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中送炭
屋子裡的床上,慕容雪兩手抱著腿縮成一團,眼神獃滯地看著被子上繡的鴛鴦戲水圖,腦子裡都是這具軀體殘留下來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景象。耳邊,傳來腳步聲,她知道是小錦,卻是沒有抬頭。
「主子,您……」小錦強壓住心中的委屈,上前來到床邊,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見主子臉上的傷口在不斷淌血。
嗚嗚……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心疼地拉住了主子的手。
慕容雪回過了神,看著小錦狼狽的樣子,心裡雖是一陣不爽,卻還是說出了喪氣話:「鄙視地活著,還不死了。」
「主子,您可不能有這念頭,那不是便宜了那群女人。您也許忘了,當初您費了多少功夫才來到三爺身邊,又使了多少力氣才讓皇上賜了婚,難道您就甘願一切前功盡棄嗎?」小錦一臉不甘心地看著主子,激動地拉著主子的手,眼神中流出傷痛。
曾經?
曾經的那個慕容雪是什麼樣的人?
陰謀深沉,心狠手辣,為達目地誓不甘休,從來不會放過背叛自己的任何人。可,這樣的人卻能被供著,奉承著,高高在上地活在眾人妒忌的目光之下,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連個丫頭都看不起自己。
「主子……您一定要活著,不能讓那些女人笑話。若是善良讓您變得頹廢,小錦寧願您像以前那樣心狠手辣。」小錦吸了吸鼻子,拿著手絹為主子擦了擦鮮血。
慕容雪握住小錦的手,紅了的眼眶湧出淚水,一滴滴落在裂開的傷口上。鹹鹹的淚水就像在傷口上撒鹽一般,刺痛,難忍。可她就像失去知覺一般,只顧得上心頭上的難過。
擦著主子臉上的傷,小錦的心在滴血,聲音也在顫抖:「主子,您看著小錦。以前……以前跟著您的時候,有誰敢欺負小錦。可……可現在,侍妾的丫頭看小錦都是鄙視的目光,更是把主子看得像個落水狗般地一文不值。主子,您要活著,活得比以前更精彩,讓那些狗東西知道您的厲害。」
以前的日子雖然備受欺壓,卻從沒在外人面前低過頭。可,如今進入了這副慘軀只是幾天時間,所受到的屈辱可比任何傷害要更讓她忍無可忍。
「主子……」小錦輕聲地喚著。
慕容雪緩緩得對上小錦的不甘目光,眼中的光軟弱變得強硬,從溫柔變得銳利,眼眸中逐漸升起一抹恨意,一抹濃濃的殺氣。
握住小錦的手,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活著,不會再讓任何人踐踏!」
「嗯!」小錦聽完喜極而泣,抱著主子痛痛快快地哭出了聲。
慕容雪看向空蕩蕩的門口,烈日當空,她慶幸這個男人還算仁慈,若是在這樣的陽光下被綁在木架子上暴晒,用塗滿鹽水的鞭子在身上鞭打,恐怕她就沒有進入這具軀體的機會了。
冷笑,腦子裡劃過三爺剛才說過的一句話,她放開小錦認真地問道:「三爺剛才說本宮勾引六爺,那個六爺是誰?」
「六爺……六爺……」小錦擦著眼角的淚水,又吸了吸鼻子,聲音平緩地說道:「六爺是當今皇后的小兒子,他對您可是情深意重。」
「若是他看到本宮成了這樣,那所謂的情深意重可否還在?」慕容雪若有所思地說著。
小錦想了想,使勁搖搖頭,滿臉自信地說道:「主子放心,六爺對您向來掏心掏肺,若不是相爺求皇上下了詔書,六爺肯定會求皇上將您指婚於他。」
「可那時候這張臉恐怕是風華絕代吧?」慕容雪實在是無法相信一個男人不愛美人,至少到現在為止她從未碰見過。
小錦表情僵硬下來,咬了咬嘴皮子,不太相信六爺會嫌棄主子這張臉,更何況皇宮的寶貝應有盡有,他那麼在乎主子,肯定會想辦法的。
呵呵!
慕容雪突然笑了,一滴滴血落在被單上。低頭,看著被單上被鮮血染紅的鴛鴦,她淡定地吩咐道:「無論如何,也許那是本宮的一線生機。你可有辦法讓他來府上,卻又不讓三爺以為是本宮請來的?」
小錦眨眨眼睛,仔細地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用手指在半空點了點:「對了!當初您上花轎之前,六爺跟小錦說過,若是您受了委屈,就把荷花絲巾拿到鳳陽茶館交給掌柜的就行。」
「絲巾呢?」慕容雪焦急地問道。
小錦站起身,匆匆忙忙地跑出屋子,不到一會就見她欣喜萬分地拿著一條絲巾跑回了床邊。
慕容雪接過絲巾看了看,上面繡的荷花栩栩如生,絲巾的右下角還綉著幾個很小的字。放近些仔細看看,上面繡的正是慕容雪兩個字,頓時明白了這條絲巾的重要。回過神,她把絲巾塞進了小錦手上。
小錦小心翼翼地將絲巾塞進懷中,試探地問道:「那小錦這就去了。」
「去吧!小心點就是。」慕容雪揮了揮手。
小錦走了,她扶著下了床。可,體力不知的她沒走幾步就倒在了地上。頭很重,感覺到血不斷往外湧出,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身體的虛弱。眼前漸漸模糊,眼看就要閉上,卻看到一雙腳踏進了屋子。
唉……
長長的嘆息聲在耳邊響起,她的眼皮子再也頂不住閉上,可以清楚地感覺來人並無惡意。
來人將她抱起放回床上,從不遠處的桌上拿過來止血藥,小心翼翼地塗在冒血的傷口上:「丫頭,這地方太過善良活不下去的。」
來人的身影低沉,渾厚,聽起來象是上了年紀的男人。想著小錦這兩天跟自己說過的人物,實在是不知道這人是誰?
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她吃力地問道:「你……是誰?」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過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來人口吻平淡如水。
慕容雪用力撐著身子想坐起身,又被來人將身子壓回床上。可,她說話的口氣卻依舊激動:「你既然知道是冤枉的,為什麼不站出來給為本宮說一句話?」
來人不慌不慢,放下手中的藥膏,又給慕容雪蓋上被子緩緩地回了她的話:「若是可以我自然願意,可有些事情必須自己找到真相。我相信你慕容雪不僅是雷城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最聰明的。」
「聰明的能活得這麼狼狽?」慕容雪諷刺地笑笑。
「人不可能總是順順噹噹,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找出真相。」來人說完再次坐回床邊,不過,這一次他沒再繼續跟慕容雪說下去。伸手,手法極快地點了她身上的穴道。
……
丹園
牡丹正為三爺去了香園而吃味,不過,她不是第一天應付男人,懂得松一松,緊一緊的道理。所以,她只能將怒氣發泄在屋子裡的杯子椅子上,免得在三爺面前失了大肚。
「主子,主子,小錦那賤丫頭從後門溜出去了,您看……」話音剛落,就見一名丫頭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
此時,貼身丫頭珠兒正端著燕窩從門外走來,聽到丫頭的說話,將燕窩放在桌上,眼珠子賊溜溜地轉悠著上前說了話:「主子,您看要不要去跟三爺通報一聲?」
鳳眼聽完鳳眼一揚,嘴角勾起陰險的笑:「要,自然要,雖然會壞了爺吟詩作畫的雅興,卻能看上出好戲,相信爺不會生氣的。」
珠兒聽完明白主子的意思,給主子讓出條道,點頭哈腰地跟在主子身後出了屋子,出了院子。
……
香園
香絮輕鬆地吩咐著丫頭們忙這忙那,心裡卻是因為三爺的到來暗自驚喜。坐收漁翁之力的事,那還得有些水平,估計這會牡丹肯定都氣瘋了。
忍不住扯起一絲笑,站在三爺身後,看著他的一言一行,這樣一個男人多麼吸引人。就算沒有王爺的身份,在江湖上也能成為數一數二的人物,能擁有這樣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就是驕傲。
然,這樣的驕傲那麼多人分享,她的心怎能真正地平靜?
三爺拿起其中一副特別的畫卷,月圓之夜,桂花樹下,美人抱著兔兒仰頭望月,眼角還掛著淚水。
「絮兒,這是何時所畫?」他仔細地欣賞著這幅畫卷,自然明白這畫中之意。
回過神,香絮上前挽住三爺的手。仰頭,柔情似水的目光看向三爺,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嬌地說道:「皎月之下,獨自徘徊,絮兒不知不覺就下了筆,畫完之後就覺自己如那畫上女子,只是少了只玉兔罷了。」
「那是,這玉兔乃廣寒宮嫦娥所有,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擁有的。」三爺淡若清風地笑著,目光從香絮臉上再次移到畫卷上。
這畫卷上的女子,怎麼看都像紫熏,這個時候恐怕她成了孤單的幽魂,正落淚思念著自己。目光漸漸地變得憂傷,心情也漸漸壞了起來。
香絮是個很懂察言觀色的女人,頓時明白這畫擾了三爺的雅興。不過,她能看懂三爺的眼神,善解人意地說道:「爺想紫熏妹妹了?」
三爺錯愣一下,放下畫后兩手放在香絮肩上,眼神中浮現出欣慰:「絮兒,你可知本王為何一直把你留在身邊?」
香絮不解地搖了搖頭,這也是她很想尋求的一個答案。
三爺拉著香絮走出亭子,走到花兒開放的花圃旁,摘上一朵開得艷麗的花兒插在她的頭上。用最溫柔的目光看著這個女人,他緩緩地開口道:「紫熏在世的時候最得本王寵愛,那些女人為了爭風吃醋什麼都能做得出來。唯獨你,從來都不計較這些,甘心安靜地守在本王身邊。」
原來這是同情,這是可憐,難道在這個男人心裡除了紫熏就真的容不下任何人?
香絮的心在隱隱作痛,可臉上卻是釋然的笑,握住三爺的手,她溫柔的聲音正打算響起,就聽外面傳來了討厭的聲音。
「爺……爺不好了,爺……」牡丹揚起了高音,守在門口的丫頭玲兒早被珠兒攔在了一旁。
唉……
女人就是那麼不知足,像牡丹這樣的女人雖然懂得討男人歡心,可霸道的野心不容小看。
三爺自然了解牡丹,這也是他選中牡丹的原因。本以為拿著她來刺激慕容雪,沒想那賤人卻失憶了。
聲音漸漸近了,牡丹上前一步給三爺欠了欠身,偷偷瞄了一眼香絮,眼中劃過得意的笑:「爺,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