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後篇

光芒好像稠密的流質外溢，看起來很緩慢，實際上非常快，如果用先進的科學手段去測量，會發現輻射速度超過了光速。

不只有光芒輻射，還有熱力流散。恐怖的能量潮流不斷膨脹再膨脹。

核心的能量是炙熱的，躁動的，但是浪潮最前端的能量等級隨著時間的誕生開始下降，而物質開始在這片膨脹空間成型。

時間與空間開始統一，能量海奔流遠去，最初的量子現象出現。

這是一個新生的宇宙，如同剛剛降生的嬰兒，用它特有的方式向外界表達自己的存在。

在時間與空間還模糊不清的邊界線，正負能量曖昧不清，所有成熟宇宙的物理模型都難以適用。

就是在這樣一個對於人類而言十死無生的環境中懸浮著一座巨大的建築物，遠遠望去好像兩個金字塔背對背拼接而成。上面有玄奧的花紋，整體透著古樸厚重的質感。

即便是這般極端環境，它也不曾毀滅，甚至連搖晃一下都沒有，穩穩地矗於虛空。

烏爾納，即便在宇宙縫隙都能存在，新生宇宙製造的能量潮流自然無法造成傷害，也不過是因為時間與空間的不和諧，處於封禁狀態，無法離開罷了。

用歐雷加的話說，這讓他想起被封印在水晶里的日子。對他而言，思想所在的精神世界是沒有邊界的，有邊界的是人的心靈。

奧魯斯說這是一場放逐，也是一個錯誤。

新生宇宙誕生毀滅異空間能量體的時候，也應該將他們一併毀滅才對，而不是浪費寶貴的元初能量，幫助他們度過這場劫難。

或許宇宙意識……不，應該說唐方潛意識裡對他們有一份好感，畢竟在之前的大劫中出了不少力。

奧魯斯覺得自己對這份恩情受之無愧，因為他早就有所覺悟，要在這個新宇宙里繼續踐行作為薩爾娜迦的責任與義務，為這片虛無之地播種，賦予它生命的光輝。

可是呢，他想這麼做，不代表埃蒙與納魯德也會做出相同選擇。

現在，那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利斯之劍已經不復存在，沒有了唐方這個神聖意識支配，他們從被奴役中解放，獲得了自由之身。

「奴役」------反正埃蒙是這麼認為的。

「奧魯斯，我將在這裡親手終結薩爾娜迦的詛咒，斬斷你所受輪迴之苦。你要做的不是反抗，而是順從。」

「埃蒙，你何時能夠俯下身子，感受一下秋去冬來，看一眼花開花謝。萬物有始便會有終，我們所能做的，便是順從大自然的安排，並在這個過程中發現其中的美好，享用精神上的富足與平靜。仇恨所衍生的……只能是黑暗。就像這個新生的宇宙，因為光明存在，方才美麗多姿。如果只是一片絕地，該有多麼悲涼。」奧魯斯繼續說道：「輪迴其實不苦，那是我們作為生活在宇宙環境的一份子所要承擔的責任，無論是你的種族，還是以前薩爾娜迦的種族，既然享用過宇宙的饋贈，那麼當使命來臨，是否應該真誠接受？」

歐雷加隱身在一片能量雲團中，看不到表情變化，但是在奧魯斯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在收縮能量雲團的體量。

他對薩爾娜迦心懷尊敬，哪怕是擁有超越一切星靈的力量，成為可以媲美真神的存在，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背棄薩爾娜迦。

他真的不知道……奧魯斯是這樣一個話嘮，話嘮，話嘮……

對埃蒙那樣的傢伙，說這麼多有用嗎？魔王之所以是魔王，不只是因為魔王的邪惡，更因為凡是魔王都有一顆堅定的心。

納魯德的攻擊來的很快，在薩爾娜迦水晶加持下的毀滅光束直逼奧魯斯。

歐雷加第一時間有所反應，能量如雲翻湧，移動速度比思想還快，晃眼工夫便出現在星靈、異蟲、燃燒軍團圖騰系統上方，雙臂往中間引動，靈能衝擊波聚成一團大漩渦，抵住納魯德的先發制人。

奧魯斯仍然沒有放棄，苦口婆心地勸說埃蒙：「放棄吧，那份野心只是你強加給他人的救贖。」

埃蒙默不作聲，對比體型很小的眼睛透著點點血色光華，陰沉而又邪惡。

歐雷加專註眼前，忽視了下方情況。

一道綠芒擊碎圖騰系統中間的雙螺旋光影，在空中劃出一個近似直角的運行線，以極快速度接近奧魯斯。

對比薩爾娜迦的體型，綠芒相當渺小。

是一個人類的樣子------同樣被放逐到新生宇宙的薩米爾?杜蘭，也是納魯德的分身。

因為本體的存在，他在這片空間可以發揮出遠超之前宇宙的力量，只可惜還沒等爆破身體，引導來自本體的能量發出致命一擊，奧魯斯鬆鬆垮垮的臉龐下方厚重觸鬚向後收緊，猛地往前一盪。

就像用手指彈飛一截煙頭，薩米爾?杜蘭帶著一抹綠色虹光射出，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這時埃蒙有了動作，身體左右的觸手一陣亂顫，驟然伸長，一個個虛空腐化斑在祭壇上方浮現，虛空幽能呈現暴走狀態。

這些血紅色腐化斑圍繞在奧魯斯身周，虛空能量向外急涌。

突然間，一隻利爪撕裂奧魯斯左後方腐化斑，刺入他的身體。

在戰場對面，埃蒙的右臂消失在一個腐化斑處。

奧魯斯發出一聲悶吼，身後骨刺組織快速軟化增生，像藤蔓一般攀援而上，效仿埃蒙的行為，將腐化斑當做通路，由這邊到那邊，出現在埃蒙本體處，纏住他的半邊身軀。

納魯德放棄同歐雷加的對峙，一晃之間出現在埃蒙身邊，身側數條巨大附肢前方紅色部分穿過另外幾個腐化斑，刺入奧魯斯的身體。

這一擊對奧魯斯造成重創，纏住埃蒙的觸手開始放鬆。

祭壇角落一枚次級薩爾娜迦水晶在歐雷加的引導下射向一團腐化斑。

只見奧魯斯用來糾纏埃蒙的一條觸手放棄束縛目標，以極快速度扎入鄰近腐化斑，接連穿過數個腐化斑后，接住那顆薩爾娜迦水晶，隨後原路返回。

當觸手回到埃蒙面前，水晶破碎釋放的能量化作一道浪潮，絞碎了附近的腐化斑。

包括奧魯斯身後脊骨，埃蒙的利爪，納魯德的附肢，統統湮滅。

歐雷加迎著極致的光明瞬移過去，體表能量雲連續出現多個漩渦，極限壓縮的靈能在精神力駕馭下擊中埃蒙額心，毀滅之力撕裂堅固的外皮，快速侵蝕內部組織。

納魯德身周附肢湮滅，但是行動力還在，胸口虛空幽能流轉不休，一道又一道幽能箭矢在空中畫出弧線，不斷刺擊歐雷加的身體，將能量雲團扯得稀爛，震蕩著執政官精神。

埃蒙沒有反擊歐雷加，半邊身軀瀉出大量虛空幽能，透過周圍新生的腐化斑，化為一股股毀滅浪潮，不斷衝擊奧魯斯的身體。

雙方都受到很大程度的傷害，尤其是在這片還不穩定的宇宙，無法溝通虛空，難以汲取能量，只能憑藉自身儲備以及烏爾納的虛空水晶來支撐這場戰爭。

戰鬥雙方都知道這將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惡鬥，或許最終結果是兩敗俱傷，可是他們沒有選擇，只能拼上一切獲取勝利。

在星際爭霸的故事線中，埃蒙之所以能夠殺死反對他的薩爾娜迦，主要是有心算無心。現在奧魯斯有了準備，還有歐雷加這樣的幫手，情況就變得不那麼樂觀了。

那個由七名黑暗聖堂武士合體而成的怪胎，沒有被能量撐爆，沒有精神失常，最終成為可以觸摸薩爾娜迦力量門檻的存在，這真是讓他傷透腦筋。

就在雙方斗得難解難分之際，奧魯斯頭頂沒有腐化斑的位置閃出一道紅色光影，凝聚成迪亞波羅模樣，伴隨微風一樣的光流側移，莉亞波羅作為分身出現。

爆裂的閃電噴流在奧魯斯重傷的身體綻開，皮膚表面出現一道道裂痕，瀉出金色血液與柔和光華。

便在這時，莉亞波羅與迪亞波羅身後太空蕩起一絲微弱漣漪，蟲洞從無而生。

一道出現的還有叢生的巨大觸腕，以及……十字血瞳虛影。

莉亞波羅與迪亞波羅似乎受到一股精神衝擊波影響，不再對奧魯斯追加傷害，身體被那些觸手一層一層纏繞，越勒越緊。

奧魯斯從危機中恢復，始終閉合的眼睛突然張開。不同於埃蒙的四對銳利眸子，他的眼瞳有星河般的光芒閃耀。

如同天界之塔一樣的金色力量不斷射出，將正前方納魯德的身體洞穿，撕裂。

失去全部附肢，又遭受奧魯斯致命重擊，納魯德的力量快速衰退，胸口散發的光芒黯淡下去。

歐雷加的狀況同樣不樂觀。即便如此，依舊孕生一條條能量觸手，引導奧魯斯放出的金色光華射向埃蒙額頭弱點。

奧魯斯的眼睛重新閉合，身周繚繞的幽能火焰如潮水般消褪。歐雷加體外能量也變得非常稀薄，隨時有可能失去行動力。

在戰場側翼，主宰還在同迪亞波羅與莉亞波羅角力。

從外形來看，主宰很醜惡，理應同黑暗為伍。然而埃蒙之前對異蟲的作為，將他推向奧魯斯一邊。

納魯德的殘破身軀向下移動，埃蒙雙拳難敵四手，被奧魯斯的力量傷及本源。

在這種情況下，他並沒有發出含恨一擊，先消滅歐雷加再說，反倒是凝聚體內僅存能量，射向納魯德胸口。

好比在枯槁大地注入甘霖，納魯德身體表面逐漸黯淡的紋理重新激活，耀眼的光華一下子膨脹開來，附肢斷裂處衝出幾乎變成黑色的能量潮流，落入下方祭壇，正中最大的虛空水晶。

「不好。」奧魯斯想攔已是不及。

退一步來講，以現在所余能量，即便能夠預知埃蒙的行為，怕也是無力阻撓。

「既然無法毀滅你們，那我就毀滅這個宇宙。奧魯斯……你失敗了。」

埃蒙的聲音在周圍空域回蕩不休的時候，之前用來開闢時空通道的虛空水晶爆發出一道刺眼光明，能量流由根部向下，注入祭壇表面玄奧紋理，像水流一樣輻射出去，點亮一個又一個小型虛空水晶。

當古樸厚重的烏爾納外壁被光芒籠罩，這個巨大的虛空造物向外釋放出一股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動。

下一個呼吸，好比虛幻的光影被黑洞吞噬，烏爾納快速塌縮，然後支離破碎。

好像玻璃碎片一樣的建築影像在空中扭曲，一道道空間裂隙出現在這個遠遠沒有發育完全的宇宙，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虛空能量由空間裂隙湧出，注入當前宇宙。

這個宇宙成長的不完善，烏爾納沒有辦法開闢穩定的時空航道。但若是拼上所有能量，以葬送烏爾納為代價，足以做到撕裂宇宙膜，溝通新生宇宙與虛空的聯繫。

當大量虛空幽能注入這片正在膨脹的宇宙空間，會產生怎樣的效果？

熱量快速冷卻，膨脹逐步停止，宇宙不再生長，物質不再成型，所有的一切歸於混沌。

沒有了烏爾納，沒有了物質，即便虛空能量無法殺死薩爾娜迦，被烏爾納的毀滅衝擊波重傷的奧魯斯，哪裡還有可能完成他的使命。

這個新生的宇宙，還沒有長大，已經死亡。

埃蒙的眼睛時明時暗，被虛空能量沖向這個夭折宇宙的腹地。

納魯德作為他的同伴，在最後時刻被他獻祭給了烏爾納。他對此沒有一點愧疚，當初下手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猶豫。

為了結束輪迴的詛咒，一切犧牲都可以接受。

納魯德被獻祭給了烏爾納，主宰也隨之湮滅。迪亞波羅卻存活下來。

埃蒙的意志彌留之際，他看到那個狡詐的爬蟲攀上臉龐，像一個嗅到寶藏氣息的貪婪之徒，一頭鑽入額頭傷口。

「不……你這個卑鄙的爬蟲。」

迪亞波羅作為恐懼魔王之所以跟他結盟，不是因為立場相近，只是因為一場交易。

埃蒙應承在戰鬥結束後會給予迪亞波羅奧魯斯的薩爾娜迦精華。

然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自然沒有能力給予迪亞波羅奧魯斯的薩爾娜迦精華。

不過呢，這並不代表迪亞波羅沒有辦法獲得薩爾娜迦精華。

他在最後關頭毫不猶豫地犧牲了納魯德。

現在，迪亞波羅也不會顧念戰友情誼放他一馬。

很快地，埃蒙巨大的身體開始抽搐，身體表面原就黯淡的光芒消失不見，眼睛也失去原有色澤。

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迪亞波羅鑽進去的額頭裂痕向外溢出黑紅色光華，一團團瘤體物質在埃蒙體表遊走，慢慢聚合成簇。

類似吞噬體同化生物的景象出現，有些組織破裂，鑽出新生的肉芽，有些組織腐化，從本體脫落，還有一部分在體內孕育的器官被推到外面，沿途撕裂乾枯外皮。

埃蒙原就巨大的身體更大了，模樣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薩爾娜迦，更像是一條邪惡魔龍。長著七顆猙獰頭顱的魔龍，舉手投足散發著一種邪惡氣息，周圍由虛空幽能與宇宙能量融合而成的混沌隨著他的動作翻騰不休，似在歡呼邪神降臨。

奧魯斯在剛才的戰鬥中遭受重創，但是並沒有死亡，狀態比埃蒙好的多，又因為虛空幽能大量湧入，為他的傷勢帶來一些有益影響，行動力在緩慢恢復。

歐雷加的情況同樣在好轉。

可是面對幾何膨脹的七頭魔龍，無論是奧魯斯還是歐雷加，都知道大勢已去，佔據埃蒙軀殼與薩爾娜迦精華的迪亞波羅解放了體內的惡魔靈魂，從而變成一個比烏爾納還要巨大的宇宙魔物。

或許在不遠的將來它會找到逃離這個宇宙的辦法，變成異空間能量體那個程度的邪魔，危及其他宇宙的安全。

這個停止膨脹的MINI宇宙距離哪個宇宙最近呢？答案顯而易見。

奧魯斯身後觸鬚輕輕捲動，歐雷加被引至近區。

「年輕的星靈，繼承吾之意志，完成你的使命。」

「您……為什麼這樣說？」歐雷加對於艾爾星靈而言某種程度上講算是一個邪惡存在，可是在面對薩爾娜迦的時候，骨子裡的感恩讓他心懷尊敬。

奧魯斯選擇用實際行動回答他的問題。

大量虛空幽能湧入身體，整體形象變得扭曲模糊，當高濃度的虛空幽能向內塌陷，奧魯斯巨大的形體在很短時間內縮小為一團金黃色的薩爾娜迦精華，融入歐雷加的身體。

迪亞波羅用掠奪的方式佔有了埃蒙的薩爾娜迦精華，奧魯斯卻選擇用自我犧牲的方式幫助歐雷加獲得對抗邪魔的力量。

埃蒙從「黑章魚」變成了七頭魔龍，歐雷加也一改之前面貌，精神體外側氤氳的紅色幽能被金光渲染，不久后又被凈化成純白色。

屬於黑暗執政官的仇恨與憤怒情緒隨之消失。在不斷擴散的光潮中，一個非常乾淨，非常純粹的巨大身影懸駐混沌間，直面前方七頭魔龍。

陰冷的力量與溫暖的力量在混沌中不斷碰撞摩擦。

魔龍搖擺著七顆頭顱，對著體型比它小很多的光之子發出忌憚的咆哮。

無聲，有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