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雅居內，幾個丫鬟飛似的在屋內遊走，裡屋中放下了紫色的紗簾，依稀能看到幾個人影在走動，時而會傳來痛苦掙扎的慘叫聲。慕西城靜坐在外屋木雕花的紅木椅上，身體有些發抖，她的淡黃色綢衣上沾著紅艷的血跡，看起來有些狼狽，她呆怔的眼睛中看不出什麼異樣，她只是獃獃的看著敞開的紅木門，她早已分不清眼前有誰匆匆走過，她只知道血，一盆盆綻放得妖冶的血水從她眼前晃過，清澈的井水被染得血紅，觸目驚心。也許她會害死一條無辜的生命，這樣想著，她像只驚慌失措的小白兔將自己蜷縮起來，雙腿彎曲架在椅子上，血紅的雙手環抱雙腿，將自己縮成一團，好似要把自己給隔離了一般，徒留下一雙迷濛的眼睛，好似被蒙上了一層紗霧，雙目無神。

楊柔前腳剛踏進房門，便一眼就瞧見了慕西城呆怔的模樣，眼神空洞，她本想將慕西城好好訓斥一番，但卻不忍心再去刺激神色未定的慕西城，只好輕嘆了口氣，腳步沉重的走進裡屋詢問情況，恰巧一名丫鬟撥開紗簾，神色緊張的從裡屋走出，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汗水，手中拿著一張沾上斑斑血跡的白色紙張，她側過身，將紙張遞給楊柔，說道「夫人，莫大夫說他已經暫時控制了二夫人的情況，但急需這幾味葯熬成藥湯」

楊柔仔細查看，點點頭，說道「庫房還剩下些許藥材，你這就隨我一同去取」語罷，她輕瞥了一眼慕西城，便跟丫鬟匆匆離去。

良久，一道風似的身影襲來，慕西研神色緊張的上前抓住慕西城的肩膀，喊道「三妹！三妹！」

「二小姐，沒用的。三小姐保持這副模樣快半天了，誰叫她也不應，誰喊她也不理」一旁的丫鬟小心勸告。

慕西研微微一怔，將慕西城的手臂抓得越來越緊，說「西城，你聽二姐說，這事打死我，我也不信是你做的。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府中方才派人去向父親告知消息，以他的脾氣，他絕不會輕饒你。現在府中的人都在傳是你故意想要殺害賽元馨腹中胎兒，再傳到父親耳中便不知會變得有多荒謬，是她故意陷害你的對不對？對不對？」慕西研見慕西城沒有反應，心急之下就用力搖晃慕西城的身體，喊道「你說話啊！說話啊！」

慕西城依舊沒有回話，只是眼中竟泛起了紅光，慕西研急得用力一跺腳，將雙手從慕西城身上甩開。轉而又輕瞥了一眼紗簾內的情況，只是急得握緊了拳頭，卻無能為力。

杏兒忽然出現在門口，一手扶著門邊，大口吸氣，說道「老爺已經回府了」

「他看起來如何？」慕西研立即問道。

「怒目，緊張，才回府上便急得衝到這來了」杏兒細細回答。

慕西研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三兩步就到慕西城面前，再次抓過她的肩膀，厲聲道「現在是兩條人命！他著急賽元馨著急的慌，已經不是闖禍那麼簡單了。你明白嗎？快說話啊！」

「說什麼！」慕西研聽到一陣厲聲，僵硬的站直了身，片刻后才艱難的轉身，看向怒目衝冠，急如虎豹的慕鎮天，他身後還緊跟著徐管家。

慕西研害怕得不敢說話，只見大夫撥開紗簾從裡屋走出來，慕鎮天一瞅便急忙迎上去問「如何？」

莫大夫搖搖頭，輕嘆口氣，眉目間輕擰著「二夫人性命暫時無後顧之憂，只是胎兒。。。。。。」

「胎兒如何？」慕鎮天著急的問。

「倘若夫人熬得過去，老夫便儘力保全，倘若夫人熬不過去。。。。。。唉！只能看造化了」莫大夫語重心長的回答，便又轉身走進裡屋。

語罷，慕鎮天從鼻孔中輕哼出一口氣，走向慕西研面前推開慕西研的肩膀將她狠狠甩開，慕西研踉蹌幾步，險些跌倒，而後，他一把抓過失神驚恐的慕西城，將她的身體緩慢抬起來，使她與椅子凌了空，而後又重重的摔倒在羊毛地毯上。慕西城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叫聲，她用手撐著身體，只是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一對眉目深邃的可怕，盯了許久，厲聲道「我原以為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沒想到，竟毒如蛇蠍！」

慕鎮天的話震撼到了慕西城，她恢復神色微微抬眸，眼睛中驚恐，慌亂的看著對她居高臨下的父親，半晌，她才從唇中輕吐出幾個字「不。。。不是。。。。。。不是」

「如今元馨躺在那裡，生死未卜，你竟還在狡辯」慕鎮天將手指指向紗簾，微微顫抖，而後，輕轉身，背對著慕西城，喊道「徐管家，傳家法」

徐管家直冒哆嗦，他顫顫巍巍的向前走了幾步，弱聲勸道「老爺。。。三小姐的身子如何受得鞭打。還請老爺饒過小姐」

「徐管家」慕鎮天慢慢轉過身來，吹鬍子瞪眼的又繼續說「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徐管家被嚇得哆嗦，頭微低，直說「老奴不敢」

隨後家丁恭敬的拿來了虎藤鞭，慕鎮天眼色微沉，粗糙帶繭的右手伸去，緊握著鞭把。停留了許久，他將右手輕鬆又重新緊握，正打算揮舞起藤鞭。慕西研忽的擋在慕西城前方，雙手打開，做保護的姿態，一對眼睛堅定不移的直視慕鎮天，沒有語調的詢問「你真要如此狠心？」

慕鎮天沒有回話，他環顧周圍的家丁，硬聲道「將二小姐拉開」語罷，家丁門紛紛上前，環繞在慕西研的周圍，她側目看去，眼中閃著冷光，一副誰阻攔便要誰死的表情。家丁門停怔下來，站在原地不敢妄動，慕鎮天輕咪起眼睛，揮舞起藤鞭，靈活的捲起家丁手中的托盤，往前一拋便重重砸在慕西研的膝蓋，由於動作太快，她來不及防備，痛苦的悶哼一生，膝蓋便不由自主的往前屈伸，無力的讓膝蓋與地板相互碰撞在一起，呈跪拜之態。

家丁們趁機按住她的兩肩，更死力的拽拉她的手腕，待她反應回來，身體已經被死死的禁錮，根本無法抵抗。

「啪」的一道利落聲響，藤鞭不留情的甩在慕西城的後背，淡黃色長裙被打得裂開，可以看出力道不是一般的重，慕西城緊咬牙，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身子在顫抖，她低頭看手中緊抓的羊毛毯，沒人看得到她臉上的表情，慕鎮天停頓了半會又繼續狠心下手，鞭子再一次落在她的身後，掃過肩膀的鞭痕將衣服打得破爛，徐管家不忍心去看，便將眸子側開，只皺著眉去聽那刺骨的聲音。慕西研瞪大著眼睛，她大喊「西城！」身體激動的不停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家丁們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但卻有些吃力起來。

一直到二十藤鞭結束，慕西城也不曾慘叫，她一直低著頭，但只要仔細去聽，便依稀能夠聽到她口中小聲的呢喃著無數遍「不是」。她的身子僵硬著，身後是十幾道虎藤鞭落在身上的痕迹，還有幾道落在了手臂和腿上，以及掃過了臉頰。她的長裙破爛不堪，皮開肉綻，甚至分不清那裙上的血跡是她身體流淌出的還是賽元馨留下的，她的四肢微微發抖，抬眼去看慕鎮天的時候，眼珠里儘是血絲縱橫，臉色一片蒼白無力，虛弱無比，但卻看不到一滴淚。慕鎮天看著她的模樣，將手中的藤鞭用力拋開，便轉身過去背對著眾人，似乎在逃避著什麼，兩個丫鬟走近慕西城，才剛觸碰到她的手臂，她便無力的甩開，用顫抖的手支撐起身體，勉為其難的站起來，一顫一步，一顫一步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從眾人視線中離開。

「惡魔！」慕西研死咬著字眼向慕鎮天怒吼，那掙扎的身軀彷彿只要再用力些便能夠帶動起家丁沖向慕鎮天。

慕鎮天瞧見慕西研臉色兇狠，但眼角卻泛著淚光，他側目，不願相看，但也並未讓家丁放了慕西研，他了解他的女兒，倘若此刻放了她，父女間定要鬧得轟轟烈烈。

當賽元馨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她只看見筆直站著的慕鎮天眼色低沉，慕西研不停的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腳底下的藍色羊毛毯還殘留下點點血跡，少得可憐。她才想說話，門外便傳來匆忙腳步聲，丫鬟驚慌的說「三小姐不見了！」

頓時，屋內之人發愣起來。氣氛沉寂得可怕，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一個個擔驚受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