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悲
在將弘曆抬上床榻,安頓好了之後,齊寬雙目通紅地衝到方師面前,凶神惡煞地吼道:「立刻替陛下解術,否則我殺了你!」
齊寬看著永璂出生,看著他從牙牙學語到一個文武雙全的少年,再到平定濟南叛亂的貝勒爺;對於一生無兒無女的齊寬來說,永璂就如他的子侄一般,就在今日之前,他還盼著永璂將來繼承大清江山,成為與他皇祖父,皇阿瑪一般的英主,結果……這所有一切都被眼前這個惡毒的術士給毀了,讓他怎能不恨!
方師彷彿被他給嚇壞了,連話都不知怎麼說,怔怔地站在那裡,然下一刻,他又笑了起來,神情詭異地道:「解術?你覺得我會替這個狗皇帝解術嗎?」
「若不解術,你也休想活命!」面對齊寬的威脅,方師滿不在乎地道:「早在我決定讓你們抓來此處的時候,就沒想過活命,哈哈哈,有狗皇帝父子替我陪葬,死也值了!」
知春用力攥著他的下巴,恨聲道:「想死是嗎,沒那麼容易,不妨告訴你,以前也有一個人加害皇上,後來……你知道她怎麼樣了?她被太后處以十年凌遲之刑,每天三刀,十年時間,足足受足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方才死去,你是否也想像她一樣?!」
凌遲是所有刑罰之中,最令人懼怕的,更不要說是十年凌遲,方師真聽得頭皮發麻,臉上露出深切的懼意。
知春見狀,趁勢道:「若不想受十年凌遲之刑,就立刻替皇上解了巫術!」
方師沒有說話,緊閉的嘴微微動著,齊寬臉色一變,即刻伸手鉗住他的嘴,虧得他動作迅速,方才沒有令方師咬舌自盡,但即使是這樣,也咬出了一道傷口,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齊寬又氣又恨,厲聲道:「在替皇上解術之前,你休想死,也別以為知春是在與你開玩笑,一旦真被處以十年凌遲,我保證,這十年,你都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師吃吃笑著,含糊不清地道:「就算當真如此,我也不會救狗皇帝,你們全部都死了這條心嗎?」說著,他又念起了那八個字,「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面對軟硬不吃的方師,齊寬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命人塞住他的嘴巴,好生看著,千萬不要讓他死了。
瑕月對於周遭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只是緊緊抱著永璂,彷彿那就是她的全部。
胡氏抹去臉上的淚,蹲下身道:「娘娘,十二阿哥他已經去了,您不要太難過,否則十二阿哥在天有靈,亦會不得安寧!」
胡氏的話令瑕月將永璂抱得更緊,喃喃道:「永璂沒有死,他還活著,永璂還活著!」說著,她忽地道:「對了,太醫呢,不是讓知春去請太醫嗎,人呢?」
宋子華聞言,忙蹲下道:「娘娘,臣在這裡!」
瑕月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你在就好了,快替永璂治傷,快些,他流了一些血,不過情況不嚴重,只是輕傷罷了,你快替他止血包紮。」
宋子華望著早就已經生機盡斷的永璂,啞聲道:「臣也很想救十二阿哥,可惜……臣回天無術!」
瑕月笑道:「什麼回天無術,永璂他沒事,就是輕傷而已,止血就好了,本宮記得你藥箱里常備有馬勃散,那東西止血最好不過,趕緊去拿來給永璂用。」
宋子華神色哀慟地望著她,「若只是受傷,臣自可以醫治,但十二阿哥……」他咬一咬牙,道:「十二阿哥已經薨逝,臣縱有通天醫術,亦……」
「胡說!」瑕月尖聲打斷他的話,滿是敵意地道:「宋子華,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咒永璂薨逝,就不怕本宮砍了你的頭嗎?!」
胡氏垂淚不已,泣聲道:「臣妾知道娘娘無法接受這件事,但十二阿哥他……他真的走了!」
「沒有!」瑕月聲嘶力竭地道:「永璂沒有死,沒有啊!」停頓片刻,她又喃喃道:「永璂說過,他會代長樂,代永璟孝順本宮,他絕不會離本宮而去,絕對不會啊!」說到後面,她已經近乎歇斯底里!
胡氏忍著湧上來的重重悲意道:「臣妾也不希望十二阿哥有事,可是他真的……去了,還請娘娘節哀!」
「不會的,永璂不會去的,你們一個個都神智不清,在這裡胡言亂語!」這般說著,瑕月拍著永璂的臉頰,急急道:「永璂,別睡了,快睜開眼睛告訴這些人,你沒事,只是一時睡著了而已,醒來!快些醒來啊!」
任瑕月怎麼拍打臉頰,怎麼呼喚,永璂雙眼都沒有睜開的跡象,是啊,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再睜眼。
「聽皇額娘的話,不要再睡了,醒來啊,醒啊!」隨著這一聲聲的呼喚,淚水不斷自瑕月眸中落下,滴在永璂蒼白如紙的臉上,就彷彿……是他哭了!
永璂是生是死,瑕月怎會不知道,只是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從嫁予弘曆為側福晉到現在,將近四十年,她為其生了三個孩子,但每一個……都早早的離她而去。
長樂如此,永璟如此,就連永璂……亦如是!
她知道永璂命格有缺,但看到永璂平定濟南之亂,安然歸來,總以為那一關,他已經熬過去了,豈知……
永璂依舊難逃鬼差索命,最悲哀的是,他竟然是死在自己皇阿瑪的手中,永璂……老天爺怎麼可以對他這麼殘忍!
以後……她再也看不到永璂,再也聽不到永璂喚她一聲「皇額娘」了。
淚,無聲無息的落著;但,就算再多的淚,亦喚不醒她的永璂,她已經永遠……永遠失去了她的孩子。
而她以後,也再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
她當了那麼多年母儀天下的皇后,到最後,竟是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此時,床榻上突然傳來一個沉悶的響聲,緊接著,昏迷不醒的弘曆突然渾身抽搐,宋子華趕緊過去替他把脈,這一把之下頓時駭然失色,弘曆脈膊竟然有停頓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