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告到中央
「你們要我發落誰?」
一聲頗具威嚴的聲音自驗屍房外響起,聞言的眾人臉色皆變了又變。
張副使率先反應過來,對著準備揮刀包圍謝珉的番役們使了使眼色,他們立刻意會,將手中出鞘地方長刀重新塞回了刀鞘之中。
謝珉也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她一隻手搭在袖中的金牌上,原本準備掏出金牌震懾一下這群蠻橫無禮的人,在聽到尚書陳愷的聲音時,便猶豫了一瞬,只是依然維持著這個姿勢。
陳愷此人態度不明朗,若是他真的摻和進了這件事情確實有些難辦。
她手中的金牌只對三品及以下的官員有效。
陳愷作為刑部尚書,是正二品的官職,若他聽信了這些人的讒言、或者是根本就是與這些人沆瀣一氣的話,這一局她就完全沒了勝算。
陳愷是孤身一人來的驗屍房。
許是他們這群人鬧出的動靜太大,驚擾了他,明明他所在的刑部尚書籤押房離這裡隔著好一段距離,他居然還是知曉了這裡的風波。
他邁過門檻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在張猛扭曲的面容與謝珉死死踩在讓身上的鞋上稍作停留,然後看向張副使和督補司一眾番役,最後落在碳化的焦屍身上。
吳庸搶先一步跪伏在地,額頭緊緊地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尚書大人明鑒!這謝珉不過剛來我們驗屍房三日,區區一個學徒,竟敢插手刑房查案,還以下犯上毆打同僚,甚至妄圖對屍體行內檢之術,壞我刑部百年規矩!」
「請尚書大人好好懲治這個目無法紀的混帳!」
張副使聞言,立刻跟著躬身:「尚書大人,下官可以作證,吳副作所言皆為事實。若非下官及時趕到,只怕這個心懷不軌的學徒,便對張猛和吳副作痛下殺手了!」
想到自己帶著一群人,謝珉只有孤身一人,這話顯得很沒有說服力,張副使補充道:「方纔此人手持來歷不明的藥粉傷人在先,輕易便讓張猛動彈不得,分明是江湖邪術!請大人嚴懲,以正綱紀!」
謝珉指尖摩挲著金牌邊緣的紋路,卻未急著掏出。
她直視陳愷沉如深潭的眼睛,聲音清亮:「吳副作隱瞞關鍵線索,刻意漏報檢驗情況。張副使不問緣由便要抓人,究竟是維護綱紀,還是另有所圖?」
「此案關係到瑞豐糧倉虧虧空的五百萬兩庫銀,敢問諸位大人,如此大案,當真要因『規矩』二字束之高閣?」
陳愷的面色瞬間凝重,負在身後的手悄然攥緊。
他自然知道瑞豐糧倉案背後水有多深,背後極有可能牽扯到勢力極大的人物。
若此時貿然支持謝珉內檢,一旦查出真相,必然掀起滔天巨浪。
可若壓制此事,傳到陛下耳朵里,難保不會察覺刑部敷衍塞責。
更何況,於他陳愷個人而言,他不希望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在他的手底下發生。雖然平日里因為各方勢力的博弈,他時常不得不妥協,但在查案一事上,他自認為自己對得起籤押房上高懸著的牌匾上,由太祖親自題下的那四個字——
明鏡高懸。
陳愷不吭聲,眾人雖不知他心中的掙扎,但也慌了神,生怕他被謝珉說動。
吳庸立刻膝行半步,三角眼泛起水光:「尚書大人!驗屍房向來由主作定奪,陳硯大人遠在朔州,陳硯主作不在,她一個學徒這般行事,實在不合規矩!」
陳愷終於開口,聲音如裹著寒冰:「不合規矩?」
「你身為副作,驗屍記錄漏洞百出,焦屍鼻腔無煙灰這般明顯的疑點都視而不見,究竟是眼瞎,還是心瞎?」
說罷,他又轉向張副使,長眸只是一睨:「你督補司辦案向來雷厲風行,今日倒學會偏聽偏信了?」
張副使額角滲出冷汗,卻仍梗著脖子道:「大人,是她用江湖邪術傷人在先,下官不過是看不過去,這才出手相助……」
「沒錯!尚書大人,是她不分青紅皂白傷我在先!」張猛抓住機會,立刻高聲叫嚷起來。
謝珉腳下稍一用力,他胸口一悶,便又說不出話來。
「依我看,她傷的是意圖行兇之人。」陳愷目光掃過落在張猛身邊的估骨鋸。
「瑞豐糧倉虧空五百萬兩,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你們倒好,抓著個查案的仵作不放。是覺得陛下日理萬機,沒功夫過問刑部的『規矩』?」
謝珉心中微動,手指終於鬆開金牌。
陳愷這話便算是表明了態度。
她鬆開腳,上前半步,這才對著陳愷行了禮:「大人,屬下同刑房周捕頭在火場找到一枚紐扣,與死者掌心壓痕完全吻合,如今周捕頭正在循著線索徹查此事。」
她指了指茶水暈染的圖紙:「哦,對了。屬下向吳副作稟告此事,他卻覺得不過是一枚紐扣,何需大費周章,甚至將屬下臨摹的圖紙毀於一旦。」
「還有屬下的同僚張猛,他為了給吳副作出氣,甚至想用骨鋸殺了屬下。屬下惶恐,不得不掏出蒙汗藥防身,卻還被他們倒打一耙。」
「屬下實在不敢想,要是屬下失手了,只怕尚書大人您現在見到的就是屬下的屍首!」
她的目光又幽幽落在了張副使身上:「還有張副使。」
「先前只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也聞著味過來了。前幾日屬下來刑部報道的第一日,他便使喚番役來為難屬下,屬下也不知如何得罪了這個素不相識的人。」
「難不成張副使會未卜先知,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所以前幾日就準備替吳副作出氣?」
謝珉狠狠嘲弄道。
吳庸幾人皆恨恨地瞪了謝珉一眼,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她生吞活剝。
這臭小子,居然還敢告狀,真是活膩了!
謝珉卻不閃不避直接迎上他們充滿恨意的目光,神色淡然就像剛才所說的皆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
反正他們也撕破了臉,沒必要再顧著面子上的平和。現在趁著尚書表態支持自己,當然得告狀啊!
除非她是傻子,不然此事不說,更待何時?
難道等這群人想辦法殺了自己,再去地下找閻王訴苦嗎?
別說是向尚書告狀了,要是謝珉有這個功夫,她恨不得直接告到中央。
讓皇帝知道自己手底下幹活的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