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地下洞穴
深夜。
後山密林深處。
皎潔的月光透過茂密交錯的樹枝，灑在地面上的灌木草叢中。
只聽「格格」聲不斷，一個瘦弱的少年，正站在一棵高大樹木上的粗壯枝杈間，用力揮動著手中的斧頭，不停的砍著一叢樹枝。
月光照在少年悲憤的臉上，正是程峰。
原來當時程明走出廚房后，過了半響，程普顫巍巍的爬起身來，將劇痛之下而臉上扭曲的程峰輕輕扶起，靠牆坐好，自己便拿著掃帚，清掃地面上的血跡和被打翻的水桶。
想起剛才工錢被搶，峰兒又被毆打成重傷，程普心中一片悲凄，打掃之際，老淚縱橫。而程峰怔怔的靠牆坐著，眼光望著地面，不言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程普打掃完一半地面時，程峰忽然掙扎的站起身來，蹣跚的走上前去，將掃帚從程普手中接過，說道：「老爹，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打掃。」
「峰兒，你的傷......」
「沒事，我還能經受的起，老爹，你先去休息。」程峰笑著說道，又哄又勸了幾句，攙扶著仍是一臉擔憂的程普走出了廚房。
看著老爹佝僂的背影離去，程峰臉色隨即變得蒼白下來，猛然覺得喉頭處一甜，忙用力將湧入口中的鮮血強咽了下去，扶住門框喘息了兩聲，轉身回到廚房中。
慢慢的將廚房地面清理乾淨，又將剩下的碗筷洗完，天色已經昏黑，程峰歇息了片刻，臉上堅毅之色突現，走出廚房，拿著院牆角的繩索和斧頭，便出了程府，往後山而去。
程明那毫不留情的兩腳，程峰哪裡能經受的起？他如今的傷勢實在是極重的，但是老爹剛受過驚嚇，如何能如實說出讓老爹擔心？
何況，程普本是受風寒之身，又被那冷水一激，如果再不及時醫治，拖到下月發工錢再去抓藥，只怕會危及到性命。
所以程峰明白，在這個關口，他即使傷勢再重，也必須強撐著不能倒下。他現在著緊要去做的，就是去砍上盡量多的柴火，拿到城中換取銀兩。
而這也是目前程峰唯一能做的。因為今天發生的事，即使找到管家，也無濟於事，程明必定會抵賴不認，多半還會反咬一口，工錢是註定要不回來的了。而在後山雖然生長有諸多草藥，但是程峰對草藥一無所知，也根本無從尋找採摘。
到得後山，已近深夜，後山外圍的樹木，幾乎都已被砍伐一空，剩下的也都是枝幹粗壯、難以砍伐的合圍巨樹，程峰身負傷勢，如今也只能砍伐一些較為細柔些的樹枝，他借著月光往四周看了看，便往密林深處走去......
此時明月當空，四周草叢中不時傳來蟋蟀的吱吱鳴叫，更顯得一片寂靜。
「彭」一聲，一大叢枝葉被從樹上砍落下來，壓倒一片灌木。
程峰抬手擦了下額頭的汗水，略微挪了下身子，立刻揮起斧頭，又往身側的一叢樹枝上砍去。
他咬著牙齒，眼睛里充滿著怒火，每斧都如此竭盡全身的力氣，似乎在他心裡，砍得並不是樹枝，而是程明一般。
嘩嘩的枝葉顫動聲，一次次響起，手腕粗細的樹枝根部，斧痕越來越深。
「喀嚓」一聲，在程峰再次的狠狠一斧劈下后，樹枝應聲而斷，落往地面，而程峰用力過猛，只覺手中斧頭猛地一輕，斧首竟忽然和斧柄脫離，化為一道黑影，直往遠處的兩棵巨樹間的草叢中飛去。
程峰迫不及防，身子猛地往前一傾，心裡一驚，忙扶住樹榦站穩。
只聽遠處傳來一聲輕響，程峰聽的分明，是斧首落入草叢中的聲音，但是接下來卻沒有聽到斧首撞擊地面的聲響。
程峰心中一奇，揚起下巴往遠處望了望，卻見月光被濃密的枝葉擋住，無法照射的到，兩棵巨樹之間一片漆黑，當下皺了皺眉，抱著樹榦，滑到地面，往兩棵巨樹處走去。
剛走到近處，程峰便發覺有些不對，兩樹之間，雖然草叢濃密，但是中間地面卻往下凹陷，定睛看去，那裡地面上明顯並沒有生長野草，只是周圍濃長的草葉，將之覆蓋住了。
程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蹲下身，將手伸入草叢中，輕輕一撥，一個漆黑的洞穴，赫然顯現。
「怪不得聽著不對勁，看來斧頭是掉入這洞穴里了。」程峰暗暗想道。
打量了下前面凹陷的草葉，程峰心中暗暗估算，這洞穴的洞口大概有丈許方圓，不過下方卻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會有多深。
想了想，程峰在身旁的草叢中，找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便往洞口中央擲了下去。
找不到斧首的話，不但沒法再接著砍柴，並且要賠給府里一把，而一把斧頭最少也要二錢銀子，那麼就是把剛才忍痛砍下的柴火，全都賣了還不夠的，所以斧首一定要想法找回。
嘩的一聲輕響，石塊掠過草葉，徑直落入洞中，直過了良久，才遙遙傳來一聲輕微的響聲。
「這洞穴怎麼這麼深？！」程峰倒抽一口冷氣，聽這聲響，這洞穴只怕直通地下百丈有餘。
程峰的臉色隨即變得很是難看，這洞穴如此深法，斧首多半是難以找回了。但是他仍然不甘心，將洞穴旁邊的濃密雜草拽下幾把，伸手往洞壁上探去。
這洞穴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程峰的右手剛觸碰到洞壁，土粒便嘩嘩的往下掉落，只覺雖然土質鬆軟，但是卻直上直下，根本沒有絲毫的傾斜。
「完了。」程峰心中立即想道。
這種狀況下，怎麼能夠下到洞穴底部去？
「吼」！正在程峰暗嘆倒霉之際，從洞穴深處，忽然遙遙傳來一聲低沉的吼聲，好像這洞穴中居住著一頭猛獸，被程峰剛才連接的舉動驚醒了。
四周寂靜之下，程峰聽的清清楚楚，他怔了一怔，旋即臉色大變，聽這吼聲，分明是一頭熊！
程峰曾聽老爹叮囑過，在後山深處，有妖獸出沒，平日砍柴，千萬不要深入密林，否則遇到妖獸，會有性命之憂。
妖獸不同於一般的野獸，其吸取天地靈氣，腹內已經結出內丹，不但靈智遠遠超過同類野獸，並且攻擊力極其兇猛，一頭妖狼就可以襲殺上百隻野狼組成的狼群。
程峰急於砍柴為老爹治病，現在已經處在後山密林深處，而發出吼叫的這頭熊，竟然居住在直通地下百餘丈的洞穴中，十有**是一頭妖獸。
一念及此，程峰立即將手從洞穴中縮回，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冷然凝視著洞口。
過了良久，洞穴中再沒有傳出聲響，似乎那猿猴妖獸再度沉睡了過去，程峰心裡長吐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慢慢的往後退去。
每一腳都輕輕落下，生怕發出任何一絲聲響，直到離那洞口有七八丈遠時，程峰心中才完全的放鬆下來。
假如這妖獸真的出了洞穴，不要說現在自己有傷在身，就算是平日身體康健之時，也定然性命難保，程峰暗呼僥倖，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至於那斧首，此時程峰哪還有心思去考慮？
又退了兩步，程峰猛地轉過身來，就要放開步伐跑開，但是就在這個時刻，猛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被身後一股突如其來的無形力量束縛住了，就像是渾身忽然纏滿了繩索，被人往後拉著一樣，右腳踏在半空，使儘力氣，都無法跨前一步。
程峰這一驚非同小可，正在這時，忽聽從身後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小朋友，先不要忙著走。」
這聲音出奇不意，並且聽其來源，正是背後的那洞穴處，程峰心中更驚，剛才洞穴中發出的吼聲，分明是一頭熊，怎麼會忽然有老人的聲音傳出？
而這聲音明顯是從極深的地底傳出，卻是極為的清晰，並且聽這老者的語氣，自己身上的無形束縛，多半是他所為。
「難道這老者是一頭修鍊成人形的妖熊？！」這種詭異的狀況，程峰不要說經歷過，就是聽都沒有聽說過，一剎那間，心中不由轉出這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據說妖獸進化到最後，能化為人形，不但模樣與人無異，並且具有不可思議的神通，這老者此刻顯露出的這兩手，對於對武道孤陋寡聞的程峰來說，只有用神通二字才能解釋。
雖然不知道老者攔下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對付自己，但是程峰明白此時已經無法脫身，心中迅速鎮定下來，當下慢慢的縮回右腳，緩緩轉過身來。
「不錯，不錯，小朋友很有膽色，我很喜歡。」老者似乎對程峰的從容很是滿意，微帶讚歎的笑道。
程峰冷然注視著洞口處，緩緩問道：「你是誰？是人...還是妖？」
老者似乎怔了一下，旋即大笑道：「我當然是人。」
聞言，程峰心中略安，忽又聽老者笑道：「小朋友，我很喜歡你，下來跟我說會兒話如何？」
下來的意思，自然是讓程峰下到洞穴底下去，程峰略微思忖，說道：「好。」
雖說不知這老者善惡，但是以老者顯露的神通，想要不利於自己，簡直就會像是捏螞蟻一樣輕而易舉，他此刻好言邀請，如果拒絕，說不定會激怒了他，自己立刻就有不測之禍，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應承下來，見機行事。
「嗯。」老者微微一笑，說道，「你走到洞口，直接跳下來。」
說畢，程峰立即察覺到身上的無形束縛，消失的無影無蹤，當下也不猶豫，大步走回到洞口旁，看了看草葉間遮蓋下黝黑的洞穴，縱身便跳了下去。
這洞穴直上直下百餘丈，如果平日掉進去，勢必會摔得粉身碎骨，但是程峰心想老者既然讓自己徑直跳下來，一定有辦法接住自己。
果然，身子剛落下丈許，程峰便覺得有股溫和的無形力量，穩穩的托住了自己，緩緩往洞底墜落。
良久，程峰只覺眼前一亮，接著便感覺腳踩到了實地，掃眼看去，發現這裡卻是一處高兩丈，寬有十多丈的土室。
土室中空蕩蕩的，只在前方靠著土壁處，盤腿坐著一具骷髏骨架。這骨架極為怪異，遍體呈現通紅色，散發著淡淡的火紅色光芒，照耀著四周，在骨架的兩排牙齒間，還咬著一顆漆黑色的圓珠，顯得更是猙獰。
猛然間看到這詭異的骨架，饒是程峰膽大，也不由嚇了一跳，眉頭猛地一揚。
正在這時，在骨架旁，忽然顯出一道虛幻的人影來，身穿長衫，慈眉善目，竟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他對著程峰微笑道：「小朋友，你好啊。」
一聽這聲音，程峰馬上意識到他就是剛才跟自己交談的老者，但看這老者身形若有若無，透過去竟能看到後方的土壁，這種情景實在太過詭異，一時又驚又奇，沒有答話。
老者見狀，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小朋友不要驚訝，我肉身已經腐朽，」說著指了下旁邊的骷髏骨架，又道，「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的元神。」
「元神？那是什麼？」看老者對自己好像並無惡意，程峰放下大半的心來，凝視著老者，皺眉問道。
老者卻沒有回答他的話，眼睛微微轉動，上下打量著程峰，他的眼中微閃精光，似乎要將程峰完全看透一樣，過了片刻，臉上忽然顯出一絲猶豫不決的神情來，接著仰頭看向土室頂壁，口中喃喃自語，好像在思量著什麼。
程峰自然不會去打斷老者的思考，靜靜的看著老者，也不言語，隱約聽到老者似乎在說「再等下去的話....時間不足了.....」之類不明含義的話。
過了片刻，老者好像終於做出了決定，微微點了點頭，低下頭來，眼睛看向程峰，忽然微笑道：「小朋友，你是否願意拜我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