手中的錦盒交給了錢業,一一上前親自去攙扶幾位大臣,嘴裡感嘆著:
「哎呀呀,快請起快請起,各位為國操心勞神,國家才得以如此安穩,我怎麼當得起如此大禮,快平身吧。」
幾位大臣暗暗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樣的王后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打過招呼也就罷了,後宮不得干政,他們是來向國主啟奏的,與王后無關,該告辭了。
「臣等……」
話剛剛出口,林鈴兒卻不動聲色地攔下了他們。
「錢總管,還不快向我介紹介紹幾位?」
錢業一愣,抱著錦盒的手不由得收緊,王后這是想幹什麼?因為剛才幾位大臣說了於她不利的話,所以要報復嗎?
他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西暖閣厚重的棉門帘,國主應該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吧?
國主不在現場,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王后……」
「還愣著幹什麼,快啊?」
林鈴兒不容錢業多說,催促起來。
錢業看著林鈴兒,又看了看幾位大臣,不得不介紹起來:
「這位是……」
「哎呀,算了算了,你可真是慢吞吞,屬蝸牛的吧?」
林鈴兒等得不耐煩了,很直接地打斷了他,轉而面對幾位大臣,笑著道,
「其實……說實話,我也沒必要非要知道各位是誰,不好意思,剛才各位在西暖閣跟國主說的話,我不小心聽見了。」
見幾個大臣的臉色微變,她急忙解釋道,
「真的只是不小心,絕非偷聽,這一點錢業可以作證,對嗎,錢總管?」
聽罷,錢業拚命地點頭,生怕林鈴兒跟幾位大臣起什麼衝突。
林鈴兒繼續笑著說:
「我知道如今我在各位的心目中是個什麼樣的角色,大家一定認為是我霸著國主,不讓國主納妃的,是這樣嗎?」
畢竟是王后,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在是沒想到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竟然真的有人敢接話。
一位蓄著白須的老臣眼睛一眯,頗有幾分嚴厲地道:
「難道不是嗎?清心郡主的事還歷歷在目,王后想脫了干係,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若不是王後手段高明,國主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兒,又怎會專寵你一人?」
老臣輕哼了一聲,冷笑道,
「王后真是不簡單吶!」
林鈴兒知道,自己在這些人心目中已然成為一個不好對付的女人,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最後只會變成她巧舌如簧的狡辯罷了。
她笑了笑:
「是啊,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不簡單。」
這番大言不慚讓幾位大臣一驚,她卻顧不得觀察別人的表情,而是揚起下巴,充分顯示出王后的尊貴身份,鄭重地道,
「各位幾次三番來進諫國主納妃,在我看來無非兩點,第一利益關係,第二王族血脈,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