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葛老給孩子取名為川景玄,名字由長輩取,她這個做母親的倒沒有什麼意見,只是小名一直叫他貝兒,寶兒貝貝都是她的一對寶貝,寶兒雖然頂著名是她的弟弟,但她一直是拿他與貝貝一樣。
顯然貝貝這個名字葛老與聖主都是不屑的,但羅溪玉堅持已見,她一個母親給孩子起個小名的不行了?於是天天貝貝的倒也叫了下來。
家裡有兩個孩子,但卻沒讓羅溪玉操一點心,寶兒是程老爺子帶著,稍大些,每日去學院都帶著去,受到學院那風氣與學子的影響,寶兒早早便會拿筆在紙上划拉,三歲的時候就會背足三字經,百家姓,每天還能寫一篇七扭八歪的大字。
程老爺子在書堂上說的話,他坐在那裡一邊玩一邊聽,過後時不時的便能學著爺爺念出幾句,讓眾人面面相視,驚喜異常,極是聰明才智,喜的程老爺子見眉不見眼,更用心的帶著他,將一番心血都傾注在他身上。
寶兒也不枉老爺子的用心良苦,五歲的時候學堂的東西就已經難不倒他,說了上句便能接下句,字也寫得像模像樣,孩子極有毅力,每日花一個時辰來練字背書,風雨無阻。
與之相反的則是貝貝,貝貝是由葛老帶著的,葛老喜歡的恨不得每天都來回舉著給別人看,看小聖主玉雪可愛的模樣,跟他一比,其它孩子就跟木頭一樣,這孩子一生下來就靈動,會睜眼了,那眼晴都會說話,把人的心都看得要化了。
稀罕的不得了,他經過三任聖主,兩任是從孩子看到大,哪一個都沒有這個孩子生得討人喜歡,人老了更是要疼孩子一點,何況還是捧在手心的小聖主,平日羅溪玉想抱一下都得葛老倒出手了,要不連個人影都找不到,也虧得她信任葛老,晚上孩子還送回她身邊,否則,她都要擔心孩子要抑鬱了。
兩個娃兒,一個動,一個靜,一個自小便穩重,一個見人就笑,邊笑邊抓人一手鬍子的靈精靈,白天都不見蹤影,晚上一大一小才會在一起嘰嘰喳喳。
也怪,貝貝最是搗蛋欺負人,但卻從來不欺負他這個小舅舅,兩個孩子也從來不打鬧,在一起就是你說我說你再說我也說,有說不完的話兒一般。
寶兒最是懂事穩重,因他自小接觸的便是學院的風氣,加之那些書院都是努力上進的孩子,窮人家的或是乞兒都深知這得來不易的機會,拼了命的學習,受這樣的環境影響極深,也懂得書中所說的謙恭有禮,不僅從來不與比自己小的貝貝吵架,更是處處讓著他,好吃的讓他先吃,好玩的讓與他玩,貝貝自然喜歡他。
這個小東西最會看人臉色,在葛老那裡無法無天,在羅溪玉面前又乖乖做個討娘親喜歡的寶寶,在聖主面前老實的連個聲音都不敢發出來,時常躲在娘親身後偷看爹爹,有時看到爹爹進來,還會裝睡,怕聖主怕到骨子裡,差點到了拔小短腿就跑的地步,在寶兒那裡又是個正常的三歲小娃兒,到了下人那裡呵斥指使,還翻著白臉說秀瑾是個笨蛋,光羅溪玉聽到就不止一次。
每次她狠下心要教訓他,他都會裝可憐,用水汪汪可憐巴巴的模樣仰頭看著她,然後用小短手抱她的腿,叫著:「娘娘,娘娘……」這樣,她怎麼能狠得下心來,每次都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越想越是想哭啊,這麼小就知道毒舌欺負人,被葛老慣的不成樣子,長大了鐵定是個管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
事實就像印證著她的想法似的,這一日,不容易兩個孩子白天都在家,寶兒認真的在練字,貝貝安靜的在玩耍,羅溪玉很欣慰,隔一會兒拿著果盤進去,便見到了另一個畫面,兩個孩子,一個還是在拿筆認真寫,一個卻是抱著筆筒,拿著筆認真的折,地上必幾隻筆已經斷了三四截。
身後的程老爺子見此景,不由對著寶兒露出滿意之色,好似在說,唔,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兩眼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如此專心一意作一件事,此子將來必有大出息。
而葛老更是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他不似程老爺子的含蓄,連聲贊道:「小聖主實在是聰明絕頂,這才幾日便能將筆折斷,有如此神力,將來必是習武的奇才,我東獄……有望了……」
羅溪玉的臉色青青白白,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了。
可是,無論羅溪玉如何不甘,姜總歸還是老的辣,兩個孩子的前途皆被他們一語命中。
孩子不需要羅溪玉操心,而羅溪玉便一心照顧起聖主,兒子弟弟將來長大成人,總要像能展翅的小鳥般,飛向屬於他們自己的天空,而真正能陪伴她的,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羅溪玉並不是天生伺候人的一把好手,只是她想做的,必定用心來做,每日的穿戴,每日的飲食,溫補的葯膳及休息的時間都時時刻刻的注意著,每日都會給聖主把一次脈,爭取一點點變化都能察覺出來,只要她想做,她會是個最好的妻子。
除去照顧聖主,她還要想方設法的賺取功德,慕名而來的窮人家孩子,乞丐的孩子,甚至鄰近的幾個城都前來不少,因為程家的學堂有免費的,實際也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來賺取,並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只不是程家提供了進入的條件,她家的藥鋪越開越大,越開越多,孩子們會經常來幫忙碾葯賺些筆墨紙硯用。
除去學院與藥鋪,羅溪玉還開了院子,專門收留些孤獨老人,免費給他們住,食物也是免費供應,最後甚至於修橋鋪路,建寺廟,庵院,捐米捐油,十年如一日,名聲越來越大,九牧與鄰城,甚至連京都都知道程家大善人。
為什麼會連京城的人都知道曉?是因為學院這些年送走一代又一代的學子,而最初收留的那些乞兒現在都已長大,他們與寶兒稱兄道弟,寶兒不嫌棄他們身份低微,他們喜歡寶兒熱情好友,而這一批是在京城留下名望的一代人,因科舉留在京師的十有□□,後來十年,上到二品,下到九品,遍布京師,再加上後來的師弟們,這些人是寶兒日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最大助力,他們也是寶兒最結實的退路。
而羅溪玉無需教他什麼,只需要教他如何做人,如何真誠待友,如何為大善,這些就算是她不必教,寶兒這些年耳濡目染也早已深入骨髓,羅溪玉在他第一次用稚弱的聲音對自己說出理想時,微微怔了下。
寶兒堅定道:「姐姐,我將來一定要做一個像你一樣的人,幫助很多人,做很多善事。」他眼晴亮晶晶,甚至有些崇拜的說。
羅溪玉怔然之後,便微笑起來,向他點頭。
為什麼寶兒會有那麼多的白芒,她現在才知道,正是因為,未來的未來,他的正直無私,他的大善功德將是自己幾倍,幾十倍,甚至幾百倍……
可是最初的最初,他的模仿與善念是來自於自己。
這是何等的自豪感。
光陰冉冉,在寶兒與貝貝的童言童語里,時間從指間流走,轉眼又過了十年,這十年,孩子也有了自己的世界與責任,寶兒在京師,貝貝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十二劍,留在祖愧。
聖玉也被她照顧的很好,甚至都不顯得半分老態,他沒有如葛老所說活不過三年,身體也沒有留下任病根,除去發間的幾根銀髮,並無半絲不同。
而反之,葛老卻是因年紀過百,像風中搖擺的蠟燭,越加上無力,似隨時都要熄滅一般。
葛老是神醫,自然有自己延壽養生的方法,但人力有限,與天爭命有時也不過是個笑話,真到了那一刻來臨,眾人便是有準備也是措手不及。
可是葛老不喜歡這些人哭哭啼啼的惹人厭,將人趕了出去,可是在快不行的時候,卻單獨叫了羅溪玉進去。
她進屋時,屋裡的被子都疊的整齊,葛老是坐在牆角的蒲團上,整個頭髮像是一夜間白了一般,如蒼老了三十年,他聽到動靜不由的睜開眼晴。
眼中似乎有了一絲神彩,他道:「羅……姑娘。」直至今日他仍然維持著最初的叫法。
「葛老。」羅溪玉眼眶發紅,忙走過去扶著他要倒不倒的身體,「怎麼不到床上歇息,這裡太涼了,對身子不好……」
「人之將死,在哪裡都是一樣,老朽已習慣打坐了。」葛老沖她擺了擺手,他的話很慢,似說不動似的,但看向她的眼神卻少了渾濁,多了絲清明,他道:「羅姑娘,老朽恐怕要不行了……」
「葛老……」
「你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清楚的很,老朽喜歡清靜,本想靜悄悄的走,但心中還有挂念的事……」
「挂念的事?是貝貝吧?葛老,貝貝已經從東獄趕回來了,你再等等這孩子,他輕功好,趕回來很快的……」
「不……」葛老搖了搖頭,「不是貝貝。」他目光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手指不由劇烈的蜷了起來,急促的呼吸半晌,才看著羅溪玉道:「老朽要與你說的事,是一件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本來想一起帶進棺材,但是……我怕走了之後,這件秘密再也沒人可知,整個東獄都要淪為禍海……」說到最後一句,他的目光迸出不甘的光芒。
刺得羅溪玉眼晴一痛,心跟著不由的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