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保大還是保小
誰都以為她會早產。
連兩位助產嬤嬤,最先準備的也是她的用品。
產房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就設在員外郎宅邸沒被啟用的前院。
這要是換在其他人家,非被長輩念死不可——竟然拿前院做產房,簡直是大逆不道的事。
但闕聿宸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這宅子於他而言,本來就是臨時落腳之用。如今後院住滿了,離後院近、又能拿出相連幾間空房用做產房的也就這裡了。
產房裡生產所需的物品,也早就一應俱全。
產床是找了當地有名的木匠定做打造的。
與其說是床,不如說是榻。只不過不是橫榻,而是豎榻。榻面由兩部分組成,上面部分微微向上傾斜,下面部分四四方方,腳的位置還有兩個支撐架。人躺上去后,兩腳是擱在支撐架上的,好方便產婆接生。
起初以為就這樣了,結果仔細一看,乖乖!上面部分的榻面,竟然還能升降,也就是說,能平躺,也能靠躺。
衛嫦沒見過現代醫院裡的產床,因而不能肯定是否設計得和現代的產床一樣,不過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已經算是先進的了,她的意識里,一直以為女人生孩子都是在床上進行的。
脫口而出的疑問,惹來徐嬤嬤善意的輕笑:「普通人家自然是在床上接生的,畢竟,要打造這麼一張產床,耗費可不少,用完還要找專門地方存放。可見,老爺對夫人有多好……」
衛嫦聽得耳根都紅了。
搞半天這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槿瀾的在隔壁呢,這間產房是歸她獨立使用的。莫不是怕她倆同時生產嗎?
除了產床,床上的被褥、枕頭,也都趁著六月的艷陽天,洗凈暴晒了。
其他傢具用品,也都洗的洗、曬得曬。
燒水的壺、裝水的盆、提水的桶,以及生產中需要用到的剪子、鑷子等工具。也都滾水煮沸殺菌消毒了。
產房外的堂屋裡,燒水爐已經放好了,柴禾也都備足了。
日子一進入七月,每天都有專人在這裡負責生爐子燒熱水,以備不時之需。
這一燒就是一個半月。
炎熱的酷暑褪去,迎來秋風颯爽、金桂飄香的八月,眼見著就是中秋了。
闕聿宸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的弦綳得更緊了。
以李文的話說,雙胎能養足七個月,也算是基本穩定了。
如今七個月過半。八個月在即。隨時都有生產的可能。他每天幾乎從睜開眼就開始緊張。
然而,誰都沒想到,竟然會是葉槿瀾先發動。且還是在中秋節前夕。
喬世瀟一早已經來信說過了,若是逐鹿城裡的事安排得順利。他八月下旬就能來陪未婚妻待產,中秋節卻是無論如何都趕不過來了,只派人送來了一大車的節禮。
於是,中秋節就宅子里常住的幾個人一起過,雖然依舊籌辦得挺熱絡,卻沒有賓客要上門那麼正式。
離中秋節還有三天時,風書易帶著白雲上街大採辦。
因為要在中秋節這一天祭拜,所以要籌備各類供品和火燭。
以前的風書易,只是闕聿宸一個人的管事。對這些祭祀要求,並不怎麼在行。如今既被命為一宅大管事,自然得負起宅子里大大小小的責任。於是,早在端午之前,他就問左鄰右舍打聽來了各大節日所需準備的詭物品。
中秋節的詭物還算簡單的。清一色的瓜果、糕餅。
瓜果不必擔心,打從六月起就有膿每日送上門,糕餅卻是需要採買的。
如今,兩位嬤嬤寸步不離預產期即將到來的衛嫦和葉槿瀾,一日三餐的營養膳食,全權交到了廚娘手上。這麼一來,廚娘哪裡還騰得出手做月餅、糕點?
風書易原本考慮要不要臨時再招幾個廚房幫工,來籌備中秋節的膳食,可又怕進來的人手腳不幹凈,要是在夫人和瀾小姐至關重要的時期出點什麼岔子,掉他腦袋也負不起這個責任。故而,他打算直接去鳳棲城有名的糕餅鋪定做。
除了瓜果、糕餅,再來就是香燭、燈籠了。
出門之前,他繞著庭院走了一圈,默默估算了一遍所需燈籠的數量,大抵需要三四十盞。大門口還需要一對大的。
香燭就簡單了,直接去香燭店裡買一打,用不完就收到庫房備著。反正接下來很快就會用到,夫人和瀾小姐的預產期將近,馬上就要迎來洗三和滿月,大大小小的喜慶日,都需要用到香燭。
「還缺啥沒有?」
白雲雙手各提一個香燭袋,跟在風書易身後慢悠悠地晃出香燭店。
風書易抖開出門前摘錄的採買清單,仔細一核對,在清單上輕輕一彈:「還差一對銀燭台,前些天在銀匠鋪定做了,今天可以取了。要不你先回家,我去取就行了。」
「也成。」白雲頭一點,就先提著香燭回去了。
風書易則邁開步子,往銀匠鋪走去。
銀匠鋪就在大街對面的巷子口,走過去沒多少路。
卻不想,就這麼幾步路,就讓他遇上了麻煩。
「風書易?風管事?你不就是闕大將軍身邊的得力管事嗎?」來人認出他后,驚喜地拉住他不放。
風書易認出了他是誰,喬家的管事之一——喬宇,以前隨主子爺出入喬府時經常碰到。而他身後,是一對相貌出眾的年輕男女。
「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喬管事。」風書易回了對方一記見禮,客套地寒暄。
喬宇回頭朝那對年輕男女輕聲說了句什麼,對方的臉色立馬顯得有些古怪,特別是年輕女子,臉沉得像黑霜。
風書易一心惦記著要取的銀燭台,想取了就回家,還惦記著府里的瑣事:不知燈籠鋪的夥計,有沒有把他需要的四十盞燈籠送來,要是送來了,今兒就能掛上廊檐了……也因此。並沒對方的神色。
他應對了幾句,就想與對方告辭,卻被對方熱情地拉著說話,想走都不成。
幸而白雲將香燭提回家后,又出來尋他了,順便來瞧瞧街上有沒有適合孝子的新奇玩意兒,打算買下來送給即將出世的小主子做見面禮。沒想到會看到風書易在大街上和人拉拉扯扯,於是,忙走過來問:「風?怎麼了這是?」
風書易忙向他介紹了一遍喬宇的身份,然後對喬宇說:「實在很抱歉。我還有事要忙。就不耽誤幾位了。」說完。就拽著白雲朝銀匠鋪走去。
身後,和喬宇一路的年輕男女不屑地輕嗤了一聲,特別是那個女子,傲慢地微抬下巴。說:「不就是被革了職的手下嗎?踛什麼踛!」隨即又問喬宇:「你剛說的可是真的?阿瀟真把那個女人藏在闕聿宸的住處?」
「老太爺是這麼說的,而且是在和大爺吵嘴時說的,大爺並未反駁。」
「走!」女子臉一沉,率先往街口走去。她身旁的年輕男子皺皺眉:「三姐,別說你想上門去找她?」
「我就是打算這麼做!」女子頭也不回地接道,語氣裡帶著慍怒:「阿瀟不顧全家人的反對,執意要娶罪臣之女,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如何一副國色天香。竟然勾得他不惜和全家人為敵!甚至還打算不再為官!」
「可是你這樣去,會惹得瀟哥生氣的!」年輕男子頭疼地擰擰眉,勸道:「還是照原計劃,先去逐鹿吧,等見到姨母。問明緣由再做打算也不遲……」
「要去你自己去!我就留這兒了,如果阿瀟真如姨母說的那樣,那他必定會來這裡看那個賤女人,我就守這兒等他!到了逐鹿喬家,你以為就一定能見得到他人了?」年輕女子說完,忽而站定,隨即避到一旁,眯著眼看銀匠鋪出來的風書易和白雲,說說笑笑地拐入一條寬敞的巷子,便離得遠遠的跟了上去。
「哎——三姐!」年輕男子見狀,無奈地嘆了一聲,也追了上去。
喬宇跺跺腳:「表小姐!表少爺!這……」這又是唱哪出啊?
……
風書易實沒想到會有人直闖闕宅大門。
再一看,竟然就是喬宇身後的那對年輕男女。
顯然,私闖民宅的是那個女的,男的是迫於無奈、追著她進來的。
風書易不悅地將兩人在垂花門前攔下,不讓他們再進一步,冷聲問:「兩位這是何意?!」
身後,青焰幾個也冷著臉,環臂抱胸,像銅牆似地立在垂花門前。
「我……」女子張了張嘴,正想自我介紹。既是喬世瀟的表親,闕聿宸的手下應該會放行的吧?
孰料,剛要啟口,就聽後院方向傳出陣陣急促的腳步,以及慌亂的對話:「快去通知李大夫!瀾小姐羊水破了,馬上要生了!」
「怎麼會?……好好好!我這就去!你馬上去產房準備,產婆呢?可是在產房等著?廚娘呢?趕緊煮紅糖水、下甜挂面……李大夫!李大夫……」
風書易聞聲,神色大凜,和青焰交換了個眼神,後者讓紫騰、白雲留下應付這對男女,其他人都快速朝內院奔去。
紫騰見因為這兩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傢伙,害得自己沒法跟去後院瞧瞧情況,當即火大了,一手提著一個,管它男的女的,直接丟到了大門外。
白雲看得無語:「怎麼也不問問清楚,萬一真是客人呢!」
「哪家出來的客人這麼沒規沒矩?」紫騰轉身踢上院門,不以為然地拍拍手,像是提過那兩人還髒了他手似的。
白雲一時沒話可講。紫騰這小子白目歸白目,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如此沒規沒矩的人,即便真是客人,也不允他們進去找主子,萬一衝撞了夫人可怎麼辦?
……
那廂,風書易一行人匆匆來到兩院相通的洞門,碰上同樣神色匆匆的李文,背著醫藥箱,往產房奔去,忙問:
「到底怎麼回事?瀾小姐好端端的,怎麼就破羊水了?」
李文無語地看看他,繼續趕路。問他。他哪兒知道啊。一直以來都以為夫人會先發動,畢竟才八月半呢,離預產期還有足足一個月,前次號脈,並未看出任何不妥啊……不過生孩子這種事,正如夫人說的,誰算得准呢!
李文邊想,邊奔到產房外,見外間的休息室里,主子爺和夫人都肅然在座。頭皮不禁又隱隱發緊。
「夫人。依小的之見。您還是回房歇息比較妥當……」
沒聽瀾小姐已經在產房裡聲嘶力竭了嗎?要是夫人被她的哭喊驚得心慌意亂,從而引發胎動可怎麼辦?
「李大夫說得沒錯,這裡就交給產婆和嬤嬤她們,我陪你回房去等消息。不要擔心,槿瀾不會有事。」
闕聿宸也正擔心這一點,剛剛聽說槿瀾羊水破了,出於擔心,她非要親自來看,他允了,可冷靜下來細想,那些凄厲的哭嚎還在其次,怕只怕。生產過程中有個什麼萬一,她怎麼承受得住……
衛嫦也知道,以自己現下這副樣子,一直守在產房外等,實在不是理智之舉。好不容易撐到八月半,她多希望能撐到足月,可聽到槿瀾在裡頭那般痛苦,她又猶豫著走不開身。
聞訊匆匆趕來的闕吉祥也勸她道:「是啊,弟妹,生產沒那麼快,這會兒送進去,還得等十指全開,你坐這兒等,也是干著急,不如回房去,一有什麼消息,就告訴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闕聿宸點點頭,也繼續勸:「二姐說得沒錯,乖,我陪你回去,在房裡同樣可以等消息,大不了,讓月芽留在這兒,一得消息就跑來告訴你,可好?」他耐著性子小心哄,生怕妻子一不小心就動了胎氣。
月芽在一旁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奴婢一得消息就去稟明夫人!」
衛嫦這才起身,被闕聿宸扶著離開產房,走之前,回頭叮囑候在外頭的風書易:「無論有什麼事,保大為先。」
風書易下意識地看向自家主子,得到闕聿宸贊同的頷首,忙凜神應道:「謹遵夫人之命。」
衛嫦自然瞧見了他的小動作,轉身往主屋走的同時,悶悶地問:「如果我不說,如果真需要做出兩難的抉擇,如果他們來問你意見,你會做何決定?」
看似在替槿瀾問,何嘗又不是在替她自己問。
假若她在生產途中難產,保大還是保小,他會做何抉擇?
若是保大,讓她眼睜睜看著與自己骨血相融的孩子離世,衛嫦的心頭就忍不住抽疼。如果真到了那樣的境地,哪怕他說要保大,她也希望能保注子。
可明明如此捨不得孩子,若是聽到他回答說「保小」,又覺得難以接受。真是……好矛盾的心裡。
「這還用問?當然保大!」
闕聿宸看她為這個問題糾結苦惱,心疼得不得了,改而扶著她,來到了中心花園裡的亭子間。
時值八月中旬,花園裡桂花飄香,今兒又剛好是個多雲天,冷熱剛好,索性陪她在亭子里等消息,順道賞桂,好讓她的心情平和些,免得影響到身體。
「你……不喜歡孩子?」
聽他說「保大」,衛嫦先是微喜,繼而又馬上鑽起牛角尖:為什麼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保大人呢?是因為不喜歡她生的孩子嗎?
「你想到哪兒去了!」闕聿宸被她問得哭笑不得,「我當然喜歡孩子,喜歡你給我生的每個孩子……可如果……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能說那個孩子和我們無緣。但若要用你的命才能救它,我不允許!季寧歌!你給我記牢!我絕不允許你在任何時候放棄自己的命!那等同於是在放棄我!」
好……霸道的表白!
衛嫦暈暈乎乎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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