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走陰婆
我和胡宗仁趕到黃婆婆家已經是晚上快10點的樣子了,平日里這個時間老太婆是早就睡覺了的。但是我之前給她打了電話,讓她稍微等我和胡宗仁一下。隨後也給彩姐彙報了一下我會稍微晚一點回家。路上胡宗仁告訴我,為什麼不明天直接問那個楊總而是要現在先讓黃婆婆走陰看看的原因,是因為我們沒有辦法確定那楊總一定會跟我們說真話。我心想其實胡宗仁雖然五大三粗的,有時候心思還是挺細緻的。而且手藝好膽子大,幸好他是我的朋友,如果是我的敵人的話,那還真是不好對付。
我把頭髮絲給黃婆婆,黃婆婆依舊老態龍鍾愛理不理的模樣。我和胡宗仁早就習慣了。黃婆婆走陰的方法無非那麼幾樣,要麼是拿到對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要麼就是得有這個人的一些東西。我無法得知那個心臟病猝死的女副總叫什麼名字,具體時間也暫時考證不了,我僅有的和她相關的東西,就只有手上這扯下來的頭髮絲而已。
黃婆婆接過我手上的頭髮絲,然後走到牆邊取下掛在牆上的龜殼,把頭髮絲丟在裡面。接著她又取出自己用紅布包好的牛角卦,把兩卦合攏走到菩薩跟前,合十念了一陣經,再才走過來,把兩片牛角卦拋起,丟進了龜殼裡。
連問三卦,卦象都是一陰一陽。我簡單說一下,她的牛角卦其實是把牛角從兩頭剖開,圓的那面是陽卦,平的那面是陰卦,問卦的時候丟進去,若是朝上的是兩面相同的,就代表是兩個陰卦或陽卦,無法合成一個陰陽,這意味著此時下陰會遇到阻力。以三卦為準,如果是三對陰陽,那表示會很順利,這也是黃婆婆在每次下陰之前,把自己交給她的菩薩們,所作的一個保護措施。
黃婆婆看了卦后說,運氣好,此番無阻,而且這個頭髮的主人,甚至還是在迫切地等著有人去聽她的事情呢。冤情還是隱情,等我回來了再說吧。說完黃婆婆就打了一杯她自己每次走陰之前都要喝的特製的茶,接著開始閉目打坐。
每次到這個時候,我和胡宗仁總是要乖乖退出黃婆婆的房間,但是不會走遠,就在門口附近晃悠。因為黃婆婆每次走陰都要有人呆在附近,以防止她陰下去以後受到牽絆醒不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得給她灌茶。時間已經很晚了,黃婆婆的乾女兒們都已經各自休息了,這事還只能胡宗仁或是我來。
胡宗仁跟我說,雖然他跟黃婆婆之間不算特別熟,但是因為付韻妮認了黃婆婆當乾媽,所以自己關係也親近了不少。自打我們結束了和剎無道的紛爭以後,胡宗仁常常會去黃婆婆那兒接付韻妮回家,從而很多自己近期遇到的麻煩事,但凡黃婆婆能幫上忙的,他也會請黃婆婆幫上一把。所以這次咱們遇到小難關,他就直接想到了黃婆婆。胡宗仁還告訴我說,他從那個停車場老頭那兒得知,這個女副總和楊總之間的關係好像並不是非常融洽,因為偶爾有幾次,還看見他們倆一邊吵架一邊停車,然後才上電梯。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胡宗仁要先找黃婆婆了,事實上我和他心裡都明白,眼下我們遇到的這個電梯女鬼顯然是有著很深的執念的,所以先拜託老太婆問問也是好事。
時間很快就混過去了,黃婆婆醒過來后,自己喝了一口茶,似乎這一趟她來回走得還挺快的。我和胡宗仁聽到響動就走到裡屋去,正打算開口問黃婆婆的時候,她對我們伸出手掌,那意思似乎是在說,你們先等一等。胡宗仁和我都閉嘴不說話只是看著黃婆婆。黃婆婆走到菩薩跟前,點香上香作揖,在作揖的時候,一邊嘴裡呢喃著:「造孽喲...造孽喲...難怪你走得不好喲...吃完我的香,也是時候該放下嘍...」
雖然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但是隱隱覺得,胡宗仁的猜測估計是對的,這個女人也是個在我們看來的可憐人。
必須交待一下,胡宗仁在和廝混之前,行為確實比較魯莽。那之前他辦事的方式和我實在相差太遠,他沒我的耐心和習慣事事都刨根問底,從而選擇一種比較友善的方式來對待鬼魂,他更直接粗暴,但是和我在一塊混久了以後,我發現他也開始漸漸懂得去包容和同情,而非圖省事而直接下手了。
說實在的,我還是很欣慰的。
黃婆婆拜完之後,對我倆招招手,我們就隨著她走到了外面的客廳里,然後坐下。黃婆婆說,她剛才下去后,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那個女人。她說,這個女人42歲,姓翁,全名叫翁某某,是貴州人。年輕的時候沒念過多少書,於是就到臨近的重慶來打工。因為自己好學,為人也精明,所以很快就積攢了不少人脈和經驗。90年代的時候,因為受到金融風暴的影響,自己之前呆的那家公司因此而無法繼續運營了。老闆召集員工吃了散夥飯,公司說沒就沒了。而在那個時候,翁女士已經不算年輕了,都快30歲的人,因為之前一直忙於工作,錯過了很多追求者,加上自己年輕的時候吃過苦,所以在各方面都顯得相對比較強勢,許多男人對自己也有些望而卻步的感覺。
黃婆婆說到這裡的時候,嘆了一口氣,我明白她是有感而發。黃婆婆雖然單身了一輩子,但是終究也是個女性,情感比較豐富,容易代入到別人的遭遇里。黃婆婆接著說,翁女士眼看著自己歲數一天天大了,本來做得好好的事業也突然之間崩塌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沒了著落,一度還非常低迷。卻在一次朋友的介紹中,他認識了一個人,那個人當時還是一家化工企業的小小銷售員,歲數比自己還小兩歲,那就是楊先生。黃婆婆說,翁女士告訴她,當初翁女士看他老實,而且上進肯吃苦,於是覺得還很有好感,來來往往間,兩人很快就變成了戀人關係,在那期間,翁女士沒有工作,靠吃老本過活,楊先生當時的收入也不高,但是兩人還是精打細算地過起了日子。
翁女士說,就在交往了2年後,他們兩人就領了結婚證,但是由於沒錢操辦婚事,所以也就只在雙方家裡小辦了一下。楊先生的父母起初對翁女士有些不滿意,因為她比自己兒子歲數稍微大了幾歲,但那並沒有影響兩人,因為楊先生是重慶區縣的人,卻在主城區工作,平日里見到父母的機會也不多,所以也就沒在意。這日子就這麼繼續過著,在翁女士的幫助下,楊先生的工作很快就開始有了起色,於是兩人開始盤算著,能不能自己當老闆,自己開公司。
黃婆婆說,翁女士是個精明的女人,於是他們兩口子花了幾年時間,翁女士主內管財務賬目,楊先生就負責跟客戶洽談生意,他們硬是從只有兩個人的代理商,變成了擁有自己專利技術產品的公司,公司的員工也從最早的夫妻二人,發展成辦公人員數十個,工人上百名的上升潛力很大的企業,而這一切,僅僅花了不到10年的時間。
翁女士告訴黃婆婆,而在這期間,雖然事業順風順水,錢也掙到了不少,身價和地位都有所提升,但是他們夫妻倆過得並不快樂。因為翁女士因為天生生理上的缺陷,導致她和楊先生,始終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孩子。黃婆婆有些感觸地說,這翁女士原本就比楊先生歲數大,加上自己還不能生孩子,儘管楊先生一直都在說自己並不在乎這些,但這反而讓她有很強烈的負罪感,她開始懊惱自己沒辦法給楊先生一個完整的家庭。隨著日子一天天過,生活條件越來越好,楊先生漸漸就把起初自己的那份承諾給忘記了。
胡宗仁打斷黃婆婆說,他怎麼個忘記法?從他的語氣來聽,這傢伙好像是有點發怒了。黃婆婆說,這男人嘛,尤其是商場上的男人,有幾個還能到最後記得自己的糟糠之妻。到了2008年開始,這個楊先生就有點管不住自己了,起初還只是喜歡泡夜店,因為那時候他有錢,而且也成熟,所以很招那些小女生的喜歡,但都只是點到為止,不會進一步發展成什麼肉體上的關係,翁小姐也時常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的丈夫雖然沒有實際行動,但是已經開始喜歡流連夜店。起初她還是把這一切歸咎在自己身上,責怪自己天生不是完整的女人之類的,於是也就對丈夫的作為聽之任之了。但久而久之,楊先生的膽子開始變得大了起來,見自己老婆都放任自己了,也就當成是默認了自己所作的一切。他漸漸開始夜不歸宿,時不時就找個借口出差,說是去談生意,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最早還知道打個電話回家,到後來,說走就走,電話都懶得打了。
胡宗仁突然說,乾媽,快把你的茶給我喝一杯。我問他你要幹嘛,他說,我要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