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情願一死(新文首推求收)
安心身形暴閃之間,瞬間來到玄璃面前,手中的問情毫不猶豫的揮出,與此同時,按動機關,密密麻麻的如毫毛大小的細針織就了一張透不過風的大網,鋪天蓋地的朝玄璃射去,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這一刻,安心相信,她發出的銀針,絕對不次於唐門第一暗器,暴雨梨花針的威力。
玄璃微微一嘆,狀似感慨的輕聲道,「你該知道暗器在玄力面前,實在是班門弄斧,不堪大用的,你明明知道,卻還是不死心么?以為我會像在玄族內對你手下留情?」話落,漫天朝他飛來的細針已經快要貼近他的身體,磅礴的玄璃洶湧而去,席捲上激射而來的銀針,輕而易舉的就反過來控制了它們,銀針調轉方向,轉而射向安心。
安心面色不改,似乎沒看到四面八方朝她射過來的銀針,身形不變,全然不顧身體有可能會被射成馬蜂窩的危險,趁著玄璃玄力外放而防守有所減弱的時候,問情直直的刺向他的心口。
如此多的小針,玄璃要悉數用玄力控制的話,必然防禦空虛,這就是她的同歸於盡,只要她不躲,玄璃絕對會陪她一起下地獄。
問情內所有的暗針已經發出了,不成功便成仁,她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自然不能錯過,這一招若不能成功,那她連拉著與玄璃一同赴死的機會也都喪失了。
玄璃看著安心臉色寒氣蕩漾,如埋在雪山底千年不化的寒冰,冷的刺骨,陰涼森森,她臉上的表情也是他從未看過的,較之在玄族時絕情冷血的模樣更加冰冷三分,觸到她的目光幾乎能使人冰凍三尺。
心念電轉之間,不過頃刻間,玄璃的面色變幻了無數種,心中一時間亦是拂過數不盡的念頭,他自然明白這是安心與他同歸於盡的殺招,沒想到她剛剛出手,就如此的毅然決然,不給他留半分後路,同樣也是不給自己給一線生機。
她是如此的狠心,不光對他,對自己亦是,殺招一出,兩人除了同時赴死,似乎再沒第二種可能性。
心口極快掠過一個想法,與她死在一起,死在同一時間,或許也不負此生年華,這個念頭一閃即逝,卻讓他的心瞬間空落,短短一瞬,他覺得他想了很多,又覺得什麼也沒想。
但他還有心愿未達成,不能就這麼死了,安心也是,玄璃突然撤了外放的玄力,眼看著安心問情頂端的尖刺要刺上他的心口,他腳步微微一移,避開了致命的傷處。
問情刺中了玄璃的肩膀,尖刺在進入人體肌理的瞬間立即擴張,肌肉被撐開,一個血洞漸漸擴大,鮮血噴涌,眨眼間就染紅了他淡紫色的錦袍,妖魅的紫色混合著紅的刺眼的鮮血,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盛開在黃泉路上彼岸花,絕望又凄然。
安心怔住了,玄璃明明可以躲開的,他既然撤了用來控制銀針的玄力,那他完全有能力躲開她的殺招。
這一招同歸於盡,是建立在玄璃要殺她的基礎上,她一直以為,玄璃是那種他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的性子,而她喜歡玉華,這是不爭的事實,玄璃求而不得,被自己激怒,他應該是想殺了自己的。
所以才有了她自以為的一擊即中,兩人的同歸於盡,可他撤了外泄的玄力,說明他不想死,既然不想死,為何又在有能力躲開的時候甘願被自己刺中肩膀。
玄璃吐出一大口鮮血,噴洒的血霧被風吹散,有幾縷落在安心白皙的臉頰上,清麗脫俗的小臉帶著猶自收不回去的驚愕,獃獃的看著她。
「世子妃」「小主」這一幕發生的太突如其來,一切都在閃電間完成了所有,隱藏在暗處的心宿和橙影等人不約而同的現身,看著怔愣的安心,單膝跪地在她面前。
「為什麼…」心口漫上前所未有的衝擊,安心好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艱難的吐出一句話,慢慢的收回還刺中他肩膀的問情。
問情拔出,肩膀上的傷口頓時鮮血如泉涌,玄璃控制不住的又吐出一口鮮血,輪廓分明的下頜染上血跡,緩緩的流淌,滴滴鮮血如斷了線的珍珠順著他俊美的臉頰滾落。
「呵…」玄璃身子顫了顫,竭力穩住自己的腳步,即使重傷,即使臉色蒼白,但依然不減他半分張揚俊逸,一雙眸子在黑夜中如鑽石閃爍,亮的驚人,他淡淡一笑,笑聲聽不出有一絲的情緒,「我說過的…我要娶你為妻,此生只你一人,若你死了,我如何能娶你…」
「只是因為這樣?」安心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身體,他脊背挺的筆直,秀挺如松竹,如子夜寒風中永不開敗的曼珠沙華,有一種妖艷而凄厲的美。
「不然呢…」玄璃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毫不掩飾眸中對安心的愛意,神色略帶些迷惘,虛弱的道,「玄凌說過一句話,愛不是佔有,而是付出…我做不到一廂情願的付出…」斷斷續續的說完,玄璃困難的揚起手,將手中的吱吱拋給安心,「玄力大成后…玄族血脈完全覺醒,足夠代替它缺失的聖血,它已經換上了我的血液,不日就會重回到玄族聖獸的威風…但我的血液太強大,它需要一段時間覺醒…」
安心抬手接過吱吱,低頭看著手裡圓滾滾的它,一時間,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感動?有那麼一絲半點,更多的是複雜。
玄璃觸及到安心複雜的眸光,溫和的臉色倏地一改,冷聲道,「愚蠢!安心,你別以為本少主如此是為了討你歡心,我只是不想娶一具屍體回去…」
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安心斂去心底的五味陳雜,臉色重新恢復淡然,將吱吱塞回懷裡,看著玄璃,「你可知道,你現在殺不了我了。」
「我本來就沒想殺你。」玄璃重重的咳嗽了一下,抬手掩住快要溢出的鮮血,神色的虛弱沖淡了幾分他眉眼的狂傲,清冷如玉的肌膚微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安心,我還是那句話,有一日,你會對玉華死心的,我對你心軟,只是想若是你有一天覺得無處可去的時候,玄族會是你的避風港,而我永遠站在你身後…」
「胡說!我家世子永遠不會傷害世子妃!」一直跪在地上靜靜看著兩人的心宿豁然起身,冷冷的盯著玄璃,叱道。
「來日方長,誰能肯定?」玄璃抬手點了幾處大穴,肩膀的傷口頓時不再流血,但血肉翻滾的傷痕觸目驚心,深深的血洞隱隱可以看出白森森的骨頭,轉眸看向面沉如水的安心,「你當我挑撥離間也好,別有居心也罷,總之記住這句話,玄族如今是本少主的,護你一生安心絕對可以。」
「好。」安心目光平靜的看著玄璃,在心宿緊張的目光下,良久,吐出一個字。
「世子妃…」心宿不可置信的道,世子對世子妃不可謂不情深,世子妃怎可如此…
「我和玉華不會有那麼一天,答應他又有何妨?」安心擺了擺手,看向面色略微透出失望之色的心宿,眸光微閃,「難道你不相信你家世子?還是不相信我?」
「屬下相信世子,也相信世子妃。」心宿立即道,心口緊繃的弦放鬆了下來,世子妃說的沒錯,只要他們二人堅定不移,不離不棄,玄璃說的那一天永遠不會存在。
「很好,你答應就好。」玄璃眸中漫上几絲溫柔,被鮮血浸染的唇瓣微勾,凝視了安心片刻,沉聲道,「你和玉華我攔不住你,只願來日你不要後悔,或者不要怪我沒傾盡全力阻攔,我試過了的,傷你一絲一毫我都不願,再見,安心。」頓了頓,他唇畔逐漸漾起一抹深深的苦笑,聲音亦是包含了濃郁的苦楚,「我多希望與你再也不見,可惜天不從人願,下次見面,也許…」說了一般,他突然住了口,不發一語,只是臉色的神色蘊含了太多的情緒。
安心在他帶了萬千感情的目光下突然覺得無所適從,她敏感的覺察到玄璃的眼中竟然帶了絲絲縷縷的心疼,為什麼會是心疼?
「也許什麼?」安心心中一緊,下意識的問道。
「沒什麼。」玄璃斂去了外泄的情緒,淺淺一笑,無所顧忌的人居然在這一笑中帶了點點滴滴的溫潤之色,目光平和的看著安心,「未來太多變數,我也不能把握絕對,你只記得那句承諾就好,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只要你來,我都在。」話落,他轉身不再理會安心,扔下一句,「後會有期。」說完,足尖一點,身形稍帶踉蹌的消失在夜色沉沉的天幕中,轉眼就被濃黒的夜色所掩蓋住了身影。
安心看著離去的玄璃,頭頂傳來幾聲輕微的響動,是玄族的玄衛。
他是什麼意思?不止眼神奇怪,一言一句都不是他平常的作風,完全超於了她的認知,安心站在原地,目光注視著玄璃離開的方向,久久不再開口。
她來之前,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但風雲際會,旦夕之間,她沒想到會如此簡單的就救下了吱吱,更不曾料到玄璃為何變得那般的怪異,直叫她摸不著頭腦,連他一絲真正的想法都探測不出來。
玄璃從來是光明正大的,不管是好與壞,他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奪人東西奪的光明正大,表達心意亦是毫不猶豫,他雖然性情古怪,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個磊落的人。
可是剛剛,安心竟然無法看透他的內心,這種感覺,很不好,他的話,儘管她努力的想要忘卻,但還是在她心裡掀起了圈圈的漣漪。
「世子妃…」心宿看著安心臉上的漠然,心下一沉,試探著喚道。
「嗯?」安心從思索中收回神智,看向心宿,見她臉上滿滿都是擔憂,溫涼的心微微的暖了一下,不自覺的放柔聲音,「我沒事,我和玉華,會一直在一起,沒人能拆散。」
得到安心的保證,心宿神色放鬆,點點頭,「屬下也相信。」
「走吧,哥哥還在天牢里,我必須儘快趕過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安心自動摒除了心底的陰雲,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不能多想,且她一多想,牛角尖的毛病會不小心的發作,即使害人害己,實在不好。
「心宿,你留在這裡,找到角宿他們。」安心又吩咐道。
「屬下派人尋找角宿就好,世子吩咐,屬下不能離開世子妃半步。」心宿搖頭。
「好吧。」安心也不堅持,她自然清楚心宿的執拗,命橙影牽來去喝水休息的馬兒。
心宿一伸手,招來暗衛,按照角宿在心中寫的地方,讓暗衛去尋找他們的蹤跡。
暗衛領命而去,安心幾人則翻身上馬,不停歇的連夜趕路,往京城而去。
途中,玉華來信一封,詢問她事態的發展,她心中歡喜,事情出乎意料的完美解決,難得心情大好的提筆寫信,將事情一字不漏的敘述給他聽,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因著前幾日安心傳過去的一直是隻言片語,事情得到滿意的結果,安心自然不再吝嗇想他的心情,寫了一張又一張,大有停不下筆的趨勢。
心宿從樹林砍的木頭臨時做的一張簡陋的小桌子,看著安心沐浴在晨曦的光暈中,言笑晏晏的給世子回信,突然覺得這一切很美好,有心想提醒世子妃少寫一些,免得耽擱了趕路,卻又不忍打擾,看著她筆下不停的寫個沒完。
安心將她這幾日的心情和想法全部寫在紙上,她來之前,做好了可能會死的準備,雖然沒對玉華說,但決定已然在她心裡,所以她才不敢與玉華回信,生怕他會看出點什麼,會不顧一切的來阻止她。
也許她與生俱來骨子裡便帶了一股狠勁,一旦她被逼入絕境,她都是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定來反抗,她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寧死也不會委曲求全,太過瘋狂,前世的死亡就是這樣,她明明可以和c先生虛與委蛇,假裝投降來換取活下來的可能性,可她偏偏走了最極端的方式,寧可拉著敵人一同踏進地獄,也不願忍受被俘虜的屈辱。
所以她才會屢次鑽牛角尖,而遇到玉華,她的毛病好了許多,不再糾結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一碰到原則問題,極端的脾性和體內的狂暴因子就會悉數的展現出來。
心宿見安心腳下摞了一疊厚厚的信紙,怕是有四五十張,有些好奇那麼多的筆墨到底寫了些什麼,但看著安心興緻勃勃的臉色,似乎毫不疲倦,實在忍不住的道,「世子妃,別寫了,很多了。」
「再寫一會。」安心落筆不停,頭也不抬的道,「一解相思之苦。」
心宿想著世子妃能忍住好幾日不給世子寫信,怕也是憂心不能解決麻煩,現在無事一身輕,她自然是開心的,這樣一想著,便不再說話。
直到手腕傳來酸麻的信號,安心才意猶未盡的收了筆,目光落在她腳旁邊一摞信紙,頓時一怔,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給他傳過去吧。」
心宿低低一笑,招來暗衛,拿起信紙遞給他,讓他立刻傳給玉華。
漸漸接近京城,心宿早早的就吩咐暗衛從周邊的村子買了一些簡單的早膳,安心草草吃了一些,填飽了五臟廟,見馬兒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繼續趕路。
京城如今戒嚴,客商和來往的行人不能通行,等安心抵達京城門口時,已經黃昏。
守城的將領遠遠的見到安心,她和玉華的情事被傳言的天下皆知,她又將玄族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很少有人不認識她,見到她來,也不攔截,立即打開了大門,讓她進入。
安心看著這扇高高的大門,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羊入虎口的感覺,好笑的搖搖頭,上次她中了圈套,是因為沒設防,以為老皇帝沒將主意打在她身上,但有了前車之鑒,這次她定會小心謹慎。
而且月弦的傷勢定然還在恢復,老皇帝亦是奄奄一息,哪有空來對付她?憑凌亦痕一人是沒那本事的。
皇后至今昏迷不醒,皇上險些命喪黃泉,東凌京城人人自危,街道的繁華不復,顯得很是蕭條,寬敞的接上偶爾會走過幾個百姓,卻也是腳步匆匆,形色焦急。
凌亦痕已在第一時間發布皇榜安撫民心,但即使如此,但撫平不了眾人的驚慌。
安心一路往皇宮而去,暢通無阻,到了宮門前,見到宮牆四周滿是嚴陣以待的侍衛,人人鐵血肅殺,巡視著周邊的情況。
安心縱身下馬,揚聲道,「我要進宮,請去通報寧小…攝政王。」她忘了,凌亦痕已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代替老皇帝行天子之職。
「長安郡主請進。」一人看上去是頭領的人物見到安心,施了一禮,並未思考,立即著人放行。
安心挑了挑眉,凌亦痕早就等著她了么?
「郡主的侍衛不能進去。」那頭領見心宿跟上她的腳步,頓時阻止道。
心宿面上湧現怒氣,剛要開口,就聽到安心淡淡的道,「心宿,留在這裡,派人去查,你該知道我的意思。」
聲音雖清淡,但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心宿心神一凜,不敢多言,身形一閃,頃刻間便離開了宮門。
安心瞥了一眼面色嚴肅的統領,抬腳進了宮門,制止了要來領路小太監的動作,徑自慢慢的走著。
那統領被安心的一眼看的心中發寒,垂下頭去,暗自惱怒自己的不爭氣,不過一個女人,他何須害怕?轉念一想到安心做出的那些事兒,後背竟然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意。
連攝政王和皇上都不能拿她如何,他一個小小的統領,又怎麼敢去招惹她。
安心隨意叫住了一名走路的宮女,問明白凌亦痕在御書房內,便朝御書房而去。
輕車熟路的到了御書房,守候在門口的見到安心過來,臉上沒有半分訝異,幫她推開了門,殷勤道,「郡主請進。」
安心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步進門,目光掃視了一圈偌大的御書房,一如往昔,陳設如舊,只是坐在桌案前的不再是形容枯槁的老皇帝,而是面色淡然的凌亦痕。
身後的門被掩上,寂靜的御書房只有安心和凌亦痕兩人。
凌亦痕看著安心朝他走來,眸底飛快的閃過一道失望,隨即隱去,扔了手中的硃筆,並不說話。
「恭喜攝政王。」安心看著凌亦痕,他容顏未改,依舊是一席尋常的錦袍,墨發以金冠束起,俊美的眉眼透著濃濃的威儀和貴氣,天潢貴胄的尊榮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沒什麼值得恭喜的。」凌亦痕面無表情的道,「倒是該恭喜你和玉世子。」
「也沒什麼值得恭喜的。」安心同樣面無表情,目光清涼,毫無溫度,「我和玉華天生註定要在一起的。」
「可是我不會讓你們在一起!」凌亦痕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鏗鏘有力,比以前對安心的信誓旦旦又多了幾分決絕,可見他的決心。
「賜婚聖旨已下。」安心冷哼一聲,眉峰幽冷,「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我和玉華大婚,早晚的事兒。」
「你不用懷疑我的能力。」凌亦痕看著安心,眼內閃爍著勢在必得的野心,「我有的是法子無限延長你和玉華的大婚。」
安心心思一動,如水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無限延長?
「哥哥的落獄是你設計的?」安心突然厲聲道。
聞言,凌亦痕沉默了半響,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須臾,他眸光微閃,「你想多了,如果是我設計的,我會讓凌染墨刺殺皇爺爺么?」
安心皺了皺眉,的確,老皇帝待凌亦痕恩重如山,更是一心給他鋪就一條平坦的帝王之路,老皇帝對他來說,不僅是至親,更是給了他一架凌雲梯讓他得以一展抱負的人。
他不是老皇帝,至於會滅絕人性如斯地步,屠殺至親,不擇手段。
「我想知道事發的過程。」安心抿了抿唇,唇瓣顯出一抹蒼白,「宮中守衛重重,凌雨澤單槍匹馬,如何能穿過如此森嚴的保護,刺殺皇上?攝政王是不是該給我個說法?否則不能服眾。」
「武王府暗中培植了一支暗衛隊,且在宮中安插了眼線,他假扮宮中的太監混入皇宮,悄無聲息的接近了皇爺爺,不知這樣的說法你能否信服?」凌亦痕垂下眼帘,看向桌案上的奏摺,目光凝在一行筆走龍蛇的字跡上,瞳孔微微一縮。
「表面上聽起來確實沒什麼破綻。」安心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是憑你攝政王的本事,能讓凌染墨如此輕易的得手?除非你有心放水,否則我不相信!」
「你相不相信都是事實。」凌亦痕收回視線,看著安心,臉上沒什麼表情,「帝寢殿當時值守的太監全程目睹了所有的過程,是他們原話回稟我的,且我也確認無疑,的確如此,。」
「別以為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安心眸光溢出濃郁的嘲諷,寒聲道,「只要是人為,總有漏洞可鑽,等我查出來是何人所做,攝政王可別包庇他。」
「自然,只要你能,我定不偏袒。」凌亦痕眉眼閃過一絲昏暗,緩緩開口,「但是你得抓緊時間了,安郡王可等不了你太久。」
「你什麼意思?」安心面色一變,問道。
「皇爺爺若能醒來,他左右背上個私自放出囚犯的罪名,罪責雖大但罪不至死,但若是皇爺爺出了何事,安郡王性命不保。」凌亦痕看了安心一眼,不理會她冰寒的臉色,自顧自的道,「沒得到旨意,擅自做主放出天牢重犯,導致皇爺爺喪命,即使是大羅神仙,也絕對救不了他。」
「老皇帝不是還沒死嗎?」安心斷然道,「以御醫和月弦的能力,都不能保住他的命?」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有些困難。」凌亦痕一雙眸子充斥著說不出的情緒,似乎是悲哀,又似乎有蒼涼…顯得很是複雜。
安心心口莫名的泛上几絲怪異,凌亦痕複雜的眼神和玄璃看她時竟然一模一樣,壓下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冷聲道,「他傷在哪裡?為何不能救?」
「心口,致命之傷。」凌亦痕微微一嘆,輕聲道。
「那他活不下來了?」安心擰緊眉頭,問道。
「不到一成把握。」凌亦痕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不著痕迹的溢出又消退,「如今昏迷不醒,月弦說,盡人事聽天命,皇爺爺本就年老體弱,時日不多了,受次重創,現在還活著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給我一個準確的時間,老皇帝還有幾日時間可活?」安心實在很難相信那個呼風喚雨,手段迅猛的老皇帝會死,別人不都是說禍害遺千年么?
「十日之內。」凌亦痕給出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好。」安心轉身就走,「我會儘快,在老皇帝沒死之前,你不準動哥哥一根毫毛。」
「自然不會。」凌亦痕眸光清冷,看著安心的背影,道。
「我要去見哥哥。」安心忽然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凌亦痕,提出要求,「不去見他,我如何能查明當時的過程?」
「可以。」凌亦痕眸光閃了閃,吐出兩個字。
「多謝。」安心轉回視線,拉開門,走了出去。
凌亦痕看著她衣袂的一角消失在門口,隨即收回目光,唇畔噙著的一抹苦笑漸漸擴大,眸中神色不明。
安心,不要怨我,我已經不能放手,也不會放手。
安心一路平安無阻的出了皇后,牽過馬兒的韁繩,飛身上馬,朝郡主府而去。
一炷香后,安心到了郡主府,大管家得到安心回來的消息,早就在門前等候,見安心下馬,大步走過去牽住馬兒的韁繩,低聲道,「郡主,洗去風塵再去刑部大牢吧。」
安心想著這個管家倒是看事通透之人,點點頭,越過他的身子,走進府內。
郡主府和走時沒什麼兩樣,安心回到自己的院子,剛邁入拱門,兩個等得望眼欲穿的丫頭頓時朝她撲過去,「小姐,您回來了。」
安心順勢抱住思煙和思錦,輕笑道,「回來了,乖,想我了沒?」
兩個丫頭連連點頭,眼中的淚花若隱若現。
「才走這麼幾天,別哭了啊。」安心撇撇嘴,語氣輕鬆道,「快去給我弄點吃的,我要沐浴。」
「熱水早就備好了,小姐快進去。」思錦看著安心疲憊的臉色,想著小姐定是吃了許多苦,不免心疼,「玉世子也太鬆散了,竟然不好好照顧小姐。」
「他把我照顧的很好,都是我連夜趕路才會這麼累的。」安心見她神色帶著微微的怨懟,不由好笑,拍了拍她的腦袋,「乖,你小姐好得很,沒缺胳膊也沒少腿,比牛還壯。」
「小姐,你哄小狗呢。」思錦嘟起嘴。
說起小狗,安心頓時響起吱吱來,從懷裡掏出小獸,遞給思錦,「給他也洗個澡,臭烘烘的。」
「小老鼠?」兩人齊齊驚喜的叫了一聲,立即從安心手裡接過小獸,見它閉著眼睛毫無醒過來的跡象,不禁有些擔心,「小姐,它怎麼了?」
「沒事,睡幾天就好了。」安心笑著道,她已經給吱吱探過體內的情況,血脈暢通,以前阻塞的經脈也被打通,如今正在與玄璃的血液進行融合。
「它的毛色好像不一樣了。」思煙盯著小獸,見它茸茸的毛竟然閃爍著點點的銀光,頓時驚異的道。
「它現下正是蛻變期,等醒過來,毛皮就會變成純銀色了。」安心解釋道,在山村裡吱吱的毛色是純白微帶銀色,後來它去了洗髓池,沒得到聖血的補充,顏色漸漸變成普通老鼠的模樣,如今可算是恢復了。
思錦抱著它去洗澡,思煙去廚房準備飯菜。
安心走進內室,從衣櫃里翻出一套乾淨的羅裙,隨即褪去身上的衣物,邁入浴桶內。
熱氣騰騰的熱水蒸的安心小臉有些發紅,將身子沉入水裡,懶洋洋的閉著眼睛養神。
心裡將事情整理串聯了一下,凌紫竹以凌雨澤生前囑咐過她的緣由讓哥哥放出了凌染墨,後來哥哥不察著了道,按照凌亦痕的說法,凌染墨用了那支武王府的暗衛隊,又啟動了宮中埋伏的眼線,助他喬裝入宮,一舉刺殺了老皇帝。
整件事聽起來很合情合理,似乎沒什麼疏漏,但安心還是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真的如此簡單么?安心沉思,只有問清楚哥哥再做打算了。
「世子妃。」心宿的聲音響起。
「嗯?有何發現?」安心出聲詢問。
「將軍府如今被圍的水泄不通,屬下的人進不去。」心宿道,「而皇宮中的探子說,事發的時候,武小王爺穿著太監的服侍,臉上戴了人皮面具。」
「那他既然刺殺了老皇帝,是怎麼被人發現的?」安心提出一個疑點。
「皇上叫了一聲,外面的侍衛蜂擁而入,當場抓住了假冒太監的武小王爺,隨後攝政王趕來,才拆穿了他的身份。」心宿道,「據探子回報,當時武小王爺並未掙扎,也沒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只是說了一句,『黃泉路上,有皇爺爺和我們一同走過,也此生無憾了』。」
事情越來越棘手了,安心狠狠的掐了掐眉心,聲音透著几絲倦態,「千羽呢?老皇帝應該知道他不是爹爹。」
「將軍府完全被封鎖,千少主應該也被軟禁了。」心宿道。
「能否和他一通消息?」安心問道。
「可以一試。」心宿想了想,道。
安心點點頭,「你先下去,繼續查,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心宿拱了拱手,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又泡了一會兒,安心拿毛巾擦了擦身子,取來羅裙,穿在身上,用內力蒸幹頭發,坐在銅鏡前,打理著自己的髮絲。
腦海中浮現出玉華為她綰髮時的情景,安心心中一暖,眸中的思念呼之欲出,真的很想他,想的心都疼了,從來不知道,想一個人是如此的度日如年。
好想去邊疆啊,安心長長的嘆了口氣,想著他現在在幹什麼?是否和她一樣,亦是被濃的化不開的思念所包裹。
一想起他,腦中關於他的景象就有點收不住,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內室見不到一絲的光線,安心才回過神來,撫了撫額,打起精神為自己疏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思煙端著托盤進來,將幾疊精緻的小菜放在桌上,招呼道,「小姐,用飯了。」
安心嗯了一聲,起身走到桌前,端起碗,慢慢的吃著面前的飯菜,細嚼慢咽了半響,只覺得索然無味,意興闌珊的吃了幾口便不再動用。
「小姐不多吃一點嗎?」思煙點亮燭火,回頭見安心剛拿起筷子沒多久就放了回去,不由關心的問道,「連夜趕路,腹中空空,小姐即使吃不下,也該為自己的身子著想。」
「沒事,我吃飽了。」安心擺擺手,站起來往門外走去,「好好照料吱吱,我去去就回。」
將軍府門前,大管家知道安心要去天牢,早就備好了馬車,見她出來,立即掀開車簾,安心抓住車轅,就勢進了車內。
「好好趕車。」管家對車夫吩咐了一句。
車夫應了一聲,隨即揚起馬鞭,往刑部天牢的方向行駛而去。
天牢門口,安心跳下了馬車,刑部的人早就得了凌亦痕的命令,見她過來,立即躬身讓她進去。
邁進天牢,一股濃郁陰暗的味道撲面而來,安心皺了皺眉,在牢頭的帶領下,在最後一間牢房停下腳步。
安心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安沐塵,他臉色慘白羸弱,清俊的容顏一片晦暗之色,一身華貴的錦袍早已臟污不堪。
「哥哥…」安心手指蜷了蜷,壓下心坎的酸楚,輕聲道。
安沐塵身子顫了顫,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轉過頭看到立在牢房前的安心,臉上一瞬間劃過無數種情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來。
「哥哥還好嗎?」安心看著安沐塵毫無血色的俊臉,心像被一隻手緊緊的揪著,生疼。
「我很好…」安沐塵聲音有著濃濃的暗啞。
「你不該來的…」他又道。
短短几日,他便瘦的不成樣子,髒亂的錦袍鬆鬆垮垮的套在他身上,原本剪裁合體的衣服竟然大了那麼多,完全不合身。
「我會救哥哥出去的。」安心直視著安沐塵清幽幽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一定會,哥哥等著我。」
「此事因我而起,若皇上不幸身死,我萬死難辭其咎。」安沐塵轉過頭,看著髒兮兮的牆壁,苦澀道,「妹妹不用費心救我,我該死,也情願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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