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銜燭之龍（下）

「我想……你之前一定試著聯繫過龍語者，也一定沒有得到回應……對吧。」

如果說之前關於艾琳娜的問話，在他還算平靜的心海投下一顆巨石，那麼這第二問題就等同於砸下一座山峰。

巴哈姆特海賊團情報網路之強大，一直是他很好奇，又無法理解的地方。思來想去也只能歸納為這個組織很早以前便存在了，深耕天巢星區許久，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當然，他不會就這個問題去追問莉莉艾塔，這樣做很不尊重。

直至今天，聽完女團長上面兩句話，他終於無法忍受：「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說莉莉艾塔知道艾琳娜不見了可以歸為巴哈姆特海賊團擁有無孔不入的間諜網路，那麼她知道自己從失落之地出來后第一時間聯絡婆蘇吉也是靠著間諜網路？自己身邊有巴哈姆特海賊團的卧底？這幾乎沒有可能！

他確定凱莉尼亞不會在這件事上多嘴。

因為凱爾特恆星系統戰役的關係，外人現在知道他跟龍語者是敵非友，卻幾乎沒有人知道婆蘇吉與貝希摩斯之前一直跟他關係不錯，在各個方面多有照拂。

如果巴哈姆特海賊團連這麼機密的事情都知道，那……那也太恐怖了吧。

莉莉艾塔嘆了口氣說道：「之前被你擊潰的索隆帝國神秘艦隊……我想你應該知道那是尼德霍格分支私下扶植的力量了吧。」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

他沒有想到莉莉艾塔連這件事都知道，再次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眼今日閉口不談婚嫁之事的女團長，對於上面的問話點頭回應。

「如果我告訴你……巴哈姆特海賊團同樣是龍語者旗下組織呢……」

莉莉艾塔的語氣很輕描淡寫，可是落到唐方耳朵里卻恍如洪鐘大作。

巴哈姆特海賊團是龍語者旗下組織？

「只是……同你擊潰的那支艦隊不同的是，巴哈姆特海賊團屬於貝希摩斯分支旗下組織，跟尼德霍格分支沒有瓜葛。」

莉莉艾塔的話彷彿揮去天空的陰霾，讓他恍然大悟。

「貝希摩斯……巴哈姆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起來這兩個名稱不過是就一種神話要素的不同翻譯罷了。

巴哈姆特海賊團能夠成為天巢星區NO.1的海賊組織，連各國政府都無法獲取他們的情報，而莉莉艾塔卻能夠遊刃有餘地得到各種機密信息，連亞當?奧利佛昨晚吃了什麼飯，牛扒是七分熟還是八分熟都知道……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都因為它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龍語者……如果最高安理會第二理事對他們的定義沒有錯，那麼巴哈姆特海賊團能夠有如此強大的情報網路與間諜網路，自然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難怪巴哈姆特海賊團一直在幫自己，初次見面的時候主動表達善意，原來莉莉艾塔跟婆蘇吉、貝希摩斯兩位龍語者分支首領穿一條褲子。

「我還真沒想到……」他一臉無奈地搖搖頭。

既然巴哈姆特海賊團是貝希摩斯分支旗下組織，能夠得知他聯絡過婆蘇吉，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的心思轉的很快，由此聯想到之前聯繫婆蘇吉沒有得到回應，這是否意味龍語者確定要同自己為敵？但是貝希摩斯與婆蘇吉並不贊同這麼做，或者於心不忍，又無法抗拒組織的決議，這才派莉莉艾塔過來跟自己面談。

他很清楚，很多時候「組織」與「集體」這種事物不過是一件工具，用來**IAN個體意志的工具。

「這麼說來……你是受貝希摩斯的委派來這裡跟我見面。」唐方說道：「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認為莉莉艾塔作為貝希摩斯與婆蘇吉的使者，來這裡跟他見面的目的便是在自身沒有辦法到場的情況下進行更為深入的交流，最好能夠解開龍語者同晨星鑄造之間的死結，平安解決這場外交危機。

莉莉艾塔嘆了口氣說道：「我來這裡的確是貝希摩斯瞞著其他分支首領所做決定，但並不是為尋求和解之道而來。龍語者……已經在你失蹤的那段時間離開希倫貝爾大區。」

龍語者……已經離開了希倫貝爾大區？！

莉莉艾塔的話無異於又一枚重磅炸彈，在他心裡掀起沛然巨浪。稍微平靜下來后，他想起在修羅王號中央計算機資料庫獲得的情報------克魯姆之劍此次來希倫貝爾大區，首要目的並不是報復他當初對阿努比斯軍團的所作所為，而是為了拖住龍語者。

看來龍語者知道了亞斯哥特大區有大事發生，於是在自己失蹤這段時間離開希倫貝爾大區，趕往亞斯哥特大區救火。

「龍語者為什麼離開希倫貝爾大區，究竟發生了何事？」

莉莉艾塔搖搖頭：「她沒有跟我說。」說完這句話走到唐方身邊，將一台PDA交到他的手裡：「這是貝希摩斯要我交給你的東西，你自己看吧。」

她嘆息一聲，轉身往外面走去。這是他第三次嘆息……在這不長的時間裡。

唐方看著她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心情變得更加沉重。莉莉艾塔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明媚的，樂觀的，幹勁十足的，可是今天……完全不同以往。

他低頭看看掌心的PDA，按下播放鍵。投影裝置射出一束光芒，在空中勾勒出一張人臉。

他看著那張面龐神情大變。

………………

咖啡已經徹底涼掉了，不見絲毫熱氣散發，投影裝置射出的光芒已經消失不見。

唐方臉上的線條有幾分陰鬱，或者說他整個人都處於負面情緒爆棚的狀態。

他知道了有關龍語者的秘密，如果放在以前，他在震驚之餘會興奮喜悅，那種感受就像解開一道困難的應用題。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喜悅表情。

貝希摩斯親自給他留言，不像以前那般所有事務都交給婆蘇吉處理。

他以前還奇怪貝希摩斯明明在場，為什麼從不回應自己的問話或者問候。現在他懂了，因為對方擔心自己會從語音上認出她的身份。

那是她熟知的一個人，也可以說是希倫貝爾大區人熟知的一個人……銀河妖姬，夏洛特?奎恩。

誰能想到，堂堂龍語者分支首領，竟然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明星。

難怪當初上帝武裝的人會對她下手。說起來他還真是反應遲鈍啊，當初諾亞吐槽龍語者偽善面孔，是真正的惡魔的時候，他就應該多想想，多問兩句。

貝希摩斯就在他的身邊，一直不曾遠離，可以說是看著晨星鑄造一步一步成長起來。而且從私人關係講，他跟夏洛特?奎恩是好朋友……無論當初對方需不需要他救，總之雙方在綁架事件里結了緣。

這層關係只是解釋了貝希摩斯分支對他抱有善意的原因。那麼婆蘇吉呢……真實情況是並不是因為婆蘇吉分支與貝希摩斯分支向來交好，愛屋及烏，才對晨星鑄造抱有善意。而是真的像婆蘇吉說的那樣，他們虧欠他。

這也是莉莉艾塔今日來此見他的關鍵原因。

在蒼藍革命結束后，第二理事利用自身能力刺殺了龍語者燭龍分支領導人，婆蘇吉與貝希摩斯趕到的時候燭龍已經不行了。

然而這裡的不行了，僅僅是指身體上的「不行了」。按照貝希摩斯的說法，他們這些分支領袖的情況異於常人。

貝希摩斯與婆蘇吉對提亞馬特等人隱瞞了燭龍一息尚存的事實，帶著她的精神到了查爾斯聯邦，一個叫做「艾米亞」的小鎮上。

其實在看到「艾米亞」這三個字的時候，唐方的情緒一度崩潰。

哪怕夏洛特?奎恩停止講述，他也能猜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艾琳娜對他說過，她的母親勞拉?帕西住在「艾米亞」，在那裡等候肚裡的孩子降生，可是……來自克納爾家族的反改革勢力喪心病狂地對她展開暗殺，絲毫不顧及她懷裡的孩子。

在艾琳娜的講述中，她的母親死了，幸運的是自己很堅強，在後續到來的醫護人員幫助下順利活下來，長大成人。

這是艾琳娜知道的內容，她外婆告訴她的關於母親的故事。

事實是她被欺騙了，雖然只有關於母親事迹的一小部分。從某種程度上講，她早就死在了那場暗殺行動中，跟她的母親一起……

是有人將已經腦死亡的胎兒重新救活，並賦予她一個全新的靈魂。於是艾琳娜活了過來，一天一天長大，一天一天成熟，從查爾斯聯邦回到圖蘭克斯聯合王國，遇到了他，成了女公爵。

她之所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沒有變成那個她該變成的人。主要原因是婆蘇吉，也是她外婆的一份自私心理。

是的，艾琳娜的外婆，便是一直對他慈愛有加的婆蘇吉。

隨著小艾琳娜一天天長大，婆蘇吉的心情變得越來越複雜。她真的不願意看著女孩兒變成另外一個人，哪怕是她的好朋友。

她告訴自己，起碼讓艾琳娜作為她的外孫女好好享受一下人生的美好，再去承擔那份重責，面對殘酷未來。

貝希摩斯理解婆蘇吉的心情，對提亞馬特、尼德霍格那些人選擇隱瞞燭龍還活著的事實。

直至凱爾特恆星系統戰役爆發，龍語者與晨星鑄造走到對立的十字路口，眼看第二次聖約之戰就要爆發。婆蘇吉不得不……不得不解放VIVI，給予艾琳娜屬於燭龍的印記。

燭龍回來了……艾琳娜走了……

聽完貝希摩斯的講述，他才明白龍語者那些人一直就在自己身邊，不只是夏洛特?奎恩。

艾琳娜就是燭龍，VIVI體內封印著過往的記憶。

而婆蘇吉，他曾親切地喊過外婆。

所以她才會對自己那麼好，所以她才會說龍語者虧欠他……虧欠他一個未婚妻！所以莉莉艾塔的臉上沒有了開朗與樂觀，變得那麼愛嘆氣。

他按下PDA的關閉鍵，並沒有像一頭暴怒的公熊般衝出去，反而平靜下來，推開門向外面走去。

莉莉艾塔沒有離開，就站在走廊盡頭玻璃窗前看著美麗的娜塔莎星，似乎是在等他來找。

「他們去了哪裡？」

莉莉艾塔搖了搖頭：「她走的很匆忙，我沒有見到人，也聯繫不上。只是接到一則指令，還有PDA上的東西。」

唐方沒有繼續發問，轉身往電梯所在位置走去。

在這件事上，他沒有理由對莉莉艾塔發火。

「你……去幹什麼？」莉莉艾塔有些不適應他的平靜，躊躇半天最終問出一個事後感覺非常愚蠢的問題。

在她看來，他需要時間消化吸收這些驚人消息，一點一點調節自身情緒，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他們所能做的只有被動接受。

唐方頭也不回地說道：「想辦法奪回我的未婚妻，無論需要面對多大的困難。」

艾琳娜的失蹤對他而言是一個壞消息，貝希摩斯的好心傳訊，擺在他面前一個殘酷事實。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對於艾琳娜的態度也有很大轉變，如果艾琳娜作為燭龍的一面需要撐起沉重責任，那麼就由他這個未婚夫抗下，她需要做的便是……屬於燭龍的意識繼續沉睡，屬於艾琳娜的思想常伴他身邊。

至於龍語者會否同意這件事，他會用拳頭爭得他們的同意。

要知道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

莉莉艾塔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小聲嘀咕道：「他可真帥呀。」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嚷道：「你知道去哪裡找她？」

貝希摩斯走時根本沒有告訴她龍語者的動向，連她都不知道，唐方怎麼可能知道。

「大體……有一些眉目和方向。」說這句話的時候，唐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如果他沒有獲得修羅王號資料庫所存情報，對於艾琳娜失蹤一事，或許真就不知道從何下手，只能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現在起碼知道龍語者主力去了亞斯哥特大區，只要有目標，便有找回艾琳娜的可能。而且按照白浩與玲瓏的說法，關於周艾的事情……同樣需要到亞斯哥特大區走一遭。

莉莉艾塔沒有追上去，還轉身看向窗外，靜靜想著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