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視同仁
「站住!你們是何人?」門口的守衛抽出銀劍,朝簫湛二人喝道。
「口氣不小啊…」簫湛笑得僵硬,正要動怒。
纖塵大著步子趕了上來,制止道:「應是府上新來的。」眉兒舒展,回到最初的秀氣模樣。她轉過身走向兩個侍衛,而後從袖中拿出一枚蓮花形玉珏送到他們面前:「拿這個蓮花朵兒去見丞相,他會見我們的。」
其中一名侍衛接過玉珏,放在手上墊了墊,又拋還給她。撇撇嘴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丞相現在誰也不能見!」
「為什麼?丞相他怎麼了?」纖塵險接住那枚小小的花骨朵兒,不禁又朝他們逼近一步,急切詢問道。
「呸~」另一名侍衛啐了口唾沫,一張臉上寫著不屑:「別在這兒裝模作樣啦,丞相意圖通敵叛國已經是滿城皆知的事。像你們這樣曾拜在柳相門下的後輩門生,我們這幾日可見多了。廢話少說,拿著你的東西滾!」
「咳…….爹他……「纖塵聽到這裡,一口氣忽然有些喘不上來,臉色倏忽間煞白一片。心裡猶如急火蔓延。她極力朝兩侍衛推了一把,豈知身子遠不如前,撞開二人之後,便徑直摔倒在門檻前。
此時簫湛恰發現高牆之上有幾個身影閃過,敏銳的直覺讓他很快聯想到宮裡的羽林衛。畢竟光天化日能出現在相府,並且身手個個不凡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
看來,相府如今被簫鈺控制著。如是想著,簫湛轉眼瞅見纖塵受制於兩守衛劍下,旋即出手解圍。短短三招之內,雙雙被割斷小腿筋脈的兩侍衛倒地后再也爬不起來,恨恨的看著簫湛將纖塵攔腰抱進府里。
躺在簫湛懷裡,纖塵已然晃神。纖細的手指來回婆娑著緊攥在手中的蓮花朵兒玉珏,一邊木然的流著淚。
「是不是摔疼了?「簫湛選了條僻靜的小道,一路走來四周都無人。見她許久不出聲,便停下來悉心詢問道。
纖塵搖搖頭,抬頭看了簫湛一眼,說道:「放我下來吧,王爺……你說,爹爹還在府中么?「
簫湛見她牢牢攥著那枚玉珏,知道她此刻心裡的不安。她是害怕見到丞相的,可卻又更加害怕見不到他。他知道她可能已經猜出來簫鈺已對柳蘊章做了處置,只是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將她安然帶離。
「沒猜錯的話,他很快就會來了…王爺你走吧。「纖塵說著,將手裡的蓮花朵兒放在他的手心。」這個是三年前上元節逛燈會時,爹替我向一個道士求的,三色蓮花苞。說是哪天遇到像這個一樣的三色蓮綻放,持有者的福分也就來了。現在我把它交給王爺,希望王爺日後轉交給吟萱姑娘。」
「這世間最難遇、最難求的便是真心。我看的出來,王爺對吟萱姑娘是真心喜歡,想來吟萱姑娘對王爺也是如此。倘使王爺真不在乎門第之見,就萬莫錯過、辜負了她。」
說完,她笑了笑,微微蒼白的面龐宛如低藏於闊葉下一朵潔雅的白蓮幽然綻放。轉過身,不再看他一眼,繞過他徑自走開。
你當是告別,卻可知道?本王不甘放你離開。尤其你說的是這樣一番話,教我怎麼承受日後不能再見你的缺憾……簫湛自嘲自諷著,片刻后,回頭朝她走的方向追去。
纖塵彎進小河旁的一個崎嶇小道,道上時有假山累石阻擋,橫生的樹木枝蔓幾近延伸到河面。雖是現下通往邀月樓的最短途徑,卻也難以行走。不過,唯一值得她慶幸的是終於擺脫了簫湛,她不想再連累他。
「是誰在上面?」少女的聲音彷彿顫抖,帶著一絲難以掩藏的恐懼。
是洛兒……纖塵不禁感到一絲欣慰。撥開擋在身前的幾條柳枝,她把頭探到岸下看了看,見果是洛兒,正和另一個小婢女坐在停靠於河道邊緣的一條小舟上。
她摘下一根柳枝朝小舟丟去,壓低了嗓音回道:「是我…」
洛兒一顆心噗通直跳個不停,見是自家小姐大吃一驚,捂著嘴看著岸上的纖塵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是一旁臉生的小婢女先開了口:「噓~不要聲張!」
纖塵瞧著小婢女年紀小小,比劃著噤聲的動作,面容甚是鎮靜。相比之下洛兒倒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她朝二人點點頭,強使內力施展輕功,盤旋而落在小舟前面的甲板上。
「小姐,您不是在宮裡么?」洛兒上前抓住纖塵的手,一觸冰涼。她旋即又摸了摸纖塵的腦門,一臉驚駭:「怎麼這麼燙?小姐您生病了?!「
纖塵盯著洛兒略有些消瘦的臉,搖搖頭反握住她的手,急切問道:「洛兒,爹爹他此刻可好?可在府中?「
「老爺他……「洛兒低下頭,似有猶疑。
纖塵見狀心裡越發沒了底,惶恐猶如潮水一浪高過一浪,握住洛兒的手不覺間又緊了一分:「他怎麼了?你說啊!「
洛兒見主子如此著急,心中頓時有千萬句話想要和她說個明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一著急竟落下淚來。
「夫人,老爺被殿下禁足在邀月樓,他…已經五天水米未進了。「小婢女朝纖塵一拜,代洛兒回道。
簫鈺你好狠的心!明知是欲加之罪,卻還是如此對爹爹……纖塵緊攥手心,倏然間只覺一口急火冒到嗓子眼,夾帶著絲絲腥甜。
「噗……「嫣紅的血液溫熱了她的掌心,沿著手指縫隙緩緩滑落。中七惑之毒已有一段時日,眼下第四個七日尾未至,她已感受到針芒刺背般的疼痛。這是第一次。
「小姐,您怎麼樣?有沒有好點?「洛兒一邊拍著纖塵的背,一邊哭得傷心。
纖塵半倚在洛兒肩旁,眨眨眼回道:「都是被你急的。快,帶我去邀月樓找父親…「
「好好好!「洛兒擦擦眼角的淚,滿口答應著朝小婢女暗示起錨。停了會兒,她補充了一句,」此時老爺並不在邀月樓。殿下雖罰老爺禁足,卻並未派人嚴加看守。奴婢聽說昨兒個天還未亮,老爺做了一場噩夢,醒來后就立馬吩咐下人把他安頓到疊影居了。想是……老爺想小姐了!「
「爹……「滾燙的淚珠撲簌簌落下來,纖塵直盯著水面,許久都不眨動。細微的抽泣聲融進船槳攪動的水聲里,一路上未曾驚動什麼人。
邀月樓與疊影居相隔不遠,只是沿著河道只能划進邀月樓前的蓮塘,因而到疊影居還是有些腳程。纖塵三人剛走上入疊影居的小道,便有兩列侍衛齊刷刷闖過來,擋住了去路。
「殿下有旨,柳蘊章有通敵謀國嫌疑,任何人不得接近!」領頭一位戴著硃色綬帶官帽的男子冷然喝道。
洛兒哼了一聲,衝到前面反問道:「你們是何人?何時進入相府的?」
領頭男子不屑看洛兒一眼,只是越過她打量著她身後的纖塵。他咧唇笑著從腰間取出一枚乾字令牌,戲謔說道:「羽林侍衛執行任務還需要和你個小丫頭打招呼么?「
「你……「洛兒瞪著圓鼓鼓的眼睛,裡面竟驀地生出幾縷血絲。心裡實在受氣,也不知他是否看出纖塵的身份。
「哦?李大人不妨說說,殿下要你執行的是什麼任務?「纖塵認出那位領頭的男子正是李越,心裡越覺諷刺。
李越適才屈身朝纖塵施了一禮,朗聲笑了笑,回道:「原來是蘭夫人。擋住尊駕屬下實在過意不去,只是殿下不曾下聖諭恩准夫人與相爺會面,屬下只好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