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魘
第八章夢魘
紅雲歷1842年3月27日,是我們短暫的大學生涯結束的日子,今天將有上面的專人來檢閱我們這250名魔武速成班學員,三天後,我們將進入軍隊實習,然後完成最後兩個月的學業。
上午10點正,軍方的檢閱官員來了,都是白銀以上級別的武士或法師。
首先說話的是一名白銀大武士,「……現在我們熱烈歡迎十三殿下撒哈拉親王大人訓話。」
十三殿下?我心中一驚,又想起了那驚人的一幕。難道,難道這十三殿下居然就是帝國的撒哈拉親王,就是當今攝政王的第十三王子?
一位身材高瘦的年輕人走上了檢閱台,他約莫二十來歲。滿頭火紅的頭髮十分刺眼,眼睛則是綠色的,一襲純白的長袍,下擺打著一個黑色的鬱金香型王族徽章,最惹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紫色的袍領,居然綉著兩朵白金的鬱金香!
一個白金大武士!
這實在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情,人群立刻騷動了,紛紛猜測著這位十三殿下的來意。雖然誰也沒見過黃金以上等級的武士,但只要一看那領上的花紋而非雲紋,就明白了這位撒哈拉親王大人的武力級別。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白金大武士吧。
「各位未來的勇士們,」十三殿下開口了,聲音略顯尖細卻是波浪一樣的源源傳了開來。「再經過兩個月的最後實習后,你們中將會有五分之一的人編入我的衛隊。因此,我先來看看大家的狀況。今天,看到大家的狀態,我很滿意。」
又是突然的,他的話完了,轉身就離開了,留下了各種猜測,傳聞以及巨大的壓迫感。
這天晚上,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那片樹林。
巨大的樹榦、枝杈在月影下顯得陰森而恐怖。今晚的月色很好,很亮。
「誰,誰在那裡?站住!」一聲暴喝從身後響起。我心頭猛的一震,這是那個老喬的聲音。慌亂中,我抓出一塊什麼東西圍在臉上,然後轉回了身。
這是一個粗壯的蒙面人,但我知道就是那個老喬。
「你在這裡幹什麼?說,你看到什麼了?你是誰?」又是一連串的發問。
我既不想讓他知道我是誰,也不想讓他聽出我的聲音,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他可能也感覺到了我的怪異,竟也不再問話,嗆的一聲拔出了劍。
我只來得及看清寒光一閃,劍以到了眼前。
臨敵過招的經驗我是從來沒有的,本能的扔出了一個火球,同時身子也滑了一跤,剛好躲開了那致命的一擊,左肩卻被划傷了。一片冰凍的刺痛立時從肩膀向背部蔓延。同時,我也晃出了聖光騎士劍。
「哦,原來是個魔法師,」老喬不經意的用劍身撥開了火球,待看清了我手上緊握的聖光劍,才語帶訝然的說道,「難道是魔武士?哼,就算是,也諒你沒多大本事!」猛的又是一劍快急的衝來。
這一劍明顯的和剛才那一劍有了巨大的差別,剛才假如是三成力道的話,這次則是八成力道,看來是想把我立斬劍下。
劍還未到,我已經感覺到了那一劍的凜冽。我只覺得臉上一寒,那塊蒙面的不知什麼東西竟然一分兩段的掉了下去,我紫色的頭髮突然也是斷絮紛飛。此時背上又是一陣冰寒,卻讓我剎時清醒了過來。當下我無暇細想,單手劍自然而然的就使出了那招與我的體質最接近的「萬個太陽」。
我的意識也就在那一刻模糊了。
我好像看到另外三個黑影正飛了過來。
*************
當凌玄發趕到那片林子的時候,正看到一團耀若白晝的巨大光芒。
整整三十秒鐘,光芒才消散。
凌玄發這才敢走上前去,看到雪戈半身已經冰凍的站在那裡,右手握著一把奇怪的藍瑩瑩的光劍。身前,是四具焦黑的屍體,不,事實上已經是四塊焦黑的爛肉,誰也認不出那曾經是四個人體。
「兄弟,你怎麼了?快離開這裡!」凌玄發焦急的說道,一邊拉著雪戈就要走。這時,他看到雪戈腳邊還有半張羊皮,順手撿起揣在了身上。
可是雪戈卻並沒有回答凌玄發,仍然獃獃的站著。這時凌玄發才發現雪戈毫無半分表情的臉色,怕得嚇人。而雪戈的上身,則早已僵硬結冰;他的眼神,更是透露出一絲奇怪的陌生,好像完全不認識眼前的這位大哥凌玄發。
凌玄發卻也不再說什麼,扛起雪戈的身體就走,劍卻還緊緊的握在雪戈的手上。
*************
我在虛無里狂奔。
我在一片漆黑無止境的虛無里狂奔。
沒有人追著我,有的,只是無邊的黑暗。
無邊的黑暗緊緊的追著我,追在前面、後面、上面、下面,追在我的每一個毛孔與髮絲之間。
我不知道我是否躲得過它,作為有限生命體的我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信心;我只知道我不能停留。就算是在無限的奔跑中累死,我也不願意站在原地靜靜的被黑暗吞噬。
就算我其實只是在原地奔跑。
「你還沒有記起呀?」一個鋼鐵碰撞一樣的聲音硬硬的響起,無論從哪個角度聽起來都毫無變化的聲音。
「記起什麼?你是誰?」我無力的問道,仍然沒有停下來。
「記起那些痛苦與歡樂,悲傷與幸福,沮喪與狂野,過去與未來。」
「什麼痛苦歡樂的,我當然記得,從我記事這二十多年來的歡笑與悲憤我自然全都記得,不需要你來提醒。」我執拗的說道。
「008!原來你還沒有記起啊。到你三十周歲那天你終會記起,二十年的流放與未來一百年必然的樂與怒。……唉,世界又一次要變了,你的使命,難道這些你統統都忘記了……她,他們,需要你啊……」
「什麼008,你認錯人了!我叫凌玄發!這二十多年有酒有肉有女人,我可是過得好好的,更沒有什麼流放!什麼使命,什麼需要,那些可與我無關啦,你肯定認錯人了!」
我狂然的對著虛空嚎叫著。
聽不到回聲,也不覺得自己的聲音有多麼的大,嚎叫著我只覺得無力與無可奈何……
那個聲音已經消失了,似乎也不願再理睬我。
無邊的寂寞與恐懼再次壓住了奔跑的我。
「哎,你再說話呀。不要不出聲就走了啊。喂,喂,有人嗎?認錯了也沒關係,有聲音就行啊。」
我只聽到自己一個人的聲音,不,或許我根本就沒聽到自己的聲音,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聲音。
這裡,連風都沒有,連路也沒有,我跑了這麼久,連汗也沒有。
許久許久,我只能漠然的跑著,一刻也不讓自己停留。
直到突然聽到細微的一聲「不,不!」
我一下子醒來了,看到了旁邊床上躺著的雪戈,他乾裂的嘴唇正輕輕而堅強的翕動著,「不,我不是!」。
雪戈已經昏迷了兩天,我一直守著他,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我連忙倒水喂他喝,醒來了,看來就會好了。
那個奇怪的夢則一直縈繞著我。
*************
這是哪裡,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只記得面對那老喬猛烈刺來的一劍,我好像使出了那一招「萬個太陽」,本來,那不是我的體力可以使用的招式。
現在我卻到了這個黑漆漆的地方。
算了,先找到路再說吧。我右手一晃,激出了一束藍色的火焰,就這樣亮在手上,也照亮了眼前的環境。
原來我在一個巨大的洞里。
借著手中的微弱火光,我慢慢的勘察了整個洞窟。在洞的東北角上終於發現了一個勉強可以鑽進去的小洞。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既然目前看來只有這唯一的可能的出路,那就鑽吧。
剛好,我的身體鑽了進去。為了方便四腳動物似的爬行,我把藍火移到了手背上,幸好這不是自然的火,這樣放居然也可以。
有了火,又有了一個可以爬行的洞,雖然不知道出口在哪裡,什麼時候會出現,我的情緒卻逐漸的平靜下來了。
我不再胡亂的想些什麼,只是緩緩的爬動著。只要前面還有可以過去的「路」,管它是洞也好坡也好,我就不會停止。
洞勢漸漸的向上,難道這是在爬向山頂?
我爬得更快了,山總有個頂吧。
不久,也許是不久,面前的路突然開闊起來了。再過一會兒,我已經可以站起來走了,前面出現了一條長長的一直延伸向上看不到頭的梯子。
爬行過久,由爬到站進而走並向上,還有點不習慣。
既然有梯子,那麼就一定會有出口。我有點興奮了,卻並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梯子,我只是沿著路向上走……
……781,782,783,
……1091,1092,1093,
……3896,3897,3898,3899,
在一直上了幾千級之後,我看到了前面的亮光,我跑了起來。
在一個出口處,光線正強烈的射進來,一個高大的黑影背對著裡面站著,看不清他的臉。原來這裡有人。
你來了?他突然問我。
你,你在等我?我問。
可能。他說。你知道我是誰?
那你是誰?我就問道。
我,你的主人。是我創造了你!他傲慢的說道。
什麼,主人?創造?我只記得師父,還有凌大哥,沒有主人,我就是我。我一聽就氣了,憤怒的說道。
哈哈哈哈!愚蠢!卑賤的造物!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你只不過是我創建的無數遊戲角色之一而已。我專門露出本相,招你到這裡來,只不過是因為我創造你還有獨特的用意。假如你可以順利完成我即將交給你的使命,那麼你還有些繼續存在下去的價值,否則……那也不必了!
什麼,你說什麼造物,角色,本相的,你,你究竟是誰,怎麼把我弄到這裡來了,你快把我放回去,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我說著就把手中的火焰扔了出去,當然,這只是想嚇唬對方一下。
奇怪的是,那團火到了他身後三尺左右就不再前進,飄浮在了半空中,過了一會,火光繞著他轉了幾圈后就倏的鑽入他體內不見了。
不懼魔法的,這個世界上可能還有,只要他實力足夠。但居然可以把對方施展的法力吸收了的,則聞所未聞。
你……你要把我消滅掉?我覺得有些恐懼,在這四周漆黑的境界里忽然遇到這樣一個不知是人還是什麼的……
不,不,我暫時還要看你的表現,看你是否可以擔當這次重任。只是,你要相信,絕對的相信,別說是你,就是你們這整個世界,也不過是我們人類,哦,不,你們真正的創世神族,為了打發無聊的閑暇時光而編製的一個比較複雜的程序,對,只不過是一堆二進位的代碼。你,以及你的世界。而我,我們,或則說你們的神,你們的主宰,仿造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你,你們!他繼續傲慢的說道。
什麼,你,還包括一個很大的族類,就是我們的神?你們創造了我們,我們的世界?我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會是一個「神」。
是的,為了娛樂,為了遊戲,我們創造了你們的世界以及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們的意識。這只是一個虛擬的遊戲世界而已。你是我的,我創造你的時候就已經把你設定為13歲,並且將成長為一名偉大的魔武士,為了完成那個偉大的任務,在那之後,作為獎賞,你和你的子孫可以獲得你存在的世界。「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我,我是你的?難道我不能屬於自己?我不是我自己的?我驚呆了。不只這些,剛才他還告訴了我,原來我的出現,那奇怪的沒有十三歲之前記憶的原因。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完成他的所謂「偉大的任務」,那又是什麼?他的許諾,則更令我驚訝,簡直是嚇了一跳,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我的子孫?
當然,你們——這個世界所謂的人類,只是我們——你們的神——的玩具。我要你殺人你就得殺,要你搶劫你就得搶,要你高興你就得笑,要你痛苦你就得哭……不過,平時當我沒有進入遊戲控制你的時候,你還是自由的。畢竟,我們=你們的神是仁慈的,勤勞的,也不可能隨時都在遊戲裡邊玩樂。當然,我創造你的目的顯然與其他,恩其他「神」不同,他們或許是為了某種精神刺激,我卻不是,從今天起,你要時刻記住這一點,你有一個偉大的使命。在我的支持下,你將會獲得大量的知識,再靠你自己的鍛煉,你一定會成長為一位堅強的鬥士,神的使者,然後替我們完成那個任務。現在,「他」還沒有醒來,你要耐心而努力的等待。
這位「神」大人繼續興奮的說道,顯然,他可以直接讀懂我的內心。
剛才,我就操縱著你一下子殺死了四個人,你說爽不爽?
原來,意外的忽然使出「萬個太陽」,並不是我的自覺。想來也是,以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做到。
我忽然爭辯道,可是,我的名字是師父取的,這幾年我也是自行領悟了那些武技與魔法,怎麼是你控制的?而且,你說的自由那是真正的自由嗎?連意志與行為都被別人控制了。
不,你說錯了。你以為名字是師父給的,也自己領悟了魔武。哼,其實這全都是我在暗中影響的結果。有的時候我們是直接控制你們這些被創造的角色的意志,有的時候只是簡單的暗示一下就可以了。你們怎麼可能懂得神的行動。他回答道。
不,我不是,我不是你們的創造物。實在忍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關於自我來源的答案,我吼了起來。我可不甘願做別人的奴隸與造物,更不願被別人操縱著去做自己不願意或不知道的事情。我只要做我自己。我對他喊道,不,我不要做你的奴隸,我不會受你控制的!我不會,我絕對不會!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你的那些鬼什麼,你覺得對我是一種施捨么,我才不稀罕,什麼世界,什麼獎賞!
哈哈哈哈……他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一陣煙霧過後。
我只是繼續無力的喊道。
我不是,不,我不是……
然後我就醒來了。
凌大哥正喂我喝著水,一邊關切的說:「兄弟,你沒事了吧?你都昏迷了整整兩天了。」
「什麼,兩天?這麼久。」我只是機械的說道,雖然我再也不敢去想那個恐怖的夢境,但,那個「神」的笑聲卻久久的縈迴在我的腦際。
「是啊。對了,我們都被編入了撒哈拉親王大人的衛隊做實習士官。下午就要去報到。幸好你已經醒了。你的身體覺得怎麼樣了?可以動了嗎?」
「是嗎。我想我已經好了,只是餓,覺得渴得慌。」我無力的看著他。
「那就好,現在吃點東西,再睡一覺,應該就好了。哦,對了,」他說著,掏出了半張羊皮,「這是你的吧。」
我一看,正是那張秘籍。為方便閱看,我早已把那個羊皮袋子拆開,卻在那晚遇到那老喬時湊巧拿了出來蒙面,但被他的劍氣割裂了。那道劍氣,雖然沒有對我造成大的傷害,卻也在額上留下了一道血色印記。
此時,我卻對那些魔法武學的沒什麼興趣了,也懶得去想另外一半到哪裡去了。「凌大哥,這半我做了記號的,這是一張上古劍技的秘籍。你把它弄濕再烤乾后給我。」
「好啊。」凌大哥也不問為什麼,就把那半羊皮弄濕烤乾了給我,此時,我也吃完了飯,喝好了水。
那羊皮上的上古魔法語言顯現了出來。我指著對凌大哥說,「看,這就是上古劍法。前段時間我與你切磋的那些,都來自這上面。現在,我不需要了,把它給你吧,你是一名武士。我會慢慢的把這些意思翻譯給你聽。」
「咦,兄弟,這些字體好像我認得。看來是不勞兄弟你給我翻譯了。」
「是嗎?你學過魔法語言?那就好。」我卻有些奇怪了,通常武士是不會學習魔法語言的,他怎麼會認得。
「不,我沒學過,但我就是認得,不知道是為什麼。我也奇怪,怎麼這種文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凌大哥也奇怪。但是也好,那他可以自己練學上面的上乘武學了。
「好吧,凌大哥,我先休息一下。等會出發之前你來叫我吧。」我說。
「也好,我正好先去看一下這個,這可是寶貝,對我們這些武士來說。」凌大哥說完就從我的魔法行囊里出去了。
我總覺得這次從那個古怪的夢境醒來,周圍一切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就連凌玄發也是如此。剛才我與他說話時,他好幾次都有些走神。照說,一名武士得到這樣的秘籍,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尤其以他的性格。但他一切似乎都有些若無其事,說話也是淡淡的。
唉,算了,懶得想這些了,精力還沒完全恢復,還是再睡一會吧。
我又倒在了床上,把被子重重拉了上來,蒙頭大睡,那些古怪的疑問,讓夢去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