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燃熏香領神譜
大門合上之聲傳來,單致遠心頭一震,絕望憤怒一同襲上心頭。咬緊牙關待要掙扎,那葯香卻有若春蠶吐絲,綿密絲縷裹纏成繭,又將他通身力氣點滴吞噬。
他雖不知這長相思有何用處,卻也明白此物絕非善類。怎奈他修為不過鍊氣二層,只比凡人體質康健一些,壽數略長几年罷了。便是法術運用亦未入門,一時間竟是坐困愁城,一籌莫展,不由生出了無助疲憊之感,眼角緩緩滑下淚來。
如這般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不知過了多久,單致遠卻察覺通身力量漸漸回歸。他便又再奮力抬手,勉力挪動猶如千鈞重的身軀,整個人便自床鋪間滾落,撲一聲摔在地上。
這一摔卻反倒將沉重無力之感摔掉了大半,他竟能扶住那一人高的梨花木花幾,搖搖晃晃起身。
只是無力感漸消,卻另有一股邪火陡然自腹下升起,一路燒至心胸。單致遠頓覺眼前白蒙蒙一片,雙膝一軟,便往一旁跌落。
單致遠慌張之下,手掌一揮,便將花几上的凈白瓷瓶給掃落下來,砰一聲砸得粉碎。
瓶中所盛的乾枯梅枝灑落一地,白瓷碎片卻濺了他一身。單致遠顧不得這許多,只覺那邪火愈燒愈旺,兩腿中間那團物事,竟如晨起時那邊,堅硬如鐵,火熱如炭,卻是燥熱無比,鬱結難宣。
單致遠不知如何緩解那股邪火,只得先支起身體,卻覺撐在地板的手掌一痛,竟壓在一塊白瓷碎片之上。
疼痛反倒令燥熱消解幾分,單致遠便緊握住那碎片,尖銳邊緣刺破掌心,鮮血湧出來,刺骨疼痛有若一盆清水當頭淋下,情熱減退,這小修士雙目終是現了幾分清明。
單致遠便趁此機會,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往門口走去。這廂房密閉,並無窗戶,唯一那扇門如今緊閉起來,又布下層層禁制,便如牢籠一般。單致遠卻只得用力去拍打木門,又喊道:「放我出去!」
他喊得嗓子沙啞,卻也無半個人回應,房外靜悄悄一片,只怕那禁制連聲音也一同隔絕了。
這囚籠太過牢固,單致遠背靠木門,頹然坐下。掌心隱隱鈍痛再度傳來,他這才下意識攤開手掌,卻見掌心血肉模糊,那白瓷碎片早碎成粉屑,又從中露出一片八卦形狀的玄黑鐵片來。
鐵片不過寸許,邊緣銳利,玄黑面上光可鑒人,正散發一股莫名玄妙的氣氛,只怕並非凡物。
單致遠心中一動,才思及此物莫非是個寶貝時,葯香味又突兀傳入房中。
藥味來勢洶洶,仿若自肌膚侵入四肢百骸,將他全身寸寸燒灼一般。尚未完全歇下的陽根竟再抬頭,單致遠緊皺眉頭,又如先前那般,將鐵片死死攥在掌心,尖銳刺痛再度竄起,同那葯香帶來的迷亂燥熱相對抗。
怎料他顫抖掌中,卻又驀然一空。單致遠再攤開手掌,那玄色鐵片卻已不見了蹤影。一股冰寒至極的凍氣卻自他手掌傷口一路上竄,自左手手臂飛快蔓延,直擊心口。
那冰寒太過刺骨,單致遠竟是整條手臂隨之覆蓋上一層灰白冰霜,同體內被藥力撩撥的火熱互相碰撞,險些背過氣去。寒氣猛刺入心臟時,更叫他身軀如墜冰窟,一半火熱,一半冰寒,牙關戰戰,難受得悶哼出聲,「嗚……」
他將身軀緊緊蜷縮起來,又勉勉強強運轉靈力,雖則微弱,卻是循規蹈矩,幾個大周天運轉下來,冰寒灼熱對壘不再分明,單致遠方才鬆口氣,凝神又再度運功,直至冰寒不在,灼熱消弭,方才昏昏沉沉,疲倦睡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少時辰。房中有長明燈照亮,又以禁制封鎖,難分晝夜。一聲輕響將他驚醒,單致遠迷糊睜眼,卻見地板上白瓷碎片中間,多出一個青玉小瓶來。
單致遠如今又累又餓,便自門口起身,搖搖晃晃走向那小瓶,彎腰撿起來。拔開瓶塞,便有一縷清新香氣將那惱人葯香覆蓋,他便精神略振,將丹藥傾倒出來。竟是一粒下品辟穀丹。
這下品辟穀丹價值一枚靈石,可管七日飽足。單致遠在真仙派二十年,見過辟穀丹的次數,屈指可數。此時見到,不由升起幾分心酸,低聲嘆道:「也不知師父、師兄如何。」一面將辟穀丹吞入腹中。
那丹藥入腹,熱流湧向四肢百骸,疲倦饑渴全消。單致遠如今吃飽喝足,卻反倒邪火更勝,他不禁踉蹌兩步,倒在柔軟卧榻上,一面喘息,一面卻已汗濕重衫。慾念如潮,如今不只令他血脈賁張,孽根腫硬悶熱,竟連身後那一處也生出些異樣感來。
這藥物……莫非要叫他欲求不滿而死?
單致遠面色潮紅,氣喘如風,手指緊緊扣住身下細棉床褥,又再將身軀蜷成一團,細聲念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竟是誦起道家典籍來,欲借這無上玄妙經書,驅逐骨髓中無窮無盡烈火。
隨他誦經文的聲音,心臟內卻驟然又騰起一絲冰冷氣息,有若一縷清泉湧現,將那邪火壓下些許。單致遠才一喜,便察覺識海之中多出一條金光閃閃的咒語。修道者術法,共分九品,若按顏色區分,金色咒語乃是最上等,非金丹不能修習。
單致遠如今尚未領略術法奧妙,更無從學習這等高階咒語。怎料那咒語種種音律、符紋變化,卻仿若早已修習千百萬遍,銘刻在骨中一般,如臂使指,再熟悉不過。
這等高階術法竟然輕易印入識海,當真叫單致遠又驚又喜,險些連骨髓里燒灼的熱潮也忘記。莫非,這竟是他的機緣?
寶物在手,豈有無視之理。單致遠伸出一指,在細棉床單上輕輕勾畫符紋,又啞聲念出那音律微妙繁雜的咒語。符紋一成,咒語亦止,他便一掌按在符紋之上,喝道:「清凈天地,莽蒼四極;以身為器,五德合一;吾以此身,拜三清四御,借神明之力,請萬神譜開!」
而後,卻是一片寂靜,唯有單致遠粗重鼻息,斷續響起。
單致遠早有預料,這般高品階咒語,豈能如此容易便施展。然則眼見得不起作用,卻仍是有些氣餒。氣勢一松,便覺那酥麻酸癢,燥熱情潮,有若蟲蟻咬噬一般深埋骨髓之下。不由低嘆一聲,終究抗不過那藥力煎熬,一隻手戰戰兢兢,伸到衣袍之下。
觸手可及之處,便是隔著單薄褻褲也一樣燒灼掌心,孽根前端略帶濕意,被輕輕一碰便輕彈起來,那些微愉悅竟叫單致遠長長嘆息一聲,閉眼將自己那處更緊握住。
生澀捻揉,猶豫磨蹭,竟是無上愉悅。單致遠氣息愈加混亂灼熱,他本待稍稍撫慰自己些許,卻不願輕易泄了元陽。真仙派心法名為純陽修心篇,須以處子之身潛心修鍊,方可有所成就。這心法不過下品,卻是單致遠師門唯一倚仗。
故而他只匆匆揉搓幾下,縱使有些食髓知味,卻仍強忍下去,正待抽手時,卻陡然聽聞身後有人聲響起,頓時悚然一驚,竟僵直得無法動作。
那嗓音乃是個男子,低沉悅耳,卻又冷肅傲慢,言辭之間,竟是不怒自威,叫人無端生出拜服之心來。那男子傲然道:「請神之術,乃凡人拜請神明借力之法。為求神力,凡人莫不以虔誠之心誠意懇請,又或者生死關頭,拚死求助。如你這般滿腔淫思綺念,卻求神上身者,古往今來,倒是第一人。」
單致遠聞言時,耳下滾燙有如火燒,卻是手指一僵,竟留在胯間那火熱硬塊上,挪移不開。
這密不透風的囚籠之內怎會突然有人無聲無息現身?那人又提及請神二字,只怕……是方才那咒語起了效果。
單致遠頓覺羞窘交迫,又唯恐觸怒那人,戰戰兢兢翻過身來,回望過去。
床榻邊緣,鮫人紗有若薄霧輕垂,將那人面容朦朧遮擋,身形卻仍是巍峨高聳,猶如山嶽一般。
齊腰黑髮自肩頭如瀑垂下,額前一枚蜘蛛模樣的銀藍額飾,兩端皆沒入額發中,更襯得此人面如冠玉,眼若幽潭,淵渟岳峙。
靛青色綉暗銀龍紋的長衫襯得那人肩寬胸闊,頎長挺拔,又偏生面容冷肅,全無半分笑意,就叫單致遠更驚嚇幾分,這神仙……只怕是生氣了。
那男子見單致遠依舊維持狎昵姿勢看他,怎知這小修士不過驚嚇過頭,全然忘記自己此時正緊握孽根,動作不堪。只略略皺起漆黑劍眉,卻仍是遵循請神術法戒律,又冷聲道:「吾名勾陳,汝當牢記。日後,我便是你的本命神。」
請神之術亦分品級屬性,區分之法,正是以第一次成功施展時,所請之神而定。
施展請神術時需持神譜,禮神之形,喚神之名。以虔誠之心禱告上蒼,神明方有感應,或可應懇請而上身。
唯獨第一次例外,無需喚名,而神譜之中自有最相符之神現身,便成為此人終生修習請神術之本命神。
單致遠聽聞那華貴靛衫的神明自報名諱,手指竟抖了一抖,一陣酥麻又自胯間湧上,險些低喘出聲。他亦是此時方才察覺自己猥褻姿勢,登時五雷轟頂,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連忙撤了手,只是骨子裡依舊作亂的熱潮慾念仍舊令他筋酥骨軟,只得扯扯下擺,勉強遮擋那點尷尬,強笑道:「小民有疾在身,不能拜見,望勾陳大帝恕罪。」卻已分不清是長相思熏得全身無力,還是被這神仙嚇得失去立足的力氣。
自古世分三界,下界為凡人之界,中界乃仙人之界,上界則為神界,三界俱由天帝統治。而天帝之下,有三清四御輔佐。這三清四御便是仙人中的佼佼者。
勾陳大帝,正是輔佐天帝的四御之一,掌符圖紀綱、統領萬星、執萬神譜的強權神仙。
他單致遠何德何能,竟得了萬神譜、請了勾陳大帝下凡?
只怕是中了迷藥,身處幻境的妄想……單致遠思及此處,心中升起幾分酸楚,又待捏那鐵片尋點疼痛清醒,卻仍覺左掌空空,那點鐵片早不見蹤影。掌心傷口早已癒合,只留下一個有若星芒的荼白色棱形傷痕,四邊上四點星輝,仿若正熠熠閃光。
單致遠望見左掌心這詭譎圖樣,正自呆愣時,勾陳卻自寬袖下伸出手來,將他左掌握住,拇指壓在那星紋之上,語調卻陰冷得仿若凍結一般:「你將萬神譜,藏到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