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救援信都
眾人回到漆里舍的時候,酒宴已經齊備。真定王並世子劉蕃以及真定府內有名有姓的豪強大戶們站在門口處等候多時。瞧見劉秀一行打馬而來,立刻含笑迎上前去,躬身見禮:「真定劉揚見過大司馬。」
其身後的豪強大戶們見此情景,雖說心中莫名,但面上卻不願得罪真定王,亦躬身見禮道:「見過大司馬。」
劉秀心中大駭,連忙翻身下馬,伸手扶起了真定王,又連連抬手示意眾豪強們起身,這才受寵若驚的說道:「真定王這是何意?您本是西漢王室,有爵位在身。豈可向區區行如此大禮?」
真定王劉揚朗然笑道:「大司馬此言差矣。既然我真定府十萬大軍決意歸附大司馬,那如今我等便是大司馬麾下將士。自此以後,也只能是大司馬麾下將士,王爺之身分,不必再提。」
真定王此話出口,滿堂皆驚。俱都神色大變的看著真定王。
劉秀本人自然是又驚又喜。他奉更始帝之命,執節河北,專主一方。聽起來名聲響亮。但是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自兄長劉演功高震主,被劉玄殺害,他在更始政權的地位就變得十分尷尬。劉玄在某些人心懷惡意的挑撥之下,自然怕他心懷記恨,伺機報復,因此自兄長被害之後每每試探。奈何他心中苦悶,在劉玄的監視下,連光明正大的祭奠兄長都不敢。
此次前來河北,固然是更始帝沒安好心,他自己又何嘗沒抱著「海闊憑魚躍,天高仍鳥飛」的志向。誰知到了河北之後,又逢王郎假借漢室後裔之名稱帝作亂,招降河北諸縣,派兵四處追繳,逼得他狼狽流竄,幾乎無立錐之地。
在這樣困頓的境遇之下,真定王不僅真心歸附,竟然還放下了架子在眾人之前作出如此表率。劉秀看在眼裡,心中一片激蕩。至此刻,因真定王之前要求他停妻再娶的芥蒂終於煙消雲散,沒有了半點痕迹。
當下,劉秀神色動容的拉起真定王,一臉認真的說道:「真定王今日之高義在下銘記在心。他日,絕不敢忘。」
真定王哈哈一笑,連忙側開身子,將身後的一堆豪強讓到劉秀面前,自己則在旁邊為其介紹道:「此乃真定王家家主……此乃真定李家……」
其餘豪強心中又驚又異。真定王率十萬大軍歸附劉秀之事他們也有所耳聞。本來沒放在心上。可是今日見到劉揚如此器重劉秀,諸位豪強雖然面上不顯,可心中卻思量好幾個來回了。
劉秀身負大司馬之名執節河北,可是一無重金積蓄,二無兵馬依託,只憑藉賢名稱頌天下。眾位豪強雖然有所耳聞,但是對劉秀其人也並未放在心上。
這種輕視,與劉秀本身的能力無關,蓋因其底蘊不夠豐富,入不得眾位豪強之眼。
然則今日劉揚一番表態,讓眾人立刻明白,真定王的歸附並不是口頭說說,也不是視利益多寡的聯盟觀望,而是真真切切的兵馬後勤全力支持,勢要讓賢名遠播的大司馬在河北之地站住根腳。甚至以此為依託,謀奪天下。
真定王名聲顯赫,勢力雄厚,雄踞河北多年,兵強馬壯,糧草頗豐。他的意願和心思是沒有人能無視的。尤其是家底就在真定的各位豪強們,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卻都是恭恭敬敬地,十分直白的表達了歸附之意。
真定王一番作態得到了理想的回報,便也不在乎這些個牆頭草似的豪強。當下朗笑一聲,親自引著劉秀入席,將其讓到了南向主座。自己則走到下首向東而坐,世子劉蕃和侄女聖通依次坐在下首,鄧禹一干劉秀麾下向西而坐,其餘豪強自在末座相陪。
眾人相繼落座之後,自然有美貌裊娜的舞姬歌者前來獻藝。一時間鶯歌燕舞,推杯舉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劉秀自執節河北以來,心懸百姓,斷理獄訟,考察吏治,經常是披星戴月來往於郡縣之間,風餐露宿,根本就沒有心思享樂。後來王郎假借劉子輿之名稱帝作亂,他作為更始政權的代表,首當其中被打壓謀害,更是四處躲避,狼狽不堪。當時困頓潦倒甚至口糧都無著落的時候,何曾想到今日竟然以主人的身份坐在宴會的上首,威名赫赫的真定王及一干豪強全在末座相陪。
人都說奢侈享受最易消磨英雄志,此刻的劉秀喝著河北一地最醇香的美酒,看著河北一地最嬌媚的女子在他跟前翩然起舞,耳邊聽的是河北諸豪強的阿諛奉承,諂媚讚揚,即便是劉秀鐵石心腸,心志堅定,也忍不住有些飄飄然起來。
酒宴正酣,忽見一個身披戰甲,滿身風霜的俊朗男子在府中下人的帶領下行至殿外,被守衛的侍從攔了下來。真定王驟見下人舉止如此唐突,滿心不悅的皺了皺眉,待要出口斥責,就聽身旁的郭聖通淡然問道:「來者可是大司馬麾下校尉傅俊傅子衛?」
殿外披甲男子立刻抱拳說道:「正是。末將傅俊見過大司馬,見過真定王,見過郡主。」
真定王定神一看,也隨即認出這人乃是大司馬麾下將士,因之前劉秀吩咐他帶人接應糧草軍備,率先返回鄗城。如今匆忙而來,神色驚慌,恐怕是大司馬麾下出了什麼變故。
當下面色一沉,揮手示意殿中的歌女舞姬悄然退下,方才沉聲問道:「這位將士匆匆而來,莫非是鄗城出了什麼變故?」
說著,一臉猶疑的看向劉秀。他的意思是向劉秀詢問,事關劉秀軍中大事,是否要他們先行迴避。
劉秀性格寬厚,御下仁義,真定王既然誠心歸附,他又怎麼能做出此等離人心德之事。當下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開口說道:「真定王乃是自己人,何須如此介意。子衛,鄗城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但說無妨。」
最後一句話,自然是和堂下的校尉傅俊說的。
只見傅俊面帶悲憤,一臉激動的說道:「啟稟大司馬,並不是鄗城出事,卻是信都失守了。太守宗廣城破被擒,城中漢軍家眷全都被王郎麾下關押。並放出消息,要我軍將士俯首就擒,否則便要大開殺戒,警戒世人。如今我軍軍心大動,形勢危急。」
劉秀聞言大駭,連忙起身問道:「你說什麼,信都怎麼會失守呢?」
「王郎奸賊派麾下信都王王奔圍剿信都,大軍攻城之際,派弓箭手向城內**入大量招降書,並且廣發檄文,以重金侯爵之位誘之,利誘城中百姓裡應外合,拿下信都。信都豪強馬寵貪圖富貴,帶著族人門客公然襲擊守城將士,打開城門,放王郎大軍入城。」
傅俊說到這裡,頗有些泣不成聲的說道:「他還親自引路,帶著王奔等人在城內四處抓捕漢軍將士的家眷。如今右大將軍李忠的高堂,妻眷,以及后大將軍邳彤的家眷全被王郎大軍關押起來了。」
「砰——」
大殿之內的李忠神情激動的踹翻了面前的長几,抽刀罵道:「王郎小人,挾人家眷做要挾算什麼本事?有能耐咱們真刀實槍的干一場,老子慫了便是你家小妾養的。」
邳彤也是一臉的悲涼傷慟,握著杯盞的手因為用力,顯得十分蒼白,透露了心中些許無力和悲憤的情緒。
一場好好的盛宴,剛剛還是鶯歌燕舞,觥籌交錯,如今與宴眾人一半都神情悲憤,不能自持。世事變幻,莫測如斯。
劉秀默默的嘆了口氣,一臉愧疚的說道:「都是我的緣故。王郎最想殺掉的人是我,眾兄弟們不過是遭了池魚之災罷了。退一步講,若是當初在信都多留一些兵馬守城,也不至於如此。終究是我太大意了。」
李忠、邳彤以及信都任光聞言,強忍心中傷痛,起身說道:「與大司馬無干。實乃王郎小人,太過卑鄙。何況大軍出動,攻城略地,本就兵馬不足,王郎麾下兵多將足,我等全力以赴還力有不逮,哪裡談得上留守信都。」
劉秀臉色一沉,毅然決然的說道:「傳令大軍整合,我要迴轉信都,親自將眾將士的家眷救出來。」
李忠等人聞言大驚,立刻阻止道:「大司馬不可。那王郎派人攻打信都,關押我們的家眷。定然也設下了重重守衛,以逸待勞,只等我軍回援,信都兵馬立刻迎頭痛擊。我軍兵馬本就不多,如此一來,更是中了他們的圈套。」
任光也一臉凝重的說道:「何況漢軍要攻打柏人城的消息已經傳出。如若此時回援信都,柏人城將領定然率兵出擊,屆時我軍便要腹背受敵,稍有不測便要全軍覆沒。」
邳彤拱手,長聲嘆道:「大司馬三思啊!」
劉秀天生聰穎,熟讀兵書,大小戰役歷經無數,怎會不明白李忠等人所言?
然則麾下漢軍十有三四都是信都人士,他若是不能派軍回援,屆時軍心動搖,也是一場禍事。
王郎此舉,頃刻間將劉秀推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劉秀十分頭疼的長嘆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旁默然觀望的郭聖通輕嘆一聲,起身說道:「真定十萬大軍已然歸附大司馬,只要大司馬一句話,我便親自帶近衛回援信都,定將漢軍家眷悉數救出,了卻大司馬後顧之憂。」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真定王以及河北豪強自然是為信都守將默哀。郭聖通雖然身為女子,但是武藝絕倫,心性冷漠,手段狠辣。她所經歷的戰役,不論敵軍數量如何,哪怕勝她十倍,最終也會被她打死打殘,幾乎沒有俘虜。此番前去信都,估計又是一場血腥殺戮。
而劉秀以及李忠等人則是意外之喜。
真定殺神之凶名遠揚,眾人未曾見面便已聽說。當初劉秀之所以排斥真定王的聯姻之策,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郭聖通的凶名太盛,他一時間不能接受。
不過這樣的人對於敵人來說是頭疼難纏,對於自己人來說卻是最好不過的戰友。蓋因只要郭聖通出馬的戰役,定然是大獲全勝,毫無懸念。如今她自請救援信都,對於劉秀等人來說那是比自己出馬還要牢靠的一件事……
下一秒,李忠、邳彤以及任光三人立刻眼睛放光的看向劉秀,恨不得替他答應下來。
劉秀一臉複雜的看了郭聖通一眼,哪怕是口中豪氣萬千的自請出兵,郭聖通的神色依然是淡漠而漫不經心地。彷彿她所說的回援信都不過是坐著馬車去信都閨蜜家吃一頓飯然後迴轉一般的稀鬆平常。
這樣的態度,自然是因為郭聖通那強大的實力和無與倫比的自信。而這樣的自信,就連自詡豪傑的劉秀身上都未曾有過……
劉秀輕嘆一聲,將心中的複雜情緒悉數回籠,一臉認真的抱拳說道:「既如此,信都漢軍家眷,悉數託付給郡主了。」
郭聖通也抱拳還禮道:「定不負大司馬所託。」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最近也不腫么喜歡留言,只好賣個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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