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糾葛深深
安心披星戴月的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在快抵達京城的時候尋了一間客棧歇腳洗漱,她沒戴面紗,也沒改變容貌,隨著接近官道,來往的行人越發的多,有些見識的人認出了安心的身份,除了偷偷摸摸的打量外,不敢上前搭話。
安心在客棧的一樓用了些膳食后,便上樓回了房間,她前腳剛消失在樓梯口,下面吃飯的人就忙不迭的竊竊私語起來,議論的無非都是安心和楚奕的大婚,還有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安心推開房門,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冷的弧度,楚奕精心算計要的不就是現在這個效果么?天下除了寥寥幾人外其他的百姓基本上都認為她和楚奕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她這個當事人聽起來倒真覺得好笑,有名無實的夫妻竟然被傳的沸沸揚揚,若她是個局外人,聽著他們談論的那些事兒,倒真覺得他們口中的楚奕和安心是一對舉案齊眉的神仙眷侶了。
安心洗了一個熱水澡,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心思轉動著,想著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能將凌紫竹順利的解救出來。
凌亦痕不能偏袒凌紫竹,否則他剛積累的聲望就會毀於一旦,樂正夕是敵是友還不可知,哥哥去了邊疆平亂,不知何時才能回到,京城中她可用的暫時只有月弦和夜梟。
兩個時辰后,安心頂著清晨蒙蒙的霧氣離開了客棧,快馬加鞭,在第二日一早便趕到了晉城,她騎的馬是日行千里的寶馬,晉城距離京城不過六百里之遙,黃昏時分就能進京。
安心想起在幾個月前她和凌素素出京在這裡遭遇了一場刺殺,那時,她們母女貼心,如今故地重遊,終究不是第一次來的那種滋味了。
安心騎著馬慢吞吞的來到上次被人設下埋伏的地方,下馬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但每個角落都是乾乾淨淨的,似乎不久前有人打掃過。
安心掩好了門,餘光掃見院子中有一顆大樹,樹下擺放著一把躺椅,有些嚴肅,似曾相識。
「大皇子既然早就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的不肯現身?」安心目光定在躺椅上,淡淡的道,「守株待兔有意思嗎?還是你看準了我一定會來這裡?」
「安心,你莫要自欺欺人了,你忘不掉素姨的撫育之恩,也抹不去對我的愛意。」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清淺的腳步聲響起。
「你從哪裡得出來的如此荒謬的結論?」安心抬腳走在躺椅前,緩緩坐下,小手搭上躺椅兩邊的扶手,「如果我來這裡讓大皇子有了什麼非分之想的話,是我的不對。」
話音未落,安心眼前飄過一道白影,等她抬眸時,楚奕秀雅絕倫的面容映入眼帘,一如既往的溫潤而笑,不曾改變的雅緻風華,還有他身上極淡的玉蘭香氣。
「為了迎合我的口味,大皇子竟然還在熏玉蘭香,小女子受寵若驚啊。」安心眸光微冷的轉開視線,聲音不含起伏,「太過刻意難免顯得矯揉造作,大皇子不是阿諛奉承的人物,莫要故意糟蹋自己。」
「那你說說看,我是什麼樣的人物?」楚奕上身微微前傾,玉顏帶著一絲魅惑的笑意,語氣柔的如拂面的一縷春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最了解我,是不是?」
「大皇子說笑了。」安心臉色無喜無悲,不怒不火,她選擇以最平和的心態來面對他,「我若是了解你,我們不會開始便就結束了。」
「我寧願不開始就結束也好過現在兩步相親的局面。」楚奕目光略帶痴迷的凝視著安心寡淡的小臉,溫和的聲音隱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澀,「你告訴我,為何在如此短的時間裡你就將我的心拿走了?」
「我拿了嗎?」安心冷笑一聲,看著他痴痴的目光終究忍不住的露出嘲諷之色,「你大皇子是什麼樣的人啊,身份重重,每一種身份說出去都足夠讓人抖三抖的,若說我真拿了你的心,那也是玉王府玉華的心,而不是你西楚大皇子的心,大皇子莫要弄錯了,深陷一局棋里,時日長了,渾渾噩噩,說不準哪一天自己就活在棋里了,大夢一場,你醒或者不醒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醒了該如何?不醒又如何?」楚奕伸出修長如玉的手去撫安心的臉頰,「如果我醒了能不愛你那我定會毫不猶豫,如果我不醒能讓你依舊愛我那我也會毫不猶豫,醒不醒都沒什麼分別,不如維持現狀。」
安心身子往後退了退,躲開他的手,皺眉道,「大皇子在這裡守株待兔莫非只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無關緊要的閑話么?我還有事要辦,恕不奉陪。」
楚奕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他清潤的鳳眸深處劃過一道黯淡,指尖微微蜷了蜷,緩緩的將手收回在袖子里,「八公主已死,人死不能復生。」
他說話喜歡說一半的臭毛病還是沒改,安心眸光閃了閃,冷哼道,「所以呢?凌紫竹殺人償命,逃不過被制裁的下場?大皇子,你捫心自問,這事兒是誰弄出來的,凌紫竹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大家閨秀,平王府被毀,她的親人在一夕之間全部離她而去,她在將軍府苟延殘喘的活著,也許她下半生也只能憋屈的度日,她都如此境遇了,你還下得了手要借刀殺人?京城中的權貴多不勝數,你想拉南雲下水,不一定非要選擇凌紫竹,她已經很可憐了。」
「她是最合適的人選。」楚奕目光深邃的看了安心一眼,隨即抬頭看向枝葉繁茂的大叔,淡淡的道,「我在你心目中既然已經是殘忍無情的儈子手,那我也就無所顧忌了,凌紫竹是安郡王的未婚妻,她殺了人,安郡王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聞言,安心抿了抿嘴,凌亦痕身邊忠心可靠的臣子除了哥哥和月弦似乎再無旁人,楚奕採取的是各個擊破的方式,逐步瓦解凌亦痕的左膀右臂,待他有一日勢單力薄的時候,便是楚奕大動干戈的時機。
哥哥雖然心性老成,但到底年紀甚小,不及月弦的深謀遠慮和目光長遠,楚奕會拿他開刀也在情理之中。
「欺軟怕硬算什麼本事兒。」安心斜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道,「你有能耐直接和凌亦痕真刀真槍的開戰啊,楚奕,你果然是一個優秀的陰謀家,表面上偽裝的滴水不漏,暗地裡的腌臢事兒沒少做,我以前覺得老皇帝是表裡不一的翹楚,現下倒覺得你比他更勝一籌。」
楚奕眸光有瞬間的沉痛碎出,秀雅的身子內散出濃郁的晦暗之意,她有多討厭老皇帝自不用多說,難道他在她心裡的厭惡程度比皇上還要更上一層樓么?
「得你誇獎,不勝榮幸。」楚奕收了眼中外泄的神色,盡量才自己的語氣表現的如往常一般,但聲音輕微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我沒誇獎你,是貶低你。」安心毫不客氣的道,「憑你的這多年籌謀,這天下遲早是你的,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麼關係?你何必非要走上極端行那非人之舉?凌亦痕不是你的對手,加上他的部署比你慢了不止一個節拍,東凌上上下下你做了多少準備,無人能知,你就算光明正大的和凌亦痕來一場公平的對決,假以時日,這東凌也是你的囊中之物。」
「我等不及了。」楚奕突然蹲下身子,微微抬頭看著安心,眸光閃爍著天崩地裂海嘯翻滾的狂熱情緒,僅僅一個眼神,就如此的灼熱,「你看,你能平心靜氣的和我說話,代表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縱使這感覺極為淺淡,但你並不能否認不是么?我不敢等的太久,萬一有朝一日,你這淺淺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化為虛無,那我就真的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你現在也半點機會都沒有。」安心掃了一眼他蹲在地上的身體,心底莫名其妙的有些惱,這種不受她控制莫名出現的情緒讓她語氣不自覺的變的凌厲起來,「你能用夫妻的名頭留住我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終有一日我是要嫁給玄璃的,不管他是輸是贏,玄族會再次避世,就算我沒能擺脫你玉世子妃的名號,我不會在乎,玄璃也不會在乎,你我此生再也回不到以前相愛的時光,你死心吧。」
楚奕清瘦的身體一顫,臉上的神色有一絲不可置信和濃郁的痛苦,各種負面情緒在他玉顏上來回的交織,使得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死寂清寒的氣息。
安心離他極近,那種氣息也蔓延在她的身上,本就惱怒的情緒受到他氣息的感染,心裡越發的糟亂,猛地抬手推了他一把,力氣之大連楚奕也始料不及,被她推倒在泥土地上,不染纖塵的錦袍頓時臟污一片。
「楚奕,你給我聽好了,我肯和你心平氣和的談話不是對你還余情未了,正所謂無愛即無恨,如果我對你拔刀相向那才表示我還在想著你。」安心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跌坐在泥土中的楚奕,臉色清冷的道,「你我恢復不了情人的關係,也做不了朋友,對於一個陌生人我並不吝嗇言辭,你若對我在乎的人動手,我一定會站在與你對立的那邊,江山你想要就儘管去奪,我只願他們活的好好的,什麼權利富貴,永垂不朽的名聲都是空話,在你的路上我不會去做那一顆絆腳石,所以你也莫要再企圖把我融入你的生命力。」
「你可知,你對我的每一次糾纏,都會讓我無比噁心!」安心一臉寒意,看著楚奕眼中一閃即逝的絕望,她突然一笑,扯了扯嘴角道,「帝王多寂寞,高處不勝寒,大皇子想必極為享受那種俯瞰天地,唯吾獨尊的場景,小女子祝福大皇子會夙願的償,千秋霸業,一統九州。」話落,安心再不看坐在地上面色沉暗的楚奕一眼,抬腳往門外走去。
「你去京城要住的地方必須是玉王府。」在安心快出門的時候,楚奕輕輕開口。
聞言,安心腳步頓住,沒回頭也不說話。
「你在京城停留一日,也必須要和我同床共枕。」楚奕慢慢的起身,也不理會白衣上沾染的那些泥土痕迹,他注視著安心瘦弱的脊背,又道。
安心垂在袖子中的手縮了縮,依然沒說話。
「你既然出現在我的視線里,那你就莫要怪我。」楚奕平淡的聲音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楚奕何時有了能掣肘住我的本事在出言威脅吧。」安心頭也不回的淡聲道,「京城還不是你的,是誰規定夫妻就不能分床二眠的?」頓了頓,她嘲諷一笑,「我不是懷有身孕么?有孕的身體自然無法好好侍奉夫君,未免我肚子里的孩子會發生任何突發的狀況,我獨自睡在一個屋子想必誰都能諒解。」
「只要是在玉王府,你想睡在哪裡都行。」楚奕眸光湧出某種無法剋制的情緒,隨即被他強硬的壓下,再不現一分波動,「你就不怕,你來了京城就再也無法離開了么?」
「那咱們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安心對楚奕的自信不置一詞,淡淡道,「我有了身孕不能在和玉世子行房,不如等我進京從那些名門閨秀中挑選一個可心的人兒做你的侍妾如何?不知道玉世子喜歡何種類型的女子?反正天下愛慕你的美人不勝枚舉,玉世子想納多少美妾都能稱心如意,我最是大度,不但不會生氣,而且還會順你的心意為你主動…」
「住嘴!」楚奕秀麗溫和的面容終於破了一條細細的縫,他截斷安心的話茬,冷森森的道,「安心,你要將我糟踐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
「這怎麼能是糟踐你呢?」安心回頭嫣然一笑,笑顏如花,好不春風得意,「男人三妻四妾,坐享齊人之福是亘古不變的道理,玉世子的愛妻之命雖然名揚四海,但為了綿延子嗣,多納美妾為玉王府開枝散葉也是很有必要的。」
楚奕巋然不動的神色完全破裂,細細密密的痛色由眼中開始漸漸蔓延,席捲了他全部的情緒,有那麼一瞬間,他眼前是茫茫的白色,一望無際的蒼茫,他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了,耳畔如魔音穿耳的連續響起她說的這一席話。
「女子七出之條其中有一項就是妒,我教養良好,謹守女子德行,自然不能犯了妒忌,等我回京后,我就開始挑選入玉王府為妾的人選,雖然只是妾室,但你的身份和名聲擺在那,別說是能和你肌膚相貼的小妾了,就是為奴為婢,也會有一大波的女子要踏破玉王府的門檻。」安心對楚奕灰敗的臉色視若無睹,自顧自的道,「世子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嫵媚多情的?還是清純如水的?不急,喜歡你的女子如過江之鯽,慢慢挑,慢慢選,總能擇出你中意的那一款。」
「安心,你就是如此作踐我對你的心意么?」楚奕腳步踉蹌了幾下,身形有些不穩,聲音沙啞道,「我愛你之心你難道不明白?我處心積慮的維持我們夫妻的名號,你卻要給我找侍妾?我生來就是讓你拿來作踐的么?」他停頓了一下,毫無理智的低吼道,「你告訴,是不是!」
「你可以休了我啊。」安心清澈的眸光有一絲淡漠溫涼,「我不介意成為棄婦,只要你休了我,我便沒有權利再為你挑選妾室,我們一拍兩散,從此各不相干,各不打擾,對你我都好。」
「你做夢!」楚奕想也不想的就道,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安心,你聽好了,這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休想離開我,就算是綁,我也會不惜一切的代價將你禁錮在我身邊!」
聞言,安心瞳孔猛地一縮,這樣的楚奕,讓她想起以前她和玉華私底下相處時的情景,他就是如此的霸道不講理,讓她心中生不起一絲抗拒的心思。
陳舊的感覺來勢洶洶,瞬間就將她牢固不可破的心防撞的微微裂出了一個小口子,安心手握成拳,尖銳的指甲陷在肉里,帶起陣陣鑽心的疼痛。
那一絲感覺來得快去的更快,頃刻間,就消失了蹤影,安心眼神恍惚了一下,妄圖在心底抓住那一絲另她覺得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抹悸動怎麼也找不回來了。
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口又浮出絲絲縷縷的惱恨,他憑什麼掌控自己的人生?他還以為自己是以前那個愚蠢不可救藥的安心么?
「你滾!」安心眉頭緊皺的冷聲道,「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如何能和你廝守一生?與其我們相看兩生厭,不如彼此給對方放一條生路!」
聽到安心不留一絲情意的話語,楚奕眼內有某種情緒呼之欲出,幾乎已經到了他壓制不下的地步,他身子一顫,手撐著旁邊的大樹才勉強的穩住了腳步,「你休想!此生就算我們折磨一生,相恨一生,我也認了,你想嫁給玄璃?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安心只覺心坎纏繞了兩股截然相反的情緒,一冷一熱,一冰一火,讓她幾欲發瘋,她倏地身形一閃,快如煙霧的來到楚奕面前,紅唇抿成一個冷凝的弧度,不假思索的在他肩頭拍了一掌,盛怒之下根本沒有一絲的理智可言,楚奕秀挺如松竹的身體被她打飛,軟軟的落在臟污不堪的地上。
楚奕口中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鮮血,胸前白衣血色蓮花綻放,帶著絲絲的魔魅之氣,吞噬所有,他費力的抬眸看了一眼安心,緩緩開口,「在懸崖底下,在情天幻海陣,還有在雲霞山,你都是如此毫不猶豫的給了我一掌,安心,你一如往昔…」
安心面色一白,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他所說的那些畫面,那三次都是她太過衝動鑽了牛角尖才害的他重傷吐血,眼前的這一幕情景和那三次一模一樣,瞬間就把她平靜的心海攪了個亂七八糟。
安心猛地後退了一步,看著躺在泥土中臉色蒼白孱弱的楚奕,眸光逐漸漫上一抹驚恐的色彩,猝不及防的衝擊驟然來臨,安心雙眼一黑,腦子有片刻的眩暈,一時間,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愣愣的看著楚奕一身泥土和鮮血混合在一起的月牙白錦袍。
那三幅場面在她腦海中連續不斷的更替變幻,她無力的想阻止,卻回憶的更加清楚,安心頭痛欲裂,抬手捂住了腦袋,神色痛苦的吶吶道,「好痛…」
楚奕嘴角勾起一抹柔暖的笑意,再次吐出一口血,再也支撐不住不堪重負的身體,徹底的陷入昏迷。
安心這一掌不同於之前的三次,上次她對楚奕雖然失望,但心中到底還是愛著他的,手下不自覺的留了幾分力氣,且她現在的武功和當初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楚奕受了她這一掌,已然傷了元氣,不在病榻上躺一個月是決計無法下床的。
安心覺得她的意識浮浮沉沉的,腦海中不間斷的冒出許多片斷,她越不想回憶那些片斷卻越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冷靜下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下午了,楚奕仍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三千如墨的髮絲鋪在灰塵遍布的地面上,分外的刺眼,潔凈的白衣帶著濡濕的血跡紅白鮮明,安心目光閃過一絲刺痛,偏頭轉開視線。
「我知道這裡有他的人,帶他回京吧。」安心忽然揚聲道。
四下無人應聲。
安心皺了皺眉,她沒感受到這屋子裡還有旁人的氣息,但楚奕是輪迴海的少主,在千年前輪迴海屬於玄族,玄族有隱匿氣息的法子,玄力比她高的人,她也探不出來。
「玄衛。」安心只得改變策略,一揮手,清聲道。
全身上下蒙的嚴嚴實實的一名男子現出身形,跪在安心面前,等候指示。
「弄一輛馬車進來。」安心想著她還有需要用到楚奕的地方,不能將他扔在這兒。
玄衛點點頭,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
安心記得樂芷菡很喜歡楚奕,那她發發善心,全了樂芷菡的春閨之夢吧,也許楚奕有了新人,她這箇舊人很快就會被他拋在九霄雲外了。
半刻鐘后,玄衛趕著一輛馬車來到門口,安心讓他扶著楚奕進了車廂,她自己也上了馬車。
「進京吧。」安心放下車簾,吩咐道。
玄衛應了一聲,打馬離開了這處院子。
安心看了一眼被扔在車廂角落裡面的楚奕,徑自盤膝修鍊內力,三重鎖的真氣和玄力雖然初步融合,但還不算完美。
馬車的速度自然不比騎馬,加上安心在院子里耽擱了好幾個時辰,今日是無法抵達京城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安心停止了修鍊,百無聊賴的托著腮嘆氣。
「你沒殺了我,我深感欣慰。」楚奕突然出聲。
「如果能殺我自然會殺的。」安心臉上不見半點訝異,似乎早就知道他的蘇醒,「你從不打無把握之戰,誰知道暗地裡你有沒有布置了什麼高手,若我真出手了,死的不一定是你。」
「天下知我者,永遠只有一個安心。」楚奕咳了兩聲,咳出一大口的鮮血,他不在意的拿衣袖拭了拭唇角的血漬,「你的心是冷的,我會重新捂熱它,終有一日,你會和以前一般那樣的愛我。」
「你心才是冷的。」安心瞥了他一眼,輕叱道,「我只是對你熱不起來。」
楚奕似乎想撐起身子但力不從心,好幾次無力的滑倒在軟枕上,這一番動作,幾乎耗費了他所有殘存的力氣。
「樂芷菡怎麼樣?」安心對他那邊的動靜視而不見,懶懶的托著腮詢問道,「她喜歡你,很喜歡,如果你娶了她,對你百利而無一害,我不知道樂正夕是不是你的人,但若是他是,你和他的聯盟關係會因為樂芷菡更加的牢不可破,若不是,娶了樂芷菡,樂王府說不定會歸順在你旗下,你得到了如此大的助力,掃平東凌障礙更加輕而易舉!」
「你還在。打這個。主意…」聞言,楚奕險些岔氣,鮮血順著唇角流淌,他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唇瓣,艱難的道,「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就你現在這樣弱不禁風的樣子憑什麼阻止我?」安心嗤笑道,「楚奕,是不是你覺得你甘願受了我一掌我就會對你生出不忍之心?如果你真的是打的這個算盤,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你受了重傷,對我來說,只會高興不會難過,沒有你的從中作梗,我才能更好的救出凌紫竹。」
楚奕伸手捂住胸口,眸中的苦痛的情緒怎麼也無法掩住,他斷斷續續的道,「你是不是…咳…非要氣死我。才開心…」
「天下人被我氣死你都死不了。」安心懶洋洋的道,「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你是禍害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兒。」
楚奕眸光溢出一抹哀色,看著隨意懶散的安心,那種骨子裡透出的散漫是她的本性,不掩飾,不做作,這樣的她,是在小村子里和她初入京城時身上才會有的。
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們還是回到了起始點,再無互相接近的可能性么?楚奕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底劃過一道軟弱的情緒,他從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如此的挫敗,如此的無能無力。
明明他和安心距離的這般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但他又覺得兩人的距離如此遙遠,遠到他用盡一生的時間也無法抓住她的心。
楚奕頹然的閉上眼睛,任心中的黑暗一點點的淹沒他的神智,他寧願安心惱他,怒他,怨他,恨他,甚至拔劍殺他,他都毫無怨言,可是她偏偏如此的對待他,讓他感覺頹敗,心中升不起一絲的希望。
「又不熱你放什麼冷氣?」安心眸光閃了閃,抱著胳膊抱怨道,「等哪天我缺個冰箱的時候,說不定你就能派上用場了。」
楚奕沒說話,他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聽,這一刻,他清楚的聽到了心坎上有什麼東西在轟然崩塌的聲音。
安心聳了聳肩膀,不在意的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包瓜子,嗑的津津有味。
寂靜的車廂內,楚奕粗重的呼吸和安心清脆的嗑瓜子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一人黯然神傷,一人嗑瓜子嗑的跟沒牙的老鼠沒什麼兩樣。
安心正嗑的起勁,突然感覺懷裡的吱吱動了動,頓時一樂,將它掏出來,笑嘻嘻的道,「你這老鼠嗑瓜子的毛病真不好。」
吱吱跳在桌子上,用牙齒咬住一顆瓜子,不用安心幫忙剝殼,牙齒很靈活的將瓜子肉和瓜子殼分開。
安心嗑了好半響,嘴裡有些干,也不吃了,興緻盎然的看著吱吱嗑瓜子,全當楚奕是一透明人。
吱吱把一袋瓜子都嗑完了,才意猶未盡的跳回安心懷裡,黑溜溜的小眼珠在看到車裡的楚奕時,頓時尖叫一聲,『嗖』的一下竄在他腿上,張開嘴就要去咬他。
「你做什麼?」安心連忙把它拎回來,死死的抱著它亂動的身子,警告道,「你若咬的死還算好,若是沒咬死咱們的麻煩就大了,知道嗎?說不定咱們後面跟了好多殺手呢,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現在雖然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但也有可能是他偽裝的,你打的過他嗎?」
吱吱不服氣的叫了幾聲,毛髮抖了抖,圓滾滾的身子又要變大。
「有完沒完?」安心拍了他一下,佯怒道,「切記一點,在什麼時候都不要小覷了他。」
吱吱委屈了叫了兩聲,老老實實的窩在安心懷裡,不再亂動。
安心掃了一眼楚奕,他卷翹的睫毛垂在眼瞼,投下兩片淡淡的陰影,車廂中僅用一支燭火照明,火光明滅跳躍,他雅緻的面容掩在昏暗裡,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但他渾身上下無處不透著清涼死寂的氣息,狹小的空間內冰涼肆掠。
安心蹙了蹙眉,楚奕擺出這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是裝腔作勢還是有感而發?撇了撇嘴,管他呢,反正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打了一個哈欠,安心扯過一個軟枕,頭一歪,呼呼睡了過去。
楚奕聽到安心均勻的呼吸聲,嘴角苦澀的笑意越發濃郁,他慢慢的睜開眼,緩緩的坐直身子,他伸出手想去觸碰一下那張另他朝思暮想的容顏,手還沒到她近前,就見她蹙眉,伸出去的手不由僵住。
曾幾何時,安心最喜歡的就是膩在他身邊,一刻都捨不得分開,如今,連最簡單的觸碰他都不能了么?
楚奕低低笑了一聲,笑聲蒼涼痛苦,又隱含壓抑和煎熬,他緩緩的收回手,一雙鳳眸被黑色蔓延,不見半點其他的顏色。
能放手么?他如何甘心?他對安心的愛已經深入骨髓,除非能剝骨挖心,否則怎麼將她從心裡除去?
楚奕眼神飄忽了半響,清雅的眉目間鎖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須臾,眼中恢復一片清明。
就如他之前所說,就算是捆綁,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大不了兩人彼此相恨一生,只要能日日對著她的笑顏,他也認了。
楚奕倦怠的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去。
一夜時間悄然而過,安心吩咐玄衛將馬車趕到玉王府的門口,她並不下車,而是讓玄衛通知風揚來接人。
得到消息的風揚腳步匆匆的來到王府門口,安心掀開簾幕跳下馬車,對著一臉複雜之色的風揚道,「下次看好你家世子,我不會每次都這麼好心的。」
風揚掀起車簾,見楚奕面無血色的半靠在軟枕上,心下一驚,失聲道,「世子…」
楚奕悠悠的睜開眼,慢吞吞的出了車廂,在風揚的攙扶下,不急不慢的下了馬車,當他的行蹤暴露在外人眼中的時候,他即刻便回到玉王府世子的身份。
溫潤如玉,尊榮貴氣,被天下人所敬仰的玉世子。
「去皇宮。」安心抓住車轅,跳上了馬車,對著玄衛吩咐了一句。
玄衛點點頭。
「記得早些回來,你肚子里還有孩子,切勿動怒,免得傷了胎氣。」楚奕站在車前,眸光柔情似水的看著安心,溫柔道。
聞言,安心臉色一寒,沒好氣的放下車簾,惱怒的聲音隔著薄薄的簾幕傳了出去,「你少來氣我,我自然不會動了胎氣,給我準備一間上好的房間,免得你夜晚睡覺壓傷了孩子。」
「是,夫人。」楚奕溫柔的聲音似春風拂面。
玉王府因為有楚奕,在京城一直都是個聚焦點,三三兩兩的行人見到安心,紛紛駐足停下來探頭探腦的看著這邊的情形,聽到楚奕的話后,頓時心中恍然,原來玉世子畏妻啊。
楚奕耳力好,捕捉到行人小聲的私語,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笑意淺淺,蒼白的臉色顯出一抹瑰麗。
安心冷聲道,「趕車。」話音落地,馬車頓時朝皇宮的方向緩緩駛去。
「世子,你受傷了?」風揚從遠處的馬車上收回視線,臉色焦急的問道。
「還是重傷。」楚奕低頭看了一眼披在他身上的披風,眉宇間籠罩著一團濃的化不開的沉鬱,「她是真的對我絕情到底了,若不是我對她還有用處,想必她連表面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
「世子…」風揚擔憂的道。
「不必多說了。」楚奕軟軟的靠在風揚身上,這幾句話似乎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虛弱道,「扶我進府。」
風揚立即小心的攙著楚奕進了玉王府。
安心趁著馬車行駛的時間,抽空看了一眼經過街道四周的情形,老皇帝在兩日前就葬入了皇陵,京城的百姓還沉浸在皇帝殯天的傷心中,出來擺攤的小商小販也是零零落落的,寬敞的主街上來往的行人臉上都帶著哀傷。
一別不到一月,京城改變天翻地覆,繁華不再,平添了幾分秋風過後的蕭瑟。
馬車停在了宮門口,安心緩步下車,受宮門的侍衛見是她,立即讓開,恭敬的道,「長安郡主請進,攝政王在御書房候您多時了。」
安心挑了挑眉,長安郡主而不是玉世子妃,想必是凌亦痕特意吩咐的,她點點頭,腳步輕緩的進了皇宮。
皇宮內還掛著未曾撤下的白幡,來回穿梭的宮女和太監臉色都掛著凝重之色,老皇帝一死,新帝這幾日好不容易穩定了名聲,但她的那一封詔書不是萬能的,若凌亦痕有一絲沒做好,那他努力營造出來的聲望就會被打回塵埃。
甚至在凌亦痕最岌岌可危的時候,民間竟然流傳出了若玉世子為新帝會更加讓東凌國泰民安的言論,雖然很快就息止了,但無風不起浪,許多百姓都把這句話深深的記在了心裡。
安心嘆了一聲,加快步伐來到了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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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毫無手感,下了一個星期的大雨了,腦子也進水了,寫的糊裡糊塗的,本來想大虐楚奕,不過這樣虐的也算比較可以的了,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再見面,我以最平靜的心態對待你,才能證明我已經徹底的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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