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走投無路
上一回說到芸芸突然從橫樑上一縱而下,人落劍出,劍尖驟然朝郝一天的眉心刺去,郝一天慌忙躍開,心中寒氣頓生,暗想:「這丫頭出劍俠極了,招式更是刁鑽,她到底是哪一門派的弟子呢?」
郝一天不知道芸芸是哪一派的弟子,劍法也與在千里崗劫獄的蒙面黑衣人不同,他便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芸芸說:「你不會這般的糊塗吧?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是勾魂小鬼呀!錦衣衛府中的那個什麼指揮使姓崔的,在地府里喊冤了,說一切的罪行都是你叫他乾的,我為什麼不先殺了你,而先去殺他。我只好說,你太狡猾了,一夜換三個地方,使我一時找不到,沒法先殺了你,因此,只好先拉他到地府交差。今夜,你還不快去地府與他會面?他在地府等候你三天三夜了!」
郝一天吼道:「胡說八道,你敢殺害朝廷命官,不怕滅九族么?」
芸芸咭咭地笑起來:「我是陰間地府的使者,在陽間有什麼九族?好呀!你想滅我九族,到陰間去滅我九族好了!」
芸芸說著,一連幾招抖出,劍劍疾似電閃,招式莫測。郝一天不愧為目前西廣的第一高手,居然能勉強接應,其中一二招,更能進行反擊,芸芸有點驚訝:「咦!你這兩招的劍法還不錯呵!你這是哪一門的劍法?」
郝一天狠狠地說:「你別管那麼多,老子這是殺人的劍法!」
「是嗎?我再看看你這兩三招的殺人劍法,能不能殺得了我!」
芸芸又是幾招驟似火花閃現的水影劍法抖出,每招殺得郝一天手忙腳亂。在生死一線時,郝一天又抖出了這兩三招救命的招式,不但轉危為安,反而將芸芸逼了回去。
芸芸大為驚訝:「你這三招怎麼這般的上乘?有鬼神不測之機,不像你其他的劍法,說!你這是什麼劍法?」
郝一天獰笑著:「小丫頭,你受死吧!你死之前,老子再告訴你是什麼劍法。」
芸芸一下想起來了:「我知道這是什麼劍法了!你這是過法曾經鬧得江湖天翻地覆的什麼天魔劍法,其實這是藍美人身藏的太乙門劍法,但你來來去去,只會這兩三招,其他的就不會了!」(藍美人一事,詳情請看拙作(黑豹傳奇)一書。)
太乙門劍法經芸芸一說,不但郝一天一時驚怔了,就是其他在四周的無情刀客等高手也怔住了,暗想:「郝一天幾時學會這救命的三招劍法?一直沒看他抖出來,更沒有聽他說過。想不到他竟然這樣的深藏不露。要不是他在生死關頭,他不會抖出來。要不是這劍法精奇的小丫頭說出來,其他人見了也不知什麼劍法。」
芸芸也是從水月宮主上官無極口中和示範中知道在武林中有這麼一門極為上乘的劍法。在芸芸學會水影劍法后,問上宮無極:「夫人,婢子這門劍是不是天下無敵了?」
上官無極笑道:「丫頭,在目前武林來說,只能說沒有幾人能敵,但天外有天,人中有人,慕容家的西門劍法、神秘黑豹和穆家的劍法,都可以接應或勝過你,就是西廠的一些鷹犬所學會的藍美人身藏的劍法,你也難以殺了他們,但西廠學會這門劍法的人,恐怕己絕了種,沒有什麼人會了。」
芸芸好奇地問:「他們怎麼絕了種的?難道他們死光了嗎!」
「因為在鄂北大洪山一戰,天魔神劍給黑豹聶十八和穆氏一家殺掉,東廠會這門劍法的所有高手,也全軍覆沒,無一生存。現在連幽冥殺手汪八也不會,可以說沒人會了。」
現在芸芸見郝一天抖出了這兩三招有奪天地造化的劍法來,與水月宮主上官無極所說和示範的一模一樣,又奇怪地問:「聽說會這一劍法的人,在大洪山一戰已死光了,你是從哪裡學到了這藍美人身藏的劍法?」
郝一天心下暗驚:「這小丫頭怎麼看出我這三招劍法是藍美人身藏的太乙門劍法?難道她是江湖上已失了蹤跡的黑豹和穆家的弟子?這次又重出扛湖了?的確,郝一天是西廠惟一會這門劍法的人,他不敢讓人知道,連幽冥殺手也瞞住了,不讓幽冥殺手知道。不然,恐怕幽冥殺手不會放過自己。哪怕是公孫不滅在千里崗劫獄時,他也不敢輕易抖出來,只有在與公孫不滅交鋒時,在生死存亡的一剎間,他抖出來了,從而救了自己,負傷而逃。而公孫不滅志在救出自己的外祖父和誓必殺掉幽冥殺手,對郝一天使出這一招也不去注意,就是注意,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劍法,所以至今沒有人知道郝一天學會了藍美人身藏的這三招太乙門劍法,現在叫芸芸看出來了,他怎能不心驚肉跳?再犯了他的大忌,他怎樣也不能讓芸芸活著出去。他鐵青著面孔說:「小丫頭,你簡直是胡說八道,什麼藍美人太乙劍法了?看劍!」
郝一天殺意極濃,一劍揮去,已抖出了自己十成的功力,如一泓秋水,平地湧出,一招三式,封住芸芸各種出劍的招式。
芸芸見郝一天這一招來得十分凌厲,只好輕身縱開,避了郝一天這一劍的擊出。郝一天劍劍迫緊,似乎不容許芸芸有任何反擊的機會。芸芸急中生智,想出了巧妙的辦法。這時,郝一天狠狠地一劍擊出,只見鮮血飛濺,一個人在他劍光中倒了下來。他得意的獰笑起來:「小丫頭,你終於死在老子的劍下了,老子還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的話音剛落,芸芸卻在樑上哈哈大笑起來:「你別得意得太早了,我可在這裡哩!你看看你殺的是什麼人?」
郝一天在燈光下一看,慘死在自己劍下的竟然是那位身穿道袍的高手,自己明明砍中的小丫頭,怎麼是他了?這位身穿道袍的高手剛才不是貼在牆邊看自己和芸芸搏殺的嗎?
原來芸芸抖出了水月宮的一招絕技——無形手法,將這道士拉過來送到郝一天的劍下,自己卻悄然輕躍上了屋樑上。芸芸咭咭的笑著:「姓郝的,你怎麼打暈了頭啦!連自己人也看不清楚,這名道爺也死得太冤枉了!」
郝一天一時傻了眼:「你……」
芸芸嬉笑著說:「別你你你的啦!看來你臨死之前,要找個陪伴的,叫這位牛鼻子道士先到陰間給你開路。」
郝一天氣急敗壞的蹦跳著說:「你趕快給我下來受死!」
「好呀!我下來了!」
芸芸輕縱而下,人未到劍已先出。芸芸已摸清楚了郝一天那救命的三招劍法,懂得怎麼避開、回招,同時再也不想與這活閻王糾纏下去,所以一連幾招精湛無比招式擊出,真是一招接一招,一浪接一浪,前浪未乎,第二浪又涌了來,殺得郝一天手忙腳亂,連連後退。郝一天又想抖出那救命的三招劍法時,芸芸已料敵於先機,一招凌厲的「斜陽照水」招式擊出,「嘶」的一聲,劍尖劃開了郝一天胸前的衣襟,也傷及了他的皮肉。郝一天嚇得大叫:「上!快上,給我攔住了這小賤人。」一邊急揮劍自衛。
無情刀客和一把刀等人見郝一天有危險,紛紛縱上。芸芸大怒,揮劍如風,挑倒了毒書生,放倒了一把刀,也划傷了無情刀客,轉身再殺郝一天時,郝一天已路得不見蹤影。芸芸四處尋找不見他。她那裡知道,郝一天已從屏風背後的一條地下暗道逃走了。
茜茜公主這時從瓦面躍了下來:「丫頭,快走,不然,大批官兵趕來,就走不了了。」
「小姐!這姓郝的還沒有殺掉哩!」
「算了,以後再殺!我們走。」
芸芸跟著茜茜公主縱上瓦面。公孫不滅迎了上來,問:「殺掉了郝一天沒有?」
芸芸懊喪地說:「給他跑掉了!要不是無情刀客和一把刀等人參戰,他死定了。」
公孫不滅一怔,奇怪地問:「什麼,給他跑掉了?怎麼會呢,我一直等在外面,不見任何人躍上了瓦面跑出來。」
茜茜公主果斷地說:「看來這賊頭是從地道里跑了,或者逃進了機關里。我們快走,以後再找機會殺了他。」
公孫不滅守在外面,目的就是預防郝一天逃走。他點倒四周所有的守夜武士和西廠的殺手。茜茜公主暗中保護著芸芸,一心一意在在今夜裡殺掉郝一天,以伸民冤,為民除害,想不到還是讓這狡猾的傢伙跑掉了,今後不知要到何時才能除掉他。公孫不滅是想早一點除掉郝一天,早一點離開南京,別再在南京累及了無辜的平民百姓。公孫不滅嘆了一聲:「好!我們走吧!」
芸芸說:「小姐、少爺,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趕來。」
茜茜公主問:「丫頭,你想幹什麼?」
芸芸怒氣沖沖地說:「我氣不過,要一把火燒了這個賊窩。」
茜茜公主大喜:「好呀!我和你一塊放火,燒了它才走。」
「不!小姐,我一個人夠了!」
茜茜公主說:「我才不放心你一個人留下來哩,要燒一起去燒!」
她們主僕兩人,正愁不將事情鬧大,鬧得越大越好,讓西廠的人,看看自己的顏色,公孫不滅想勸阻也不行了,說:「既然這樣,我們一起放火燒了這賊窩再走好了。」
這間西廠在南京的機密室,除了躺下一把刀、毒書生等幾個高手的屍體外,再也沒人。正因為它機密,防守極嚴,除了一些值班守夜的武士外,就是西廠的人,也不能隨便進來。面守夜的武士,已經一個個的被茜茜公主和公孫不滅點倒了。他們行動乾脆利落,又悄然無聲,不為隔壁院子的西廠人知道。當機密室的火苗在夜空升起時,才驚動了左鄰右舍,警報聲大響。正當大批官兵湧來時,公孫不滅、茜茜公主和芸芸早巳跑得無蹤無影。公孫不滅不想禍及南京城裡的百姓,故意在北門的上元城門現身,讓守城的官兵看見,而且還點倒一二個士兵,才往長江岸邊飛逝而去。
天亮時,大火雖然撲滅了,但整座機密室已成為灰燼,還有四五具燒焦的屍體。郝一天從地道中逃生出來,一看眼前的高手,除了無情刀客外,已無他人。就是自己身邊的衛士,也只剩下兩名,其他的都死了。他驚魂甫定之後又暴跳如雷,吼著對手下說:「快!快!快給我下令封鎖所有的城門,叫人全城搜捕,別讓那小賊人跑脫了!」
手下人奉命急忙去通知守城的官兵,很快的就轉了回來,向郝一天報告,說守城的官兵不奉命行事。郝一天氣得一瞪眼:「他們不想要命了?敢不執行我的命令?」
「郝爺,守城的官兵們說,他們是奉了曹公公的命令,不得驚擾全城的軍民,不但不封閉城門,連在全城搜捕也不進行。只命令守城官兵,嚴密注意人城的人。」
郝一天不禁傻了眼:「曹公公怎麼這樣的?放著殺人放火的逆賊不管了?」
「郝爺,曹公公不是不管,因為曹公公接到北城官兵的報告,昨夜殺人放火的逆賊,在臨天光之前,已從上元門越牆往北逃去,在全城搜捕無用,只會驚擾了滿城百姓,弄得人心惶惶。曹公公不想南京城的軍民再不安寧了,希望郝爺今後自重。」
郝一天一下軟了下來,他感到自己在南京已失去權力和威勢,已是窮途末路了。除了幾個西廠的人,沒人會服從自己的命令了。為了一個神捕戴七,他不但得罪了應天府,也得罪了坐鎮南京的曹公公。應天府衙門上至知府,下至一般差人,都對自己敬而遠之,什麼事都來個公事公辦。曹公公更不給自己一點好臉色看,寧願聽東廠雪山飛鷹等人的話,而遠避自己。自己曾經去求見,也給曹公公拒之門外,不予接見。自己現在在南京城裡,也可以說是在南京一帶,已成了神台上的貓屎,神憎鬼厭,人人痛恨,江南百姓,恨不得生剝了自己的皮。沒有幾個人保護,他不敢一個人走出南京城外半步了。
現在曹公公下了這一道命令,不但剝奪了自己在南京的一切權力,所有人都不會聽自己的調動。他指揮不了所有的官兵,也指揮不了在南京的錦衣衛府人。聽說錦衣衛府,將所有捉來的人,全部放了出去。這一道命令,更意味著自己在南京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了,等於下了一道逐客令,叫自己馬上離開南京,別再去煩曹公公和驚擾百姓。
郝一天帶著西廠一批高手南下到南京時,統率了在江南一地所有的西廠的人,哪一個人敢不給自己面子?連曹公公也讓自己三分。他滿懷雄心壯志,要捉到千里崗的劫犯——蒙面黑衣人,希望搜捕到金針聖手盧大夫,順藤摸瓜,一網打盡。想不到突然出現了神秘的判官、小鬼,幾次損兵折將,弄得他一籌莫展。跟著又出現了二個什麼神秘的女子,與判官、小鬼大鬧南京,更是弄得他焦頭爛額,西廠所有在南京的高手,除了無情刀客,全數盡沒,還威脅到自己的性命安全,要四處躲藏起來。一向是兵捉賊,賊躲藏才是,現在事情竟顛倒了過來,變成了賊捉兵,兵要四處躲藏了,成為了人們的笑話。
郝一天感到自己要再在南京恢復以往的權威,只有西廠汪公公給一道飛函給曹公公,並且同時派來大批高手才行,不然,自己在南京再也呆不下了。
於是,郝一天氣忿忿的火速修書,派子兩名手下,騎上飛馬,日夜兼程上京師,帶信面呈汪公公。信使打發上路,郝一天似乎獲得了希望,狠狠地說:「只要汪公公請得皇帝一件信物下來,又有大批一流的高手趕到,到時,你這個坐鎮南京的曹公公,也不敢不聽我的命令行事,到時我叫你有好面色看。」
郝一天哪裡知道,這時汪公公在京師如坐針氈,已是日夜不安了。不但江南一地各處的狀子,如雪片般飛到了京師,通過大小京官之手,上呈皇帝,告的都是西廠在江南一地大興冤獄,殘害百姓等慘情。就是東廠的劉公公,也向皇帝面告西廠的種種不法行為,不但濫施酷刑,慘殺大臣,連東廠的人也暗殺。
最得力的一張呈折,就是坐鎮南京的曹公公的呈折,說西廠的人在南京一地,大肆濫捕百姓,搶劫官宦人家財物,動搖帝基,民心思亂。皇帝對百官狀告,可以不聽不理,但對東廠的告密,就不能不聽了,尤其是曹公公專程派人呈上來的奏摺,說到動搖帝基,更不能不理了。帝基不固龍椅坐不穩,這比什麼都能打動皇帝的心。
這些情況,都給汪公公布置在皇帝身邊的耳目太監知道,一一傳給汪公公,汪公公又怎不如坐針氈,日夜不安?
汪公公問耳目:「皇上怎麼看我?」
「皇上聽了頗為惱怒,幸好我跟皇上說,這不關汪督爺的事,都是下面的人破案心切,行為太過了!今後叫汪督爺多加嚴管下面的人就是了,皇上才略為心平下來。」
汪公公慌忙對他一揖:「今後請你多在皇上身邊為我說情,我不會虧待你的。」
「督爺,我自會效力,不過,郝一天在南京鬧得太不像話了,還是將他調回來才好。」
「好好,我馬上將他調回來,就是你不說,我也要調他回來。韻娘也來密函,說郝一天在南京太過胡作非為,弄得天怒人怨。」
所以郝一天的信使還沒有到達京師,汪公公已飛鴿傳書,叫郝一天立刻轉回京師,什麼原因,沒有說明。
郝一天接到傳書,心下疑惑:汪督爺有什麼急事要我馬上趕回京師的?自己離開南京也好,南京太不安全了,判官和那女子神出鬼沒,不知幾時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取走了自己的腦袋。
他和無情刀客商議動身的事,無情刀客受傷不重,醫治兩天便沒事了,反而是郝一天胸前的劍傷比較重,至今仍要敷藥包紮,運氣不大方便,自己一路上的安全,全靠無情刀客來保護,自己身邊雖然有貼身的護衛武士,但武功怎麼也不及無情刀客。
無情刀容想了一會說:「郝爺,我們這次動身北上,最好不讓任何人知道,打扮成一般商人,悄然離開南京。」
郝一天說:「哦!你是擔心那神秘女子在半路上截殺我們?」
無情刀客點點頭:「這是一個原因,但在下主要的不是防備判官、小鬼和那神秘的女子,而是東廠和應天府的捕快們。
郝一天愕異地問:「難道他們會勾結判官、小鬼來對付我?」
「郝爺,你難道還不起疑心?我們在城裡的行蹤以及我們所在地機密室那麼秘密,那劍術異常精奇的小丫頭,怎麼會知道了?竟然能悄然而來?我們的行蹤,龐天府的捕快們知道,他們在城中有不少的耳目,而機密室,恐怕捕快們也不知道,只有東廠的人才知道。尤其是韻娘更清楚。」
「韻娘會來害我?」
「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誰也不知誰的心裡想什麼,郝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郝一天頓惑困惑:「韻娘?她不是跟隨戴七去了鎮江府一帶么,怎麼又知道我們那一夜在機密室里議事了?」
無情刀客說:「據我知道,韻娘並沒有跟隨戴七同一天出發,而是在我們出事的第二天一早,才離開南京城,曹公公下令不關閉城門,不在城中大肆搜捕,也是她出的主意。而且戴七的放出,也是她極力主張,親自來要人。」
郝一天城想越覺得可疑。
無情刀客又進一步說:「那位神秘女子主僕三人在秦淮河畔的臨仙樓出現,韻娘她們也在秦淮河上的一條花艇中出現,跟著她又去了明孝陵秦公的兵營,勸秦公公守衛陵墓要緊,別參與天堡峰的交鋒,令我們那一夜功敗垂成。」無情刀客嘆了一口氣,「在下幾乎沒命回來,這些都是賤韻娘所賜。」
郝一天責怪他說:「你怎麼不早將這些情況告訴我?」
無情刀客為難地說:「在下當時並不知道,只是見她親自要走了戴七,才漸漸起疑心,才注意起她以後的行蹤來。」
郝一天狠狠地說:「這個賤人敢與我們作對,我叫她死無全屍!」
「郝爺,現在可不能動她。」無情刀客分析道,「一來我們還沒有可靠的證據;二來她不但是汪督爺跟前的紅人,也是東廠劉督爺的紅人,目前更是曹公公跟前的紅人,不像其他一般人,我們可以隨便亂抓。要抓她,非得要有充分的證據不可,不然,打虎不成,反為虎害。」
「那我們今後怎麼對付這賤人?」郝一天一時想不出什麼妥善的辦法。
「目前我們裝著什麼也不知道,見了汪督爺后再說。所以我們這次離開南京,別驚動任何人,更不能讓韻娘知道。」
「好!我們今夜就化裝出城。」
要是說郝一天陰險、殘忍可怕,無情刀客更為可怕。讓他以後得勢,又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幽冥殺手,在西廠眾高手中,他心思頗密,機智過人,更取得了汪公公的信任。
當郝一天、無情刀客一夥六人,扮成一隊商人,在黃昏時從城北出城,趁暮色降臨,行人難以看清是誰之際,悄悄來到長扛邊上,登上一艘事先準備好的船隻。當此船往江北浦口駛去時,在長江邊的另一處隱蔽地方,停泊著一艘輕舟。輕舟上是公孫不滅和茜茜公主他們。他們正在商量今夜怎麼進城,去取郝一天的腦袋,驀然間一條人影向他們飛奔而來,公孫不滅一看,是韻娘來了!
茜茜公主也有點驚訝:「韻姑娘這時奔來,不會是城裡有大事發生吧?」
公孫不滅說:「看來一定是有事發生了,要不她不會冒險而來。」
的確,機智過人的無情刀客沒有懷疑錯韻娘。在西廠的人看來,韻娘是一個內奸,但在俠義人士和一般平民百姓的心目中,韻娘卻是一位奇女子,俠肝義膽,光彩照人。她在暗中,不知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在錦衣衛府的牢獄中,是她勸說了曹公公,親自前去將所有被無辜關起來的人全放了出來,阻止了郝一天再一次意圖在全城大搜捕,這一點,連茜茜公主也敬重起她來。
她在暗中,為公孫不滅送來了不少可靠的情報。芸芸能悄然出現在西廠的機密室中,就是韻娘暗傳的消息和繪下的地圖,在剷除人間邪惡勢力方面,韻娘是一位不為人知的巾幗英雄。
公孫不滅現在是一身漁民打扮,他從船艙里出來,到船頭上迎接韻娘,問:「韻姑娘,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韻娘說:「公子,郝一天走了!」
「哦!走了?」
茜茜公主在艙口對公孫不滅說:「你也真是不近人情,韻姑娘遠道而來,你應該請韻姑娘到船艙里坐下才是。一見面就問,船頭是說話的地方嗎?不怕有人看見了?」
公孫不滅連忙說:「對對,韻姑娘,請!」
「公子別客氣。」
茜茜公主上前鏡著韻娘的手,親切地說:「韻姐姐,來!我們一塊到艙里坐下,有話慢慢說。」
進到艙里坐下,芸芸奉上香茶:「韻小姐,請喝茶。」
韻娘慌忙站起雙手接茶:「芸姑娘,不敢,我多謝了!」韻娘雖然沒有目睹過芸芸的武功,但芸芸出神入化的一流上乘劍法,她聽得多了,既敬佩也神往。在天堡峰上,她一個人能殺了江湖上一流高手川西雙煞,力戰西廠的幾太高手,令他們全部帶傷而逃,以後又在機密室中,劍傷了郝一天。一把刀、毒書生等人全部成為她劍下的遊魂野鬼。這等女子,放眼江湖,又有幾個?韻娘幾乎將芸芸當成天上仙女般的看待了,異常的尊敬。她來奉茶,韻娘怎麼能不起身接茶?更感到自己受不起。
韻娘初時怎麼也不敢想像眼前這位身體輕盈、步履飄逸、豆蔻年華,一身丫鬟裝束的文靜可愛的小姑娘,竟然是令東、西兩廠所有高手聞名喪膽的可怕女煞星,與她交鋒,不是死就是傷,無一能倖免。
茜茜公主親切地拉著韻娘:「韻姐姐,你坐下吧!別跟這丫頭客氣了!」
芸芸笑著:「是呀!你是客人,我奉茶是應該的,怎說多謝了?」
公孫不滅卻急著追問:「韻姑娘,郝一天他去了哪裡?」
「他離開了南京,趕回京師去了!」
「哦!他幾時離開了?」
「我來之時,他們一夥六人,扮成商人,搭上了一條渡江之船,往浦口而去。」
芸芸說:「太好了!小姐、公子,我們快追上去,別叫這一夥賊子跑掉了!」
茜茜公主說:「丫頭,放心,他們跑不了!哪怕他們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取他的腦袋,為南京一帶百姓雪恨。」
芸芸說:「要是讓他們跑到京師,殺他們就不太好辦。」
「他們走不出應天府。」
韻娘說:「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茜茜公主說:「韻姐姐,你不會要求我們放過郝一天吧?」
「小女子不敢,只求公子、小姐別在南京管轄的地帶殺了他們,免使曹公公和戴七為難。」
公孫不滅接著問:「離開了南京,我們殺他就可以了?」
「是!」
茜茜公主說:「那好辦,我們就在南京和山東的交界處殺他好了!讓他們多活幾天。」
「還有,你們千萬別放過了無情刀客這個人,他頗有心計,放走了他,將來又是一個幽冥殺手,比郝一天更可怕。」
芸芸說:「好!那我先殺了他,再殺郝一天。總之,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這樣,小女子就放心了。」
茜茜公主笑問:「韻姐姐,是不是這個無情刀客看出了你的行蹤。」
韻娘說:「我也不知他有沒有看出,但讓他逃了出去,對江湖危害太大了!」
芸芸說:「韻小姐,我看你別跟他們混了,跟我們在一起不更好?」
「我也極想跟隨你們,但我有件事放不下,多謝你們的好意了!」
茜茜公主問:「你有什麼事放不下的?」
「戴七。」
公孫不滅愕異:「戴七?你放不下他?」
「是!他為人太過正直了,有時不會轉彎,我擔心遲早他這條命,不是給西廠的人要了去,也會給東廠的人要了去。」
「韻姑娘,你打算怎樣辦?」
「勸他早日離開官場,遠走高飛,官府之地,不是他能呆下去的。」
茜茜公主說:「韻姐姐,你的想法跟我一樣,我也曾勸過他別再為這腐朽朱家王朝賣命了,想除暴安良,不一定要在官府,在江湖上更可以大顯身手,不受官府的氣。」
公孫不滅問:「你怎麼勸得動他?」
韻娘含笑說:「小女子自有辦法勸得他辭官告退。」
茜茜公主這一顆聰慧的心,從韻娘的神色看出,韻娘已鍾情於捕神戴七了,而戴七也十分聽韻娘的話。他們這一對,真是十分的相配,芸芸卻問:「韻小姐,那你哩?」
茜茜公主戳了一下芸芸的前額:「你這傻丫頭,韻姐姐既然勸得戴七隱退,她自然和戴七雙雙遠走高飛啦!這還用問么?」
韻娘面露紅暈,含笑不話,公孫不滅卻擔心地問:「戴神捕有家小,那怎麼辦?」
韻娘說:「公子放心,小女子早巳安排他母親離開南京了!」
公孫不滅說:「這太好了,韻姑娘,今後你們要是沒地方去,便去浙江嘉興府乎湖縣乍浦鎮海邊找一位焦二伯的人,說是我叫你去的,他自然會保護你們的安全,送你們到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
韻娘感激不盡:「多謝公子關心,小女子和戴七自有地方去。真的呆不下了,我會去乍浦鎮海邊找那位焦二伯。」
茜茜公主說:「韻姐姐,這樣吧!我這裡有一個煙霧信號彈,只要在魯直和江南一帶,你們碰上危難而無法脫身時,燃起往空中一拋,我們水月宮的人就會趕來救你們。」
韻娘驚喜:「茜小姐,你們果然是水月宮的人,怪不得芸姑娘的劍法那麼出神入化了。」
茜茜公主哈哈笑道:「韻姐姐,你不會和戴神捕來捉我們吧?」
「小女子有幾顆頭,敢去捉水月宮的人?連幽冥殺手汪八也捉不了。茜小姐,小女子對水月宮的人只有尊敬而神往。就是戴七,也異常敬佩水月宮的人,小女子如有此等邪念,將不得好死。」
「韻姐姐言重了,我是跟你說著玩的。要不,我就不會給你一個信號彈了。」
韻娘深深一拜:「多謝小姐和公子照顧,小女子今生今世,永不敢忘。就此告別,望小姐、公子多加小心。」
公孫不滅說:「你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不多坐一會兒?」
「不坐了。小姐和公子還是快點開船過江,別讓郝一天、無情刀客跑掉了。」韻娘說完,離船上岸,揚手說:「小姐和公子保重,但願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跟著縱身上岸,飛逝而去,身影消失在夜空里。
韻娘這一去,果然與戴七雙雙遠走高飛,叫跟隨他的兩名捕快帶回那面曹公公的銀牌和一封書信,面呈曹公公,從此不再在江湖上露面了。這是后話,這裡不多說。
韻娘一走,公孫不滅他們也起錨拉篷,在夜幕中直往北岸而去。第二天,他們很快就盯上了郝一天,不動聲色地暗暗跟蹤著,遵守諾言,不令戴七為難,不在南京管轄的地方動手。
他們一路過滁州,經鳳陽府,上宿州。這一帶地方,都是以往的古戰場,尤其是宿州和泅州之間,更是楚漢之爭的族下古戰場。劉邦在垓下、戰,令楚田王兵敗身亡,自刎烏扛,從而莫下了漢朝四百年的江山。明朝的開國之君朱元漳,便是風陽鍾離人,在這一帶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掃滅這一帶群雄:方國珍、陳友諒、張士城等人,然後揮師北上伐元,而建立了大明二百七十多年的江山。
一天,茜茜公主等人跟蹤郝一天、無情刀客等六人,踏入了宿州靈璧縣境一處叫固鎮的小鎮,正想進鎮投店住宿,驀然見一輛馬車從北部飛奔而來,趕車的是個駝背的老頭子,神情顯得無情打采。芸芸驚喜的對茜茜公主輕輕地說:「小姐,你看,那不是神鞭江老爺子嗎?」
茜茜急忙放眼一看,那不是神鞭叟江大俠又是何人?她驚喜訝然:「我乾爹怎麼在這麼一處小鎮上趕車了?怎麼不在江浙一帶?」
公孫不滅嘆息一聲:「是我累了江大俠了!害得他老人家跑來這一帶避禍。」
茜茜公主說:「你們先別過去,讓我先去捉弄他一下,給他老人家一下意外的掠喜。」
茜茜和芸芸為了避人注意,更不令郝一天等人起疑心,雙雙女扮男裝。茜茜公主扮成一個富家的公子哥兒,身穿錦衣綉袍,帶著一個佩劍傻氣的小廝芸芸,沿途遊山玩水。現在她故意上前攔路,立在大道的中央,擋住了馬車的前進。
神鞭叟驀然發現前面有一個英俊的青年擋道,一邊收緊了馬韁繩,一邊揮鞭喝喊:「快閃開!你不想要命了?」
大概是馬匹奔走迅速,就是收緊韁繩,一時也不能減速。眼見馬車快要從茜茜公主身上輾過了,神鞭叟一鞭擊出,想將這位公子哥兒捲起,故到一邊去,以免出了人命。誰知鞭剛揮出,茜苗公主好像給馬撞倒了,滾到大道一邊去,令神鞭叟揮出的一鞭落空。茜茜還發出一聲驚叫,伏在路旁不動了。
神鞭叟這一驚非小,立刻從馬車上躍起縱下來,而那輛馬車跑了二丈多遠的地方才停下來。神鞭叟走到茜茜公主身旁,見是一位錦衣的公子哥兒,由於是伏地而卧,看不見是什麼人,但從他那一身錦服,已知道他著不是富貴人家的公於,便是宮宦人家的少爺。他更是征住了:「撞倒了一般的人還好辦,頂多出錢為他醫治,賠禮道歉請罪,要是有錢有勢的人家,事情就鬧大了,不單是賠禮請罪就完事,弄得不好,坐牢還是小事,還有可能要了自己的一條命。神鞭叟自嘆倒霉,但將人撞傷了,總不能不去理。
神鞭叟蹲下來問:「少爺,你怎樣了?讓小老給你看看,撞傷了哪裡?」
茜茜公主故意不動也不出聲,神鞭叟心中更發了毛,不會是這位富家公子太過嬌嫩了,不經撞,一撞就撞死了?人死,事情就更麻煩了。
這時,芸芸跑過來了,放重嗓子說:「好呀!你這老車夫,擅死我家少爺了!你給我家少爺賠命來。」
大概是事隔三年多,芸芸再也不像三年前的模樣,又是小廝打扮。神鞭叟無法把她認出來,只好帶著歉意地安慰她說:「小哥!你別大聲叫喊,你家少爺不一定是撞死了,大多是擅暈了過去。小老想辦法救活他回來,你放心。」
芸芸裝作哭喪著臉說:「我家少爺給你撞死了,我能放心嗎?」
神鞭叟看了她一眼問:「小哥,你怎麼知道你家少爺死了?」
「不死,我家少爺怎麼不動也不說話的?」芸芸滿有理由地說。
「一個人暈過去,也會不動不說話。小哥,你先別著急,讓小老先看看。」
「你會看嗎?」
「小老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醫道。」
「死人你也能救得活嗎?」
「人真的死了,當然救不活。只要有一口氣,小老可以將他救活過來。」
「我看,你救不活我家少爺了!」
神鞭叟心中奇異了,不由得打量起眼前這小廝來。暗想:這個小廝見主人受傷伏地不起,怎麼沒半點著急、驚慌和悲痛的樣子,反而不厭其煩地問七問八的,他不會希望自己的主人死吧?難道他主人死了,對他有好處?
芸芸問:「你看著我幹嗎?你撞死的不是我,是我家少爺啊!」
「小哥,小老感到你有些奇怪。」
「我有什麼奇怪了?」
「怎麼你主人給撞死了,你不悲痛,不叫喊呢?是不是你想你家主人死了?」
這卞芸芸可火了:「你真是胡說八道,我幾時想我家少爺死了?」
茜茜公主一下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你這傻丫頭,裝什麼也不像,你這副神態,不叫他疑心才怪呢!」說完便站了起來。
神鞭叟反而愕然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沒事了?」
茜茜公主眨眨眼,含笑瞟著他問:「你看我像有事的嗎?」
「你們是在故意捉弄小老?」
「你老不會生氣嗎?」
「好好!你沒事就好了!小老還得趕路,不會生你們的氣。不過下次,可別再這樣捉弄小老了!小老可受不起這樣的捉弄。」
芸芸說:「老爺子,你真的生氣啦!」
茜茜卻笑問:「乾爹,你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神鞭叟一聽「乾爹」兩宇,頓時全身像電擊似的怔住了。他凝視茜茜很久,才驚訝地問:「你是小宮主?是真的嗎?」
「乾爹!不是我又是誰了?」
「我的小宮主!你可叫小老想死了!你怎麼這般捉弄我的?」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