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大天使

哪怕是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在沙漠之中的旅途，依然是極為辛苦與孤獨的。

白色的身影，的確是一個守信的人，所以當她答應了玄奘一定會將其一路向西安全的送出沙漠之後的第二天，她便與玄奘結伴而行，重新的沿著自己的來路再次的向著西邊行去。

而在漫漫的旅途之中，即便那白色的身影在如何的沉默寡言，不是啞巴的她，在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還是與玄奘慢慢的熟絡了！而玄奘，也終於從那個白色的身影的口中，得知了對方之所以會來到這片西域沙漠之中的經歷。

白色的身影是一個將旅行當做自己生命的旅行家，早年曾經遊歷中土大江南北的各地風光，開闊了眼界的同時，對方的心中，卻是對中土以外的世界更加的嚮往，於是，在經過了很多的準備之後，白色的身影終於一路離開了中土大地，向著世人所並不了解的中土之外域外之地開始了自己的旅程……

「在沙漠之中行走，白天的時候要格外注意保護自己的眼睛，否則的話，極有可能會因為強烈的光刺激而造成失明等可怕的後果……」

雖然白色的身影一貫的保持沉默，然而，當她決定要護送對方一路離開沙漠開始，她就已經成為了一個極為盡責的保護者，因此在這一路上，白色的身影不但極為妥善的照顧著玄奘。讓其能夠在這片嚴酷的沙漠環境之中得到妥善的休息，並且，還會經常性的告訴玄奘一些沙漠之中所必須的生存法則。讓玄奘牢牢記住，以便應對日後的不時之需！

而對此，玄奘也是記憶的極為仔細，甚至，就連對方的所說的每一個字眼都絕不放過，玄奘知道，這是這位素未平生的同伴對他的友善的表現。他當然要領這個情面，況且。兩人的約定是要保護玄奘自己離開這片沙漠，在離開走出這片沙漠之後，對方完成約定便要離開，而在玄奘接下來的獨自一人的旅途之中。他必然還會在這片廣袤的西域大地之中，再度的經歷無數次穿越沙漠的歷程，而等到了那個時候，毫無疑問的是，此時由白色的身影所告知的那些沙漠中生存的知識，將成為玄奘保命的最後的憑藉。玄奘當然，是不會將對方的話當做耳旁風拋之腦後的！

西域之名，原本得自於前代漢朝漢武帝時張騫出使，這一片廣大的區域。西至西方大秦帝國，東與華夏中土大地所接壤，地域之廣大。並不在廣袤的中土大地之下。然而卻因為其自然環境的惡劣，而罕有人跡，為數不多的人口聚集在沙漠中星羅棋布的綠洲中，時常因為對水源與食物的爭奪而彼此互相殘殺不休，惡劣的自然環境，稀少的人口以及被沙漠所割裂的種群。使得這一片土地即便經過千百年來的歷程，無數強大的帝國如匈奴、漢帝國先後統治過這裡。然而本地，卻從來都是一盤散沙，而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強有力的統治政權。

這些一盤散沙的西域各部落，被中土的有識之士們統稱為西域三十六國，三十六並非是具體數目，而僅僅只是代指此地小國數量極多而已。

因為事先離開中土的倉促，玄奘並沒有對自己的這一次行程路線，做過多麼清晰的規劃，所以，在此時，當他遭遇到了明顯有著非常豐富的旅行經驗的白色身影的時候，他當即便不恥下問，希望對方能夠為其細細參詳一番。而白色的身影，當即沒有拒絕的答應了下來。

「在這片廣袤的沙漠的西面，我們會遇到一塊小小的綠洲，那便是伊吾，在那裡，我們會做一些短暫的休整，然後，再度啟程向西，便會到達西域的一座著名商業城市鄯善，鄯善就是曾經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樓蘭古國，商業極為發達，在這座城市當中，會有著很多去往各個不同地區的大型商旅，到了那裡，在下的任務便也可以宣告完成，而大師則可以尋找順路的商旅一路同行，繼續向西去往高昌！高昌之後再向西，便是龜茲，然後是碎葉城、恆羅斯城等等等等……」

白色的身影的確有見識的，因此，雖然對於之後玄奘如何從西域前往天竺這一問題，礙於自己也從未到達天竺的緣故，白色的身影並不能給予玄奘更多的幫助，然而，若是單單隻是玄奘在西域之中行走的路線問題，卻還難不倒她，因此，在經過一番細細的思量之後，白色的身影很快的就已經回答了玄奘的問題，而玄奘，也是第一次的詳細的了解到他在今後所將要行進的道路，究竟會是多麼的艱難！

「怕了嗎？」在講述完之後玄奘即將會進行的旅途之後，白色的身影突然這樣的問他。而玄奘，卻是當即這樣的回道「不怕，最大的困難，不過唯死而已，然而為佛獻身，死得其所！」

因為信念的堅定，所以並不畏懼生命的死亡，口中的言語，其實也正是玄奘內心之中的真實寫照！

於是在接下來的旅途之中，白色的身影繼續的教導著玄奘各種各樣他在未來所需要的知識，而玄奘也一如既往的，努力的學習著這些對他有著極大用處的本領。

比如，如何在沙漠中安營紮寨，抵禦風沙以及有可能遭遇的兇猛野獸，此時的白色的身影已經將玄奘曾經被一隻野狼跟蹤的事情告知對方，令玄奘聞之為之後怕不已。

然後，是各種在沙漠中辨別方向的能力，要知道，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迷失了方向，無異於自尋死路，而這一點也正是令玄奘所極為佩服的地方，因為無論何時何地。白天黑夜，甚至就連在狂風四起以至於揚起的沙塵遮擋住了天空的昏暗天氣之中，那白色的身影卻總有辦法分辨出東南西北各自的方向。這樣的本事，可是就連在沙漠中生活了許多年的當地土著居民，都極難掌握的。

尤其是，在白色身影的指點之下，玄奘第一次的知道了如何在沙漠之中尋找水源，沙漠雖然號稱是生命禁區，然而。即便是這樣的一片不毛之地，卻也可以在地表之下隱藏著大量的飲水。只不過，普通人無法將它找到。然而這一次，在那個白色的身影的指點之下，玄奘卻是接二連三的在路上找到了足夠兩人引用的水源。使得這一路上，那個曾經因為飲水缺乏而險些渴死的玄奘，卻是再也不必為飲水而發愁。

相處的越久，玄奘，便也越發的發覺到了白色身影的神奇與不同尋常之處！就是這個一直遮擋著面目的同伴，難道真的僅僅只是一位見多識廣的旅人么？至少，在兩人同行的這一路上，玄奘幾乎從未見過對方會因為任何人或事，而露出過驚訝的神情。就彷彿這世間萬物，都並非被其所放在心上一般，除了。當在某一次玄奘偶然向對方說起此時中土正逢關中大旱，百姓流離失所的情況的時候，那個時候，玄奘第一次的從白色的身影的眼中，看到了其中所流露出的悲傷的神情——難不成在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之中，有著與白色身影這個同伴有著關聯的相關之人么！玄奘這樣的想到。然而這個疑問。他並沒有向對方詢問出口。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將自己的來歷分享給其他人聽的，而玄奘是一個僧人，就更加，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其實，若非玄奘從小便熟讀佛門的各路經典書籍，對於佛法的虛無哲學一道的了解也是無比的精深，或許，他真的要以為對方並非塵世的人類，而是上天不忍他這個忠誠的佛門弟子受苦，從而派出來解救他的天界使者！

不過，那又怎麼可能呢！精通佛法的玄奘深知，在這個世界上，是根本不可能會出現那些所謂的超凡脫俗，無所不能的創造與毀滅的超級力量，以及掌控這些力量的神祇們的，或許，在世上的確有著修士們口口相傳的所謂仙神佛魔，然而那些所謂的仙與佛們，在玄奘看來卻也僅僅只不過是一種更為強大的人類罷了，所以才會需要經歷所謂的天人五衰，千難萬劫，因為本質上，它們卻仍然還屬於人類這個範疇，而沒有超越邊界。

所以，即便真的超凡脫俗，白色的身影的本質也仍然只能是一個人類，在玄奘看來，自己之所以會在沙漠之中遇險並最終得到了對方的救助，這一切，真的只能說，是因為無法預測的命運的指引……

「其實，去往天竺的道路，除了沿魏晉之前的時代們的高僧們遠涉的道路，借道西域之外，還有另外一條道路，那便是走西蜀，穿越自古以來一直被西南夷族佔據了十萬大山，然後向西翻越雪域高原到達雪域高原上的吐蕃民族駐地，然後沿吐蕃聖山腳下的河谷一路向南前行，這樣的話，就可以一路到達天竺，無論是路程還是所需要花費的時間，都會大為的縮短……」

再一次偶然的交談中，白色的身影這樣的對玄奘說道。而玄奘聞言，自然是大為的驚訝！因為在此之前，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會有這樣的一條道路，當然對此極為感興趣起來。

「既然有這一條路，那麼為什麼之前的佛門高僧們卻鮮少有人踏足呢？」雖然，因為倉皇出逃的原因，即便事先知道會有這樣的一條道路，玄奘也必然是無法沿此行走的，然而，這卻並不能因此而熄滅玄奘心中的那份，況且，玄奘的心中也是極為的疑惑，那便是既然這條道路已經存在，那麼為什麼那些遙遠的先哲們會紛紛捨近求遠，而花費更多的時間與經歷繞路西域呢？

「其實，若說鮮少踏足，到也未必，天竺到是有許多修行高深之士沿這條路一路向北到達雪域高原之上的吐蕃等部落的，不過最多到了那裡，許多行者們一般便會停下自己腳步停滯不前——因為到達那裡之後。之前路程中在雪域的聖山河谷中所遭遇的諸多危險，便足以讓他們對接下來的旅程，望而卻步了！」白色的身影這樣玄奘說道。

「而接下來的路程無疑則會更加的兇險。不但其中大多會處於未開化的蠻荒之地，其中的很多路程甚至要翻越很多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而在這些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之中，所隱藏的危險，卻是還要超越終日布滿漫天黃沙的西域沙漠無數倍！那些修行中的先人們其中倒也不乏繼續前進的勇敢之人，只不過，他們其中的大多數都未能成功的走出這一條死亡之路。而只能永遠的停留在那茫茫的原始叢林之中，埋屍荒野！」

泥沼、瘴氣、猛獸、毒蟲、終日濕熱的環境。因為環境的掩蓋而被人的視覺下意識忽略的深澗，甚至有可能遭遇力大無窮的野人……無數的危機，隱藏在了這一條看似捷徑的取經路上，而在其中失去了性命的冤魂。又何止千百！

往往許多看似捷徑的道路，其實都唯有死路一條，所以，在經過許多先烈用生命換來教訓之後，從天竺出發的僧人們，便也唯有選擇途徑西域這一條道路前往中土，雖然一路之上，會經歷無數的磨難，然而相比較於走吐蕃這一條路。卻是無比安全的光明正道了！

「那麼，豈不是說這一條道路，本就是死路一條么？」在白色的身影詳細的向玄奘解釋完這一條道路上的艱難之後。玄奘的心中卻疑惑了，於是他向白色的身影問道：「那麼，你又何必對我詳細的說出這一條道路的情況？」

「是啊，為什麼呢？」白色的身影的語氣卻很是令人玩味：「既然這條道路是如此的艱難，那麼最初開創這一條路的人，又是怎麼想的呢？」白色的身影說道：「就正如同此時我們所行走的取經之路。在千百年前，佛教的文明。卻是並未在這裡興旺發展，西域的本土居民正處於各種野蠻的原始信仰當中，彼此攻伐不休！所以，此時所謂的經西域連同天竺與動土的道路，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實，是並不存在的！」

世界上原本並沒有路，直到前人們勇敢的用自己的雙腳，開闢出了道路。

那些勇敢的先行者們，前赴後繼的，來到了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開闢著新的信仰的傳播之地，也同樣的，為後人開闢著新的道路，就這樣，在經過了無數先賢們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天竺與東土連同的道路，終於從西域被打通，而佛教的文明，也因此而在西域紮根，將西域變為了佛家文化的興盛之地。

玄奘不知道的是，白色的身影之所以會對他說起那條由西南夷而前往天竺的危險道路，其本意，卻是要點醒玄奘，其實他所能夠求取到真經的佛家聖地，並非是古天竺國，佛教的發源之地，卻是在此時此刻，他所並未注意到的腳下，這條由無數的先哲們所開闢的道路之上。不過，很顯然，此時的玄奘當然還無法明了自己的同伴所帶來的提示，也是了，畢竟此時的他也才剛剛踏入了屬於自己的旅途，想要明白白色身影對他的提示，想來還是頗為需要花費一段時間的。

旅途最終到達了終點，然而白色的身影卻並沒能完成對玄奘的約定，會將他一直的送到西域的重鎮鄯善，因為在路途的中間，兩人幸運的遭遇了一隻將要前往鄯善休整，並會一直前往高昌的商旅隊伍，在兩人與商隊會合之後，很快的商隊的人便得知了玄奘是一位意志堅定的僧人，發下宏願，願意前往萬里之外的天竺求取佛門真經！

在得知了玄奘所發下的宏願之後，商隊的人對玄奘表達出了極大的敬意，並且向白色身影表示，會一直護送玄奘到達高昌為止。

隨後，白色的身影便孤身一人獨自的離開了，因為原本她的旅程便與玄奘並非同路，之所以會在後來護送玄奘一路同行，也不過是因為一時心生憐憫，不希望玄奘這個志向遠大的和尚枉死在沙海之中罷了，而如今，玄奘既然生命已經無慮，那麼自然，也是白色的身影重新的恢復自由之身的時候。

玄奘一路目送白色的身影漸漸遠去，這一路上，兩人雖然結伴同行，然而，至始至終，白色的身影卻從來沒有在玄奘的面前，露出過一刻面容，西域的女子這樣的裝束習俗，玄奘早已知曉，加之出家人四大皆空，玄奘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目睹這位後會無期的同伴的面容。

然而這一刻，在目睹那白色的身影漸漸的遠去的時候，玄奘的心中，卻陡然生出了一絲莫名的失落，一路走來，直到最後的分別，自己居然對這個莫名的同伴，一無所知，無論是對方的來歷，去處，甚至，就連對方本人的面容也一概不知，玄奘甚至懷疑，此時此刻，當對方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黃沙之中以後，對於這一段經歷，自己會不會將之看做是一段幻覺！

「你究竟是誰，難道你的出現，真的僅僅只是命運所安排的相遇么？」原本，玄奘的心中對這個念頭深信不疑，然而在這一刻，當那個白色的身影從他的身邊離開以後，巨大的疑惑，便立刻再次的浮上玄奘的心頭，並且更進一步，而那，卻是當白色的身影與他同行之時，他所從未想過的妄念：

那個一路上與自己同行的白色身影，在她那一身嚴密遮擋的衣著之下，難道會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有著輕柔的女聲的中土女子，而不是荒漠中所天生地養的『精靈』呢？

——法師於取經成佛路上遇險於瀚海荒漠之中，遇一蒙面女子而解厄，女子須臾不見，法師方知，其為佛祖使者，救苦救難南無觀世音菩薩！——《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未完待續)

ps：擓著籃子打天下的，走諞天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