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
新房裡。葉雪端坐在床沿上,左手緊捏鮮紅的喜帕,右手抓著紅蓋頭,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將蓋頭掀掉了,已經快三更了,白璟還沒進房,讓她很擔心白璟是不是出事了,她現在心裡很不安。
走到房門前將門打開,撲面而來的濃烈的酒味嗆得她難受,抬頭一看,冷濤站在門前,右手還維持著想要敲門的樣子沒有放下,他的臉上滿是擔憂與著急。
葉雪見冷濤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再聯想到那濃重的酒氣,葉雪心裡一緊,往旁邊挪了一下,就看到了冷濤身後的戚虎和身穿大紅喜袍的白璟。
見到白璟,葉雪不但沒有放心,反而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是蒼白,喝酒的是白璟,怎麼會這樣?葉雪立刻閃身來到戚虎跟前,伸手抬起白璟的頭,那蒼白無血色的臉看得她心裡很難受。轉而看向一旁的戚虎,冷冷道:「誰讓他喝酒的?為什麼沒有阻止?」戚虎和冷濤應該知道白璟是不能喝酒的,為什麼還讓他喝?一想到白璟喝酒後的後果,她就沒有好臉色給戚虎,儘管戚虎的臉上滿是擔憂。
戚虎饒是見慣了自家王爺的那種很辣冷酷的表情,在見到葉雪那面無表情的臉時還是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葉雪散發出的威嚴,令戚虎震驚不已。畢竟是見過腥風血雨的人,戚虎由最初的震懾到現在的冷靜也就是一會兒的事,現在他可沒有多餘的時間想別的,因而忽略了葉雪怎麼會知道他家王爺不能喝酒的事情。
冷濤本來想著該找個什麼樣的借口來過王妃這一關,畢竟王爺那蒼白的臉色是瞞不了人的,只是他沒想到王妃居然自己開門了,他正詫異呢,就見葉雪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後面,他正好奇葉雪怎麼了,就聽到了葉雪的問話。若說之前知道葉雪武功很高是詫異,這一次就完全是震驚了。
戚虎和冷濤將白璟放在床上,剛準備離開就聽葉雪說道:「冷濤,你按這張紙上寫的去把葯抓齊,然後將葯拿回來給我,順便帶幾個功夫好一點的人過來;戚虎,你去前廳將我的兩個貼身丫鬟靈兒和慧兒找來,要快!」戚虎和冷濤對視一眼,便各自去做葉雪吩咐的事情了。冷濤在離開時瞥見葉雪那悄然落下的一滴淚時,腦海里像是有什麼答案要呼之欲出,只是太快,冷濤來不及去想,他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冷濤神色複雜的離開了房間。
「小姐,這個時候你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啊?今天可是你和姑爺的大好日子,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靈兒輕快的聲音自門外響起。進房后還是慧兒發現氣氛不對,拉住了想要往前沖的靈兒。待看到床上面色蒼白的白璟時,慧兒明顯愣了一下,而靈兒則是臉色稍變,剛才的嬉笑表情已蕩然無存。
慧兒想上前被靈兒阻止了,慧兒不解地看向靈兒:你剛才不是還很急么?靈兒沒理慧兒,直接抓起白璟的手腕,臉上的不確定轉變成震驚,失聲道:「小姐,你早就知道了?」葉雪聽到靈兒的話只是點了點頭。「小姐,你……」靈兒的聲音已帶了哭腔。慧兒還從沒見過靈兒這副樣子,再看看小姐沉默的背影,慧兒急了:「靈兒,到底怎麼了,你把話說清楚啊,想急死我啊?」
靈兒知道現在不是盤根問底的時候,平復心緒后對慧兒說道:「王爺中了虛無散,而小姐之前就知道,更嚴重的是,王爺喝了酒。」聲音淡淡的,一點都不像那個活潑的靈兒。
慧兒聽到『虛無散』、『喝酒』這幾個字眼,腦袋轟的一聲,她不可置信地看看床上的白璟,再看看一直沒說話的葉雪,心裡嘆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小姐在知道王爺中毒后還毫不遲疑的嫁給他,可見小姐對王爺的感情到了什麼地步。慧兒腦海中不知怎麼地又想起白璟那個複雜的眼神,她搖搖頭,只希望王爺不會辜負小姐!
冷濤帶著夜祺他們趕到時,剛好聽到靈兒的話,所有人都被狠狠地震驚了一把,同時將眼光看向坐在床沿邊的葉雪,眼神各異。還是冷濤比較淡定,上前幾步對葉雪說道:「王妃,您需要的東西我已經找來了,人也已經帶來,有什麼吩咐只管說。」
葉雪聽到冷濤的話,只是回頭掃了夜祺他們一眼,感覺出幾人武功還不錯之後,便對冷濤說道:「冷濤,你將葯交給靈兒,然後帶他們幾個守在房間的周圍,不要讓任何人靠近,也不要弄出一點聲響,沒我的允許,不要進來。」然後對著戚虎和慧兒說道:「你們兩個去前廳幫忙,事情忙完后就在外面守著,沒我的允許,也不要進來,留靈兒一個在這裡就可以了。」說完,便不再管其他人,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白璟,心裡滿是疼惜。
戚虎聽了葉雪的話,自覺出去了。冷濤遲疑地看向夜雲,見後者點點頭,也出去了。待其他人都出去了,葉雪才吩咐靈兒煎藥,她自己則將白璟扶起盤膝坐好。
葉雪以指為針,用內力將白璟的十二大穴位封住,然後雙手貼著白璟的背,以內力將白璟體內的酒精逼出體外。
「靈兒,把東西拿過來吧。」葉雪見白璟的臉色好了一些,心裡稍稍鬆了口氣,只要再將餘毒排出一點,這次就算是有驚無險了,不然,那個後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葉雪見靈兒沒動靜,疑惑之下回頭看向靈兒。
靈兒見葉雪看向自己,大著膽子說道:「小姐,你很清楚,解毒時有很大的風險,而且對你自身身體也有很大的傷害;他本來還有三個月的壽命,找齊藥材之後還是很有希望的,可是,這一次他居然喝了酒,引發虛無散的毒性,很可能已經沒有兩個月的生命了,餘下的時間根本不夠我們集齊藥材。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而傷害自己,值得嗎?」靈兒說完,將手裡的葯碗和匕首抓得更緊了,她想,等小姐一想清楚,她就把這兩樣東西毀了,尤其是這把匕首,看著特別礙眼。
葉雪好似沒看見靈兒的小動作,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靈兒,白璟是我夫君,你想讓我看著他在我面前死去而什麼都不去做?對自己所愛之人付出的一切,沒有什麼值與不值。不管時間夠不夠,我總會有辦法的。」葉雪特地加重了『夫君』二字。靈兒聽到葉雪那斬釘截鐵的話,忽而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可笑,醫者,本就是要治病救人的,不然一切還有什麼意義?況且要救之人還是自家姑爺。難怪師傅一直誇小姐,難怪自己的醫術一直無法再精進。靈兒不再猶豫,將葯碗和匕首給了自家小姐。
伸手拿過匕首,葉雪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著自己的手腕割下去,將血滴在葯碗里,待血將葯全部覆蓋后,葉雪才讓靈兒給她包紮。靈兒看著那鮮紅的葯碗,眼裡酸酸的,小姐在葉府時沒受過一點傷,卻在嫁進王府的第一天就讓自己流了好多血,王爺,請你一定要讓小姐開開心心的,別傷害她!
葉雪在白璟喝葯后,以內力從右手中指指尖逼出一滴血,將其用內力針打散進入白璟十二大穴位中,右手在離白璟背部一寸距離的地方輸送內力。靈兒就見到那些小血珠忽隱忽現的,特別有意思,眼裡全是小星星,她家小姐真厲害,連師傅都不會解虛無散的毒呢。
門外。夜玲再次試圖進去房間看一下,但是慧兒擋在夜玲的前面,阻止她進去。兩人都沒有說話,只以眼神交手。一旁的夜祺看不下去了,以眼神示意夜玲:你忘了夜雲離開時說的話了?夜玲接收到夜祺的視線,想了想,還是離開了。她怎麼會忘記呢?「不要打擾到王妃,否則你們自己看著辦。」夜雲很少這麼在乎一件事的,為了王爺的安全,她不想冒險,可是都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為什麼還沒有結果?
門外的眾人很著急,裡面的靈兒更著急。她本以為小姐解毒半個時辰就夠了的,可是都過去這麼久了,小姐一點要停手的意思都沒有,再拖下去,小姐的身體會承受不了的。如此又過去半個時辰,就在靈兒準備阻止葉雪繼續解毒的時候,葉雪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昏倒在床上。在昏迷前見到白璟身上冒出的青煙,葉雪笑了,總算將毒給排出一點了,然後任自己陷入黑暗。
「小姐,你怎麼了?」房間周圍的人聽見靈兒的尖叫,從靈兒顫抖的聲音中感覺到了不安。夜雲最先衝進房,其次是慧兒。其他人隨後陸陸續續趕到。
夜雲進房后直接查看葉雪的情況,給葉雪把完脈后他有點淡淡的疑惑,卻沒有說出來,接著給白璟也查看了下,心裡微微震驚,餘毒居然減少了!在他給兩人把脈的空檔,所有人都到齊了。
靈煜率先問道:「王爺、王妃情況怎樣?」慧兒更是緊張的看向夜雲。夜雲笑了笑,安撫眾人:「他們都沒事。王妃內力耗盡,好好調息就沒事了。」他並沒有把葉雪失血過多的事情說出來,而是意味不明地看了靈兒一眼。靈兒聽到夜雲的話,悄悄鬆了口氣,卻被夜雲看得心裡直發虛。其他人在聽到夜雲說兩人沒事時,都鬆了口氣,慧兒本想留下服侍小姐的,但是被靈兒和夜雲『合謀』給支走了。
房間里就剩下靈兒、葉雪和白璟。靈兒小心翼翼地處理著葉雪左腕處的傷口,看著葉雪恬靜的睡顏,她想,小姐現在一定很開心。
白璟書房。夜雲、夜祺等人都在,房間里很安靜。夜雲被他們盯得很難受,只好開口說道:「想問什麼就問吧,不用這麼看著我,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靈煜瞥了夜雲一眼,這傢伙,安靜時還好,一不安靜就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他現在沒空和他計較,問出心底的疑惑:「房間里有很濃的血腥味,王爺身上沒有血跡,王妃受內傷吐出的血不可能造成這種效果,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被我們忽略了的地方?」
夜雲看其他人一臉『你怎麼解釋』的樣子,心裡嘆氣,這事本來就瞞不了夜祺他們,風口浪尖上過活的人對血腥味很是敏感,這事原本就不應該瞞著夜祺他們,王妃若是知道這一群人對王爺的忠誠程度,也許就不會想著要隱瞞了吧―能夠解虛無散的毒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將王爺的『傻病』給治好,對於有心人來講,醫術這麼厲害的人,若不能為己用,便是一大禍患!
「王爺的餘毒減少了。王妃以自己的血為引來替王爺解毒,王妃左手手腕處有條傷口,王妃的丫鬟雖然將傷口掩藏的很好,但卻瞞不過同樣會醫術的我的眼睛,之所以當時沒說,是王妃有意不讓我們知道,我也不想為難那個丫鬟,她也很難受。」夜雲一口氣講完,覺得舒服多了,王妃那蒼白的面容以及小丫鬟紅紅的眼睛,讓他有想過要幫她們瞞著,但是這是不現實的,王爺醒來后自己就會發現端倪,這一群共患難過的人,他也不想瞞著,唉,還是說出來后輕鬆啊!
夜雲看著他們那一副顯然受驚過度的表情,心裡直笑,能看到他們這副表情,真不容易啊,不過,他當時知道實情時也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吧。
夜玲聽后心裡五味雜陳,那個女孩對王爺一無所知就能為他付出這麼多,自己對王爺的感情遠遠比不上她!有如此才能的女子完全配得上她家王爺,只是,她有點不甘心呢!卻又替王爺高興,以葉雪對王爺的感情,葉雪將來一定會是王爺的一大助力,唉,真是矛盾的心理。夜玲甩開那些紛亂的思想,問夜雲道:「那王妃醒后,我們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其他人一臉奇怪的看著夜玲,心想,今天怎麼這麼平靜?夜玲被他們看著,臉悄悄紅了,她大致能夠猜到他們在想什麼,夜玲把臉一板,不理會他們。靈煜看著這樣的夜玲,心裡贊道,真可愛,就是冷了點。
夜祺也說道:「這次王爺喝酒本來就不正常,宮內沒人不知道王爺是不喝酒的,結果這次不止喝了,還喝了這麼多,看來是有人準備對王爺下手了,王妃給王爺解毒的事情我們就當不知道,還要保護好王妃,難住我們十幾年的問題終於能在王妃手上得到解決,王妃一定不能有閃失!」
靈煜溫和的笑臉此時也變得很嚴肅:「還有一點,以後我們七人一定要取得王妃的信任,這樣會更方便行動。」夜玲和靈霜聽後點點頭,表示贊同。
冷濤見眾人都說完了,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王爺說過,你們在王府這段時間,全都要聽從王妃的安排,還有,保護王妃。」說到最後一句時,冷濤看了夜玲一眼,見後者沒其他反應,他鬆了口氣。在知道王妃這麼全心全意對待他家王爺時,他就已經開始將她當作半個主子了,這是心底最真實的感覺,不管之前對葉雪有過什麼猜忌,他現在只會一心一意輔佐葉雪,沒有利用的思想,所以他不想看到王妃和夜玲之間有衝突。
戚虎則沒想這麼多,他只知道,王妃生氣起來與王爺有得一拼,別看當初見到王妃時,王妃一副單純的模樣,其實王妃骨子裡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嚴,只是王妃自己都沒發現而已,所以他還是乖乖聽王妃的話比較好,他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整。
葉雪救白璟只是希望白璟好好的,卻沒想到自己會贏得白璟屬下的忠心,這也算是一個意外中的收穫吧。在以後的慢慢長路中,他們幫了她很多,當然,這都是后話。
慧兒雖然擔心葉雪,但還是聽靈兒的話執行小姐的吩咐去了―回葉府拿小姐的琴以及畫具去了。慧兒本是心思極敏銳的一個人,靈兒以為今天的事情是瞞不過慧兒的,緊張了很久,卻發現慧兒還是一無所覺,放心的同時也感嘆道:「唉,人果然在越著急的時候越遲鈍!」
靈兒將葉雪的手腕包紮好后就下去休息了,房間里只剩下白璟和葉雪並肩躺著。白璟的臉色在葉雪給他解完毒時就已經恢復了,葉雪的臉色也好轉了一些,但蒼白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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